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的德妃总算是站了出来:“回万岁爷,嫔妾有事要禀告。”她跪在地上,看着双手背后,手指仍忍不住颤抖的太子,还有站在他身边,一脸似笑非笑的温知许。
“嫔妾要告,宸妃与太子二人。”她闭上眼睛,轻咬着牙的嗓音狠狠道:“她二人私相授受,早已暗生情绪,欺瞒陛下。”
一直低着头的太子,震惊的抬起头
话音刚落,是德妃额头碰撞在鹅卵石上的声音。
这畅春园四处来往都是人,德妃此话一说出来,众人的都不知往何处躲,恨不得没来这该死的宴会才好。而跪在地上的德妃,身姿挺拔,颈脖之处紧紧绷起。
她打的是玉石俱焚的主意。
温知许没去看身边的太子是如何反应,也没瞧对面的万岁爷那双能喷的出火的眼睛,低头嘲讽一笑,抬起脚往前走去,直到走到德妃身边才停下:“正好,嫔妾也有事禀告。”
她细长的眼睛抬起头,微微往前方一瞧,低着头的妃嫔们,瑟瑟发抖的奴才,还有李德全早就准备好的,穿着黄马褂的御前侍卫。
最后将眼睛落在康熙身上,温知许勾起嘴角笑着道:“但我们还是重新找个地方吧,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
一盏茶的功夫,众人又回到畅春园。
屋子里乐师都被清了出去,门口四处都围上了乾清宫的侍卫,畅春园的奴才们都一一关押了起来。众妃嫔们都坐在刚刚自己坐着的位置上,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来。
李德全压着刚刚说话的小太监,温知许照例坐在龙椅下首。
康熙低下头,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德妃,太子与大阿哥一左一右的站在那。
思极刚刚的话,过了会他总算是冷着脸开口:“德妃,你刚刚说太子与宸妃两人有私情?”德妃扬起下巴,高声道:“万岁爷,嫔妾有人证物证。”
她一开口,没一会便从外面走进来几人,一个侍卫,两个太监。
太子再看见那几人的时候,瞳孔一缩,垂下去的双手忍不住的握紧。
“万岁爷,此人是太子的心腹,这两个太监也是常年形影不离跟着太子的。”德妃站起来,指着前方问那个侍卫:“太子派你们找了一年多的女人,是不是她?”
那侍卫顺着德妃的手看着坐在龙椅下首的温知许,一双震惊的双睛瞪的老大。他不用说话,光凭脸上的表情就足以证明一切。
垂下头,不敢看太子一眼,僵硬道:“是。”
德妃心中得意,又问那两个太监:“你们是常年跟着太子的,本宫问你,太子这一年来可有去过后院?”太子后院人不少,但是子嗣艰难,别的阿哥们早就做阿玛了,但是太子膝下却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
众人早就在好奇这件事了,在背地里有说太子身子有问题的不知多少。
两太监一脸紧张,磕磕绊绊的回答:“太子去后院去的少,有时候一个月也去不了一次,去了也就是在太子妃那坐坐,从来……从来没要过水。”
青竹般的人身子早就僵硬的厉害,闭上眼睛不敢往上瞧,他不怕别人,就怕那人若有所思的目光。
“太子爷这般洁身自好从不肯去别的女人屋里半步,背地里却找一个女人找了一年之久。”德妃抬起眼睛看上去:“而这个人又是宸妃娘娘。”
“若说太子爷与宸妃之间没有问题,万岁爷相信吗?”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无人再回她的话。
德妃又跪下来:“太子书房中画了不少宸妃的画像,目的自然是为了睹物思人,可这般不符人伦,惦记上自己皇阿玛妃子的,可见太子之心,众人皆知。”尖锐的声音之后,众人连呼吸声都不敢放大。
直到温知许站起,满含笑意的眼睛往德妃那看去:“娘娘说完了?”
德妃对上那戏调目光。
花盆底的声音开始响起,直到走下去,背对着身子转过来,温知许才笑着道:“那么,现在该我了。”
声音清脆又空灵:“嫔妾今日要告德妃三大罪。”
温知许转过头:“其一,诬蔑本宫与太子,其心可诛。”
“其二,背地里派人杀害章嫔,视皇权如无物。”
“其三。”温知许跪下来:“嫔妾要告德妃与大臣隆科多之间有私情,藕断丝连,缠绵悱恻,将近二十多年。”
这声音比刚刚德妃的声音小多了,却让人呼吸都是一顿。
德妃过了许久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满脸疯狂的看着温知许吼道:“你血口喷人。”只那身子却忍不住剧烈的颤抖。
过了好久,龙椅上的人才撩起眼帘,满脸复杂的往下看,搭在扶手上的手背青筋冒起:“你二人可知,这话之后要承担的后果。”
说罢,挥手让人去查太子的书房。
随后问温知许:“你三告德妃,证据呢?”
