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人动了动,随即朝他挥了挥手,怎么来的就怎么跑着离开了。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一丝失落。
金雨苫从阳台回到宿舍,薛凝宁的头探出来,穗子的头也探出来,穗子问:“你大晚上嚷嚷什么呢?”
金雨苫笑了:“我睡懵了,以为外卖来了。”
……
次日,金雨苫破天荒地没有去跑步,因为她昨晚失眠,闹钟都没能叫得醒她。
上午十点,穗子出去了,薛凝宁从澡堂回来,用毛巾裹着头发,先是做了面膜,紧接着做了一次全身的去角质,最后开始在试衣服上犹豫不决。
金雨苫今天课少,就一直安静地在寝室里坐着看书,两个女孩子看起来各自忙碌,其实注意力却都在对方身上,暗自较量。
最终还是金雨苫忍不住,先开口了。
“你今晚不要去赴约了。”她说。
薛凝宁的动作一滞,缓慢地转过身来,可笑得看着她:“你想搞破坏?”
金雨苫无奈道:“陌陌上的人,根本就不是焦栀。”
薛凝宁不屑地笑出声,她把一条裙子比在身前,对着镜子抚摸上自己白皙修长的脖颈,慢悠悠地说:“你不要再拿粉丝滤镜去看你的焦焦美人了,男人啊,都有两幅面孔的。”
金雨苫说:“你大可不必装作阅人无数,你甚至一次恋爱都没谈过不是吗,你怎么敢把自己的那种照片发给一个陌生人?”
“因为那是焦栀!”薛凝宁微怒,一把将连衣裙扔在桌子上。
“不管他是谁,”金雨苫转过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一些:“人总是拿自己不在乎的,去换自己想要的。你那样做,就证明,比起让一个男人多看你一眼,你根本不在乎自己宝贝了二十年的身体!你觉得你这样做,就能让他爱上你吗?”
大一的时候,穗子补了六季的《欲望都市》,金雨苫也跟着看,记得当时Samantha的大尺度镜头让金雨苫脸红心跳,也让她足不出户就图鉴了两性关系。里面有句话正适用眼下的情形,里面说:第一次约会就上床的关系就止于性。
那么同理,一开始就用艳照交换来的关系,也是一样的下场。
而偏偏很多女生认为,用贱卖自己的方式就能拉拢爱人来买单,真是大错特错。以为爱情比贞操重要,或是以为贞操比爱情重要,无论生出哪种蠢念头,都将得不到爱情。
薛凝宁说:“没见你平时这么关心我呀?我想我们应该算不上朋友吧?”
金雨苫冷眼看她,说:“你要是失联了,作为最后一个见到你的我,要接受调查;你要是被发现了尸体,我还要接受小报记者的采访;而且我是班长,更要负责帮助你父母处理你在学校的身后事……”
“你闭嘴!”从来轻声软语的薛凝宁愤怒地冲上来,握紧双拳,恨不得一张口就吃了她:“你就是想搞破坏!你太阴险、太恶毒了你!”
谁知金雨苫也怒了,猛地站起来,拽起薛凝宁的胳膊就走!
第26章 艳照风波(二)
薛凝宁身子单薄, 细皮嫩肉, 挣扎了几下都挣不开金雨苫的手!
“你要干嘛!”
“带你去见焦栀!”
“我不去!你放手!你不要搅了我们的约会!”
“约会?好!你不是说我在你这里根本没有竞争力吗?你敢不敢跟我一起去找他!”
薛凝宁一听这话,索性不挣扎了, 任由她拉着,她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矮上一头的女生,脑子瞬间有骄傲和不甘冲将上来, 她反客为主, 步子竟比她的还要快上两步,此刻倒成了薛凝宁在拽着金雨苫走。
“去就去!你说!他现在在哪儿!”
“他现在在羽毛球场打球。”金雨苫跟在她背后说。
薛凝宁一边黑着脸一边大步走,放起狠话:“你可想好了, 你要是拆穿了他,他绝不愿再看你一眼!”
金雨苫也学着她的语气说:“你可想好了,我原本不想让你在喜欢的人面前颜面扫地!”
薛凝宁冷笑一声:“你要做好焦栀打死也不跟你承认的准备,毕竟我们是地下恋。”
“地下恋还是小三心里没数吗?”
“男未婚女未嫁, 大家靠实力说话!”
“那走吧!”
