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蓄在内部的压力急于释放,压抑的越久、释放的后果就越严重。
刚开始,是P波和S波接踵出现,先上下轻摇,再左右微晃。
随着振幅越来越大,震感也愈发强烈。紧接着,两者叠加起来,混合成了威力更强大的波动,而每一次波动,都正好震在了那最脆弱之处。即使是经验再丰富的地质学家,也无从判断,下一次突击会冲向哪里、幅度又有多强。
苏纪时双手抵在他肩膀,仅靠两只脚尖垫在地上,这个动作,会让她不由自主的缴紧。
那感觉,就像是有一座火山在她体内爆发,滚烫炙热的岩浆喷涌而出,而她置身于那热流之中,无从逃避,只能被动的等待着被岩浆侵没。
而在火山爆发之后,又有余震连连。
苏纪时哪想过余震居然会如此绵长繁复。她有限的精力被那些没完没了的余震全部吞噬殆尽,她勉力靠在他怀中,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男人怜惜的抱起她,送她去浴室,洗掉身上黏腻。
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休息了。温暖的热水轻吻着她的身体,她泡得骨头酥麻,没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结果不知怎的,居然又触发了一场“海啸”。
海啸由海底震动引起,惊涛拍岸,浪潮翻涌,一波连着一波。
茫茫波涛之中,苏纪时像是一搜迷途的小船,在浪尖上舞蹈。她被海浪托起,又被卷入到更深的海底。
这种感觉,既舒服又难受,她闭上眼,任由浪潮卷起她,送她抵达了彼岸。
……
待终于云收雨歇、雨过天晴,苏纪时被男人从水里捞起,擦干净身上的水珠,把她抱回了卧室里。
她滚入层层叠叠的被褥中,正要合眼休息,身后忽然贴来一个热源。
穆休伦自后面拥着她,让她光裸的背脊贴在自己的胸口,头枕在自己的臂弯里。
而男人另一只手则搭在她的腰际,顺着她的身体曲线,慢慢的,温柔的,上下轻抚。
这般温存,苏纪时却无力享受。她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抓过枕头下的手机看了眼时间——结果发现,说好的“五个小时”,居然已经超时好久了!!
她忙说:“你再不走,就会错过回程飞机了?”
穆休伦却笑:“没关系,为了你,误机也没关系。”
苏纪时:“……”
她愤愤想,你的鸡没关系,可我的腰我的屁股都tm有关系啊!
……
她累到沾枕就睡,等到再醒时,天光大亮。
苏纪时茫然地躺在保姆车后排,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从宾馆的床上,挪到这里来的。
她腰肢酸软,一股乏力自骨头缝里漾出来。她回忆起昨晚的疯狂,没忍住又骂了穆休伦两声。
“苏姐,你醒了?!”小霞听到她的声音,赶忙迎了过来。
车厢略微有些晃动,苏纪时撑起酸软的身子,看向窗外。
只见窗外艳阳高照,车轮轧过一片白茫茫的细雪,溅起无数冰渣。
而在保姆车前方,则是她熟悉的那辆节目组大巴车。
“怎么回事?”苏纪时刚睡醒,再加上昨晚一夜疯狂,导致她现在脑子昏沉沉的。
小霞赶忙给她端来热牛奶和早饭,给她迅速解释起来龙去脉。
昨天,节目组就在乌伦古湖拍完了他们原定的内容。根据计划,今天早上趁着天色好,节目组要补几个镜头,下午就要打道回府,回可可托海继续接下来的拍摄。
小霞昨晚晕晕乎乎被苏纪时赶走,一晚上都没睡踏实。她后知后觉的察觉出不对劲来,今天天还没亮就冲到苏纪时房门外狂敲。
哪想到门铃响了三遍——开门的,居然是穆休伦穆总!!
而穆休伦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苏纪时身体不舒服,上午的补拍就不去了”。
回忆到这里,小霞悠悠地看了苏纪时一眼。
那眼神明晃晃写着:我“皮皮霞”阅片无数,昨晚在我走后你们都发生了神马,我都猜到了!!
不过嘛,苏纪时向来不知“羞涩”为何物,她迎着小霞揶揄的目光,平静问:“后来呢?”
