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摇摇头,说:“没有。”
“那怎么绷着脸?”他眉头微微蹙了蹙,仍是盯着她的眼。
“就是觉得有些无聊,有些……不知道怎么说。”
“怎么你打了胜仗反倒不高兴,有什么无聊的,什么不好说,都告诉我呗。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咱们两个还分什么彼此么?”
似乎是抿唇抿的太久,有些干,黛玉伸出小半截丁香舌在唇上一舔,露出两颗白玉般的牙齿,微微咬着下唇。忽然她一夹马肚子,顷刻间便跑了几十步,然后停了下来,似乎在等周航追上。
周航也确实追了上去,二人并辔缓缓的走。
一个将军也想追上去,被肖晨宇拦住,那将军是个暴脾气,登时便瞪了眼。
肖晨宇道:“军师和公子似乎有话要说,我们这会子过去,岂不是太没眼色了?倒不如就在后面慢慢的跟着……”
那将军才恍然的道:“噢……多谢肖将军提醒,我这脑子,竟连这也看不出来!”说着在自己头上狠狠的拍了一下,极是懊恼的样子。
李域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指节一根根分明。
他抬眼看看二人的背影,便将视线转开。
黛玉、周航对视着,眼里只有彼此,可不知道背后这些人的动作,即使知道也不会在意。二人缓缓的走,周航抬眼瞧瞧黛玉,黛玉也瞧瞧他,二人都笑了。
过了一会,周航问:“我们杀了很多人,你是不是心里不好受?”
黛玉摇了摇头,道:“我们不杀他们,他们便会杀我们的人。本来就是敌对的双方,有什么好受不好受的。跟面具道人打的时候,打胜了,我倒是高兴的,毕竟他也算是我们旗鼓相当的对手。跟那些人打,便是胜了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便如碾死一只蚂蚁,难道还要为此庆贺么?”
“你这么一说,我倒举得自己挺浅薄的。”周航摸了摸头,道 。
黛玉抬头,对着周航笑了笑,回头又看一眼身后的众人,说:“这不过是我无聊的想头罢了,你别放在心上,也别影响大家的心情。”
周航很想伸手摸摸黛玉的头,最好再揉一揉那如花的笑靥,不过这是在外面,还是众目睽睽之下,只得将这种念头压抑下来。他也看一眼身后,说:“你放心,他们可不会受影响。”
回去后众人便聚在一起商议,都觉得姑墨军队不足为惧,自己居高临下冲杀过去,便能一举将其歼灭,前提是别再有不死军。
周航听了道:“放心,不死军不会再来!”
面具道人接连受挫,不死军也已经被消灭几千,损失不可谓不大,短时期内他不敢再出动,除非他肯冒孤注一掷的危险。但从他和黛玉掌握的消息来看,面具道人还有更大的阴谋,不会为了荣国和姑墨孤注一掷的。
当日下午,周航便以谢安雄的名义给姑墨王写了一封信。
是绑在箭上射到王帐上的。
言辞犀利尖锐,很有些居高临下盛气凌人。大概意思是说我们来打荣国,跟你们姑墨有个毛关系,你们带着大军来做什么,识相的就赶紧卷铺盖回去,我可以高抬贵手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如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据说姑墨王看了之后倒没怎么样,王后发一通脾气,将书信扔在火炉子里了。
第二天姑墨大军既没有后撤,也没有进攻。
然而黛玉、周航不打算再跟他们耗下去。早餐很是丰盛,几乎每一个锅灶上都有一块肉,米饭自然是管够,粥里加了灵泉水,可以确保每一个士兵都展现出最好的精神状态。
因为饭后便要大规模的进攻了。
将士们都很亢奋,黛玉周航亲自率领五百精锐的骑兵,其余人分别交给李域、肖晨宇等人,按计划各自守在自己的位置。
姑墨军也已做好应对战争的准备。
一阵鼓声过后,双方厮杀在一起。带头的是李域,肖晨宇及另一个将军从两翼协助。黛玉、周航则是带领五百骑兵站在山坡上观察整个战场的形势,他们这五百人是精锐中的精锐,千挑万选出来的,个个骑术精湛且有一身好武艺,自然要用在最关键之处。
黛玉、周航迎风而立,站在最前方,身后便是五百骑兵。
朔风将战袍吹得翻飞,黛玉单手摸着腰间的宝剑,指着前方道:“我军居高临下势如破竹,这场战役恐怕不会持续太长时间……”
周航正要说什么,突然一个小兵跑来,大叫着什么。
周航认得他是谢安雄身边的亲兵,还以为谢安雄出了什么事,谁知道他跑过来竟是传话的。
“公子,谢……谢将军说——让您,回……回去。”
他跑的很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好一会才说完。
周航摆摆手:“回去告诉你们谢将军,说我主意已定,不会回去的。另外,告诉他形势对我军很有利,我不会受伤的,让他不要过于忧心。”这就是身份暴露之后的不便之处,知道他真是身份之人总是顾忌这顾忌那,似乎他一上战场就必定会受伤让他们没法对皇帝老子交代似的。
那亲兵似是得了谢安雄的命令一定要劝周航回去,自然不肯轻易妥协,周航没空敢跟他扯,便道:“你要么现在回去禀告谢将军,要么我命人将你拿下,打完仗再放你。”
说完看向那亲兵,意思:两条路,你选罢。
亲兵自然是选第一条,因为选第二条的话谢将军更饶不了他。
“这么霸道……”黛玉轻声嘀咕一句。
周航转头看着她:“你说什么?”
