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前任他叔冲喜——绿药
时间:2019-02-26 11:07:37

  姬无镜嗤笑了一声,看一眼殿内另一侧的小宫女,忽地凑到顾见骊耳边,压低了声音,道:“被舔得这么开心?”
  顾见骊一怔,手中的衣服落了下来。她使劲儿将姬无镜推开,狠狠瞪了他一眼。
  姬无镜笑。
  “你自己收拾罢!”她转身就走,迈出门槛,往外走了很远,嘴角噙着的笑始终未消。
  以前,顾见骊总觉得一个人说的不如做的靠谱。如今,忽又懂得许多事情并非都摆在明面上可以看得见。男女情爱间,像有一道无形的线,牵连在两个人的心窝。望着他,就会感觉到这根线的存在。这根线,亦会将对方的心事传来,心脉相触心意相抵。
  顾见骊没问,她也不需要再问了。不需要再胡思乱想,因为她感觉得到这根线的存在,她知姬无镜的在意和深情便已足够。
  至于心里的那点子疑惑,也变得不再重要。
  他说等他回来,她便等他回来就是了。
  姬无镜带着玄境子赶到襄西,与襄西公汇合,再与顾敬元里应外合,对西番发起进攻。捷报连连传回安京。
  六月中旬,当初留在雪山中养腿伤的季夏终于回到了顾见骊的身边。但是……顾见骊瞧着季夏呕吐不止的样子,有些懵。
  “你……”顾见骊望着季夏憔悴的模样,心里有了个猜测。
  季夏簌了口,擦了擦唇角,而后看向顾见骊,实话实话。她已经有了两个半月的身孕,这几天才刚开始害喜,亦是走出了雪山才知道。
  “这、这……这怎么能这样呢!”顾见骊生气了,拍了拍桌子,拍得她手心生疼。
  “他又没逼我什么,是我心甘情愿的!”
  顾见骊还是生气。
  “过分,太过分了!”顾见骊又使劲儿拍桌子,气得脸色涨红,“没名没分的!不像话!”
  “也不算……我们在村子里成亲了……反正也都没父母,办起来也简单……”
  顾见骊目瞪口呆。几个月不见,季夏这都已经成了亲有了身孕?
  一旁的芫平、芫安、芫顺和芫遂也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季夏忙走过去,牵了顾见骊的手,捧在手中里给她揉了揉拍疼的手心。她一边给顾见骊揉着,一边温声说:“知道您关心我,怕我受委屈。可我一点都不觉得委屈,我们好着呢。”
  顾见骊瞧着季夏含笑的眉眼,慢慢回过神来,脸色缓和下来,放软了声音,问:“他对你可还好?”
  季夏用力点头:“我可从小就在您身边,我什么脾气您还能不知道?反正我是不会让自己受一丁点委屈的!”
  顾见骊这才放下心来。
  芫顺在一旁打趣:“欠的喜糖可得补上!”
