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小产
四阿哥病得不轻, 直到当天夜里才退了烧,康熙也就一直守在了承乾宫度过了大年初一的晚上。
玥滢听闻这事也只是莞尔一笑,乌雅氏心里想必是要膈应的狠了, 竟然被自己亲生儿子搅了一回局。
康熙二十年一开年,就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事情。
台湾延平王郑经中风去世, 其子郑克塽年仅十二岁, 继承了他父亲的延平王职位,整个明郑争权不稳, 大权旁落。
福建总督姚启圣上奏请求攻打台湾,并向康熙推荐了一员猛将施琅。
“皇上今儿这是怎么了,心事重重的, 可是朝中有什么难事了,能否与臣妾说说?”
玥滢轻声问道,手上没停的给康熙揉捏着僵硬的肩颈, 帮他放松一些。
“与你说说也无妨。”康熙随口道:“延平王去世了,现在台湾继位的是他十二岁的儿子,福建总督给朕上了个折子, 想要趁此机会一举将台湾攻下来。”
“这不是好事么, 皇上怎么还犯愁?”
康熙捏了捏鼻梁,有些疲惫的道:“朕也知道此时是攻台最好的时机, 可朝廷刚经历了三藩之战,此时国库空虚, 今儿在朝中议事之时, 众臣反对之声甚多, 且朝中也缺少能领水师的猛将啊。”
玥滢疑惑问道:“既然连将领都没有,那这仗岂不是打不赢,那福建总督怎么还敢上折子,岂不是自讨没趣?”
康熙摇摇头道:“他倒是给朕推荐了一个可用之才,只是这人是个降将,朕还在犹豫。”
玥滢眸子转了转,轻声道了一句:“皇上说的这个人可是施琅将军?”
康熙惊讶的回头看向她,奇道:“你怎么知道?”
玥滢轻笑了一声:“皇上若说别人我定是不知道的,可若是说道这攻打台湾的人选,可着紫禁城数,我也就只知道他一个。”
康熙挑了挑眉,等着她给自己解惑。
“我阿玛与施琅将军是至交好友,说起来我小时也是见过他几面的,是叫了世伯的。阿玛说当年鳌拜掌权之时,施琅将军一力主张要攻台,遭了弹压,还被革了水师提督一职,是以这些年来在京中生活的很是清苦,连伯母都要做些女红贴补家用。”
康熙眉头轻轻蹙起,这些他倒是都不知道。
“施琅将军的父亲和兄弟都是被郑成功所杀,所以攻台之心一直坚定,这些年即便日子不好过,也时常与我阿玛聊起攻台策略,和训练水师的方针计划,十分关注台湾的动向。”
康熙笑着道:“你一个闺阁女儿,你阿玛竟连这些事情都说与你听?”
“我额娘去的早,自小便是阿玛和哥哥教导我的,所以这知道的就多了些。”
其实倒也不是她阿玛特意说的,只是玥滢记忆中却是是对这个施琅将军印象深刻,她阿玛每每喝酒就要念叨一番好友的时运不济罢了。
玥滢笑着道:“臣妾本不该妄言朝政,只是在臣妾眼中,皇上若是想选攻台的人选,施琅将军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康熙没接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平静,惠妃宫里的卫答应生了个阿哥,养在了惠妃膝下,算是近期除了乌雅氏怀孕以外,宫里不多的几件大事之一。
玥滢去参加八阿哥的满月酒时见到了小腹微凸的乌雅氏,只见她仍是一张嫩白的芙蓉面,没有半分憔悴之色,不禁暗暗咂舌。
“你说,那德嫔这都是连着生的第三胎了吧,怎么那脸儿看着还像小姑娘似的,连起色也半点不减,真是邪门了。”
钮祜禄氏坐在玥滢身边,瞟了斜对面的德嫔乌雅氏一眼,低声道。
玥滢也把头靠过去轻声回了一句:“可能是人家天生丽质吧,记得我怀安儿那会,见着同样月份的德嫔,惭愧的都想钻地缝儿了。”
钮祜禄氏撇撇嘴:“不定用了什么法子,说不准就是有个秘方子呢。”
玥滢掩唇一笑,心想,这世上哪来的这样的方子啊,那可不得被女人们打破头抢了去。
满月宴上卫答应也现了身,一袭淡粉色的旗服,耳边是透明的水晶坠子,虽是才出了月子,可那风姿仍是盖过这满屋子里的女人。
钮祜禄又来与玥滢咬起了耳朵:“这卫答应的模样是真真的标致啊,怪不得皇上那么喜欢,要不是因为辛者库的出身压着,这生了皇子至少也是个贵人的位份吧。”
玥滢仔细打量了一番卫氏,不得不承认,这真是个我见犹怜的大美人儿,自己这张脸已经够美的了,这卫氏竟是更要胜出一筹。
且她身上自有一种冷冷清清的气质,即便是位份低下见人便要行礼,却也不显的唯唯诺诺。
