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不同于别的东西。不说别的,就拿它的储存来讲,那就够麻烦的了。第一,不能见潮,潮了炮就哑了。第二,不能见火,真要是碰上明火,估计供销社都得毁了。还有第三个,那就是一般人吃穿都才温饱,谁愿意买这些消遣的玩意儿啊!
退一万步讲,万一说了买,最后又不买,他们难不成还得自己消化这些东西?
所以,供销社的人就想了这么一个点子,大家想买成挂鞭炮的,就先登记,然后先交定金。后来统计下来,见旺山村买成挂鞭炮的人比较多,所以就说进了鞭炮,就到大队大院那儿等着大家。一手交剩下的钱,一手给鞭炮。顺便再给大家讲讲安全知识。
近些年,白色炮皮子的已经不多了,大都是红色炮皮子的。过年的时候关门炮和开门炮各放三颗,除夕去上坟的时候在坟地里也点几颗,好给祖宗们知道知道,他们的后代来看他们了。
总之,往年过年,每家每户顶多也就买十来颗鞭炮备着。
也正是因为如此,每到除夕上坟的时候,一些半大孩子就缠着要去,为的就是家长能发发慈悲,让他们也点上一颗过过瘾。
至于关门炮和开门炮,这些小孩子想都没有想过。过年,是一年中的大事儿,放鞭炮那是身为一家之主的男主人,才能做的事儿。
“陈嫂子,你也预定了啊?”
程曼挽着陈嫂子的胳膊,笑道:“预定了几挂?”
鞭炮不仅仅是过年的象征,而且还带着对来年的无限期许,所以今年,但凡有点想法的,也不会循着往年的例,就买几颗。
程曼话音刚落,陈嫂子就笑了一声,“我们买了两挂,红色炮皮子的,都是一百响。”
红色炮皮子的是一分钱两颗,一百响那就是五毛钱。
两串,那可是一斤肉还要多了!
“陈嫂子,这一块钱,可是听听响儿就没了,你就不心疼?”程曼看着大队大院在望,笑着调侃道,“咋不多买一挂?上坟还得用呢!”
“那都是先人,咱们礼数到了就成,再多的,他们也不挑剔。”陈嫂子爽快的笑了两声,“除了这一百响的鞭炮买了两挂,我们还买了几分钱散的,足够这段时间用了!”
除夕和大年初一上坟的时候放几颗,到了初五破五的时候再放几颗,这一年,也就齐活了。
陈嫂子笑眯眯地看了程曼一眼,“你还问我呢,咋不说说你自己,你们家买了多少?”
不等程曼说,又开了口,“今年你们家俩孩子考上大学,孩子爸身体恢复不赖,还跟公婆分了家,临到过年又分了那么多的猪下水和猪血,不买上三挂一百响的,还真是不对头!”
今年,估计过得最滋润的就是她们林家了。
“买了四挂。”程曼也没啥好隐瞒的,“今年确实是该庆祝庆祝。”
除了这些,家里的账都还清了,闺女说要找的缝纫机也已经预先给人家说好了,啥事儿都是朝着舒心的方向走,买几挂鞭炮让自己心里敞亮敞亮,没啥不好的。
“对了,听说咱们镇上要开个什么社办食品加工厂,是你闺女出的钱,真有这回事儿?你可别唬我,昨天晚上镇长和革委会的人都去你家了!”
陈嫂子说着说着有些意动,“真要是招工,你看我成不成?”
程曼想起自家闺女说的话,闻言笑笑,“陈嫂子,咱们个人是不能办厂子的对吧?所以我家闺女就出个钱,其他事儿都由镇长和革委会工交办的同志来负责。所以啊,这个招工,到时候得看镇长咋说,要是条件符合,不拘男女,都能进厂。”
还能这样?
“你们出的钱,你们自己还不能插手?”
