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眠扔过垃圾,原路回去,扫了一圈在树下发现沈教授,树梢已经变黄的树叶,将他的气质软化了不少,对面还站了女生。
郁眠心里大为感慨,沈教授人气是真的高,就她跟着去办公室,一路来来往往,有不少学生回头看沈教授,实验室的女老师还都喜欢找他帮忙,之前听顾教授说沈教授刚来上课的时候,教室被堵得水泄不通,连他本人都进不去,虽然郁眠没有见过,但是她可以想象得到。
可等郁眠走近以后,她愣住了,那个女生不是郁宁吗!
那句喊了一半的“老师”卡在口中,怎么都说不出来了,沈修止抬眸看她。
这还是她和郁宁第一次同框,虽然沈教授以为她是“郁宁”,但是郁宁以前上过他的课,尽管他不认识,也会眼熟的吧,郁眠慌了,脸“唰”得一下白了,杏眼瞪圆,望着沈修止。
郁宁也愣了,看看郁眠,又看了看沈修止。
其实她今天是来找沈教授坦白的,周二那天被辅导员叫到办公室教训一顿以后,辅导员让她自己跟沈教授说清楚,她想来想去觉得这也不是回事,还是越早坦白越好,考试时会检查学生证和本人是否一致,她总要参加考试的啊。
她曾经目睹沈教授不留一丝情面的将蹭课女生们请出教室,也目睹过沈教授冰冷冷的让偷拍他的学生删照片,她知道自己这事干的不对,鼓了很久的勇气才来找沈教授,可现在她堂姐竟然在这,这沈教授要是发起火牵连堂姐了怎么办。
本来纠结一会儿还是能说出口的,但是现在郁宁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在一分钟以前,沈修止已经认出面前的女生是“郁宁”了。
略一思索,也就猜出她来找自己的目的,无非就是代课事情被抓包,找他说清缘由,恳请从轻处罚。
要说刚开始的时候,沈修止是有一点不爽,但也不是因为郁宁找人替课的事情,学生爱学不学关他屁事。
主要是因为那个不知道来路的学生瞎招惹他,弄得自己内心惴惴不安还跟个傻逼似的自我忏悔了很久。
现在,这个罪魁祸首扬着小脑袋,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就连风拂动发丝,黏在唇瓣上都没注意到,眸底还有些来不及掩藏的忐忑。
沈修止笑了,唇角上翘,桃花眼似带了星光,心情愉悦。
说起来,他还真有点遗憾即将在他面前揭开的真相,小姑娘这副“怕得要死又强装镇定”“我什么都没做我都这么可怜了”的样子非常有趣。
郁眠和郁宁彼此对视,被他突然的微笑吓到了。
这时,口袋里的电话响了,沈修止又恢复原先的表情,对郁眠说话,“接个电话,你先去办公室,钥匙给你。”
说着从口袋里掏了掏,扔给郁眠,划了接听,走到一旁接电话,看都没看郁宁一眼。
郁眠惶恐接过,不只是一把钥匙,钥匙扣上挂了三四把不同样式的,应该还有他家的钥匙吧,沈教授对她还真是信任。
危机刚刚解除,郁眠不便多留,给郁宁使了一个“回去手机联系”的眼神,匆匆离开。
校园里有一个人工湖,屁大一点,学校又附庸风雅的在上面建了一条九曲回廊。
这会儿上面没人,其实一直都没人,谁没点屁事去上面风雅一回,简直浪费时间,去教室走桥上过还绕来绕去,能多走个一百来步路呢。
沈修止站在桥上,手肘屈起,小臂压在石雕栏杆上,没什么表情的接着电话。
电话是任寄南打来的,说来说去没一句正事,沈修止是听出来了,这人纯粹是闲得无聊,找他解闷。
沈修止没忍住打断他的长篇大论,“我说,你有事吗?”
他学生还在办公室等着课后辅导,他忙着呢。
任寄南:“有事啊,这不是这么久没见,联络联络感情,这不算事吗?”
沈修止哼了声,“以前我留学的时候,你在国内,怎么不见你给我打电话联络感情。”
任寄南当作没听出他的讽刺,“话费贵啊。”
沈修止:“有事,挂了,你去找冯默培养感情吧,再不济你还有个女朋友。”
“诶别啊。”任寄南阻止,“要不我去找你,你在学校?”
沈修止没搭理他,已经将手机从耳边挪了下来。
-
沈修止回到办公室,打开门就看到小姑娘坐椅子上,双手搭在腿上,一脸乖巧。
常年定居实验室的白教授一边翻找东西一边和她聊天,“你是不是每次下课都来找小沈补课啊,现在这么好学的学生不多了,同学有兴趣考研吗?来我名下当研究生?面试绝对让你过。”
郁眠点头,“好啊,考前白老师能划划出题范围吗?”