卫答应身份着实太低了,答应这种位份是连一些正式的宴会场合都不能参加的,是以之前玥滢也就见过她一两次,今次是第一回 细细的打量,也算是了解了一下自己的竞争对手。
八阿哥因着生母的低位低下,是以这个孩子一出生也不是很得康熙待见,这不,八阿哥的满月宴的级别照比几个哥哥是差了许多,比之七阿哥还要差上一些。
因是一出生就抱到了惠嫔屋子里养的,因此这次满月宴的主角可以说是是惠嫔。
惠嫔满面的春风得意,瞧见了玥滢还特意与她话了两句家常,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就是瞧她养的这个阿哥,多健康多可爱。
玥滢皮笑肉不笑的和她扯了两句就想赶快离场,没想到还没等走出去就被听院子另一边传来喧闹声。
惠嫔作为这场宴会的主人,当然要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玥滢和钮祜禄氏对视了一眼也跟了过去。
只见延禧宫的游廊处,德嫔乌雅氏正倒在地上,脸色煞白,瞧着已是晕了过去。
旁边贵妃佟佳氏则是一脸铁青的望着这一幕说不出话来。
“贵妃娘娘,您怎么能推我家主子呢?她还怀着身子哪,求您饶了我家主子吧,快给她请个太医吧。”
德嫔的大宫女秀心跪在地上膝行至佟佳氏脚边,拽着她的袍角嘶声恳求着。
佟佳氏狠狠把自己的衣裳拽了出来,厉声叱骂道:“你浑说些什么,本宫什么时候推她了?”
又冲着自己身边的宫女道:“还不将弄盆水将这贱人泼醒,装模作样到本宫跟前了,打量着谁好欺负呢?”
她身边的宫女确实一时没动作,手指颤抖着指着乌雅氏。
佟佳氏狠拍了她一下,怒道:“你没听见本宫的话吗?”
“娘,娘娘,她,她流血了!”
那宫女吓得脸儿煞白,指着乌雅氏颤抖着声音道。
佟佳氏僵了一下,这才定睛朝乌雅氏看去,只见那月白色的绸缎下暗红的血迹慢慢铺散开来。
她一时也是愣住了,“这,这,这怎么会?”
这是宫女秀心就像疯了一般的在地上磕着头,嘴里大声道:“求贵妃娘娘放过我们主子吧,求您高抬贵手给主子请个太医吧,求您了!”
佟佳氏这时好像方才反应过来一般的摇着头道:“不是我,我没推她啊。”
钮祜禄氏这时挺不住了,她毕竟还挂着个执掌宫务的名头,这事就发生在眼皮子底下不好不管。
她指了随着来的小太监一个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一个去乾清宫请皇上,又与惠嫔商量着将德嫔先安置到延禧宫的偏殿等待太医过来诊治。
一个热热闹闹的满月宴因着出了这档子事弄得众人都没了心思吃席玩笑,遣散了些位份低来凑热闹的嫔妃,只留下一宫主位们在延禧宫等着康熙过来。
等了好一会儿,康熙才出现,他脸色阴沉沉的,眸子冷冷的在堂屋里扫了一圈儿。
“德嫔怎么样了?”他冲着太医冷声问道。
“启禀皇上,德嫔娘娘脉象虚弱无力,宫女检查后发现后腰臀处有淤青,据臣判断,应该是跌倒后导致动了胎气。”
“朕就问你德嫔现在怎么样?”
那显然是被皇上的怒气和不耐烦吓到了,结巴了一下才道:“德嫔娘娘,怕,怕是有小产之兆。”
“废物!”
康熙猛的将桌上的茶盏摔了出去,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太医连忙跪在地上叩头道:“皇上恕罪!”
钮祜禄氏也在一旁劝了句:“皇上还是先消消气,太医想必也是尽了力的,还是赶紧让他去给德嫔开方子吧。”
康熙冷喝一声:“还不滚!”
那太医连滚带爬的起身出了殿门。
室内一时之间静了下来,只听康熙仿佛结了冰的声音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人突然就小产了?”
钮祜禄氏为难的看了看贵妃佟佳氏,又看了眼惠嫔。
康熙斜了她一眼,道:“你先说说怎么回事?”
钮祜禄氏无奈起身道:“臣妾不是很清楚,只是今天过来参加八阿哥的满月宴时,正与惠嫔说着话,就听见了游廊那边动静,过去看时,就只见德嫔已经昏倒在地上了,贵妃娘娘站在旁边,具体过程如何,臣妾也没瞧见。”
“你浑说些什么,本宫——”
佟佳氏仰着脖子正要辩驳,被康熙冷冷的一个眼神过来,止住了声音。
康熙冷眸扫了一圈屋中众人,问道:“你们都瞧见了么?”
惠嫔见众人都摇头,起身答道:“皇上,当时臣妾等人都在宴席上,谁也没注意游廊那边发生了什么。怕是都不清楚呢。”
康熙眉头皱起成了一个川字,道:“当时都有谁在场?”
