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宫中。
原致他们出了皇帝的寝宫后也确实如原祚所猜测的一般在清理原仲埋在宫中的势力。
首先自然是他联系的那一拨随着他逼宫的宫中禁卫以及北城营的人,只是这些人都被原祚后来联系的南城营的人控制住了,所以皇后他们就开始清理起惠妃埋在宫中各处的那些钉子。
他们这次逼宫,把很多隐藏多年的人都暴露出来了,皇后也是一边清理一边在震惊于惠妃这些年居然还发展出了不少的势力。
只是再多的势力在绝对的强权下依旧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不过一会儿,所有的人便都被清理了出来,移送宗人府的,送往大理寺的乃至直接压入天牢的,一个个都有了他们应得的归宿。
然而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皇帝寝宫的门依然紧闭着,惠妃和原仲仍旧在里面没有出来。
原仲从门关上的那一刻起就知道大势已去了,他此刻面对着皇帝也干脆破罐子破摔没了敬畏之情。
“父皇还想跟我说什么,说我大逆不道吗?”他看着皇帝轻飘飘的说道。
“你这个逆子!”皇帝被原仲这话气的又是一阵咳嗽,他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惠妃,“这些年你就是这么教孩子的?”
惠妃看着皇帝笑了一下,轻声道,“陛下不是说过,我们的孩子将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怎么,他现在这样不好吗?”
惠妃这一笑,仿佛穿越多年的时光一下子回到了当初他们刚相遇的那几个月。
当时皇帝正因为皇后的事而满心憋屈,一个既不能废又时时刻刻让他想起当年的皇后,这实在是不能让人心情愉悦的起来。
而当时还只是一个刚入宫最低等级的美人的惠妃就这么不小心撞进了他的视线里,对方有皇后所缺乏的柔和的性子,还有不谙世事的少女的天真,这和皇后几乎是两个极端,他们最浓情蜜意时皇帝确实说过这种话,而到了后来他们的孩子出生后他也几乎这么做了,虽然不曾让他真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他这些年也确实一直暗中护着他。
想到这里,一种被背叛的愤怒和悲哀紧紧的锁在了皇帝的心上。
他问,“这些年难道我对你还不好吗,你高居妃位,底下也没有人会为难你,皇后也不会针对你,难道这样你还不满意吗?”
“满意?”惠妃嘴角轻轻的勾起一个弧度,眼中带着嘲讽,“陛下觉得我该对谁满意?是曾经害死我孩子的皇后他的儿子依然欺负着我的儿子,害死曾经口口声声说着最喜欢我的陛下每月就来我宫中一两趟,其余时间新欢都没断过?”
惠妃知道今日过后一切都完了,她索性直接顺从着自己的心意冷笑一声道,“陛下,你是一国的君王,你可以掌管天下人,可你却从来都不懂女人的心,皇后的你不懂,我的你也不懂,要不是我动了手,仲儿此时怕是已经有一堆年纪相仿的弟弟了吧,到时候陛下难道还能记得我的仲儿吗?”
皇帝听到这句终于明白过来,他不可置信的看向惠妃,“我身上的毒真的是你下的?”
惠妃没想到皇帝竟然还不知道,她听到这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又毫不在意的承认道,“我每次给陛下泡的茶连茶叶都是我亲自动手的呢,陛下喝了这么多年想必都已经习惯了吧。”
惠妃泡出来的茶味道确实和别的宫里不一样,皇帝一直都以为这是她一种特殊的手艺,没想到这居然是她下药的手段,想到自己喝了她这么多年的茶水,一瞬间,所有的情谊都烟消云散了,他怒道,“你放肆!”
他说着抓紧了穿上的扶杆,对着外面喊道,“来人!”
原仲见状立即走到惠妃面前挡住了她,然后和皇帝对峙道,“父皇口口声声说对母妃好,可是这么多年却只一个月才去母妃寝宫一次,也很少过夜,而且您还一直扶持母后的儿子,这让母后怎么能不寒心。”
皇帝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曾经自己废了最多心思的儿子,今日这一天他见到了他的很多面,就在刚才他还在让刘全德假拟圣旨,带着人逼宫,而此刻又是一副护着他的母妃的孝子样子,但这份孝顺却是踩在自己身上的。
皇帝突然觉得心底涌上一股疲累,他说道,“你母妃曾经就是因为太过受宠,风头太盛,才会惹了别人的眼,招了众怒,我去的少只是不想再重蹈覆辙而已,而一个月几次的频率既不惹眼,又不会让人看轻了她,所以这些年你母妃这个惠妃的位置才会坐的安安稳稳的,至于你……”
皇帝说到这里,看着原仲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我不知道你这些年到底瞒了我多少事,但我对你确实没有辜负当年对你母妃的承诺,你只看见了我对老五的宠爱,却没看见他这些年被暗杀了多少次,又遭受了多少来自亲生母亲的冷落,倒是你,这么多年来你可曾有过半点危险?”