  “一定!”季夏笑着答应下来。
  顾见骊目光扫过芫平、芫安、芫顺和芫遂四个丫鬟,最后将目光落在芫遂身上。
  共同患难总是能加深感情,甚至使两个人的感情从无到有,比如长生和季夏,比如长风和芫顺,也比如芫遂和程家的表少爷。
  只不过与前两对不对,芫遂理智地掐断了那段感情。她深知两个人身份差距太多,薛家不会准她入门,就算她能入门,日后与婆家相处也好,与京中贵人们相交也好,种种都是荆棘,日子不会痛快。薛家公子寻过她几次,她都狠心不见。顾见骊甚至私下与她说可送她一道赐婚懿旨,亦被她拒绝。
  芫遂是理智的。
  顾见骊亦不再勉强不再参与,沉默祝福。若日后芫遂愿意冒险嫁过去或者再相中别人,她都会帮她。
  顾见骊喜欢芫遂的理智,在芫遂的身上,她偶尔会看到自己的影子。于是她越发亲近倚重芫遂,甚至将她每日下午派去陪姬星漏上课。顾见骊果然看见芫遂陪姬星漏上课时自己偷偷学识字。顾见骊满意地笑笑,又时常在不经意间教她些婢籍不会接触到的东西。
  深秋时节,朝中形势悄然发生了变化。
  朝野中流传着姬无镜想要篡位的说法。他本就姓姬,又是姬星漏的养父,一手扶姬星漏登基。朝野有这个猜测并不意外。
  这流言并不打紧,可后来姬无镜去了西番,朝野中又流传顾敬元打算造反篡位,联合其女挟正贤太后和幼帝,把持朝纲,只待顾敬元得胜归来杀幼帝,取而代之。
  顾敬元可不姓姬。
  “若说没人在暗中散布谣言,我可不信。”顾见骊说。
  温静姗沉吟了片刻,道:“大姬宗族林立,尤其亲王众多,这些亲王中不少人于封地拥兵自重,当着土皇帝。他们这些人好日子过得舒服了,难免野心越来越大。”
  “临泗王、广贤王、信元王、闵德王……静姗姐姐觉得会是谁?”
  顾见骊与温静姗对视片刻,忽得相视而笑,两个人心里都有了答案。
  “昨夜捷报送回,西番之役已到尾声,大军不日将班师回朝。虽然朝臣不能准确知道西番的情况,可大体猜测总是不错的。这次流言忽起,想来有人是希望在大军班师回朝前动手。”顾见骊缓缓说道。
  等她说完,计划已初成型。
  计策说来简单,不过是故意错说西番情景,让留在西番的大军悄然分成两拨,一波演出大军姗姗而回的气势,另一波却快马加鞭,早日赶回京中。
  计划商量妥当,顾见骊又道:“宗族林立,伯府遍地皆是。其实血脉早就远了。而这些宗族骨子里烂透了,不思进取凭白拿着朝廷的钱银过活。是该归拢归拢。”
  温静姗颔首,赞同顾见骊的意思。不过如今眼下还不是处理这事儿的时候,只是有了计划雏形,暂且后推。
  十月十二是姬平莲的生辰,亦是广贤王和闵德王计划闯入宫中挟幼帝的大日。一早,姬平莲端着亲手熬的肉羹粥送去给父亲。
  “平莲祝父亲心想事成。”
  广贤王哈哈大笑,开怀道:“我的女儿,在家等着父亲给你赚回公主的位子。”
  姬平莲温顺地低眉垂眼,待广贤王大步离开,姬平莲慢慢勾唇,露出欣喜的笑容。她心想姬岩未能夺位亦是好事,父亲已为王,赚再大的功劳又有何用?还不如抢了皇位,而她则会成为公主,真正的金枝玉叶,贵不可攀。
  广贤王和闵德王气势汹汹进了宫。
  宫中侍卫如常禀告,带着人穿过长长的红砖绿瓦。
  他们两个人自然不是孤身而来,身后跟着几位朝中大臣,还有身手了得的暗卫、武士。一行人气势汹汹入了宫,打着扶植幼帝的旗号请外姓人离宫。
  龙瑜君今日回娘家,听祖父和夫君提到宫中形势,不由忧心忡忡。
  “祖父,两王狼子野心,您当真要坐视不管?”