“说你——”霸道两个字还没说出来,黛玉突然被战场这某一处吸引过去,“你看那里,义兄似是顶不住了。”她指的正是李域所在的区域,先前李域带着几员猛将和不少骑兵冲杀的十分激烈,所经之处,简直令敌人闻风丧胆,但冲到西北角的地方,突然涌出一大批的利害骑兵,迅速将李域所带之人包围,形势瞬间就变了。
“围住义兄的是姑墨王的亲卫,义兄他们不是对手,该咱们出手了!”
她和周航之所以不一开始就带人冲杀,而是站在高处观察,为的便是把握整个战场的局势,以便哪里需要及时调度。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找出姑墨王及王后的位置,带着小队精锐人马冲杀过去来个擒贼先擒王。
周航重重的点头,拔出宝剑,大喝一声:“冲——”
二人带着骑兵冲杀出去,周航一边疾驰一边对黛玉说,“一会子你直接去抓姑墨王夫妇,至于前面挡道的不用管,交给我就行。”其实他想让黛玉在后方指挥,不要往那血腥场合去的,但黛玉不同意,只好作罢。
“好!”黛玉也是一边疾驰一边说。
他们这五百骑兵不愧是精挑细选出来,个个精悍,一路势如破竹,在敌军的阵营中任意穿梭,简直是如履平地一般,敌人竟不能阻止。到最后敌人见了便害怕,有的竟不敢上前。很快便冲到李域所在的区域,碰上姑墨最精锐的国王亲兵,也没有落于下风。
姑墨王见势不妙,已带着王后仓惶逃跑。
骑的是稀有的汗血宝马。
追的人虽多,却因胯|下之马脚力不及汗血马距离越拉越大。
黛玉扭头见姑墨王夫妇跑下一个斜坡,一时不见踪影,顾不上眼前几个纠缠的姑墨大将,一转马身往前追去。她胯|下的也是汗血马,加上养在空间多日,饥食空间里的水果,喝便饮灵泉之水,已颇具灵性,脚力远超一般的汗血马。因此一路疾驰,只见得无数骑兵不断的往后倒,下了斜坡之后,前方不远处便是姑墨王、王后,还有两个亲兵。
两个亲兵发现黛玉,都回身弯弓搭箭射。
箭又快又准,裹挟着疾风冲黛玉飞来,她一侧身躲过一支,另一支却已倒身前,便是再侧身恐怕也躲不过了。
眼见着羽箭冲着她肩膀而来,她甚至听到箭头跟金属铠甲清脆的碰撞声。
下意识的咬牙,预备生受了这一箭之痛。
想象中的痛却没有来,那箭在撞上铠甲的一瞬被一支蛇矛轻松的挑开了。
转过脸,便见周航瞳孔放大的看着她,继而板起了脸。黛玉忽然有些心虚,她擅作主张追了过来,还差点受了伤,他这会子肯定生气了。她嘟嘟嘴,有些委屈的看他,她也不是故意的,她哪里料到他们会突然射箭嘛。她想,就算是我错了,你也不可以这么凶啊……
“有没有受伤?”他板着脸问。
心里既后怕又很有些气愤。幸好自己及时赶到了,若是再晚那么0.01秒,那箭就穿透铠甲刺在黛玉肩膀上,利器穿透皮肉的痛她没体会过,他却是知道的。这还是其次,万一那支箭再偏一些,射在要害上呢,这不是要他的命!
