表妹怂且甜——许乘月
时间:2019-02-23 12:03:40

  徐静书秀面赧然红透,极不争气地偷偷咽了咽口水, 却还是伸出颤颤的纤细食指,戳在他的左肩窝上抵住。
  “你离、离我远些。”
  她还没到“色令智昏”的地步。这里是储君府的后花园, 怎么会缺了“围观者”?
  先前两人上这种了樱桃树的小坡来时,沿路小径上就有不下五名侍者。而且徐静书也不至于天真到以为储君的后花园没有暗卫。
  “哎,我的美人计竟失败了。”赵澈不动如山, 故作沮丧地叹了口气, 垂眸望着她的眼神简直遗憾又委屈。
  为了索讨一个亲吻, 竟还卖起惨来?真是世风日下哟。徐静书轻垂了眼帘不再看他,却还是没忍住软乎乎笑出声。
  赧然间, 她戳在他肩窝上的手指稍稍使了点力:“我饿了。”
  “我也……饿。”赵澈望着面前垂着脑袋不敢看人的小姑娘, 意有所指地笑哼。
  这可在储君的地盘上呢, 就算他敢在这么多双眼睛前豁出脸面去发疯, 她却没胆子陪他疯。徐静书怕他真要坚持“这样那样”, 赶忙抬起红脸,可怜兮兮觑向他,嘟囔求饶:“不要闹了嘛。”
  湿漉漉的乌润明眸, 如浓稠蜜浆般的糯甜软声, 与枝头樱桃果相映成趣的俏丽红脸,撒娇求饶的小姑娘情态,真是要将人的心都化了去。
  赵澈略略闭上眼, 深深吐纳数回,强自平复了躁动心潮,这才收回将她困在树下的手,站直身后退两步。
  他伸手在她发顶上轻轻揉了揉,轻笑:“我的美人计对你没什么用,你的‘糖人计’对我倒是无往而不利啊。”
  ****
  整个吃饭的全程,徐静书一直低垂红脸,眼观鼻鼻观心,专心而沉默地吃饭,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坐在她身旁的赵澈也不叫侍者上前布菜,亲手替她盛了半碗汤放到她面前,小声提醒:“先喝汤。”
  徐静书看着面前那汤碗,稍愣了一下神。
  她有日子没同赵澈共桌吃过饭了。
  这个举动让她想起当年赵澈尚双目不能视物时,她几乎每日都在含光院与他一同用饭。那时总是她照应着替他布菜的。
  风水轮流转,桃花精来报恩了。
  “哦。”徐静书轻咬住笑弯的下唇,乖乖拿起小勺,脸红得愈发厉害,更加不好意思抬头了。
  好在赵絮与苏放夫妇俩看出小姑娘的碍口识羞,便也没闹她什么,只是时不时与赵澈小声交谈。
  “……总之李同熙在泉山司空台的悬崖下找到点蛛丝马迹,这就说明你‘手艺’不是很行。”
  苏放这若有似无的嘲笑让赵澈十分没面子。他的兔子……不是,他的小表妹可还在这儿呢,瞎说什么“不是很行”?!
  赵澈不满地给他哼回去:“少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很行当时怎不亲自出马?”
  “我以色侍人很成功,储君心疼我啊。”
  徐静书红着脸抬头,惊讶地看了苏放一眼。
  说了这么……“这么”的话后,他却神色自若,甚至带了点笑。气度坦然到让人错觉他仿佛是讲了句高洁无华的学问精义。
  其实苏放的外貌、气质当真很能迷惑外人。天生一张贵公子脸,不笑时显清冷孤高,仿佛是吞云饮露就能活的天上仙;笑起来便像从云端步下了红尘,立时添了几分活色生香的多情韵致,有一种矜贵的佻达无拘。
  这样一个人,竟就是多年前背弓策马,雪夜奔袭营救妻子并全歼叛军于投敌途中的那个少年郎。
  今日接连大开眼界的徐静书心中啧啧,不得不再次感叹:人,果然都是有很多面的。
  赵絮笑瞥苏放一眼:“帮李同熙下司空台查探的人可是沐青霜,那家伙上山进林比回到自家府邸还自在,连气味有变都瞒不过她,何况痕迹?况且春夜涟沧江水急,船停在江面上寻常人站不稳的。阿澈是从甲板直接上的悬崖,还得拖着那个‘三脚猫’。如此之下也没惊动皇城司与执金吾的两部巡防,已经很厉害了。”
  虽徐静书低着头在认真吃饭,却还是在听他们说话的。赵絮说完后,她眼睛盯着桌面莫名骄傲地点了点头,显然也觉赵澈很厉害。
  “储君所言甚是。”苏放笑答。
  赵澈也不知在想什么,又冲苏放哼道:“我先前也是这么同你说的,你怎就不肯承认我‘所言甚是’?”