陈嫂子看看程曼,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以前,他们两家谁也不比谁强到哪里,结果才不到半年,人家装钱的口袋就那么深了。再加上人家家里的俩大学生,估计以后这日子他们也只能眼红看着。
“对,就连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进厂呢。我孩子爸受过伤,不用咋说,肯定是进不了厂子的。”
程曼倒是不介意告诉她这些,乡里乡亲,能说的,没藏着掖着也没意思。
毕竟,以后还是要见面的。
陈嫂子有些信了,程曼这个人,没影儿的事儿从来不说。她既然这样说了,估计厂子里招工的事儿是真做不了主。
一时间,倒是有些尴尬起来。
好在已经到了大队的大院门口,俩人就顺着队伍往后面一排。
大队大院的门口摆着两张桌子,一张桌子面前坐着个拿着纸笔,不时喊着谁人名字的供销社人员。一张桌子上右边放着拆解下来的鞭炮,左边放着摞的高高的成挂的鞭炮,一个人就在桌子后站着。
俩人分工明确,村民秩序井然,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除了村里几个男孩子躺在地上哇哇哭着,嘴里嚷嚷着要炮,倒也还算和谐。
孩子不傻,知道这成挂的炮大人肯定不会拆开的,所以只能用撒泼打滚来买个一分钱的炮玩玩。
第385章 我摸过你
这些孩子多半不会得逞,除非家里特别疼孩子的,才会花上那么一两分钱给孩子买个高兴。
陈嫂子看着,“啧啧”两声,“家里有男孩儿的,就是这点不好,一到过年就要炮,不买就撒泼打滚,弄得大人头都大了!女孩儿就好说了,不给做新衣裳也不闹,炮仗也不要,买个红头绳儿都能高兴一年。”
一听陈嫂子这么说,旁边的人也应和起来,嘴里说的,脸上表现的,不是对女孩儿懂事儿的欣慰,而是对甜蜜负担的男孩儿的隐隐自豪。
程曼有些不懂,都是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肉,怎么能偏心到这个地步?
她知道家里有几孩子的,很难做到一碗水端平,但照她们这样说的,那心简直偏到没边儿了!
都是女人,都是从女孩儿做起的,以前吃的苦,受的罪,还要让亲闺女再尝一遍?
所以,她们说着,程曼就笑笑不说话。
只不过她不说话,不代表别人放过她,“志远家的,我们可没说你闺女,你闺女厉害着呢。不仅能上大学,这才半年功夫,还了你家的账不说,还能出资办厂。这十里八乡,谁不说你闺女能干?”
“对啊对啊,大家都说呢,要是当初你们能同意赵翠去上学,说不定咱们镇子上就能弄两个食品加工厂了呢!”
“是啊,有文化就是不一样。那赵翠当年因为你们关进去,过几天放出来,还不是要当老师了?可惜啊,要上学的孩子的爹娘去学校闹,结果人家只能回家种地。”
“也不是种地了!她不是嫁给孙黄满了吗?那孙黄满的爹娘是个能耐人,哪能让自家儿媳妇去种地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根本不给程曼说话的机会。
程曼憋着一肚子火,趁着第一个说话的人被喊去领鞭炮的间隙,冲着其中一个女人怒道:“什么叫我们当初要是能同意赵翠去上学?赵翠是我闺女吗?她是我啥人啊!我能做得了这样的主?你这样为她抱不平,干脆就认她当闺女,让她给你开个食品加工厂去!嘴上抹油,溜得没边儿了是吧?!多大的人了还不会说话!”
程曼声音不低,因此当初看了个全部的人忍不住站出来说话。
“那谁家的,你说话也得凭凭良心。赵翠啥都没有去首都,她要是出了事儿谁负责?被子被子没有,衣服连个厚实一点的都看不见,路费他爹娘也不给,那一副无赖的样子,你是没看见,活像人林家就是冤大头、小肥羊!”
说起来,那赵翠头上还有虱子……
老头说着挠了挠头,消去心里的痒意,这才又说道,“我看你们啊,心酸人家有个好闺女,见不得人见过得好罢了!哦,对了,你们中间有谁收到人林家的回礼和利息了吧?那么甜的东西都堵不上你们的嘴啊……”
几个人被这么说一通,谁也不敢怼回去。
那老头不是别人,赫然就是昨天分肉的时候,其中一个称肉的老头。
陈嫂子这会儿也觉得尴尬,朝着程曼歉意地笑笑。
这事儿是她起的头,刚才她要是不说什么男孩女孩的事儿,估计也不会有这一桩事儿了。
几人正沉默着,就听见一个流里流气的男声钻了过来,“不好的人是赵翠的爹娘,你们咋就揪着赵翠不放呢!果真是长舌妇!”
“二赖子说谁呢?!”
几个人不能怼老人家,还能怕二赖子?
二话不说,集中火力全部去对付二赖子。
“就说你们呢!人家赵翠吃你们的,喝你们的了,你们明里暗里踩着她!”二赖子视线在几个人饱满的胸脯上溜了一圈,撇撇嘴,“说是为她鸣不平,还不是想借赵翠踩踩人林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点小心思!”
这二赖子是人懒爱吃,不爱干净。可那嘴皮子一般人还真说不过他。
“哟,你这么护着赵翠,别不是跟她有一腿儿吧?”
“哈哈,看你们说的,他就是想有一腿儿,也得看人家赵翠愿不愿意啊!”
“就二赖子那样儿,倒贴都没人要!”
