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师兄死过很多次——江枫愁眠
时间:2019-02-24 09:42:29

      殷旬起身,眼睫翻飞之间,那抹深红迅速隐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他牵着烟花的手,转头对着男人笑了笑,“看来是个误会呢。”倒是没有一点被人这样抹黑而生气的意思。
      “也是,小孩子就是喜欢闹腾。”辉光皱眉甩袖,“这么小就敢到处撒谎,回去让你爹好好教训你。”
      说完,拉起有些懵懂小姑娘转身离开。
      盛气凌人而来,盛气凌人而去,也算是始终如一,并没有给殷旬道歉的意思。
      烟花和凌悦玥一样懵懂,她抬头,看向身边的笑意吟吟的男子,诚恳的说,“大师兄,你好厉害……不,她好笨哦。”
      殷旬被她的话逗笑了,颇为认真的问,“是大师兄厉害得让你惊讶一点,还是她笨得让烟花儿更惊讶一点?”
      烟花:“……”
      女孩脸上的钦佩在自己都没察觉时收了回去,但她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答道,“都很惊讶。”
      “那烟花儿今天和这么笨的人打了一架,是不是也很笨?”
      烟花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我以后不会了……”
      “师兄不是这个意思。”殷旬勾唇,“烟花儿现在还小,所以好多事情并不能随心所欲。”
      “师兄知道凌悦玥今天让烟花儿不开心了,不开心了就打回去当然没问题。不过……”殷旬意有所指的瞥了眼辉光离去的方向,“去掉碍眼的人这种事情,要等烟花儿更强大的时候,才能实现呢。”
      “在这之前,要学会忍耐,学会克制。不自量力的随心所欲,那是疯子的行为。”
      这句话的声音有些缥缈,似乎在说给女孩听,又似乎在说给另外的人。
      烟花半懂不懂的点头,“等到和师兄一样强的时候,就能随便打架了是吗?”
      殷旬笑了,摇了摇头,没有直接回答,“师兄不强。”
      “大师兄很强。”烟花笃定的开口,“比刘肆先生还强。”
      “强大与否看的不仅仅是修为。”殷旬摇了摇头,“就像我之前说的,修为低的人也有他的保命符,绝望中爆发的威力是不可估量的。同样,修为高的人也会有疏忽迷茫的时候,那时候的他们,是很容易击败的。”
      “那要怎么判断?”
      “师兄也不知道啊。”殷旬微微抬头,带着固有浅笑的脸上透出了些恍惚。
      “可能……当强大到不用判断时,就不需要烦恼这个问题了吧。”
      多年之后,烟花回想起来,才发现,殷旬说这话时,是多么的迷茫困惑。
      而如今的她,只是个盲目依赖大师兄的孩子。
      在八岁的烟花的世界里,大师兄是无所不能的,大师兄是什么都知道的,大师兄是天下最强的第一剑修。
      可惜,殷旬不是。
      ——修为高的人也会有疏忽迷茫的时候,那时候的他们,是很容易击败的。
      说这句话时的殷旬,已经不经意的开始在最相信的人面前,展露了脆弱。
      然而,不管是烟花,还是殷旬自己,都没有发现。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僵尸粉的地雷!!![天天送我都不好意思了///]
      谢谢老爷们的营养液!!!
 