“等等,我先化个妆。”
“……”
……
半个小时后,两个女生出现在羽毛球场馆的门口, 彼此对视了一眼,两双年轻的眼睛里充满着对决。
C大羽毛球馆的窗户又高又小, 场地有些老旧,光线不足使整个场馆显得空旷而压抑。今天是周一, 只有三组人在打球,金雨苫一眼就找到了焦栀和谢不邀的身影。
她带着粉丝滤镜在看他吗?
没错,就算是有粉丝滤镜吧, 他颀长的身影挥舞着球拍的时候、他紧抿着唇手上却轻巧地接住每一颗球的时候、他不小心看见她出现在门口一时发愣错过球的刹那,在金雨苫看来,都是颠倒众生的。
“老焦!你怎么不接球啊?”谢不邀背对着他们,大嗓门响彻场馆。
他穿一双白蓝相间的尤尼克斯的羽毛球鞋,藏青色毛圈短裤,一件白色的三叶草短袖T恤,头发似乎是刚刚洗过,凌乱潮湿,随着他跑过来的动作颤了颤,很清爽的样子,他迈着长腿三步两步就跑到了两人面前,面容苍白,鼻翼微红,但眼里确实含着笑的。
“我还是回去吧!”薛凝宁的嘴角紧张地抽搐起来,拉着金雨苫的手调头就走。
“喂!”身后有个好听的声音叫住了他们,薛凝宁停了下来,金雨苫也转过身来。
“你没看见我吗?”焦栀在两人面前站定,压低眉头看着金雨苫。这是薛凝宁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着他。
他看她的眼神是那样温柔,清澈,还很在意形象地用脖子上的白毛巾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
金雨苫感觉到薛凝宁握着自己的手,忽然就一紧,对方手心里有湿凉的汗液渗出。
金雨苫也觉得自己被嫉妒冲昏了头,此时冲焦栀尴尬地笑了笑,说:“你鼻音怎么这么重,是不是着凉了?”
焦栀擦着脖子上的汗,下颌微抬,点点头,含笑看着她,想问问她昨晚到底什么情况,但见她身侧还有人,便收起了笑容,变回了一本正经的模样。
薛凝宁看见他,迅速而陌生地扫了自己一眼,又把视线落到了金雨苫的身上。
他问:“你朋友?”
薛凝宁的脑子轰鸣一声,差点站不稳。
她今天穿了一条他在陌陌上说最喜欢的红色裙子,隐约可见胸口的柔嫩,她自认妆容精致,乌发披肩,而在他那里竟没有换来多一秒的瞩目?
金雨苫用手攥了攥她的手心,紧张地应对着焦栀,笑:“是啊,同学。”
焦栀这才正眼看她,说了句“你好”。
金雨苫转头问她:“你不是说还有事?我们要不要先回去?”
薛凝宁咽下口水,兀地甩开了她的手,上前一步,声音微小、试探地盯着他的眼睛:“猪猪?”
焦栀明显怔了一下,后退一步,紧接着一脸无辜地看向金雨苫。
薛凝宁有点急了,上前抓住他的胳膊:“猪猪,我是喵喵啊!”
那是他们彼此之间的昵称啊!难道他都听不出来吗?
焦栀眉头一锁,触电般甩开她的手,从她炙热的目光中,逃到了金雨苫的身后去。
他站在金雨苫背后,用大手把着她的肩膀,身子微微弓着,躲在她的背后,防备地看着薛凝宁。
金雨苫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没事,然后眼睛一瞪,迅速给薛凝宁使了个眼色,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还嫌不够丢人吗?”
薛凝宁痛恨地望着焦栀,那双画了烟熏妆的眼睛瞬间泛红,双手不可抑制地颤抖着,鲜艳的嘴唇上几乎快滴出血来。
焦栀小声地在金雨苫耳边说:“你的同学好奇怪……”
“没事小栀,她失恋了而已。”
……
两个人回到寝室,薛凝宁趴在桌子上哭,金雨苫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不说话。
“他真的装作不认识我……”薛凝宁声音沙哑地说。
金雨苫翻了个白眼:“他就是不认识你啊!”
“他是装的!”她声嘶力竭地吼道,妆也花了,头发也乱了,面容狼狈不堪:“他就是个色狼!他就是想和我保持那样的关系!他不也是在陌陌上约了你?你比我好在哪里?凭什么他能公开你!却不能和我……”
金雨苫想起了那晚,一身黑衣的他把自己拉到宾馆里,灯光乍亮,他那双惊愕的眼睛。
“不管他以前怎样,但我用过他的手机点餐,他手机里根本就没有陌陌这个软件。”
薛凝宁呜呜地哭着,伤心欲绝,再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金雨苫走过去,把对面的椅子拉过来,坐在她的身侧,闭了闭眼,深呼吸,又睁开,眼里的愤怒已经烟消云散了。
“我问你,你给那个人发的照片里,有没有露脸?”