  苏放冲他假笑一下:“你又不是我家储君。”
  苏放话音刚落,赵絮、赵澈都还没动静,才将一匙汤抿进口中的徐静书倒是呛得扭头咳了几声。
  回头见大家都关切地望着自己,徐静书尴尬道:“失礼了。”
  突然被别人家的浓情蜜意甜到,真是荒唐。
  ****
  其实赵絮很忙的,今日是为见徐静书特地腾出了点时间。
  徐静书想着先前单独在书房时,自己已将赵絮想知道的事都告诉她了,接下来的事不是小小徐静书能掺和的,于是便自觉告辞。
  赵澈对赵絮道:“阿荞要的东西给我吧,我顺道送静书回去。”
  待赵絮命人取来一叠卷宗来交到赵澈手上,徐静书便与赵澈一道上了储君府的马车。
  早上是双鹂随徐静书来的,这回去自也要一起。来时双鹂并不知自家世子也在储君府,乍见赵澈时也稍稍惊了惊,等她行完礼后车帘已放下来了。
  方才她瞧见了赵澈手中的那叠卷宗,心想或许是世子要在途中与表小姐谈正事,便就知趣地不再跟进车厢,只与车夫并坐在前。
  “唔,不愧是母妃殿下跟前出来的人。”
  对于双鹂的“懂事”,赵澈非常满意。
  徐静书好笑地轻横他一眼,红着脸想要悄悄坐得离他远些,却被他揪住。
  他将那叠卷宗放在徐静书手边:“这些是阿荞问我要的东西,你平日不太出门,大概很少听到什么街头闲事,若有兴趣也可跟着看看。”
  徐静书蹙眉:“这是什么?”
  “我托储君想法子从京兆尹府抄回来的旧年卷宗,”赵澈见她板起了正直脸,赶忙解释,“徐御史,这些可都是已结案并张榜向民众公示过的案子,抄回来也不违律的啊。好几桩都是两三年前的旧案了,又没法子去城门口替她将榜文揭回来,只能这么办。”
  “哦,若是公示过的,那确实谁都可以看。徐御史不会弹劾你的,放心。”他那故作战战兢兢的模样逗笑了徐静书。
  “对了,阿荞打小就是个不爱读书的,她自己常说‘认识的字加起来都不足十个’,要已结案的陈年卷宗来做什么?”徐静书疑惑地看向赵澈。
  赵澈稍作斟酌后,还是歉意地摸摸她的头:“这是阿荞的事,我不方便代她决定要不要让你知道。你回去后私下里问问她,好吗?”
  所以说,信王府几个公子、姑娘对赵澈这位长兄的绝对信服,并非只因为他在兄弟姐妹中年岁最长的缘故。
  他会给予他们教导与指引,同时也会给予尊重。这是赵荞的事,哪怕此刻妹妹并不在场,哪怕向他发问的是自己心爱的姑娘,他也没有贸贸然替妹妹决定要不要让徐静书知道她在做什么。
  “好。我只问一次,若她不愿让我知道,往后我就不再让她为难。”徐静书懂事地点点头,便将那些卷宗拿起来翻阅。
  她打小就是专注起来就一目十行的人,回程的路才走了大半,她已将那些卷宗看完。
  是大周建制五年来的不同时段发生在镐京坊间的七桩近似案件,全是由京兆府查办的。其中有三桩闹出人命,一桩导致案犯纵火烧毁房屋,一桩致人重伤,两桩致人轻伤。
  但导致这些案件的根源全都大差不离。
  违律存在的“后院人”之间争风吃醋,或后院人们欲为自己亲生子女争取在家中的更大权益而导致的争斗。
  这些案子之所以是由京兆府查办,皆因涉案的是寻常富户或中等之家,全都无爵无官无封。
  “上行下效啊,”徐静书放下卷宗,低声轻叹,“宗室贵胄之家存在‘后院人逾数’的事,其实根本就不算什么秘密。”
  大家都在掩耳盗铃,好像只要事情没有被摊开到台面上,这个问题就不存在,而其实上不但街知巷闻,民间还风行效仿。
  “所以储君才想要将‘一夫一妻’这个规矩写进律法。”赵澈道。
  徐静书点点头,更好奇赵荞要这些卷宗的意图了。
  就在她即将陷入沉思时,赵澈以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手背。
  “嗯?”她茫然扭头,对上他淡淡不满的眼神。
  “晚些我还有旁的事要办,待会儿我不下去了,你直接将这些东西带回去交给阿荞就是。”
  徐静书持续茫然地点点头:“好的。可是你先前不是对储君说,你是特地给阿荞送这些卷宗过去,‘顺道’送我么?”
  “读书人,不要这么抠字眼行吗?”赵澈伸手捏住她脸颊温热的软肉,咬牙切齿,“你就使劲气我吧!哪头是‘特地’,哪头是‘顺道’,你心里没数啊?”