  右相哈哈大笑:“瑜君,你太小看了宫中两位太后。”
  顾见骊和温静姗接见两王,面对两王夹枪带棍的质问,顾见骊从容而笑,她说:“陛下登基日短,本宫与正贤姐姐苦于难辨朝中异心之贼。倒是要诚心谢过两王今日将人一并带了来。”
  顾见骊唇角从容温婉的浅笑隐隐露出几分狡猾的味道。
  “此话何意?”广贤王新生警觉。
  “嗤,还能是什么意思。”忽传来一道慵懒中透着冷意的声音。
  听到这耳熟的声音,大殿内的两王和臣子心弦顿时一紧。
  姬无镜慢悠悠地从里面走出来。他身上穿着鲜红的玄镜服,墨发高束。明明今晨刚归,却无半分风尘仆仆。
  见到姬无镜的那一刻,两王震惊过后,心中皆是一沉。
  古往今来,擒贼先擒王一直是行军打仗的上策,可实际被用到的次数却极少,只因实在太难。然而此番伐西连连传回的战报中,玄境子多次于万军中取敌方上将首级倒成了屡屡得胜的关键所在,将伐西之役的时间大大缩短。西番皆知玄境子的套路,偏偏再如何堤防,也堤防不过鬼魅般忽然窜出的玄境子。
  姬无镜出现的那一刻,几人皆是生了一背的冷汗。
  姬无镜懒洋洋地坐在顾见骊身侧,大长腿懒散支着,上半身后倚,靠着椅背,凉凉瞥着殿内的两王,道:“太后每日在这里处理朝政,你们的血染脏了这儿可不大好。”
  他随意挥了挥手,说:“走罢。”
  两王皆是一愣。他们原本已经打算集所有人之力拼死一搏,搏一条生路,可姬无镜让他们走……?
  两王还没动作,他们两个身后的大臣们已经慌张地往外逃命。两王对视一眼,立刻转身往外跑。
  然而一行人跑出宫殿还没多久,绝望地看见黑压压的军队。顾敬元立在马前,怀中抱着长刀,他杀气腾腾:“狗东西们,欺我闺女?”
  杀无赦,一个不留。
  广贤王府中,姬节得了消息,来不及多想,赶忙带着还在做公主梦的姬平莲逃命。他们乔装打扮,伴做小厮和丫鬟,还没逃到城郊,便遇到了拦截的军队。
  顾在骊一身红色戎装高坐马上,手中长枪横指:“拿下!”
  她驾马赶回宫,不由自主偏过头,去看身侧。她身侧是空的,那匹小白马和小白马上的人都不在。她微怔,才想起如今回了京,荣元宥并未跟来。
  今年的冬日很暖,全无前两年的寒冷。
  年底,顾见骊收拾东西,打算离宫搬进国父府。她与姬无镜白日里仍可天天入宫,可晚上不能再住宫中。如今朝堂形势与姬星漏刚登基时已变了样,满朝文武中大半生面孔的年轻人,皆怀报国凌霄志。
  温静姗垂帘听政,将从姬崇那里学来的东西和自己刻苦钻研下来的东西,一并潜移默化教给姬星漏。姬星漏过于顽皮,启蒙亦晚,可他天生继承了姬崇的天资,学东西很快,一点就通。不过六岁,已能判断简单政务。
  隔着珠帘,温静姗望着姬星漏端坐在明黄龙椅上朗声的模样,温柔地笑了。
  姬无镜是十月十二回京的,到了十一月十二,整整一个月,顾见骊竟是极少见到他。他未去西番时,虽日日留在珍绣坊,可晚上不管多晚都会回来,不曾想这次回京后竟是连夜里也极少回来。
  小钱子说珍绣坊的灯时常亮个通宵。
  后来他不似先前那般左手剪子右手针线,倒是开始研究起打磨首饰。
  顾见骊有些生气了,可是她惊讶地发现姬无镜脸色一天比一天差,好似心里有气,随时都能发火一样。
  顾见骊望着珍绣坊亮起的灯,默然转身离开。——算了,他难得对一件事情上了心,由着他研究刺绣裁剪打磨珠宝就好了。说不定还能培养出留名史册的一等男绣娘。
  顾见骊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逗笑了。
  他们打算腊月初十出宫搬进国父府。一个多月不怎么见到人的姬无镜忽然出现,脸色也和缓许多,像是心情大好。
  顾见骊瞧他一眼,挖苦:“反正你日日和针线为伴,自己回去住算了,我留在宫中也不打紧。”
  姬无镜笑得轻痞,说:“唔,那你先回武贤王府住几日?”
