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航说的是事实。他之前不是好奇怎么会突然冒出来吴宗平这个人吗,就像雪中送炭一样。后来他特意命鱼丸跟踪,接过就发现他出了皇宫便前往一个十分豪华的府邸。后来几经查探,才知道那是李承钰的一处私宅。他以一个奴才的名义购置的这座宅邸,知道之人很少。后来李承钰也出现在这个宅邸过,与吴宗平密谈至夜半,不知说了些什么。
李昭点点头“嗯”一声,“跟他有来往的大臣多了,难道一个不用?”
“这个吴宗平不同。”周航不赞同的道。
“有何不同?”说话间李昭已经摆好棋盘,自己执黑子,将白子推至周航身前。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抬头看着周航,眼神和蔼,有着小辈的爱护和关怀。他似是很期待周航说出什么让他刮目相看或是震惊之语,眼睛笑眯眯的,嘴角带着笑。
“吴宗平与寻常大臣不同。寻常大臣在朝为官,与亲贵们往来在所难免。这个吴宗平本身便来历不明,他自称隐居山林不问世事,却与先太子之子往来,不知是何居心。”
先太子遗留下的这两个嫡子,都十分得太上皇欢心。李承天还好,起码面上表现的淡泊名利,李承钰却是截然相反,一直妄图插足朝政,只是没有成功罢了。跟他牵扯在一起,难道还有什么好事?
李昭看着周航笑,他说:“航儿,你有这个见识委实不错。要知道他是何居心,只是你我在这里揣测,可揣测不出来,倒要瞧瞧他想做什么。他隐居多年,并非是要做居士,而是暗中谋划,伺机出山。如今他既肯出来,必是多年等候之时机已到。他既揭皇榜,必有其目的,不放他过去,怎知他究竟意欲何为呢?”
周航抿了抿嘴唇道:“父皇不怕他在水利工程中动什么手脚?”
“大司农不是已去山东推广红薯,朕再命他监修水利。吴宗平只负责具体实施,管的不过是那些匠人、杂役,闹不出什么大动静。”说到这他顿了顿,“你小皇叔来信,说他如今在山东境内,朕已回信,令他和桑昇先不要回来,在山东暗中观察水利兴修之事。”
桑昇于匠役一道极通,堪称在世的鲁班,周航闻言笑道:“有桑叔叔看着,儿臣可以放心了。”
李昭笑问:“你有何不放心的?”
周航道:“我就是怕他在水利工程上动手脚,留下什么隐患,弄出什么洪水、决堤之类的事,岂不祸害百姓?”
“他敢动这些心思,朕活刮了他!”李昭一瞪眼,戾气外漏,睥睨天下的王者威势便显现出来。
李昭在周航面前一直是个慈父形象,他威严的一面周航鲜少见到。还别说,男人跟女人就是不一样,以前看到妈妈严厉瞪眼的样子,周航只觉得有几分可爱在里头,威慑力不大;今日看到父亲这样子,还真让他紧张了一下,觉得十分威严。周航暗道,怪不得以往皇帝老爹脸上略有些不高兴,皇子和大臣们都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父皇,下棋罢。”
周航主动开口,父子二人便对坐对弈起来。约莫过了一炷香*功夫,李昭摩挲着棋子,慢悠悠的道:“近日,镇南王世子入京朝见,你派人招待一下。”
周航抬眼,微微歪头,问:“可是藩守西南的那个镇南王?”
正往棋盘上放棋子的李昭闻言“嗯”了一声。
镇南王是唯一世袭罔替且握有实权的异姓王。
第一代镇南王名高铁锤,一听这名字便知道出身穷苦人家,没什么文化底蕴。可这高铁锤生就一副好身板,人高马大,力大无穷,是难得的一个猛将。当年追随太*祖皇帝开国,是立了大功的,曾有好几次救太*祖皇帝于危难之间,最危险的一次,为太*祖皇帝挡了十几道,身上被砍的血肉模糊,几乎要活不成。后来侥幸活下来,太*祖皇帝便与其结为八拜之交,发誓打下江山共富贵。
高铁锤还真是铁打的身子,立战功无数,大半个国家都是他用步子丈量着打下来的。
后来封了铁帽子王,太&祖皇帝命其藩守西南,给予军权,真就实现了共富贵的诺言。太*祖一朝,高铁锤自然是本本分分、唯命是从,每年进宫朝贺,节日孝敬,谨守着臣子的本分。
但太*祖崩逝后,尤其是高铁锤死后,高家拥兵自大,渐渐有尾大不掉之事势。虽阻挡了西南、南方蛮夷的骚扰,亦为有功,却实为朝廷一患。
这一代镇南王名高云轩,五十有余,娶的是太上皇最小的庶妹落玉公主。
落玉公主十六妙龄嫁至高府,至二十六岁才生了一个儿子,便是如今的世子高玄奕。在这之前,高云轩姬妾成群,儿子、女儿已生了一箩筐。高玄奕在儿子中排名第六,要不是朝廷一直压着不给庶子册封,世子之位也轮不到他。
周航问:“父皇可知这位世子年龄几何?”