皇帝说这些倒也不是想解释些什么,只是面对自己废了这么多心思的爱妃和儿子,看着他们似乎都一脸憎恨的看着自己,他便忍不住把这些年的事都说了出来。
说完这些,他也没管对面两人突然凝固住的表情,只是语气有些沉重的对着身边随侍的人道,“让人把他们带去宗人府吧,给他们一个痛快。”
刘全德已经被拿下带走了,此时随侍的公公是曾经跟在刘全德身后的,他此刻为了表忠心,半点不敢耽搁,立即就把皇帝的命令传了下去。
感受到外面有人进来,此时惠妃才恢复了神志,她不肯相信的一直摇头,“就连陪着你从潜邸走过来的皇后你都能如此算计,你又怎么会对我有多深的情谊,这些话不过是你说的好听而已。”
她说完便“哈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做皇帝的怎么会有真心,一切不过都是玩弄人心,算计而已。”
皇帝听到惠妃提起皇后就变了脸色,此时听完她的最后一句话,神色变得冷凝,连心里的最后一丝情谊也没有了,“给我堵住他的嘴带下去。”
原仲见自己母妃被这样对待,直接对着皇帝说道,“父皇这是听不得真话吗,你刚才说了这么多,无非是为了让自己安心而已,我倒要看看,除了我之外,其它人有几个是真心的,父皇是觉得自己心意被辜负了吗,但谁不是和我一样的想法呢,说不定大家都在盼着父皇驾崩呢。”
原仲说完似是觉得好笑,也哈哈大笑了起来。
皇帝看着他们母子两人癫狂的样子,自觉自己的一片心意不仅被糟蹋而且还被人放在地上踩了好几脚,他立即恼羞成怒的吼叫道,“都愣着干什么,嘴都给我堵住,带下去,立即带下去。”
说完他力竭似的往床上一躺,然后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一副被气狠了缓不过来的样子。
☆、第116章 诏书
原仲和惠妃很快被带了下去。
皇后时机也拿捏的很好, 就在原仲和惠妃被带下去后不久, 又带了太医进来。
但皇帝此刻谁也不信了,尤其是皇后先前的态度也算不上好, 所以他只是看了皇后一眼, 并没有说话,而是安静的躺在床上伸出胳膊让太医给他把脉。
他此刻觉得胸口很闷, 脑中也跟针刺似的一阵一阵的疼, 甚至觉得连说话都废力气。
太医诊完脉便跪了下来,他不敢直视皇帝的眼睛, 而是垂着头斟酌着用词,“陛下这是怒极攻心, 伤了心脉,加上陛下身上余毒未除,怕是……怕是要长期调养才行。”
太医说完便开始磕头,“微臣不才,还请陛下治罪。”
他这话虽然已经特意说得委婉了一些,但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却还是再说皇帝这身体轻易是好不了了,而且大家都知道太医说话向来留三分的规矩,因此他这话听在众人眼里就几乎等同于皇帝命不久矣的感觉。
皇帝自然是不愿意接受这种事的, 他甚至觉得这太医是在胡说八道,想把人拖出去治罪,但他此时还是更惜命, 因此他忍住没有发作, 而是唤了另外的太医来给他诊脉。
结果自然是差不多的。
皇帝此时终于怒了, 他看了看跪了一圈的太医,又注意到一直站在他旁边的皇后,怒道,“原祚呢,他这种时候去哪儿了?”
不知为何他在此刻第一个想起的竟然还是这个从头到尾都在被他利用的孩子,皇帝无不悲哀的想到,也许就是因为只有这个孩子没有表现出对自己身下这个位置的野心吧又或者他始终以为原祚是在他的控制之下的。
皇后原本还想装一装温情,但看在皇帝无动于衷的样子,她也失了这份心,现在看着皇帝还不知自己这么多年的谋算早就被他们知道了,竟然还在这种时候想从原祚身上找安慰她便觉得讽刺。
不过眼见着他刚刚亲眼见证了惠妃他们的背叛,皇后此时倒是也对他多了几分耐心,她特意弯了弯身子,口气温和的在皇帝旁边解释道,“老五媳妇身子出了点事,他不放心,刚刚回去了。”
刚才的那些事皇帝也是亲眼见到了的,可在皇帝突然觉得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事他却迫切的想见到这个在他心中最让他放心的儿子,他厉声道,“难道我还不必他的妻子重要,让他即刻进宫来见我。”
皇后不明白皇帝为何突然这么强势的要见原祚,想到刚刚太医那几乎是说皇帝已经没救了的话,她脑中突然就冒出一个猜测,难道他是想宣布继承人?