  顾见骊一愣,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真的生了气,果真不与他同往,赌气了回了父亲家中。
  然而她回到武贤王府第二日,姬无镜便追去了,不是一个人。
  运送聘礼的大红车马一眼望不见头,绵延无尽头。惹得百姓走出家门争相张望。
  顾见骊望着满口吉利话的六个媒婆,懵了。她去看父亲,惊讶发现父亲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她将姬无镜扯到一旁,急急问:“你这是做什么?我不是早就嫁了你?”
  “好爹说的对。两姓婚好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们都没有,这婚事便做不得数。所以我来了,正式下聘娶一回呗。”
  顾见骊望着姬无镜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心里那种荒唐的感觉逐渐消失,樱唇慢慢弯起。
  婚期定在腊月二十,顾见骊的生辰日,亦是两年前她乘坐一顶小轿被送到他身边的日子。
  去年雪山中,他曾说过不会让她余生的生辰日再那般可怜人。
  大婚那一日,天还没亮,姬无镜悄悄潜进顾见骊的闺房。顾见骊睡得不熟,姬无镜还未走近,她睁开了眼睛。
  “怎么现在过来了?”
  “给你送嫁衣啊。”
  顾见骊惊讶地望着她:“家里已经给我准备好了……”
  姬无镜不由分说,将顾见骊从被子里捞出来,脱去她身上的寝衣,亲自为她穿嫁衣,从里到外,一件又一件。
  当繁复的嫁衣穿戴完毕,顾见骊泪已湿了脸。她抬起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小到贴身小衣、绣花鞋,都是姬无镜亲手所裁,嫁衣上复杂隆重的朝凤祥云等花样亦是姬无镜一针一线所绣,甚至是每一粒点缀的珍珠玉石,都是姬无镜亲手打磨。
  他挽起顾见骊的青衣袖口,将亲手打磨的缠臂金给她戴好。
  一件件首饰,依次穿戴。
  姬无镜拿了犀角梳慢慢梳理顾见骊的长发,慢悠悠地说:“还想给你补一个及笄礼。却满天下找不到够资历为你挽发的人。还是我来好了。”
  青丝铺满他的掌心,他回忆着学来的盘发,为她挽正青丝。
  青丝挽正,十里红妆,万人空巷。
  整个永安城铺了一层红。明明是寒冬腊月,却阳光暖煦,柔风拂面。不知名的野花从路边的青砖里钻出来,撬开蓓蕾,偷偷去看人世间的大婚盛宴。
  姬玄恪立在路旁的人群里,默然凝望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送亲队伍,只隐约可见花轿一角。他悄然转身,黯然回府,再不忍看。他回到书房,屏退了下人,独自一人默坐将两个人的过往再从头回忆一遍。一遍又一遍。
  “哥哥……”姬月真推门进来,满脸写满忧心。
  姬玄恪收回心神,让她进来坐。
  姬月真轻叹一声,道:“往日不可追,过去的便是过去了。母亲也不是非要逼你成家,而是为了你好。江家姑娘极好,哥哥为何不能放过自己,尝试接纳?”
  姬玄恪摇头,目光落在长案上的红木小盒。他说:“我心中既有旁人,断然不能草率成婚,否则不过成一对怨偶,亦对好好的姑娘家不公平。”
  “哥哥……”
  姬月真还想再劝,姬玄恪却让她离开。
  暖光从窗棱洒落,落在桌上。姬玄恪一动不动坐到暮色四合,他僵硬地抬手,打开红木小盒。里面装着那枚摔碎的玉扣。他曾想过将摔碎的玉扣修好,可碎了就是碎了,怎么修补都会留下痕迹,索性仔细收在小盒里,亦收进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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