李昭想了想,说:“二十出头罢,朕也不大记得。”
二十出头,比他稍大,一个边疆土皇帝的儿子。明明是嫡子、前面却有几个庶出兄长,看情况,他爹是个好色的,他娘身份虽尊贵,却不大得宠,也是个倒霉孩子。这样境况的人,常听人说不是特别窝囊,便是特别出色,周航倒想会一会他,瞧瞧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府。
黛玉正在里间换衣裳,郑莉华焦急的在外面催。
“林姐姐,你好了吗,换好了吗?”
“就好,就好……”黛玉一边说,一边整理自己的衣带。郑莉华还是催,还说黛玉再不出来,她就进来了,都是女孩子,没什么忌讳的。片刻后,黛玉笑着走出来,伸出手指在她脑门上轻轻的一戳,半怒半嗔的道:“催命鬼儿似的,也得让人整理好,就急的这个样!”
郑莉华嘿嘿笑:“好林姐姐,我给你陪不是还不行?早出去一会儿,咱们便多逛一会儿嘛。”
黛玉摆着手道:“知道了知道了,别误了你玩!”
说着二人携手走出来。
李峰媳妇已在房门外等着,见她们过来便躬身道:“姑娘们,车、轿已备好。”
黛玉便看了郑莉华一眼,道:“知道了,出发罢。”
原来这日郑莉华来找黛玉,说她在京城的一家首饰铺子看中好几样首饰,不知道买哪一个好,让黛玉帮着过过眼。黛玉本不打算出去,耐不住她一个劲儿的求,只好答应。
坐在马车上,郑莉华还不住的给黛玉道谢。
黛玉笑道:“没见过你这样跟人道谢的,这一路上说了有几百遍了罢,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你再如此,以后我可不敢帮你。”
郑莉华忙摆着说:“我不谢了,不谢了……”
郑莉华看中的那个铺子在一个繁华的街上,走到巷口,便人来人往,马车太宽,不好往里进。二人便下车乘坐小轿,一路到了目的地。那首饰铺子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玲珑阁”,黛玉看着门匾低声念一句,赞了声不错。
郑莉华仰头道:“林姐姐快进来吧。”
二人都带着帷帽,但一进去,伙计便认出郑莉华来,看来这小妮子常光顾这架店铺。郑莉华便对伙计道:“将我前儿看中的那几款首饰都拿出来,给我姐姐过过目。”
“哎,好嘞——”
小伙计兴冲冲的跑过来,躬身道:“姑娘您先坐下吃口茶,小的这便去取。”
黛玉、郑莉华便扶丫鬟的手在一旁的圈椅上坐下,玉器铺的小丫头奉上茶水。慧儿掀开盖碗一看,见那茶色黄浊,料不是好茶,便不递给黛玉。郑莉华也摆着手道:“我们不吃茶,不必再端了。”
小丫头退下,不多时,刚去的伙计便带着两个女孩子,捧着两个匣子过来。
每个匣子里是两副头面,一共四套。一套赤金的,一套点翠的,一套珊瑚,剩下一套是珍珠穿成的珠花、簪子等。黛玉瞧了瞧,说:“这幅点翠蝴蝶倒也简单大方,比别的强些。”
郑莉华拍手道:“我第一眼也识相中这套,只是后来店家又拿来几套,搁在一块,便看花了眼,不知选哪个好了。。”
正说话间,从外面进来一为蒙着面纱的姑娘,身后跟着两个英姿飒爽一身戎装的丫头。她们身上的料子虽是极好,却不是京城时兴的款式,料非本地之人。
那姑娘走路生风,气势森然,她一脚迈进门,道:“有什么好的首饰,统统拿来!”
一转眼,看向黛玉、郑莉华,眼睛亮了亮,手一指。
“那套我要了,给本姑娘好生包起来!”
她指的正是黛玉说简单大方、郑莉华也十分喜欢的点翠蝴蝶。京城的大家闺秀多是文文静静、温文尔雅的,何曾有过这样走路生风、雷厉风行的,众人见她如此,一时都愣住了。
郑莉华身边的丫鬟更不用说,已被其震慑住了。
倒是慧儿反应快,上前一步道:“这位姑娘,这套首饰我们已经看中了。”
那女子不看慧儿,而是转眼看着店里的伙计,说:“她们出多少钱,本姑娘出双倍的价钱!”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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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且说黛玉、郑莉华正在首饰铺子里看首饰, 却有一个女子走进来便说要买她们看中的, 还要让店家包起来, 慧儿说是有主的,她全然不理会,大言不惭说要出双倍价钱。
慧儿平生没见过如此霸道、不讲理的女子, 又气又急,欲要上前大声理论,又恐人说她言语无状不成规矩。她倒不是怕自己被人说, 俗话说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奴才,她自己便是被人踩到脚底下又能如何?怕是怕平白连累姑娘一块被人侧目。因此,少不得忍下这口气,上前道:“这位姑娘, 俗话说先来后到, 这套首饰是我们姑娘先看中的,您再瞧瞧别的罢。”
那套点翠蝴蝶原是在一托盘上放在,慧儿说着便上前捧了托盘,站在黛玉身后,行动虽带着温柔,但强硬的态度已表露无疑, 实乃柔中带刚。
“你——”那女子恼羞成怒, 指着慧儿半天,突然暴怒, 大喝一声“放肆”,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条鞭子, 扬起来便要抽人!