想到这里,她眼神变了变,对着皇帝恭顺道,“是,我这就让人去叫他,陛下先把药吃了好好休息吧。”
为了让皇帝放心,皇后从头到尾没碰过那些药,甚至都没和煎药送药的人接触。
皇帝见状放心了,等药端上来后便一口喝尽了。
皇后看着喝完药不久就陷入沉睡的皇帝,默默的退出了她的寝宫。
走在回栖凤宫的路上她对着身边的人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到底是老了,连脑子转的都开始慢了,有些事我何必亲自动手呢。”
身边的人不明白自家主子说的什么,也不敢多想,只在旁边诺诺应是。
皇后就仿佛只是一时感慨而已,说完这句就没了下文,但一直等到她回了栖凤宫,她也没有半点要派人去把原祚召进宫里来的意思。
原祚是第二日才见到宫里来的人的。
徽媛本就是因为紧张才会突然反应变大了起来,在原祚回来后她便渐渐又恢复了正常,经过一夜的修整后更是基本没什么异样了,所以原祚接到宫里的消息后便放心进了宫。
人虽然是皇后派来的,但口谕却是皇帝的,所以原祚入宫后直接去了皇帝的寝宫。
一夜之间皇帝就好像老了许多似的,他躺在床上似乎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看见原祚过来,他让人扶着他坐起来,然后也不管旁边还站着的皇后和原致就对原祚招招手道,“坐到我的身边来。”
听到这话,原致的眼神变了变,皇后却在旁边说道,“快听你父皇的话。”
原祚看了他们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的走到皇帝的床前,只是站着,并没有坐下。
皇帝抬头,看着这个个子早就已经比他高出许多的儿子,有些感叹的说道,“一转眼你就长这么大了啊。”
说完他看着原祚的神色,希望能从中找出一点温情来。
原祚似乎是体会到了皇帝的心情,扯了扯嘴角,有些勉强的笑了一下。
不过就算这样,皇帝也满足了,他继续说道,“从小我就最看重你,如今也是一样的,你说若是我立你为储君,你可高兴。”
听到这话,原祚的神色终于变了,但他也只是抬头有些惊讶的看了皇帝一眼,然后脸色便恢复了正常,嘴里吐出了两个字,“随你。”
皇帝看着原祚不见半点高兴的样子有点失望,但也正因为此他更肯定了只有原祚不是因为惦记着他身下的位置才来看望他的。
他停顿了一会儿才貌似释然般的说道,“父皇老了,这天下该交到你们年轻人的手上了。”
皇帝说完看到旁边原致和皇后齐齐变黑的脸色,心中突然涌出一股快意,你们越是在意朕便越是不给你们,何况,皇后对他来说一直是一个阴影般的存在,即使到了这种时刻,他也不想让她顺心。
他将目光又重新转投向原祚,“这几日你便在宫中陪陪我吧,我过几日便让人立诏书。”
原祚看着皇帝自信满满的样子却说道,“我可以白天留在宫里,但晚上我要回去。”
皇帝闻言,脸色黑了下来,“你连在宫中过夜都不肯吗?”
原祚并没有被皇帝的表情吓到,而是实话实说道,“表妹晚上没有我陪着会害怕,我不能让她一个人睡觉。”
皇帝,“……”
他没有想到原祚竟然能说出这种在他眼中近乎是荒谬的理由,他劝道,“我们这种人最忌讳感情用事,你这样将来怎么成事?”
原祚不说话了。
他原本可以说出很多刻薄的话来,但他比晚上的那个自己多了几分理智,知道那些话说了并没有什么用处,甚至会给徽媛带来不好的影响,到底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皇后此时也上前打圆场道,“他这是年纪还小呢,再说他媳妇刚怀了身孕,他第一次做父亲自然是紧张的。
皇帝不冷不热的看了皇后一眼,倒是也顺着她这个台阶走了下来,他对着原祚道,“也罢,你此时还不明白,等将来你就知道了,站得越高你身边的人便越少,也只有这样你才能一直站得这么高。”
皇后看着毫无反应的原祚,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原祚这才说道,“儿臣明白了。”
皇后便趁机说道,“陛下放心,他都知道的,这个时辰陛下该吃药了吧,我们就先退下了,等吃了药陛下好好休息,你的身体一定很快就能好了。”
皇帝如今一天要吃五顿药,加上他睡觉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长,所以他几乎是醒来之后每隔一会儿就要吃一次药。
皇帝觉得这药吃的让他变得越来越困,可是每次睡醒后他又全身有一种轻盈的感觉,所以他也没怀疑什么,皇后的话说完他便点点头让他们退了下去,他自己则等着太医院送药过来。
等出了皇帝的寝宫后皇后才对原祚说道,“你现在先顺着你父皇,等他诏书下来了,到时候你再把位置让给你兄长。”
皇后说到这里怕原祚会因为这话有所不满便软了语气道,“不是我逼你这样,只是你也该知道你的身体实在是不合适,何况我看你对徽媛那么在意,若是你真的登上那个位置之后,三宫六院是躲不过的,徽媛性子刚烈,到时候你们夫妻怕是就要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