      ☆、第二十二章
 
      第二天一早,烟花主动找了卫黎。
      “对不起。”
      被大师兄教育过的小女孩很真诚的道歉,就像大师兄说的,昨天她太冲动了,卫黎才是对的。
      卫黎没什么意外的表情,稍一点头就算作原谅了。
      “掌门没有找你麻烦?”
      “大师兄把他赶走了。”烟花想起昨天的场景,有些奇怪,不自禁的喃喃出声,“凌悦玥好笨……”
      “什么?”卫黎没听清。
      于是,烟花大声的说了出来,“凌悦玥好笨。”
      “你才笨!”
      两人转头,看见刚好站在后面的凌悦玥。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句话浮现脑中。
      吸取了教训的烟花直径走开,卫黎瞥了眼之后,也跟着离开。
      “你今天很冷静。”他夸奖道。
      烟花点头,“等我能打得过她太爷爷了我再去打她。”
      卫黎:???
      烟花的悟性还是挺不错的,一下子从殷旬那么多话中抓住了重点。
      凌悦玥弱,但是背后有掌门撑腰,掌门强,她打不过掌门,等于她打不过凌悦玥。
      大概是昨天回去被教训的狠了,凌悦玥也没再惹事。上午南宫乐上课时,安安静静的和烟花卫黎各站走廊一头,显得分外和谐。
      不过身上那把被烟花戳碎了所有宝石的剑不见了,也没带新的过来。
      大家和谐的在走廊听完了今天的课程,等秦易文出来后吃饭。
      上午的文理课是大课,各个峰头的孩子们聚集在一起上,但是下午的武课就分开了。
      各峰有各自的特色和安排,如鸣峰的刘肆就喜欢磨炼新弟子的心性和打基本功;而隔壁的月峰就喜欢让孩子多亲近自然,从天地之间寻找自己适合的方法后再来修行;再隔壁的辉峰,就喜欢教剑法,一套一套的教下去,让弟子们反复练习。
      凡此种种,各不相同。
      故而大家下午的课都是各上各的,鸣峰的三个小孩儿依旧是后山集合。
      今天的刘肆先生,依旧是满腹奇计,摩拳擦掌的等着逗孩子们玩。
      孩子们狼狈充实的一天从刘肆先生的课堂开始,然而,比起这样怀抱着憧憬的狼狈,另一边,殷旬的世界就不是那么明媚了。
      玉床上的男人眉头轻蹙,本就偏白的肤色透出点点惨白,额上有冷汗滑落,显然是入了梦魇。
      殷旬很久没有做梦了,或者说,他很久没有睡觉了。
      从第一次重生开始,只要入睡,就是铺天盖地的噩梦,那种撕心剖腹的感觉让他不敢闭眼。
      虽然到了他这种程度的修士,不睡觉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然而为人的本性还在,多年不入睡让他的神经有些撑不住。
      殷旬清楚的知道这里是梦境,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相同类似的梦,他已经做了四世,这是第五世了。
      天地混沌,云雾茫茫,他站在一片朦胧之间,无法动作。
      忽而亮光大放,像是一把利剑一样劈开了这灰雾蒙蒙的世界,阳光灿烂的美景渐渐的清晰浮现。
      被光芒刺的眯了眯眼,等耀眼的光芒消散后,殷旬果然又见到了熟悉的景色。
      那是他的院子。
      “师兄,新来的两个孩子资质都很好呢。”清亮爽朗的声音响在耳边,殷旬回眸,看见弥笙箫正远眺山下两个对招的孩子。
      弥笙箫,殷旬的二师弟,两人同一时间拜入的鸣峰。
      “是不错。”身体不受控制的说出话来,殷旬跟着望去,那便是第一世时候的烟花和卫黎。
      “我还是第一次有小师妹呢。”明明已经四百岁,却一副少年郎模样的弥笙箫期待的托腮,“啊,快点结束新弟子的大课吧,我好想带着小师妹出去玩啊。”
      “怎么想不带着小师弟出去玩?”殷旬笑着睨他。
      “啧,我已经有十八个小师弟了,早就腻了。”他摆了摆手,“但是小师妹多可爱呀,小小只的女孩子,抬着头软软的叫你‘师兄,人家想吃糖葫芦’……”想着想着,他露出无限向往的神情,“只要一想,我就好激动!”
      殷旬屈指掩唇,笑着接话,“被你这么一说,我倒也有些期待了。”
      他目光移到下面那两个孩子身上,心中微动。
      新的弟子吗……看起来真的是不错的苗子。尤其是那个唤做卫黎的孩子,好好培养一下,绝对是前途无量。
      。……
      天旋地转,场景倏而一转,再次清晰起来时,是满目的昏暗。
      “殷旬,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有飞升。”身着锦衣的中年男人负手而立,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被粗大的铁链困在法阵中的男子,“既然如此,不如为我们玄鸿门贡献一下,也不枉我们如此悉心的培养了你几百年。”
      殷旬趴在地上,发丝凌乱,除了粗重的铁链,附在身体上的暗链才更让人痛不欲生。
      他双目欲眦,满眼通红,“做这样的事,你还算是一个修士吗!”
      “这是长老们一致同意的,”辉光冷冷的看着他,“你死了,还有无数的剑修,并没有什么损失。但是如今玄鸿门正处在危及关头,身为掌门人的我绝不能就这么死。”
      “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你还有什么要去,我尽量满足你。”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殷旬仰头笑了起来,他恶狠狠的盯向辉光,字字泣血,“玄鸿门,若有来生,我殷旬定灭其上下满门!”
      辉光喝到,“口出狂言,就算是条狗也知道舍生取义,看来我也不必好言相劝你了。”
      那时候殷旬才知道,那些门派每月拨给自己的天财地宝,并不是希望他早日突破,而是用来滋补他的身体的。
      从一开始,殷旬的存在,就是给寿命将至的掌门续命的。
      他那具纯阴之体,不仅让他当了五百年的天才,也最终让他命丧黄泉。
      被人日日取血,在那漆黑无光的屋子里残喘了八十一日之后,终于丹田被手掌穿过。
      内丹被生生挖出,鲜血四溅,凉的很快。
      一切都像是快进的无声戏剧,单薄而乏味,让殷旬没有半分的触动。
      即使主角是他自己。
      魂魄离体,他看着地上那具残破的躯壳,看着从前尊敬的掌门吞咽下自己修炼了五百余年的内丹,看着大门破开,
      看着那一柄泛着血气的大刀直直捅入掌门的后心。
      玄鸿门上下弟子皆为剑修,只有一人用刀。
      殷旬勾唇,眼泪却落了下来。
      这是第几次看了?
      为什么……已经那么多次了,可他依旧震撼如斯。
      画面至此有了声音、有了色彩、有了感情。
      铺天盖地的五味陈杂带着浓郁的悲伤忽而而至,殷旬伸出手,不自觉的向前走去。
      烟花儿……
      他想要抱抱她,指尖却穿过了女子的身体——阴阳两隔。
      高束马尾的女子抽出刀刃,面无表情的神色在看见地上殷旬的尸体时破碎。
      她站在原地沉默,黑暗的小室里,只有刀刃上的血液低落的回声,以及因为主人极其悲愤而发出嗡嗡争鸣的长刀在低吟。
      半晌,女子终于有了动作。
      她迈步上前,小心翼翼的抱起了殷旬的尸体,然后一步步的朝门外走去。
      门外,横尸遍野。
      她背后的长刀上曾滑落过每一具尸体的血液。
      女子抱着殷旬,目不斜视的越过无数死尸,没有丝毫的停顿。
      直到面前被人拦住,同样面无表情的男人挡在了鸣烟铧面前。
      他淡淡道,“你不该这么做。”
      “让开。”女子颔首,神色冰冷。
      “妖魔四起,天下大乱,此时的玄鸿门掌门,比一个第一剑修要重要的多。”男人平静的直视过来,“烟花,你冲动了。”
      鸣烟铧定定的看着他,“卫黎,让开。”
      卫黎沉默,侧开了身子让女子过去。
      他看着女子远去,身后传来无奈的叹息,“她总是能让人大吃一惊。”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