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镜不紧不慢地向前迈出一步,轻易揽住她的纤腰,在顾见骊身后抱住了她。
他将下巴抵在顾见骊的肩窝,侧过脸,近距离地看着顾见骊泛红的脸颊,慢悠悠地问:“脸怎么红了?”
“热、热的……”
“哦——”姬无镜拉长了音,“看来是热了,要不要把衣服脱了?”
姬无镜环抱着顾见骊纤腰的手放在她腰侧的系带上,慢悠悠地将她系带的两条垂绳缠在修长的手指上,故意逗着她。
顾见骊抿唇,几不可见地嘟了下嘴,小声说:“叔叔,我饿了。”
姬无镜望着顾见骊的侧脸沉默下来。
他沉默着,顾见骊却不安着,心里敲着小鼓。顾见骊试探着抬手,小心翼翼地拉住姬无镜的手腕,软着声音说:“不要戏弄我了,我们去吃饭吧?我听见季夏摆盘了……”
姬无镜忽然轻笑了一声,他离得那么近,吹得顾见骊颈间痒痒的,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姬无镜曲着食指,在她泛着红的脸颊上轻轻刮过,说:“下次直说你要吃饭,不许嗲着嗓子跟叔叔喊你饿了。”
哪里有嗲——顾见骊在心里q悄悄反驳。
“有区别吗?”顾见骊问。
姬无镜松开了顾见骊,直起身来,笑:“区别很大,谁知道你想吃什么……”
姬无镜微眯了眼打量着顾见骊,舌尖轻轻舔过牙齿。
望着顾见骊茫然懵懂的眼眸,姬无镜默了默,接了一句:“等你长大就懂了。”
顾见骊不解地皱着眉头。
姬无镜笑笑,走出去吃饭。顾见骊也不再多想姬无镜刚刚说的话,跟了出去。
季夏端着菜进来,瞧见这般打扮的姬无镜,吓得一哆嗦,手中的菜差点落地。她把菜放下,赶忙低着头脚步匆匆地出去。她再次端菜进来时,不由悄悄打量了几次姬无镜,心下一阵胡思乱想。
姬星澜和姬星漏显然也对姬无镜这般打扮有些意外。不过大概是因为他们年纪小,并没有像成年人那般觉得这样做不对。
姬无镜望着两个孩子,含笑问他们:“可好看?”
姬星澜和姬星漏认真看了姬无镜好一会儿,才重重点头,齐声说:“好看!”
姬无镜开怀大笑,兴致浓浓。
坐在对面的顾见骊忽然也跟着弯起嘴角来。她心想姬无镜这人也真的很容易满足,别人夸他好看,竟能开心成这样。
刚刚吃完饭,栗子竟然从广平伯府赶了过来。她说话向来不完整,只能说简单的句子。顾见骊仔细听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原来是宫里给姬无镜送来了赏赐的东西。栗子只记得有一些药材,其他东西不记得了。
姬无镜没怎么当回事。
顾见骊看一眼姬无镜,暗想似乎要不了几日就要回广平伯府了。而且元宵宴也日渐近了。想到元宵宴,她又不由蹙了眉,她怎么觉得姬无镜根本就没有明确答应带她去或者拒绝她呢?
栗子既然来了,也没让她立刻回广平伯府。让她跟季夏住在一间。姬星澜几日没见栗子,缠着栗子说话,姬无镜直接让姬星澜和姬星漏今晚和栗子住一块。
陪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时辰不早准备歇下了。顾见骊叮嘱栗子明儿个一早回一趟广平伯府给姬无镜和两个孩子那些衣服过来。
顾见骊有些犯难地走到姬无镜面前,说:“晚上你穿什么?我给你带了父亲的寝衣来。是新的,父亲没有穿过的。”
“不要。”姬无镜坐在床边,还在低着头玩顾见骊的那支木簪。
顾见骊耐着性子哄他:“我的寝裤不是裙子,你穿不下的。还是穿我给你带过来的这件吧?”
“不要。”姬无镜还是这两个字。
“那你穿什么呀?总不能穿着身上这身去睡呀。”顾见骊说。
“不穿。”姬无镜口气随意。
“我不管你了!”顾见骊把怀里抱着的青色寝衣往床头小几上随意一放,果真不再管姬无镜,踢了鞋子上床,面朝里侧侧躺着。
没多久,她听见坐在床边的姬无镜下了床,吹熄了屋内的灯,重上了床。
可让顾见骊没有想到的是,姬无镜说的“不穿”竟然是真的不穿,什么都不穿。
第41章
也不是第一次与姬无镜同床, 顾见骊也渐渐没了那种别扭的窘迫感。甚至, 她也做好了准备,等着姬无镜凑过来,把她当成枕头抱在怀里。
可是她等了一会儿, 姬无镜都没有动静。身后的姬无镜无声无息, 安静得仿佛不存在。顾见骊不由奇怪。想起最近两日姬无镜又咳了血, 顾见骊又不自觉担心起来。之前林嬷嬷不是曾说过, 姬无镜几次忽然昏过去。
他不会又……
顾见骊一惊,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去, 面对着姬无镜。
太黑了,她看不太清。
顾见骊又动作轻缓地抬起上半身凑到姬无镜脸前,想看看他是否安好。她刚凑到姬无镜脸前,姬无镜忽然开口:“做什么?”