薛凝宁的哭声一下子停住了,她被瞬间石化了一样,僵硬地动了动,随即哭得声音更大了。
金雨苫说:“有,对不对?”
她哭着点了点头。
“要不报警吧。”金雨苫说。
薛凝宁一下子坐起来,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不能报警!报警的话!全世界都知道了!”
金雨苫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薛凝宁看着她眼中的担心,嘴一瘪,两行泪就落了下来。
“我……我不知道……”她哭着哭着,忽然慌张地抓住金雨苫的胳膊,双眼恐惧地望着她:“你说!那个人会不会把我的照片发到网上去!”
“我不是吓唬你,当然有可能。”
薛凝宁的手一下子垂下来:“完了……我完了!”
“你别哭了!哭得我脑仁疼!”金雨苫说:“我分析,这个人有可能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不然也不可能知道焦栀,他也一定爱逛校园论坛,知道焦栀用过陌陌的事,所以才借机冒充焦栀让附近的人搜索到他,这么看,他一定不光是骗了你一个人。”
金雨苫拉着她冰凉的手,攥了攥,迫使她冷静下来:“你告诉我,这个人除了见过你的照片,知不知道你的名字你的专业以及其他个人信息?”
薛凝宁哭着摇摇头:“我没说,在那上面,我不敢说真实的东西,他叫我喵喵,我叫他猪猪。”
说起这甜蜜昵称的时候,薛凝宁后悔地闭上了眼,眼泪像开闸的水龙头一般落下。
金雨苫说:“那就好,你听我说,他如果想散布你的照片,第一,是可能发在色情网站上,色情网站上有那么多照片,没听说哪个女生是在色情网站上火起来的,所以即使上传了,也不会对你有太大影响。”
薛凝宁低下头去,表示默认。
金雨苫又说:“第二,他有可能发在微博上炒作,但你要知道,微博炒作还要买话题、买热搜、买粉丝、增加转发量,他很难只靠你几张艳照就把这事给炒起来,只可能换来几个好色之徒的转发,而且还要担着负法律责任的风险,他有什么收益呢?对不对?”
薛凝宁把她的话听进去了,渐渐没有了哭声,哽咽起来。
“第三,也就是最有可能的,他把你的照片,和一些其他骗来的姑娘的照片发到自己的空间、朋友圈、群里去显摆,而我们是同校,拥有着共通的交际圈,那么这些照片就很容易对你当下的生活产生影响。”
“那怎么办啊!”薛凝宁一下子害怕起来。
她其实最害怕的就是最后一种,如果她身边的同学、老师、甚至于家长看到了这些羞耻的照片,那么她可怎么活下去?
“冷静,冷静下来。”金雨苫说:“他在那上面是不是对你百般温柔?约你见面是不是也有要交往的意思?”
“是……”薛凝宁现在想想就恶心:“他说他已经爱上了我,说希望我能做他的女朋友。”
金雨苫点点头:“那就好办了,他对你是有期待的,是很有好感的,而且他既然敢约你出来,就证明他自己的条件不那么差,起码他觉得,即使你发现他欺骗了你,他也能把你给哄到手。所以只要你不戳穿他,不闹僵,他就会暂时把你的照片存在手机里,不会把你的照片往外发。”
“是,”薛凝宁极力赞同,她抓起金雨苫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你说的都对,你一定要帮我!我求求你你一定要帮我!我那些照片……那些照片真的……现在想想真的很恶心!如果传出去的话!我会跳清湖的!”
金雨苫看着她,眼里已经有了主意:“那就去清湖吧。”
“什么?”
“约他去清湖。”金雨苫说。
薛凝宁看着她沉毅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你是在帮我吗?”
金雨苫一挑眉,看着她哭成小花猫的脸:“我们又不是朋友,我凭什么帮你?”
薛凝宁失望地低下头去,默默地擦眼泪。
是啊,她凭什么帮她,他们又不是朋友。
可她听见金雨苫又说:“不过……他冒充的是焦栀,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薛凝宁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哭哭啼啼地抓住她的袖子:“对!你一定要管啊!班长!这件事情你一定要管啊!”
“你快拉倒吧!”金雨苫甩开她的手:“这个时候想起我来了?赶紧去洗把脸,去去去!快去快回!”
薛凝宁强撑着站起来,鼻子吸溜吸溜地、慢吞吞地拿着脸盆走出了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