“后来也没什么。”小霞见她反应这么冷淡,噘嘴,“请假倒是挺好请的。你知道,郑导和总策都特别喜欢你,反正你镜头多,质量好,不补拍也不影响。我本来以为穆总要跟着咱们一起去可可托海,哪想到吃完早饭他就走了——哦,这车是他临走前调来的。他知道你不想搞特殊待遇,所以给每个艺人都配了一辆。”
若是在大一些的城市,调辆保姆车实在是太容易不过。可是在偏僻的边疆,为了方便运输,最常见的只有皮卡翻斗车。保姆房车实在太难找了。艺人们来回两地,只能和节目组一起挤大巴。
也不知穆休伦是通过什么渠道,硬是连夜调来这么多辆保姆车,只为了让苏纪时休息的好一些。
“对了,还有件事儿!”说起八卦,小霞格外兴奋,“穆总很低调。其他艺人都不知道这五辆保姆车是穆总的手笔,还以为是节目组的安排呢!周晶自然是分不到车子的,她居然跑去找郑导耍脾气,觉得节目组不重视她!她也不想想自己就是一个十八线飞行嘉宾,还有脸在宾馆大吵大闹呢,闹得整个楼道都听得见。结果她刚好撞上穆总离开——穆总就隔着人群,远远瞥了她一眼,吓得她立刻夹紧尾巴滚了!”
“滚了?”
“对!本来她厚脸皮想蹭车到可可托海,再混几个镜头。结果穆总瞪她一眼,她收拾行李,一声不吭的就跑了!还是刚才出发前,艺管去叫她,才发现她房间都空了!”
小霞早就看周晶不顺眼了,总觉得她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散发着“我是反派恶毒炮灰”的气息,在她看过的那些里,这种炮灰一定会凭借自己的负智商,成天跑到主角面前恶心人,最后被主角一把捏死。
不过呢,周晶这么麻利滚了也挺好。小霞双手合十,诚心祝她走路劈叉、喝凉水塞牙、吃饭咬舌头、扶老太太被讹、菜里的每块土豆都是姜、乘坐的所有交通工具都延误好啦!
她自顾自的开心着,没有注意到苏纪时恹恹躺在座椅上,一直有些提不起精神。
虽然,在这次见面之前,苏纪时便知道穆休伦是额外抽出时间飞来新疆看她;在温存时,也是她主动催促他离开的……可在初次激情过后,醒来身边见不到伴侣的身影,这滋味确实有些怪异。
说酸涩,称不上。说寂寞,远远不到。
苏纪时从来不会撒娇,可在这一刻,她忽然很想听听穆休伦的声音。
她的手指在拨打电话的按键上迟疑着,心中却在想:这种情况,明明应该是他主动打给我?
“啊,差点忘了!”小霞忽然拿过自己的斜跨小包包,“穆总见你一直在睡,就没叫你。临走前留了封信在我这儿,说你醒了之后交给你。”
说着,她打开小背包,取出了一张便签纸。
那张纸是淡淡的米黄色,印着横条纹,也不知穆休伦是从哪个便签本上随手撕下来的。它的四角被规规整整地对齐,折好,叠在一起。透过纸背,隐约可见书写的痕迹。
苏纪时完全没想到,穆休伦会用这种最原始的方法,给她留下一道讯息。
小霞挠挠头,大咧咧卖蠢:“其实穆总给我的时候,我问他,难道不怕我偷看吗?穆总说不怕,因为他说我绝对看不懂……苏姐苏姐你快打开,我实在太好奇了!”
“哦?”
苏纪时挑眉,她也很想知道,“只有她才能看懂”的文字究竟是什么样的。
于是她接过、打开。
——出乎意料的,这封信的内容很短。
短到只有寥寥三句话。
没有台头、没有落款。
字迹洒脱快意,同时又力透纸背,可以想象男人写下这串字时,倾注了多少感情——
【于我而言,
你是淌过摩尔曼斯克的暖流,
亦是填满亚马逊拗陷的长河。】
苏纪时微怔。
这没头没尾的三行情诗,旁人看不懂,但苏纪时再理解不过。
摩尔曼斯克,是俄罗斯极北的一座港口城市。它位于北极圈内,一年中有一个半月的极夜现象,在此期间,太阳会一直沉落在地平线以下,而北极星则近乎垂直地悬挂在高空。
按理说,在这样的地理位置下,这里应该寒冷无比。可实际上,它是俄罗斯唯一的一座“终年不冻港”,盖因北大西洋暖流自此经过。
正是那条途经的洋流改变了这座城市的命运,带给它温暖与希望。
而诗的第三句,则指的是世界上第一大平原“亚马逊平原”。
所有冲击平原都在河流出海口形成:亿万年来,河流来回扫荡,削平山岳,填满沟壑。
河流的力量,既是强大的、猛烈的,也是细腻的、和缓的。
而在穆休伦心中,苏纪时便是融化他的暖流、改变他的长河。
第85章 大年夜
按照计划,节目组回到可可托海后,还要再待上几天,完成最后一个拍摄任务再回京。只是这样一来,所有人都要在新疆度过大年三十了。
