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斯文败类掉马——生酥熟酥
时间:2019-02-27 09:35:11

  宋怀靳这话一出,大厅里更安静了。
  事已至此,就没有再粉饰太平的道理。宋家谢家今日总要分个强弱胜负。
  “知情的人,清楚租界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你情我愿而已。但民众可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我们。谢老板的地被你自己开垦无度糟蹋了要急着出手,也不能拉着其他人下水吧?”宋远被侄子带着凉意的眼神看一眼,终于不好意思厚着脸皮作壁上观。
  这话一出口四周顿时议论纷纷。
  “宋二当家,你这话对也不对。地租给英国人,他们可是要给钱的,赚钱的事谁不做?刚才宋老板不是还说商人唯利是图来着?”
  宋怀靳微微侧身,看了身后忽然出声的那人一眼,蓦地笑了,“那也要看是跟谁做生意。”
  说着环视四周,笑道,“办法是有,就看各位肯不肯赏脸。”
  …
  “累了?”
  宿碧半梦半醒时听见他在自己耳边低声问,迷迷糊糊睁眼唔了一声,车窗外掠过些融进沉沉夜色的彩灯。
  她清醒了些,不明白为什么脑子里明明乱七八糟却依然睡得着,竟然就靠在他肩上睡过去了。宿碧坐直身子,还有些茫然,“到家了吗?”
  宋怀靳嗯一声,“快了。”
  于是宿碧默默往后靠在椅背上,眨眨眼驱赶睡意。
  “……租界的事情,会不顺利吗?”过了会她迟疑着问。
  他笑一声,侧回过头看她,“信不过我?”
  宿碧摇摇头。
  这个回答算是让他满意。宋怀靳淡淡看向窗外,屈指在一旁随意点了点,“放心吧。”
  ……
  屋里留声机放着歌,陈家姐弟两个如往常一样不时一同吃顿饭聊几句。这回是陈水章背着画板来陈仙瑶住的小洋楼,饭还没好,他就摆好画板望着窗外随意画画。
  “诶,对了。”陈仙瑶想到什么,饶有兴趣转过身来问弟弟,“你上回问我女校制服的事情,我当时竟忘了问你。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手一顿,陈水章含糊道,“…没什么,街上看见,就好奇随口一问。”
  陈仙瑶捂嘴笑起来,风月场里摸爬滚打的女人,又怎会看不懂一个小愣头青?
  “你别骗我,从实招来。有喜欢的人了?育英的女学生?”
  “没有!我——”陈水章当即便否认,转而想想又觉得没什么,于是只澄清道,“不是喜欢的人,只是觉得她给我许多作画的灵感,我想让她做我的模特。”
  “那人家答应了没有?”
  “……没有。”倒没有多少失落。陈仙瑶觉得惊奇,便多问几句,窗边少年默默收拾杂乱的颜料,回答道,“总不能给别人添不必要的麻烦。”
  陈仙瑶若有所思点点头,倏尔笑了。若他身上真有什么好的变化,那结识些陌生人也没什么坏处,大不了她再替他多提防点。
  她就这么一个弟弟,不想让人给带坏了。最好能谋一份体面职业,姐弟两个里面总有一个要出人头地,她自己没得指望了,陈水章却才刚学成归国,未来无限可能。
  想到这陈仙瑶笑了笑,随手拿起绣绷有一搭没一搭的,慢悠悠穿针引线,“怎么搞的,男人们都喜欢女学生不成。”
  陈水章一头雾水,抬头重复一个字,“都?”
  “是呀。”她撇撇嘴,“杜红音你知不知道?有人传她喜欢宋少,结果宋少有一位太太,人家是乖乖巧巧一个女学生。啊,对了,他太太也是育英的。”说完陈仙瑶忍不住放低声音嘀咕一句,“还以为要上赶着做小呢,没想到这么快转投他人怀抱。”
  杜什么的,还有宋少,陈水章对这些名字都陌生的很,知道姐姐喜欢无事做时随口聊些闲话,也没在意。
  这时忽的起一阵风,窗户又正好大开着,陈水章画册里好些画稿被吹起来,纷纷扬扬撒了一地。
  “怎么不知道拿个东西压着?”话虽像抱怨一样说着,却也起身帮着一块捡。陈仙瑶不懂画,整日说“我有个画画极好的弟弟”也是出于为陈水章骄傲的心态罢了,如果不是手里这幅画里的人实在眼熟,她也不会停下来仔细端详。
  陈仙瑶见过不少穿旗袍的女人,妩媚的丰腴的,太多太多,却几乎少见这种仿佛新鲜的氤氲水汽的风韵,亭亭玉立站着,身上却又有掩盖不住的少女气质。
  乌发杏眼菱唇,唇角微微上翘着,脸白皙素净。
  这人她只见过一次。是宋怀靳婚礼时的主角,她刚才口中的“宋太太”。
  陈水章看清她手里拿着的那张画纸,吓了一跳,伸手就想将画给拿回来,“姐——”
  陈仙瑶手往后缩了缩,抬头看过去,淡淡问道,“你喜欢的人是她?”