众人哪里见过这阵仗,一个个瞪大了眼,只剩惊讶。
“姑娘小心!”慧儿、雪雁同时上前一步,将黛玉护在身后。
黛玉应该是诸女子之中反应最快的,在那女子刚将手养起来之时,已知其意欲何为了。眼看她抬手、扬鞭子,呼啸生风,那鞭子竟是照着自己而来,心里更有了计较一番。她鞭子来势虽汹涌澎湃,黛玉这几年的修炼也不是白费的,只消瞅准时机轻轻一抓,再一拽,便能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摔个狗啃泥,当众出丑。
但这样不免会暴露自己……
在脑海里快速考量一番,黛玉觉得这样不值当,毕竟女子会武功,可不是什么光彩之事。何况她一个弱质闺阁女儿,如何习得这一身功夫?亦是无从解释。因此,倒不如施个轻巧法术,使她鞭子打偏,神不知鬼不觉,众人也都不知缘由,省得以后多事。
想着,黛玉已暗暗引真气蓄于指尖。
谁知在她正要施法的紧要关头,慧儿、雪雁突然挺身而出,挡在黛玉身前,将她护了个严严实实。黛玉愣了一瞬,已错过最佳施法时机,眼见鞭子呼啸至眼前,她下意识的动作便是将慧儿、雪雁推开。
那女子显然是练家子,这一鞭子少说有几十斤的力道,别说是细皮嫩肉的女孩儿,便是男子怕也难承受。若这鞭子真落到雪雁、慧儿身上,可有得她们受的。
而黛玉修真多年,外表瞧着虽柔柔弱弱,骨子里却早已是铜皮铁骨。仗着这些,黛玉想,便是受她这一鞭子也无妨,此亦为情急之下无奈之举。
不防从外面又进来一位高大的男子,脸上似有怒气,大喝道:
“如丝!做什么,还不住手!”
执鞭的女子闻言一愣,鞭子的势头便弱了些。
说话间那男子已气势汹汹冲进屋内,一把攥住即将落到黛玉身上的鞭子,用力一扯,便将鞭子扯开,甩在身后一旁的首饰盒上。
鞭子几乎是贴着黛玉的帷帽的沿儿甩开的,带着一股子劲风,“唰”的一声,呼啸而过,生生将一套赤金首饰打的七零八散,滚的到处都是。这样大的力道,若真落在脸上,怕是得划出一道血印子。
黛玉惊魂甫定,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慧儿、雪雁反应过来,忙上前查看黛玉有没有被鞭子打到,一边十分忧心的问:“姑娘,可伤着您了?”一边瞪着蛮横出手的女子怒骂不止,又急的叫外面跟随的护卫进来保护姑娘。
紫鹃从惊诧中回过身,也忙过去查看。
“姑娘,您没伤着吧?”
说这,紫鹃将黛玉上下前后查看一番,确认没什么问题,才拍着胸口念佛不已。
黛玉看向郑莉华,她就在自己身后这站,脸上满是担忧惊惧。她不过是个才满十岁的小女孩,打小娇生惯养,何曾见过这阵仗?怕是吓的还没回神呢。拍拍郑莉华的手,黛玉安慰道:“没事,别怕……”
伙计和掌柜闻声都走了过来,看见满地的狼藉都“哎呦哎呦”直叫可惜,男子允诺照价全赔他们才不吭声,转而劝起架来,说什么和气生财,店小利薄,几位高抬贵手别闹了之类的话。
林黛玉身边跟随的护卫已经进来,将黛玉严严实实的护住。
被称作如丝那女子此刻正愤愤不平的看着那高大男子,大声道:“你做什么!”
“这才是我要问你的问题!”男子怒喝,一巴掌甩了过去,“这不是玢州,由得你胡闹!”
女子不敢置信的捂着自己的脸,怒道:“你,你敢打我?”
“你若再任性妄为,便不是一巴掌那么简单了。”男子整理整理了袖口,状似随意的道。
女子气急,连说了好几个“你”,憋了半天,才道:“我要告诉父王!”
“父王远在玢州,你想回,尽管回去。”
“你——”女子握紧拳头,瞪了半天眼,男子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似是觉得没趣,又似是气急,她接过丫鬟已从地上捡起来的鞭子,狠狠的道:“高玄奕,我可不是怕你,别以为我不敢告诉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