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涧沉吟:“若是这样,那他们想要探问这些秘辛倒也不难理解了。既有叛乱逼宫之事,必是也想用这些秘辛要挟朝中官员为他们所用。毕竟这些沉疴旧疾,内宅秘事,大约是没有人愿意被公之于众的。拿住了这些秘辛,也是拿住了朝中官员的把柄。”
细算日子,这些人抓/住齐耀之时,便是在如是教暴徒叛乱前后,他们在外头做这些事情,想来也是配合如是教的暴徒日后行/事的。
朝中官员被他们杀了好些,又有另外一些被拿住了把柄,即便他们叛乱逼宫不成,但造成了如今这样的局面,情势也已然十分严峻了。
看林涧沉吟,钱英又低声道:“金陵传回来的消息说,乔总兵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嘱咐不要声张,悄悄将消息放了出去,想要看看幕后指使的人究竟是谁,如今也都在配合,想看看究竟能不能将计就计的将幕后的人给引出来。乔总兵说,就算这群人同如今大乱天下的如是教暴徒不是一伙人,也必然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林涧原本也是想着要钱英往金陵那边传话,让他们事先不要声张,看看能否将计就计,将幕后之人是谁给挖出来,却不想乔家的人已然这样做了。
林涧便让钱英盯着金陵那边,等着看之后是否会有消息传来。至于还在金陵等消息的人,也就先不打算撤回来了,只让他们隐藏好自己的行踪,待金陵事完后再回来。
既有乔家介入,林涧便暂将金陵事放下,又同钱英吩咐了几句,安排好细水营同守备营换防之事,而后又走了一小会儿,就到了将军府了。
在路上的时候,钱英就曾问过林涧,这齐老先生的事情是否要如实告诉林黛玉。
林涧想都未想就点了头:“少夫人如今还在吃着齐耀开的方子,照着齐耀的法子调理身体,这齐耀的事情,少夫人这月余都问过我多回了,如今人没了,一家子都遭了毒手,这定是瞒不过少夫人的。便是现下瞒过了,日后也总是要说的,不然这两三个月的药吃完了,过后又有谁来同少夫人瞧病呢?”
“这话不但要说,还要将实情告知少夫人。只是你们不必说,就交由我来讲吧。”
如今事多繁杂,这家里和都中也就罢了,这外头真有许多的事情是一时顾不上的,似林家生意上的事情,林涧多有关注,但要说面面俱到,一丝一毫都不漏那也很难,尤其是如今用人之际,这手底下用人的时候颇多,事情没发生也就罢了,若发生了,总还是要派人去瞧的。
林家生意遭了小人暗算,林黛玉昨日就如实同他讲过了,他调了人手去调查,夫妻俩也就此事都商议好了,如今齐耀的事情,他自是没有瞒着林黛玉的道理。
齐耀没了,他想林黛玉一定比他更为痛心,可人死不能复生,再多痛心也是枉然,不如铆足了劲头为齐耀和齐家人报仇,方是正道。
至于林黛玉的身体,齐耀在此之前已将这半年之内该如何调养林黛玉的身体所需要的方案章程都写下来了,皆交由林涧保管着,这倒是不必操心的地方,至于半年之后如何,便要等那时再看了。
林涧回府,早有人将消息传至内院,林黛玉忙吩咐厨房将早饭送上来,她与林涧同用。
林涧每回大朝会,基本上都是要回府用早饭的,林黛玉也算着时辰,每回都要与林涧同用,有时候实在饿了,也不过用茶水点心垫一垫,但正经要是要同林涧一同吃的。
这用饭的时候,林涧没同林黛玉说齐家的消息,只是问起颜氏母子的情况,听林黛玉说颜氏母子一切都好,他也就放了心。而后不等林黛玉问起,他就同林黛玉说起了岭南那边才得消息。
林黛玉心里一直惦记着林鸿夫妇,也问了林涧许多次了,林涧说与她听,也是为了叫她安心。
一时饭毕,等紫鹃领着香雾纤柔将案几上的碗筷都收拾走了,林涧又等着林黛玉漱了口缓了一会儿,才望着林黛玉轻声道:“玉儿,齐家的事有消息了。”
他缓缓将齐家的事情同林黛玉讲了,林黛玉闻言默然许久都没开口。
林涧一瞧便知林黛玉这是上了心了,纵她不说话,可心里还不定如何自责呢。
这事儿阴错阳差,各人有各人的源法,要说真是一个人的错处,那也实在是靠不上,林涧怕林黛玉将这些想法存在心里伤身,便将人揽在怀里,柔声宽慰细细同她说了。
夫妻俩又说了一会儿话,林黛玉的神色才渐渐好了起来。
她凝望着林涧的眼眸,想起前头林涧的话,轻声问道:“夫君方才说,那些人抓/住齐老先生后,第一个问的就是我的事情?”