顾见骊吓了一跳, 撑着身子的手一软,眼看着就要跌到姬无镜身上,她胡乱伸手一撑, 掌心刚好落在姬无镜胸膛。她慌张缩回手, 迅速躺好,小声说:“没什么, 瞧瞧你可睡着了……”
她把手藏在被子里, 纤细的手指握起又松开, 再握起。她刚刚好像抓了一把温滑的肌肤……
他、他上身居然是什么都没穿的……
顾见骊心里忽地一慌。
姬无镜转过身来, 探手伸进顾见骊的被子, 准确无误地握住了顾见骊仍旧有些发僵的手。
“没有叔叔抱着睡不着?”姬无镜轻笑, 语气带着丝戏谑。
他无声凑过来,如暗夜里潜近的毒蛇。当顾见骊觉察时,姬无镜已经靠得极近。他上半身微微抬起,被子滑下去,露出他的双肩与大片胸膛。
顾见骊撞见姬无镜的锁骨,迅速垂下眉眼,心中惴惴,她强自镇静下来,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说:“五爷,傍晚的时候瞧着天色,下半夜又要落雪的,您盖好被子,可别着凉。”
虽是夜间,可姬无镜在黑暗中的视力极佳。他饶有趣味地欣赏着顾见骊含羞带怯的脸,慢悠悠地说:“今日被你袭胸两次,是不是抓回来才公平?”
触摸到姬无镜胸膛的手心开始发烧,又因为姬无镜的话,顾见骊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双手捂住胸口。
可是她忘了姬无镜握着她的右手,竟亲自将姬无镜的手送到了胸口。
顾见骊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姬无镜修长手指贴在她的胸脯。她轻轻“啊”了一声,迅速推开了姬无镜的手,胡乱抓起被子裹住自己,身子使劲儿向后缩,直到后背抵在墙壁上。她的动作实在太快,脑袋撞了一下墙。在寂静的夜晚里,“咚”的一声。
疼得顾见骊迅速红了眼眶。
一片漆黑里,顾见骊听见姬无镜低沉的笑声。
姬无镜的手伸过来揉着顾见骊的后脑。他问:“很疼?”
顾见骊只想姬无镜早些松手,所以说:“不疼的……”
姬无镜“哦”了一声,如顾见骊的愿松了手。可顾见骊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姬无镜懒懒散散打了个哈欠,扯起嘴角笑了笑,说:“你说的没错,是怪冷的。”
顾见骊只觉得身上的被子被掀起,下一瞬,她已经被姬无镜拽进了他的被窝,她的被子落下来,落在两个人身上。
顾见骊抬手抵在姬无镜胸前保持着距离,却又在再一次摸到姬无镜胸膛而慌得松了手。
姬无镜轻笑了一声,他略疲惫地又懒懒打了个哈欠,合上眼说:“睡觉。”
没有手抵挡着,两个人的距离忽得拉近,紧密相贴。顾见骊规规矩矩地将上面的那只手背在身后,下面那只手似乎放在哪里都不合适。若放在身前容易不小心碰到姬无镜赤_裸的胸膛,顾见骊便想着把那只手缩回被子里。
然后,她就摸到了一个软软的古怪东西。
什么东西?被子里有虫子不成?
顾见骊怔了一下,甚至下意识地捏了一下。软软的大虫子迅速生长。
顾见骊瞬间缩回手,吓得脸都白了。
“我不是故意的!”顾见骊的声音是发颤的。
姬无镜“唔”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他笑,问:“好玩吗?”
顾见骊摇头,小声重复:“我不是故意的……”
姬无镜口中发出一声古怪的“嘶”音,他拖长了腔调,语气莫测让人分不清是认真还是玩笑:“真是哪儿哪儿都被你看了摸了,亏啊——”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顾见骊第三遍重复,颤声里带着一丝慌张的哽咽。
“古人言吃亏是福,我不介意。”姬无镜古怪地笑了,他握住顾见骊的手探入被中,把她的手送过去,“玩,给你玩,怎么捏都成。”
“不、不……”顾见骊拼命地往回缩手。
姬无镜并没有用力握她的手,让她轻易将手抽了回去。
顾见骊坐起,双手紧张地背在身后。背在身后的两只手交握,一冷一热。
姬无镜没说话,慢悠悠地轻叹了一声。
听见姬无镜的这声轻叹,顾见骊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她抬起眼睛望向姬无镜。那颗慌张又窘迫的心竟然慢慢平静下来。
顾见骊背在身后的手紧紧相攥,她五官揪起来,陷入挣扎犹豫。她好像考虑了一百年那么久,又好像只是思考了一瞬间。
她声音小小,却十分平静地问出来:“五爷,你是想圆房吗?”