“没有。”黛玉立刻摇头。
“跟在我后面,不许上前!”他说。
第190章
“跟在我后面, 不许上前!”他说。
黛玉便乖乖的跟在他后面。他的战袍在狂风中翻飞, 像一面迎风飞舞的旌旗。从后面看, 他的肩膀很是宽厚,出来的这些日子,他似乎又长高了, 身材高大挺拔,威武的骑在马上,纵马驰骋的样子很是英姿飒爽。某一瞬间黛玉眼中周航的背影与往日所看传记中身经百战的将军的身影重合, 使他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澎湃的情绪。
那些古代的英雄也是这样的吧,她想。
但一想到自己方才只顾着追人,只身往前跑,还差点受了伤, 周航那板着脸的样子, 黛玉心里便略略的有些心虚,顾不上再欣赏某人的飒爽英姿。
她有预感,眼下周航虽然不提,但并非就此揭过。
他在心里记着呢,等仗打完,肯定又要对自己说教一番。
不过, 那也是以后的事了, 此刻却也顾不上。
国王和王后只顾着往前跑,头也不回, 看来是骇破胆了。两个亲卫还是不停的射箭,技术相当不错, 快,准,狠,每一支羽箭都能射出五百米开外,且带着劲风。倒不愧是国王、往后的贴身近卫,个个身手不凡。
不过饶是这样犀利的箭法,却未曾伤害黛玉、周航分毫。
周航手执一杆长长的蛇矛,手腕左右轻轻翻动,勾、拨、挑、刺运用的十分灵活,那带着劲风的羽箭跟矛尖一碰触便纷纷落在地上,很多还带着不小的余力,插在两旁的草地里。所过之处,已经歪歪扭扭的插了两排,分别位于骏马的左右。
黛玉这一刻才觉得多学点武功招式还是很有好处的,比如此刻,虽然她在修为上略胜周航一筹,但因招式不足,到了战场便不如他得心应手。
姑墨亲卫见此,知道自己碰到了高手,且是实力远远超过自己的高手,又肩负保护国王、王后的重任,随着距离约拉越紧,不由得便紧张慌张起来,射出的羽箭不仅精确度不及先前,力量也大不如先前,到最后由于焦急和体力的消耗,拉弓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最终,姑墨王及王后自然是没跑掉。
周航冲上前,一刀将两名亲卫放倒,手轻轻一抖,便抖出一根绳子,三下五除二的将二人绑了。黛玉也已将姑墨王及王后制住,也用绳子捆了。两名亲卫红着眼盯着黛玉、周航,眼里的怒气如刀子,嘴被堵着说不出话,发出愤怒的呜呜声,身子也挣扎着像一只扭曲的毛虫。
面对千军万马,仍是一心护住,黛玉倒挺佩服姑墨王两个贴身亲卫的勇气。她瞧瞧在周航耳边嘀咕:“这两人倒算有骨气,可惜了……”
周航也小声道:“这样的人固然可敬,不过招降的可能性却极小。你可知道吐蕃有一种狗?生的高大凶猛很有野性,相貌如狮子,力大如虎,十分凶狠,却唯独对主人忠诚异常。这种狗一生只会忠诚于一个主人,绝不事二主。”
黛玉抿了抿唇,双手交叠在腹部搓了搓:“我明白。”
饶是如此说,周航还是很有诚意的劝降了一番。
果然得到对方的坚决拒绝,还被奚落怒骂了一番。
二人没能保护好主子,懊悔的恨不能当场抹脖子,可谓是一心求死。
这样的人好归好,但有时未免太死心眼。也是为他们考虑,周航令人严加看守,以防一个不甚他们撞到石壁上或是干脆躲过一把刀抹脖子。现在是他们最懊恼最激动最自责的时刻,希望过几天二人冷静下来能意识到生命的美好,他们已经尽力,就算没能保护主子成功逃脱,也不算丢人,不该为此殉命。
当然,若二人死脑筋执迷不悟,他也没办法。
他看得了几天,看不了一辈子,各人是各人的命。
至于国王和王后,周航直接将二人捆了,往一块高低上一拉,大声喊了几句,大意是你们的国王已经被缚,你们这场仗败了,还负隅顽抗什么,还不赶快投降!姑墨军碰到周航、黛玉带来的精锐骑兵,本已打的十分困难,再一看自己的国王和王后都成了俘虏,一时士气大涣,便逃的逃降的降,可谓是兵败如山倒。
事后整理战场,自己这方阵亡约有几十人,重伤几十人,另有四五百个轻伤的。对方死一千余,降五千余,剩下的都逃跑了。
李域腹部中一箭,肩膀上也挨了一刀,伤口很深,鲜血只往外喷。
他自己用一块破衣襟系了,仍止不住血,黛玉见他的时候,他的嘴唇已经很泛起白色,脸也是苍白的。黛玉便从袖中取出一粒药丸给他吃,又叫来军医好生包扎一番。
李域仰头道:“我这伤就是看着严重罢了,没伤到要害,不要紧。”
看到黛玉眼中的关心,他突然生出一种就算再挨一刀也值得的想法。忽然他又觉得自己太贪心,既决定以后以兄长的身份守护她,便不该想这么多,只会让自己越发放不下。
抬起头,他的嘴角扯出一个完美的弧度,道:“我没事。”
黛玉道:“流了那么多血,总要好好养养。”因命两个士兵扶他下去歇息,他还嘀嘀咕咕的说“没关系”“就是流点血而已,上了战场哪个人不流血”“现在让我出去还能打死几个壮汉”之类的话。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黛玉回头对周航说:“你们兄弟俩倒有几分相像。”
事务处理好之后,黛玉果然被周航说教了好一番。
大体是责备她不将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他几乎是红着眼睛说:“你知道么,在这个世界上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一切都是浮云,什么姑墨王,什么王后,什么大业,没了便没了,但是你不能受一点点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