  “姐,我说了不是喜欢。”陈水章分辨不出她喜怒,有些忐忑。
  陈仙瑶站起身来,又低头打量一眼画纸,“……这画她知不知道?”
  “……不知道。”
  “什么时候画的?”
  陈水章答,“还在上海的时候,在孔雀厅碰见了……那之后画的。”
  “孔雀厅?”陈仙瑶倒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回事,而孔雀厅这样的交际场所她当然知道,于是问他,“你去孔雀厅做什么?”
  “几个朋友约我同去。”
  陈仙瑶意识到再这么说下去就跑了题,干脆将那些个狐朋狗友的事放一放,回到重点上,“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他当然不知道,她不肯说。
  见人摇头,陈仙瑶有些气笑了,“那你知不知道她已经结婚了?”
  她本打算用这事打消弟弟一切念头,谁知他竟然点头了!
  “你知道?”
  陈水章神色复杂的随手揉乱了头发,“她告诉我的。”
  陈仙瑶气的想将画扔到他脸上!“你知道?你知道还这样心心念念的?知道她结婚了还问我她是哪所学校?怎么,要去找她?你做什么,上赶着一个结了婚的女人?”她恨不得骂醒他,但又不舍得说更重的话。
  “我只是想画人像!最后她拒绝了我,我也没想再提这回事了。”陈水章想了想又解释,“我真的不是——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陈仙瑶深深呼出一口气,“你来洪城之后,见过她没有?”
  “……见过。”
  “几次?”
  “两次。”
  怎么见的,哪里见的,做了什么,她不想再追究。只是认真严肃看着他,“那我问你,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她,也不想着再给她画像,那我让你从此以后不能再见她,你做得到吗?”
  陈水章愕然,“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她是谁的太太?”
  “跟她是谁的太太有什么关系?结了婚就不能跟别的人来往了吗?”
  “这里是中国,跟你留洋的做派不一样。如果将来这些事被有心人利用,会闹出多少麻烦没人能知道。”她将画放回桌上,“更何况她是宋太太,宋怀靳不是个简单的。”
  他人来洪城没多久,可洪城势力早开始慢慢洗牌了。若说里头没他的手笔,谁信?
  陈水章愣在原地,宋太太……宋怀靳……就是姐姐之前提到的那个?
  “做得到吗?”
  他怔怔抬头,怅然若失,半晌揉了揉头发,“……嗯。”
  陈仙瑶心里也不是滋味,“画只有这一张?”
  陈水章点头。
  她也不舍得再逼他将画销毁,最终只说,“画记得收好,记得以后不要再拿出来。”
  ……
  宿碧将报纸握在手里时才有了些实感,前两天她都把这件事给忘了。
  “虽然这个报刊名气不大,但也不是什么人的文章都能在上面发表的。”郑秀宁笑了笑继续说道,“往后你有什么文章都可以拿给我,我帮你看看,可以的话就再发表。”
  宿碧心里很高兴也很感激,“谢谢老师。”
  “谢什么。”郑秀宁摆摆手,又打开上锁的抽屉,从里面拿出单薄的信封,“这是稿费。虽然少,但是你自己写字所得,意义远比金钱本身来得重要。”
  宿碧伸手将信封接过来,再次郑重道了谢。
  教室在二楼,宿碧沿着走廊走到楼梯口,两个女生谈话正投入,于是其中一个直直撞了上来。所幸宿碧避的及时,只轻轻撞了一下,不算太疼,眼看那女生踉跄后退两步她还下意识伸手扶了扶。
  “没事吧?”
  那女生听了,嘴角往下撇了撇,抬头正要说什么,看清面前人模样时愣了愣,有些不自然的咳嗽一声,“没、没事。”
  她旁边同伴反而按捺不住,“怎么搞的?走路都不看路吗?”