第188章
有了先前在□□那一夜被如是教暴徒盯住的事情, 林黛玉与林涧深谈一番,已知晓那些人是盯上她自己了。
如今再听见林涧说抓/住齐耀的这些人特特找齐耀问她的病况, 还是头一个就问, 这就不得不令林黛玉关注了。
林涧点头, 他也没有要瞒着林黛玉的意思, 将事情都与林黛玉说了。
“金陵传回的消息说,那些人在抓/住齐耀后,并未遵照与齐耀的约定放走他的家人。齐耀生气他们的出尔反尔,于是拒不与他们的合作。原本一开始,齐耀也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只知道他们需要齐耀配合做一些事情,为家人安全,齐耀就答应了他们的要求。想办法将我的人支开,单独去赴约。”
“之后看那些人不守承诺, 又问的是关于你的病况, 齐耀行医这么多年, 不论秉性上如何,这医者的本分是从不曾有过逾越的,也从未泄露过关于病患的事情, 他必然是不肯说的。可他若不说,他家人的性命也就保不住了。嗣后迫于无奈, 他只能将你的病况说了。谁知这些人知道后并不满足,又威逼着他将都中看诊过的人家家中病患的病况都说了出来。”
“说到后头,将话都掏干净了, 齐耀纵知道离开的希望渺茫,但还是哀求那些人放了他们一家,只不过结果并不如他所愿,那些人心狠手辣,将他与他一家人都杀了。”
林涧的人同乔家的人赶去时,齐耀同齐家的人已经没了,这些事情自不能从齐耀口中得知,是后来秘密严审那些抓了齐耀的人,逼着他们回忆在场的情景才得以将实情拼凑出来的。
林黛玉十分痛心齐耀与齐家人的结局,她听林涧说他的人已去料理齐家后事,也将齐家人都悄悄带回驻地厚葬了,她这心里的感觉才稍稍减轻一些,可如今越是有这般枉死的人,林黛玉便越想找出幕后的指使者来,也好叫这些时日枉死在这件事上的人们能做个明白鬼。
“依夫君看,眼下这许多的动作,究竟是针对我的?还是针对夫君的?亦或是将军府的?”