温知许转过头示意棉雾。
章佳氏也站了出来,她直挺挺的跪在温知许旁边:“嫔妾作证,今年二月份还没去春猎的时候,嫔妾去永和宫无意间听见德妃与宫女绿屏在谈话,因周围没有人守着,嫔妾便偷听到一句。”
“之后还没去春猎,嫔妾就莫名其妙的病了,短短三个月非人的折磨骨瘦淋漓。”话说到这,还有些哽咽:“之后德妃娘娘派嬷嬷来掐死嫔妾,是嫔妾身边的宫女换了衣裳,才让嫔妾逃了一命。”
“什么话?”龙椅上的康熙开口,章嫔见万岁爷没过问自己一句,终究还是苦涩道:“德妃娘娘说,难为他十年如一日的待我。”
德妃身边的绿屏已经被控制起来,她挣扎着身子扯着嗓子道:“你胡说。”
德妃却镇定自若道:“回万岁爷,当时嫔妾确实说过那句话,但是说正是万岁爷。”她磕了个头,轻声道:“怕是章嫔妹妹听漏了,光凭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就攀咬起来。”
“你!”章佳氏气的双眼带火:“那杀人呢?当时后宫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别说是我冤枉了你。”
“你当然能够冤枉我。”德妃垂眼反击:“到时候你随便找个嬷嬷来,就说是本宫派人去杀你的,也不无可能。”
“你强词夺理。”章嫔咬着牙,气的差点站起来,还是身边的温知许伸手阻止了她。
轻笑着上前,对着德妃道:“没人能够冤枉了你,这个人更不会。”她一拍手,站在外面的春嬷便走了进来:“奴婢春嬷,叩见万岁爷。”
那嬷嬷一张脸平淡无奇,眉眼淡淡开口的嗓音却带着独特的沙哑。
“章嫔是德妃派你去杀的?”康熙眯着眼睛问,春嬷点了点头,如烟熏过的嗓音继续开口:“不止这些……”
她一一道来,包括之前十一阿哥中金粉之毒,“德妃当时也知晓,但是却让奴婢盯着下毒的小太监,之后眼睁睁的瞧着宜妃与赫嫔斗的你死我活。”
“既然你之后也杀了小六子,之前为何要多此一举。”
春嬷的嘴角扯出一个有弧度的笑,表情渗人:“留着小六子,是怕万岁爷心软,到时他便能派上用处。”至于是什么用场?当然是揭罪告发了。
反正当时德妃左右都没想过留赫嫔活着。
“之后又偷了翊坤宫的腰牌,让苏常在去处置了翡翠,嫁祸给翊坤宫。”原本死了十一阿哥,万岁爷就怜惜宜妃娘娘,这一招便让万岁爷对宜妃娘娘起了疑心。
康熙不记得苏常在,还是身边的李德全道:“是之前一同从温府出来的,当时与石答应一同伤了通贵人的胎,万岁爷下旨赐死。”
康熙撩起眼皮,点头,春嬷含着烟熏的嗓音还在响起:“惠妃不受宠,荣妃常年在宫中不出来,只有万岁爷对宜妃娘娘起了疑心,德妃才有更上一城的机会。”德妃再如何受宠,总归上身份还是差了旁人一大截,只有弄倒了宜妃,她才有希望。
之后德妃果然就一步步掌握了后宫大全。
“主子不敢太冒险,章嫔本来也无事,但是她无意间听见了主子的谈话。”春嬷轻声道:“夜黑风高,奴婢一时失手。”
“你们是串通好的,沆瀣一气。”德妃咬着牙站起来:“随意找一个嬷嬷来诬蔑我,你以为万岁爷会信吗?”
“这嬷嬷可不是本宫随随便便找的。”温知许站起来,面对着德妃轻声道:“你康熙十二年进宫,春嬷后脚就跟着进来了,这么多年精心伺候着,为你大大小小谋了不少事。”
春嬷低头,额头往地上一磕。
清灵的嗓音响起,她听见宸妃娘娘道:“告诉她,你是何人送进宫的。”
沙哑的嗓音无端带着几分悲凉:“奴婢之前是佟佳府的,后来少爷让我进了宫,服侍当时还是宫女的德妃娘娘。”
屋内静的无人敢说话,龙椅上,康熙一手操起手边的茶盏,就往德妃身上扔:“荡妇。”
这时,外面去毓庆宫的侍卫已经回来了,李德全带着侍卫进来,十几个锦盒中装着的都是画。德妃从地上爬起,浑身杯水泼湿满是狼狈,她掀卡锦盒将画抖出来:“就我是荡妇是贱人?”