  捏完脸还不解气,他索性将软乎乎直笑的小姑娘捞过来按到了怀里。
  因双鹂与车夫就在前头一帘之隔的车辕处,两人全程的对话都很小声。
  此刻如此亲密的笑闹就更是不敢闹出太大动静,徐静书连挣扎的动作都十分轻微——
  或许也是因为并非真的想抗拒与他亲近相的缘故吧。
  徐静书面色绯红地背靠在他怀中,轻咬唇角半晌后,稍稍回头,眼儿弯弯,唇角也弯弯。
  却什么话也不说,就那么古古怪怪笑觑着他。
  赵澈双臂环在她身前将她稳稳抱在怀里,下巴轻轻抵在她肩头,狐疑蹙眉:“你这兔子又想使什么坏?”
  徐静书那蜜蜜甜的笑脸顿时垮掉,转回头去鼓了鼓腮。
  这个表哥怎么傻乎乎的?吃饱了饭脑子就不灵光了么?!还是她暗示的不够明显?
  她认真地反省了片刻后,重新调整了笑容的弧度,再次转头觑他。
  “那个,先时在储君府后花园,”徐静书清了清嗓子,“你有句话说得不对。”
  赵澈懒洋洋淡挑眉梢,含糊笑问:“哪句话?”
  他说话时下颌有一下没一下轻杵着她肩窝,温热气息尽数扑到她耳后与颈侧,如文火悠悠,将皙白嫩柔的肤色烘烤成暖艳艳瑰色。
  徐静书忍不住瑟缩着躲了躲,叽叽咕咕道:“你说,你的‘美人计’对我没用。”
  “什么意思?”赵澈无辜地眨了眨眼,仿佛真的没有听懂她任何的暗示。
  徐静书恼羞成怒般皱起了五官:“是说,你的美人计,对我是有用的!”
  这下暗示得很明显了吧?
  “哦,荣幸之至,”赵澈随口接了话,唇畔笑容加深,“所以,这和你奇奇怪怪冲我笑,有什么关联?”
  至此徐静书总算十分确定,这个表哥才没有傻乎乎!他肯定早就懂了她的暗示,却故意欺负人!
  兔子急了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徐静书猛地回身,将他抵到了旁侧的车壁上,红着脸气势汹汹,压着嗓音轻嚷:“是你先说若我笑得那么甜会被吃掉的。那我都那么笑了,你倒是吃啊!”
  嚷完她就十分清醒地后悔了。
  天啊,这是什么没羞没臊的话!
  正当她打算捂脸退开时,后脑勺被温柔大掌按住。
  装傻充愣的大尾巴狼轻轻衔住她的下唇,笑音模糊地低喃:“荣幸之至。”
  马蹄哒哒,车轮辚辚,骨碌碌碾过镐京城的街巷,载着车厢内隐秘而甜美的痴缠,从容穿过盛春晴日下的繁华红尘。
  唇齿交缠间带起的羞人情丝,极力压抑至无声的急喘与浅吟,悄悄在狭小车厢内氤氲出暧昧而深浓的春意。
  在甜蜜的混沌间,气若游丝的徐静书模模糊糊地想:我这都是什么时候学坏的?!
  真是兔脸丢尽,毫不矜持……
  算了,今日既是休沐,那就明日再矜持吧。
 
 
第六十九章 
  徐静书回到柳条巷的宅子后等了足有一个多时辰, 书都看了小半本, 念荷才来禀说“二姑娘回来了”。
  徐静书抱了那摞卷宗去往赵荞所住的那间院子。
  去时正好与换好衣衫出来的赵荞迎面相遇。
  “阿荞,你这是又要出去么?”徐静书止步,疑惑地看着她。
  赵荞笑着走过来:“不出去。想着你今日休沐应当是在家的,正说去找你呢!”
  “哦, 这个是表哥让给你的。”徐静书将手里的卷宗递给她。
  “还是大哥厉害,这都使什么法子弄到的?我就没这门路, ”赵荞笑意不改地接过,显然知道在这些卷宗里写了什么,“咦, 大哥今日来过?怎不说等我回来一道吃了晚饭才走?”
  她今早出门很早,并不知徐静书去过储君府的事。
  “早上储君让人来将我叫去她府邸问了些事, 就遇到表哥了,”徐静书莫名心虚,三言两语带过这段,“对了,你要这些陈年旧案的卷宗做什么?”
  赵荞有些困惑地挠了挠头,约莫是没想通储君为什么会突然找徐静书去问话, 而且自家兄长也在储君府。不过她并未莽撞地刨根问底, 只困惑了那么须臾片刻,就将这些细枝末节抛诸脑后。
  “到我书房慢慢说,正好有事要找你帮忙呢。”赵荞说着就伸手勾住徐静书的手臂。
  徐静书随着她的步子往里走, 却忍不住古怪地睨了她一眼。
  “你那什么眼神?我虽不爱读书, 可我也是该有书房的啊!”赵荞佯怒侧目轻横她。
  “别恼别恼, 我又不是在奇怪你有书房,”徐静书赶忙笑着拍拍她的后背,软声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从前在王府时你一向不愿在书房多待,如今竟肯在书房谈话了,就有点稀奇。对了,你方才说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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