白教授满口应下,“没问题,这两年研究生专业课试卷我都参与命题了。”
沈修止:“……”
白教授从一沓子乱七八糟的文件中找到自己之前记下来的那页数据,一抬头便瞧见门口的沈修止,还挺自来熟的,“小沈回来了,你学生都等你半天了,好好给人家补课。不会了来实验室找我,就在楼上,405。”后面那句是给郁眠说的。
沈修止点头,“嗯。”
白教授把桌子上东西随手一推,准备回实验室,路过沈修止的时候在他肩上拍了一下,“现在这么负责的老师不多了,你看咱院的教授,天天都见不到人影,更别说给学生补课了,小沈有前途,好好干啊!”
沈修止抿了下唇,心情有些一言难尽,面上仍是一副谦虚受教的样子,“嗯,知道了。”
办公室只剩下郁眠和沈修止两个人,郁眠拖着小板凳坐过去,小心翼翼地问,“老师,我们今天…学什么?”
在和沈教授分开,自己来办公室的路上的时候,郁眠已经和郁宁交流完毕,她这会儿有点忐忑,代课也有她一部分责任,如果不是当初不小心让沈教授注意上她,也就没有后面那么多事了。
沈修止还是那副表情,看不出这会儿到底开心不开心。
郁眠斜觑他,决定还是等中午吃饭的时候再说吧,至少那时候顾教授也在。
沈修止垂眼,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屈起,在桌子上敲了几下,反问道,“你想学什么?”
郁眠被问住了,以前一直是沈修止给她布置任务,布置什么学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她小声嘟哝,“要不我们来学一首诗?”
沈修止挑眉,“哦?”
郁眠掏出手机,百度搜索,递到沈修止面前,毕恭毕敬,“提前送给老师陶冶情操,以后遇到什么事情,您可以先背一遍这首诗,然后会发现世界明亮了不少。”
摆在面前的手机屏幕上贴了几个小贴纸,边框是白的,贴纸是粉的,大大小小好几颗小草莓。
沈修止嫌弃,连顾行易家的笑笑都不玩贴纸了,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幼稚。
视线下移,屏幕上是一张图片,开头就是——
“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
见他迟迟没有反应,郁眠在一旁试探性地小声背诵。
沈修止:“……”
这他妈都什么年代的玩意儿了,怎么还有人会背!
沈修止想到自己上初中还是高中那会儿,这首打油诗风靡一时,在中小学校园里大范围流传,风靡一时,还有各种周边,他和任寄南被人约架,战斗一触即发,顾行易那蠢货还在他耳边逼逼这首诗,让他冷静点,别给人打残了。
沈修止摁灭屏幕,将手机丢还给郁眠,又把手边的生化书推过去,“今天上课讲了哪几页还记得吧,从头到尾一字不差给我抄一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吃饭。”
郁眠眨眼,暗示他:“老师,诗,诗!”
沈修止冷酷无情的威胁:“饭凉了会不好吃。”
郁眠:“……”
好的,她现在就抄。
-
临近中午,顾行易拎着“外卖”来办公室。
郁眠正趴在沈修止旁边抄书,听到动静立刻看过去,向顾行易投去了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希望他帮自己求求情。
忽然,门口传来一声“噗嗤”。
郁眠才注意到顾教授后面还跟了个男人,穿着黑色短袖,眉眼间带了些懒散。
任寄南被女朋友赶出家门,无聊的紧,想着跟沈修止唠几句解解闷吧,人家还给他电话挂了,还一副“我有事”“我很忙”的样子,他就不信了,沈修止还能忙得没时间接电话?所以他开车杀了过来。
今天也担当着外卖小哥的顾行易在生科院楼下碰见他,顺手带了上来。
任寄南从顾行易身后挤出来,盯着郁眠看了半天,啧了一声,“有事?忙着金屋藏娇的有事呀。”
沈修止站起来,侧了一点身子,毕竟一米八几的个子,将郁眠遮得严严实实。
“我学生,别乱说。”
就他这护犊子劲儿,任寄南是半点都不信,转头和顾行易讨论,“以前谁说阿止性冷淡来着,让他来瞧瞧,我们阿止终于长大了,都会玩情趣了。”
顾行易拼命眨眼,终于找到知音了!如果不是沈修止在场,他都想握着任寄南的手好好交流一番了。这些日子,每逢吃这顿饭的时候,他都要感慨为什么阿睆不比他小几岁,不是他的学生。
郁眠有些不自在,在后面扯了扯沈修止的衣角。
沈修止手里还捏着根笔,在桌子上敲了两下,语气带了些不耐,weib:我.是.安.年.宝.贝.吖.“还有完没完了,顾行易饭留这,你俩出去聊。”
作者有话要说: 沈教授:你们一群有女朋友的天天凑我这干什么!还他妈想不想让我有女朋友了啊!