不过对于艺人和七七八八的工作人员来说,大小节日在剧组里度过,实在是很常见的经历。节目组上下几十口人,大家聚在最大的一座毡房里,一起吃手抓饭、烤肉串,热热闹闹,一点不寂寞。
陈刚玉更是直言:“还是在节目组里过春节更好!省的大过节回家,要被一堆亲戚催问什么时候结婚。”她今年三十有二,出道十几年,自从几年前和圈内男友分手后,一直单身到现在,真是要愁死家中的亲戚了。
催婚催育催二胎,真的是过春节必备话题,即使是女明星也逃不过。
众人聊着聊着,又把话题转到了苏纪时身上,探问她的感情经历。
苏纪时一笑,大大方方道:“我?短时间内不打算结婚,我的首要重点还在事业上,若是早早成家、生子,就会有所顾虑,所以我打算把这些事情都往后放一放。”
秦丘敬佩地说:“苏姐你可真了不起。你现在已经坐到很多艺人坐不到的位置了,还这么有拼搏心。”
苏纪时没接话,心想,我的事业心可和娱乐圈没一点关系,说出来怕吓到你。
“不过……”秦丘眼睛闪亮亮地注视着她,半晌,大胆飚出一句话,“结婚可以过几年再结,但是恋爱可以先谈一个吧?”
他手里抱着一只酒杯,座位只与苏纪时隔着一个人。他耳朵通红,也不知是被灌了太多酒,还是被火炉烤出来的颜色。
他说完后,整个节目组都静了几秒——他才二十岁,出道没多久,还没学会如何伪装成另一个人。他以为自己的这份心意掩藏的很好,可实际上,导演看出来了,follow PD看出来了,他随行的助理看出来了,同组的艺人看出来了……而苏纪时,自然也看出来了。
不过大家都比他年纪大,都比他会装模作样,故而人人都装作没发现的样子。
哪想到今晚,小伙子多喝了几杯,实在憋不住心里话了。
面对这样近乎明示的暗示,所有人的视线都挪到了苏瑾身上,想看看她是会接受、还是会把话题岔开。
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只见她莞尔一笑,大大方方道:“你说的没错,婚可以晚结,但是恋爱需要早谈——前几天,我刚谈了一个。”
秦丘:“……”秦丘的脸顿时垮了,一脸灰暗的望着苏纪时,那模样仿佛不是梦中女神宣布恋情,而是梦中女神宣布出家。
真是哀莫大于心死。
他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立场说。
苏瑾是什么人?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一颗明星。
他只怪自己痴心妄想,明知道苏瑾那么优秀,有无数人追求,还妄想自己能够跳出“姐弟”的界限……
越想越难过,秦丘突然拿起手边的烈酒,不顾一切的要往嘴边送!
越是寒冷的地方,酒越烈。这一瓶白酒足有六十多度,要是真让他吞这么多进肚,还不得把肠胃烧坏了!
周围的人吓了一跳,赶忙扑过来按住他。伟经、严长辉一个抱住他胳臂、一个抢下他酒瓶,不停的劝着这位小弟弟冷静些。
可陷入恋爱中的少年人,哪有什么冷静可言呢?
他赤红着眼,委屈巴巴的望着苏纪时,就像是一只惨遭抛弃的小野狗。
秦丘问:“是……是‘他’吗?”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苏纪时点头,干脆利落:“是‘他’。”
除了穆休伦,她身旁再没出现过第二个男人。
秦丘只和穆休伦有过一面之缘,但仅仅是那一面之缘,穆休伦周身萦绕着的矜贵高冷的气质,便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即使现在回忆起来,他依旧有些胆颤。
可他偏不服输,借着酒意,咬牙问道:“我哪里不如他了?”
苏纪时见他实在要问个清楚,只能实话实话:“他比你大。”
秦丘眼泪将掉未掉:“年纪有这么重要吗?我只比你小6岁,你喜欢小奶狗我就是小奶狗,你喜欢小狼狗我就是小狼狗……”
“唔——”苏纪时委婉道,“——我喜欢各方面都大的。”
秦丘:“……”
小霞:“…………”
其他艺人:“………………”
秦丘“汪”的一声就哭了。
……
众人闹到零点才散去。秦丘最后是被他助理扛回去的,一个人扛头、一个人抬脚,秦丘抱着酒瓶不撒手,像是条寂寞的死狗。
苏纪时颇为无奈,她摇摇晃晃从毡房里离开,踩着积雪,慢慢悠悠走回了自己的毡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