  宿碧皱了皱眉,虽然对方有些不讲理,但她也不想争论个脸红脖子粗,因此只是说道,“虽然不小心撞着,双方都有责任,但也希望你们下回谈话时也注意注意前面有没有人。”
  那人还要说什么,却被旁边的人一把拉住,“快别说了。”说完又看着宿碧,“是我不太小心,同学你去上课吧。”
  宿碧觉得有些怪怪的,毕竟刚才这人神情变化她都看在眼里。不过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她便点点头,往楼梯上走。
  走到拐角时,她突然听见底下传来一声,“你拦我做什么?你什么时候是这种软弱的性子。”
  宿碧脚步一顿,按捺不住好奇与疑惑,微微又往下退了两步。
  “你知道什么……我听…说了,她可是宋太太……宋…你知不知道?”隔得不算近,宿碧听的模模糊糊。
  “都结婚了?可没看出来……”另一人一声惊呼。
  “这哪里是重点……”
  
 
  ☆、第 42 章
 
  两人说着话走远。
  宿碧愣在原地, 片刻后回过神,抿了抿嘴继续往教室走去。
  刚坐回座位, 不远处跟别人一起说话的周欢就看见了她,很快走回来坐在位置上凑近,神情有些幽怨, “阿碧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都没告诉我们你已经结婚了。”
  果然许多人都知道了。宿碧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平日大家都是同学, 在一起一同念书,这样的事不说也没什么吧?”
  “朋友之间不都想着相互了解吗。”周欢笑了笑,“况且育英里也不是没有已婚的女学生, 你不必顾忌什么的, 现在社会早不同了, 多的是女性在外露面。”
  宿碧点点头, 想了想还是歉意的笑了笑道,“我不是有意瞒你的。”
  两人笑着说几句,周欢也没提更多有关她结婚的事, 也没问更多隐私与细节。宿碧松了口气,觉得这样挺好, 朋友相处总不好逾越距离问的太多, 她不会主动问起周欢的私事, 相反周欢也同样如此的话她也觉得轻松。
  她不太习惯将婚姻、丈夫这类事情挂在嘴上与人分享。
  周欢这才注意到她带回来的一卷报纸,问道,“这是什么报?”说着便翻看起来。
  “中青日报。”宿碧打算将这件事与周欢分享,笑了笑正要伸手将夹在报纸里的信封拿出来, 周欢却忽然说道,“阿碧,你也还在关注英租界的事?”
  宿碧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说着低头朝周欢指着的报纸一角看过去。
  不大不小的版面报道了洪城可能划分英租界的事。
  宿碧想了想,租界这事牵扯不少人,更多消息细节不论是北洋政府还是有关人士都不曾往外透露,宋怀靳也叮嘱她不要随意透露给他人,所以对于周欢这事她并不好说,但周欢对此事情绪很大,她觉得应该提醒和劝解。
  “其实……北洋政府放出风声以后,却也没什么后续了。这事还没成定局,你不要太冲动。况且租界与割地并非一回事……”
  她话没说完便被周欢打断,后者皱眉看着她,“等成定局就晚了!难道我们能眼睁睁看英国人占有我们土地?”
  “如果真是这样,其他更能说得上话的人也不会坐以待毙。”
  周欢轻蔑不屑的冷笑一声,“他们?指望他们是傻子才会做的事,得我们自己去斗争才行。”
  “你们预备做什么?”宿碧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上回周欢说话就只说一半,不肯再告诉她。
  “阿碧,我告诉你是相信你。”周欢压低声音,紧紧的盯着宿碧,“我们预备上街游行,你要不要加入我们?”
  游行?宿碧一愣。
  她不知道接下来宋怀靳预备如何与英国人、还有那些与他意见相悖的人周旋,但是她有预感,如果有人上街游行……一定不会造成什么好的局面。
  心跳的厉害,宿碧声音也放得很低,她摇摇头看着周欢,“如果游行……政府和警察局不会放过学生们的。”
  “你害怕了?”周欢步步紧逼。
  宿碧有些着急,她不知道该如何劝说,最后破罐破摔,“不是害怕。你相信我,洪城最后肯定不会同意将地划给英国人的,这是租界,不是割地。若是洪城那些有地的人不会同意,英国人是没办法的。”
  周欢抿着嘴唇忽然沉默了,片刻后忽然问,“这事是不是和宋家有关?你怕连累宋家的利益是不是?”
  宿碧怔住,愣愣的看着她。
  “你为什么会想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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