眠眠:老师下一章可能会发生一些让你生气的事情,希望你到时候记得背一遍莫生气,一遍不够再背一遍,相信我,世界会明亮起来的,你不生气我不生气这世界将充满爱!
————
睡觉啦!
第25章 撞二十五下
收到威胁后, 顾行易和任寄南两个人都老实下来。
饭盒打开以后,香味在整个房间弥散, 而且还是该吃午饭的时候,任寄南看得眼急, 但是没有属于他的一份, 无奈之下订了外卖。
郁眠朋友挺少的, 跟人约饭的次数也很少, 更别说跟三个男人一起吃饭了。
在座除了郁眠年纪稍小一些,另外几个都是二十六七的成年人了,说话知道分寸,而且沈修止在学生面前很有偶像包袱, 那两个偶尔开两句他俩的玩笑,也都被他用眼神瞪回去了。
总的来说, 一顿饭下来还挺和谐的,郁眠吃得也挺开心的。
所以,直到回家以后, 她才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有件事没做。
-
临近深秋,公园里的树叶不知不觉已经染上一层橙黄, 秋风拂过,地上金灿灿一片。
郁眠到了以后一眼就看到沈修止,他穿了件黑色的帽衫, 深灰色的运动裤,裤腿是松紧带缩紧的设计,可能是腿长, 露了一点脚踝,身姿挺拔,在一群老年人中格外惹眼。
“老师。”郁眠喊他,手掌抬至空中,见他转身后,挥了两下。
沈修止手里握了一根红色的绳子,鼻梁上的金丝边镜框取了下来,头发是刚洗过的蓬松,少了些斯文,多了点名为少年感的东西。
郁眠看得愣神。
“发什么呆?”沈修止已经走到她面前,“找我什么事。”
意识回笼,郁眠记起正事,目光游离,就是不和沈修止对视,“就……有一点点挺重要的事情吧,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聊?”
她话音刚落,从远处滚来一团白球,毛发在风中摇摆,身姿飒爽,直奔沈修止,到了跟前白球紧急刹车,尽管如此还是撞到沈修止小腿上,大概撞得真的有点猛,白球懵懵的,好半天才回过神。
沈修止朝脚边瞥了眼。
蠢死了,在外人面前就不能给他长点脸。
小鱼干被沈修止接回来以后,好吃好喝伺候着,一改原先瘦瘦小小的样子,胖成一团,身上的毛也跟着水光油亮起来,非常讨人喜欢。
“这是……你家的小鱼干?”郁眠瞪大眼睛,注意力全在小鱼干身上,说完以后立刻改口,“不是,是沈鱼干?”
沈修止:“……”
他蹲下身,将小鱼干叼回来的飞盘拿出来,“小鱼干,沈鱼干太难听了,别人以为我家是卖鱼的。”
反正叫什么都跟她没关系,郁眠没纠结那么多,跟着蹲了下去,抬手想要摸摸小鱼干。
然后想到这是别人的狗,没经过允许的话,不太礼貌,渴望又克制地和沈修止对视,“老师,我可以摸摸它吗?”
沈修止点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鱼干对郁眠有印象,还是傻乎乎的自来熟,郁眠的手刚放在它背上,小鱼干奋起猛扑,朝着郁眠撞去。
身体先做出反应,沈修止站起来,移到郁眠身后,小鱼干刚好扑到她怀里,还有一股冲劲儿带着她向后栽去,郁眠毫无防备地摔坐在沈修止脚上,要不是他在身后挡了一下,她铁定要躺地上的。
郁眠懵了,几秒后感受到屁股下面与众不同的感觉,仰起头。
沈修止垂眼看她,面上没什么表情。
小鱼干丝毫没发现自己闯祸了,还在郁眠怀里拱来拱去。
“对、对不起。”郁眠道歉,开始推锅,“这不怪我,都是你的狗的错。”
沈修止移开目光,捏着小鱼干的后颈皮从郁眠怀里拎出来,而后看向她。
郁眠心里有些发毛,寻思着她是不是不该说小鱼干的坏话,丝毫没有注意到现在这个仍然维持着被撞到时的姿势有什么不妥。
片刻,沈修止叹了口气,“脚麻了。”
郁眠“啊”了一声,一脸茫然。
沈修止一脸嫌弃,上半身弯了下去,帽子上的两根挂绳顺着滑下去,扫过郁眠脸颊,痒痒的,下一瞬,沈修止手掌穿过郁眠腋下,像对待小孩一样,将她整个提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