手指着温知许:“那她也是。”
“万岁爷看看这些,这些都是什么?是你的亲生儿子在惦记你的妃子,要是浪荡,嫔妾承认我害过人,但是嫔妾可没勾引万岁爷的儿子。”
她手中的画都已抖开,众人都瞧的仔细,每一张画都是个女子,桃花林中,素色的衣裳,却都是背影,连张侧脸都没有,这让人如何认?
德妃也看愣了,随后指着太子道:“你不是喜欢她吗?你不是找她找了许多年吗?她现在就在你面前,你去认啊。”
“德妃娘娘。”太子双手背后,躲开她的手,如玉般的脸上早已收拾好情绪,清冷又淡然道:“娘娘在说什么,胤礽不明白。”
“你撒谎。”德妃还要上前,一边的大阿哥却掐住她往后,随后自己跪了下来:“皇阿玛,儿臣愿为德妃作证,太子之前确实画过宸妃娘娘的画像,他派人去江南四处寻找娘娘这事也不是秘密,太子府中的心腹凡是看过画像的都可以来作证。”
“太子与宸妃之间,定然有关系。”
太子冷眼身边的大阿哥,自己的兄长,这个时候却还不忘记捅自己一刀。清冷的眼神撩起,往温知许那看去,想到什么闭上眼睛跪了下来:“皇阿玛,儿臣……”
康熙却抬手制止了她,转头问温知许:“宸妃,你如何看?”
“嫔妾与太子爷今日是第一次见面,旁人不知,万岁爷心知肚明。”康熙确实是心知肚明,否则早早的就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早就一手一个掐死了这两人。
“那太子画你的画像,暗地里去寻找的事,该怎么解释?”大阿哥猛然盯着温知许,步步紧逼。
太子正要上前,身后的陈贵人不知何时走了出来,她跪下,清脆的嗓音轻声道:“回万岁爷,其实太子一直找的人是嫔妾。”
她抬起脸,露出自己那张越发相似的脸出来:“其实太子爷找的是嫔妾,嫔妾之前是宫女,有一回撞见喝醉了的太子爷,太子爷便记住了。”
她掐紧自己的手心,轻声道:“太子爷该是前年开始找的人,是不是。”不用旁人答,之前那一直跪在地上的心腹便点头:“是那年。”
“因为那年是嫔妾第一次见到太子爷。”
“不是……”温知许皱起眉,走出来。
“娘娘。”陈氏飞快的打断她的话,下巴微抬勾起嘴角,侧着的那半张脸迎着光亮,姿态与表情乍一眼看与温知许一模一样。
她看着温知许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摇了摇头,目光竟带着乞求:“嫔妾还不是万岁爷妃子的时候,私下里去见过太子几次,当时与我同住的宫女都知晓,太子府中的太监们若是找出来也能作证。”
“你不过是个替代品,”大阿哥站起来,陈氏却看着他直言:“大阿哥,惠贵人究竟是如何死的,你可以去问一问德妃娘娘身边的绿屏。”
“你这话什么意思?”大阿哥双目瞪大,陈氏想起那人自信的微笑,学着她勾起半边嫣红的嘴唇,轻飘飘的笑:“或许,您也可以问一问静贵人,她也知道。”
一直都是仰着头看那人如何自信的勾起嘴角,眯起的眼神满是风情,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今日她学了半点,只觉得心中畅快极了。
陈氏情不自禁的抬头,看着站在身边的太子,如愿的看见那双眼睛正低头看着自己,这般温吞如玉的人啊,总算又一次眼中倒映着是她的身影了。
她勾起嘴角,歪着头,学着那人灵动的声音:“是不是这样,太子爷?”
太子对上她的目光,不敢转身,他知道现在自己该怎么做,艰涩的点了点头:“是——”
他话音刚落,明知后果如何,陈氏却还是觉得此生无憾了。
静贵人被大阿哥揪着出来,德妃已经彻底完了,想到之前的种种,不用旁人逼,一五一十的将德妃是如何陷害惠贵人的说了一清二楚。
温知许撩起眼皮往她那看去,发现她虽怕的发抖,却还是将自己干干净净的摘了出去,将全部的错推到德妃头上。
不仅冷笑一声,树倒猢狲散。
不过她也没着急戳破静贵人,今日要死的是德妃,日后总有法子治静贵人。
话没说话,大阿哥已经疯了,披头散发,目露疯狂,要不是身后的侍卫们控制着,恐怕他会生扑过来,咬死德妃。
德妃的宫女绿屏被带下去,不到四十大板就全部招认。
之前故意弄脏她衣裳的宫女,还有名为延禧宫暗地里却为德妃干活的小太监,严刑之下都认了。
全是德妃娘娘一人指使。
脚步声响起,温知许走过去,一手掐起德妃的下巴,她满身都是玉兰香,带着温度的呼吸喷在德妃的耳边:“你还有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