二赖子嘴唇嗫嚅了几下,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是到底气不忿,看着几个人露着淫光,“我跟你们有一腿儿,你们可别不承认。”
说着,指向其中一个,“你那次去小树林,不就是想我揉你**吗?”
“还有你,你还说你家男人偷腥,要给他戴绿帽子呢!到底是生过孩子,除了***也就屁股蛋子滑溜点儿!”
“哦,还有你,那细长腿儿,啧啧!”
二赖子这段话简直就是信手拈来,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把这几个人说的脸都白了。
其中一个嗷嗷叫着要去挠他,“我叫你胡说八道!我叫你胡说八道!满嘴喷粪,诬赖清白人!”
其他几个回过神儿,脸白的不成样子,想着回家多少也得挨一顿打,啥都不说,一哄而上。
那二赖子身子灵活,七扭八扭地钻了出来,嘴上还不干不净地说着,“生了孩子就是不一样,那**摸着哪有你们没生孩子之前好!”
程曼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本想鼓掌,可是二赖子嘴里说的那些没羞没臊的话,简直让她大开眼界,除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场混战,她是再也想不出来,该有什么反应才好。
陈嫂子一脸后怕地站在程曼身后,她的老天爷啊,幸好刚才没说啥,不然被二赖子这么一说,就是清白,那也不清白了。
刚才那几个媳妇儿,今儿晚上回家就是不挨揍,那也没啥好果子吃!
乡下重风气,重名声。
那几个人被这么一说,以后在村子里得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抬不起头来。要是没事儿还好,真要是被二赖子误打误撞说对了,估计那些奸夫得被打个半死。
可真要说起来,被打的最厉害的,估计还是女人。
不管刚才她们说了啥不好的,她还是希望她们清清白白的,不然这个村的女孩子以后嫁人可就难了……
第386章 胡言乱语
二赖子抱头鼠窜,刚才嚼舌的女人穷追不舍,细细看去,那方向似乎是往镇子方向去的。
这些,程曼不关心。
陈嫂子虽然心有不安,但毕竟跟她也没啥关系,再一个就是,她还不知道这些人清白不清白,索性也当个没事儿人。
轮到程曼的时候,她把一块钱递过去,然后把之前打的收据和欠条给拿回来,再抱着四挂鞭炮站着。陈嫂子跟她一起来的,要是她先走,面上不好看。
走到自家门口,看清门前跪着的两个人时,程曼一怔,随即怒火中烧。
抱着鞭炮进了院子,往堂屋桌子上一放,拎着一把扫帚就要冲出去。
王八羔子,这是赖上他们家了咋地?
大过年的,两口子往她们家一跪,这是咒谁呢?
“妈!妈!妈!别冲动啊!”林微一把抱住程曼,“他们想跪随他们跪去,反正咱们今天下午也不需要出门了。你要是打了他们,那是没关系也得有关系,非赖上咱们不可?咱要不管他们,随着他们跪,谁敢明面上说咱一句不对?再说,那是大路,他们想在哪儿跪在哪儿跪,跟咱有啥关系?是不是?”
程曼扫帚一扔,叉腰深吸了几口气,闷声问道:“他们跪多久了?”
该不是她一走,他们就跪上了吧?
“你走了大概六七分钟,他们就来了。”林微走过去关上门,笑眯眯地道,“这样不就看不见了?大过年的,别生气了!”
之前他们还想冲进院子里跪着,结果被自家大哥一棍子差点抡上,吓得一下子跳出了他们院子。
再后面他们想堵在她们家大门边跪着,也被她几句话吓得硬是远离了大门两米远。
“都闹成那个样子,他们又过来干什么?”程曼长出了一口气,“还一来就给跪上?”
大过年的,除了小孩子给长辈跪,大人给辈分高的人跪,其他要是跪了,那还真就是跟诅咒人差不多。
程曼气就气在这一点儿。
家里好不容才好起来,她可不愿意再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儿来添堵。
“还能为啥事儿?”林微笑一声,“不就是我出资办食品厂的事儿传出去了,人家觉得我阻了他们闺女上大学的路,想在我这儿要个说法。”
准确来说,应该是想要个补偿。
要说法?
程曼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眉毛紧拧,“想你给镇长说说,把她闺女弄进食品厂?”
林微点点头,应了一声:“嗯。不过不太准确,他们是想让我把他们一家子都弄进食品厂。”
疯了吧这一家子!
程曼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不说同意不同意,张口就这么大,不怕把自己噎死啊!
“管他们去死!门关上,随便他们跪!”
程曼说着,扭身往屋里去。
林微笑一声,继续守在灶台边。
果儿和孙姐吃了感冒药,坐在那里直点头,她就把她们赶去睡觉了。自家哥哥嘛,被自己赶去叠金元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