林涧默然片刻才道:“是针对你,也是针对我,更针对将军府。”
“如果还要往深了说,也是针对文武百官和圣上的。”
若将这段时日那些人私下的这些动作零散来瞧,便是针对各家的都有,也瞧不出什么具体的目的来。可是若将所有的事情放在一起来看,却能发现,这幕后的人虽不知道是谁,但这人在这棋局上织就了一张大网,将所有的人都网罗了进去,然后/进行分别的打击,以此来达到他的目的。
探取京中权宦人家内眷的秘辛隐私事,如是教暴徒又将些官员屠杀,这摆明了是要控制都中官员内宅外家,是想要将都中这些文武百官们的性命身家都捏在手里,意图将来好任由他的摆/弄。
这人如此关注林黛玉的事情,想必也是想探听消息后,看看有何秘辛之事能用来对付或要挟他林涧的。
将这张大网的一丝一缕都分析透彻了,这幕后之人想要做些什么,也是一目了然的了。
纵这些人不是从前被林鸿所镇压的如是教余孽,但这些人的目的却并没有什么改变。他们打着如是教的幌子祸乱朝野上下,又说着要报仇要复辟前朝江山的话,说到底,无非还是为了得到这天下。
他们惦记这江山,想必不是一日两日了。
林涧回神,瞧见林黛玉因他的话陷入深思,那般秀丽好看的眉眼因他的话眉目不展,林涧瞧了便觉心疼,他含笑抚上了林黛玉的眉间,轻柔替她抚平眉间褶皱。
“玉儿,将这些事情说与你听,不为叫你发愁的。你且不用愁,也不用费心,事情我心中都有数,横竖不会叫人算计了去。你放心吧。如今都到了这个境地了,想来很快就能有结果的。”
“你如今精神才好些,犯不着为了这些事情耗了心神,凡事都有我在,你只管好好的过日子便好。”
林涧自然愿意事事都与林黛玉通气,可却不愿意看见林黛玉为这些事情耗神发愁。
林黛玉如今也知保重身子的重要,她也不似从前那样心重,只是话说到了跟前,觉得眼前局势如同迷雾一般瞧不见全貌,这才有些担心的。
林涧抚平她眉间褶皱,她顺势舒展眉眼,被林涧揽入怀中的时候,感受到林涧握着她的手,感受到林涧结实有力的臂膀,散在四肢百骸中的踏实感令林黛玉一下子放松了心神。
“夫君,我听你的。”
外头的事她帮不到林涧什么,她也相信林涧会将这些事情都处理的很好,而她要做的,便是做好她自己该做的事情便好了。
如今正值非常之时,他们夫妻二人当万事小心才是。
林涧也没忘了齐耀当初头一次给林黛玉瞧病过后同他和乔氏所说的那番话。
齐耀说林黛玉的身子用药调理个一二年方好,在用药调理期间,因为药性克制的关系,林黛玉是不宜有孕的,且以林黛玉用药时的身体状况,也是很难有孕的。
这事儿齐耀未同任何人讲过,便只有林涧同乔氏知情,就是林鸿这母子俩都没对他说起过。说起来这不过是个暂时的情况,也就是一二年的功夫,也不是永远不能有孕,实在没必要闹的所有人都知道。况这是林黛玉的隐私,林涧和乔氏自个儿觉得没什么,爽快接受了,也并不在意这个,便不觉得有什么需要拿出来说的。
齐耀更说了,等林黛玉调养个一二年,再过两年正是十九二十岁的时候,这个年纪有孕反而对林黛玉这样自幼身子孱弱的人来说是件好事,比起那些十五六岁就有孕生子的女子来说,凶险自是小了许多的。
如是教的那些人将齐耀抓去,逼着他将这些事情说出来,那些人知晓了林黛玉的事情,可人都被抓/住了好好的关着,那些人也传不出去。乔总兵决意要将计就计引出幕后的人来,却也知晓不可将林黛玉的事情说出去作诱饵。
从金陵传回来的消息上就说了,乔总兵不但将林黛玉的消息摘出去了,还将诸多内卷的秘辛都摘出去了,送出去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作为诱饵。
乔家与林家有亲,必不会做不利于林家的事情。可为着林黛玉考虑,林涧在路上时就吩咐了钱英,让钱英往金陵那边传话,请乔家知情的人都要口风严实,切不可将有关林黛玉病况的事情传出去。
外人想是不会知晓的,他就是怕事情传到林黛玉耳中,惹得她多思多想,那样便不利于她将养身子了。