本已经重新合上眼的姬无镜重新撩起眼皮,看向顾见骊。
顾见骊使劲儿攥了一下后腰的衣料,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放下来,垂在身侧,她缓缓垂下眼睑,温声细语地低声说:“我愿意的……”
——如果这是为人妻的责任,她愿意。即使这场婚事不过一场陷害阴谋,并非她所愿。
当顾见骊说出她愿意的那一瞬间,那个昔日柳下少年郎的眉目忽闯入眼帘。
顾见骊使劲儿闭了下眼睛,将别人的音容笑貌赶离。她重新睁开眼睛,黑白分明的眼中已将所有的湿意逼了回去。她抬眼,坦然而又真诚地直视姬无镜。亦或者说,等待着。
姬无镜舔唇,望着顾见骊的那双狐狸眼中毫无情动。
“没意思。”姬无镜笑,口气随意。
过了好一会儿,顾见骊才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身侧紧紧攥着被子的手逐渐松开,那紧紧绷着的双肩也缓缓放松下来。
姬无镜看见了。
他没心没肺地笑笑,拍了拍床榻,说:“不玩了,叔叔真的困了。睡觉。”
顾见骊又软软“哦”了一声,重新躺下来,担心再碰到不该碰的地方,她动作轻柔地转过身,背对着姬无镜。
顾见骊檀口微张,想说什么,可是像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连一声“五爷”也没能喊出来。那原本被逼下去的泪却毫无征兆地忽然滑落,沿着眼角滑落青丝里,又沾在枕上。
姬无镜打着哈欠,伸手一捞,将顾见骊捞到怀里抱着,顾见骊乖巧又温顺地任由他拥着。
姬无镜将脸埋在她的后颈,蹭了蹭,说了声“香”,又笑笑。
姬无镜很快满足地睡着了,可是顾见骊完全睡不着。
穿了盔甲的大虫子贴在娇臀,火燎一样。
顾见骊一动不敢动,因那只穿了盔甲的硬虫子让她僵在那里,如何得睡?
长夜漫漫,异常难熬。
听着身后匀称的呼吸声,顾见骊茫然地睁着眼睛,在心里盼着谁可以来救救她。谁又能从天而降救她?谁也不能。她蹙眉,只盼着这漫漫长夜早些过去。
最后,顾见骊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早上,她很早就醒了过来。醒来时,两个人还保持着昨日睡时的姿势。顾见骊轻轻将姬无镜搭在她细腰上的手挪开,从他的怀里逃出来。
她掀开被子下床,也不穿鞋子,双手拎着鞋子,踮着脚尖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姬无镜一如既然地起得很迟。他起来时,栗子已经回了一趟广平伯府,不仅拿了些姬无镜和两个孩子的换洗衣服,还将姬无镜的轮椅也一并带了过来。
姬无镜懒散坐在轮椅上,慢悠悠吃着鱼粥,看着顾见骊蹲在姬星澜面前给她整理着衣服。
姬无镜又移了视线,看向姬星漏。姬星漏站在凳子上,往下跳。跳下来之后又爬上凳子,再往下跳。无聊的游戏,却乐此不疲。
顾见骊给姬星澜整理好外面的小棉袄,站起身。她回头望了一眼姬无镜,姬无镜已经换上了他自己的雪色衣袍。他穿着自己的衣服比较像正常人了,顾见骊松了口气。
她不经意间瞥见姬无镜是赤着脚的。
多冷啊。
她转身进了屋,拿了姬无镜的鞋子出来,蹲在姬无镜面前给他穿鞋袜。
“不想穿。”姬无镜缩回脚。
蹲着的顾见骊一个不稳,向后跌去,跌坐在地。
顾敬元进来时,刚好看见这一幕。
“好啊你!居然敢踢我女儿!”顾敬元大怒。
顾敬元今早起来晨练,无意间听见姬星澜和姬星漏两个孩子一脸骄傲地跟顾川夸赞姬无镜穿着顾见骊的裙子有多好看。顾敬元忍不住做了回偷听的小人,越听越震惊。等到姬星漏和姬星澜回去之后,他又把季夏叫过去,仔细询问了一遍。确定了姬无镜竟真的那般不成体统,火气蹭蹭蹭地往上升。
“父亲,不是的,他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的。”顾见骊急忙起身,迎上顾敬元。
“走开!”顾敬元将顾见骊拉开,指着姬无镜怒不可遏:“说什么都没用,我忍不了你这个疯子糟蹋我闺女!当年西厂那些阉狗怎么不把你也阉了!”
姬无镜皮笑肉不笑:“阉了照娶,那你闺女嫁个太监岂不是更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