惠嫔想了想道:“除了贵妃娘娘和德嫔外,就只有她们的贴身宫女了。”
第68章 论罪
“那就把德嫔的那个宫女带上来, 当面对质, 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康熙冷着脸道, 梁九功领了旨,连忙吩咐人将德嫔的宫女秀心带上来。
这秀心之前一直守在德嫔身边, 刚被带出来, 见到康熙就跪倒在地。
“求皇上给德嫔娘娘出头啊,娘娘是被人害成这样的!”
佟佳氏猛的站起身就想过去与她理论, 被康熙冷斥了一声。
“急什么?你若是没存不好的心思,何必这番做贼心虚的模样?”
佟佳氏一下子僵住, 原就气得铁青的脸色渐渐发白,她仿佛是在大声发泄什么,声音尖锐刺耳。
“皇上这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定了臣妾的罪了?”
康熙被她尖锐的声音扰得心烦, 不耐的喝道:“你别无理取闹,事实如何要等审过才知道。”
佟佳氏白着一张脸,不再说话, 坐回了椅子上。
康熙也不再理她, 看着跪在地上的秀心道:“你先说说到底是这么一回事?”
秀心红肿着一双眼睛,哽咽着道:“今儿是八阿哥的满月宴。但我们主子因着有了身子, 这些日子就有些吃不香睡不好的。屋子里人多热闹,主子说有些憋闷,就让奴才陪着到游廊上逛逛。”
“谁知,正好碰见了贵妃娘娘。”
秀心瑟缩着肩膀, 神色惧怕的看了佟佳氏一眼, 接着道:“我家主子想着前段时间四阿哥身子不好发了热, 所以就想向贵妃娘娘询问一下四阿哥的病情,可怎知贵妃娘娘竟然口出恶言,辱骂我家主子是,是——”
她“是”半天,好不容易才话说全。
“是脱不了奴才秧子的下贱坯子,不过仗着有个能生的肚皮,可生的再多也还是个给人作嫁衣裳的奴才命。”
康熙听了这话脸色更是难看,冷冷的扫了佟佳贵妃一眼,佟佳贵妃却只是冲着秀心冷笑一声。
秀心抖了一下,却还是强撑着道:“我们主子是个好脾气的,即使是让贵妃娘娘这么糟践了也是不敢说什么的,只是央求贵妃娘娘能让她瞧一眼四阿哥,看看孩子平安了就好。”
“可贵妃娘娘断然拒绝,主子念子心切没了章法,就想着给娘娘跪下求一求,让娘娘网开一面,全了母子情谊。”
“可贵妃娘娘——”她侧首瞟了一眼佟佳氏,“贵妃娘娘竟然将我们主子推到在地上。”
她最后两句话说得极是大声,语气悲愤至极。
佟佳氏豁然站起身,疾言厉色道:“你胡说,本宫从没有推过她,是她自己故意跌倒的!”
秀心扯着嗓子声嘶力竭道:“贵妃娘娘此言可谓诛心,虎毒尚且不食子啊!我家主子身怀龙嗣,何苦要自己故意跌倒,明明是娘娘你见我家主子提及四阿哥,心中不满才将她推倒的!”
“你这奴才满嘴胡言!”
佟佳氏被气得胸前不停起伏,戴着赤金护指的手指颤抖的指着秀心。
“砰——!”康熙的手重重砸在了桌上,“行了,你先消停歇,当时跟着贵妃的宫女是哪一个?”
一直站在佟佳氏身后的一个小宫女瑟瑟的站了出来,跪在了康熙面前。
她怯生生的道:“奴才玉珠,当时是奴才跟在娘娘身边的。”
康熙皱眉问:“当时就你一人跟着贵妃?”
那小宫女答:“因着娘娘今儿出来的有些急了,只带了奴才和莞珠姐姐跟着,娘娘觉得席间吵闹,又想着四阿哥那会儿午睡该醒了,就想着想回去,出来时就发现贺礼帖子忘了附在贺礼上,就让莞珠姐姐去送了,奴才陪着娘娘等在廊下时正巧碰到了德嫔娘娘。”
“那这事情到底怎么回事,是否是贵妃推了德嫔你可看见?”
那小宫女刚要摇头,就听到皇上威严冷漠的声音响起:“要说实话,若是有半句不实之言,可是欺君之罪,连累满门的。”
小宫女玉珠一下子吓得僵住,单薄的身子抖的仿若空中飘零的树叶。
“奴才,奴才——”
康熙又补了一句:“你只管照实说,便没人能将你如何。”
玉珠偷偷觑了一眼佟佳氏,这才鼓足勇气道:“之前的事情都和这位姐姐说的一样,只是那时候德嫔娘娘哭着就要来拽贵妃娘娘的衣袖往下跪,奴才只瞧见娘娘想把衣袖扯回来,就这么来回撕扯了两下,奴才也没看清怎么回事,德嫔娘娘就跌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