夫妻两个又说了一会儿话,林涧便言说不能在府里多待了,他回来用饭,又同林黛玉说了这么一会儿的话,眼瞧着时辰到了,他还要亲去看看外头的将士们差事做的如何了。
都中事情日渐平息,他这个京畿大营的统领也是要预备回细水营去了。
他练出来的将士换防后得留在都中,贾琏带出来的将士换防后就归到了细水营中,而原本在都中的将士自是要换防到别处去的,这守备营的将士也是他手底下的,既要换防,自然也是要他亲自去交接的。
贾琏解了细水营被如是教暴徒围困之急,他将从北边军中带回来的将士安置在细水营中,人却没留在京郊营中,而是一人一马到了都中,先入宫去复了承圣帝的召见,而后又来见林涧。
贾琏这回有救援及时的功劳,解了京畿大营的后顾之忧,承圣帝是十分赞许的,亲自召见贾琏,当面好生赞扬一番,言说等事情平息后便会给贾琏论功行赏。
贾琏倒不敢居功,见了承圣帝后就来寻林涧,林涧在城外大营中听得消息,便让钱英给他回话。
“城外大营不过暂时驻扎,叫贾将军不必来此处了。换防之事要到兵部去交接,你便同贾将军说,我与他就到兵部相见吧。”
如今他同贾琏两个都不在驻地,贾琏此番救驾有功,回都中后必是有所升迁封赏的,两个人都没有衙门坐堂,林涧也懒得将人再带回府中说话,干脆就与贾琏在兵部叙一回也无妨了。
贾琏是他的人,这在都中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如今这等局面,他再同贾琏见面也无需藏着掖着,堂堂正正的相见叙话,也无人敢说些什么。
兵部自不敢怠慢这两位救驾功臣,等林涧同贾琏办完了交接事宜后,兵部堂官特特给林涧和贾琏收拾出一间屋子来,让林涧同贾琏在屋里坐下说话。
林涧让钱英在屋外候着,他自个儿同贾琏在屋里叙话。
林涧也是大半年没见着贾琏了,此时再见贾琏,心下倒暗暗点头颇为满意,果然将贾琏送到北边军中去历练一番是没错的。
这人没去之前虽有所改变,但瞧着还是个富家浪荡子弟,一眼的春水荡漾总是去不掉,如今去战场上走了一遭,这人脸上身上倒是添了些铁血与坚毅,整个人瞧着就跟从前大不一样了。
“我已同圣上建言,将你留在都中,不必再往北边军中去了。”
第189章
如今大周强盛, 外敌不敢轻易入侵,北边也只是偶尔会有游牧民族的骚扰, 都不是什么大的阵仗, 但也不是那么的太平安逸。
岭南这边多是苗人夷人, 族类与中原人不同, 如今虽都聚在一处,但摩擦冲突还是有一些的,也不是连年平静,总有些事情发生。
皖南那边内里倒是一派平静,可海岛上却多有盗匪侵入,再加上大周海业比较兴盛,与周边海上小国多有贸易往来,不论是民间的还是朝廷的,都是有些生意往来的, 这些往来让那些海上小国看到了大周的幅员辽阔物产丰富, 多有人暗中妒忌想要侵入大周, 海盗们暗中有这些海上小国的支持,对皖南边地的骚扰还是比较猖獗的。
林涧将贾琏送去北边军中历练,只是为了让贾琏身上有些军功傍身, 能让都中众人改变对贾琏的印象,倒不是为了让他在北边军中博太高的出身。说实在的, 要说能得更高的军功,在北边军中肯定是不及在皖南军中的。
比起岭南和皖南军中,北边军中因为经过之前的清洗各家势力都被削弱, 各家都在北边军中有根基,但是这根基又都不足以让各家以一家之力掌控整个北军,因此比起别的驻地,北边军中应是各个驻地中势力最为均衡最为平衡不会再起任何波澜的驻地了。
林涧送贾琏入北边军中,不会对北边军中有什么太大的影响。若贾琏能在北边军中好好经营,以他的能力,将来擢升个北地将军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而在林涧的计划中,也并不预备这样早就将贾琏调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