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心点头，“嗯，对，不着急，你去忙吧。”
沈林铖看着她走进教学楼，心里盘算着怎么给这楼加固好，看上去三层小楼，很单薄。
祁心到了办公室，蒋苏衍正在和校长聊天，她客气地过去打招呼。
校长看见她，特别高兴，赶忙站起来，“祁老师，您过来啦，孩子们都特别喜欢上您的课。”
祁心不好意思，“您别这么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蒋苏衍脸上带着笑，“不用谦虚，你确实很优秀。”
当着别人的面儿，夸自己的员工，这样的老板，真是给力啊！
这会儿功夫，正好打了下课铃。
上一堂课的女老师走进办公室，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孩子，扒在门框不敢进来，看到大人们都朝他们的方向看，赶紧把小脸儿都别了过去。
祁心心里暖暖的。
她站起身来，跟蒋苏衍和校长示意自己先去教室。
虽然还没打上课铃，但祁心刚进教室，孩子们都自发双手背后坐好，一双双黑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眼神里全是期待。
祁心看孩子们都准备好，问了好之后，就开始讲今天的内容。
蒋苏衍也走出办公室，站到教室后门处，透过门上的小玻璃窗看过去。
祁心正在孩子们中间，手里举着好多单词卡片，专注而认真的教他们识记。
她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发自心底，那么透彻，明亮，一眼看见，就能牢牢刻下。
这样的身影、面庞，和三年前医院里的那一张，同时汇合在蒋苏衍脑海之中，重叠起来。
听着孩子们齐声朗读英文单词，没一会儿又传来阵阵笑声，他的心里莫名涌起一股热潮，久久不能散去。
过了十几分钟，蒋苏衍抬手看了眼手表，快三点了，他还要赶回小白楼，处理一些资料，晚上和县政府工作人员吃饭时要用到。
没有带助理在身边，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
他刚迈开两步，忽然感觉身体晃动了一下，他立刻扶住身旁的窗台。
紧接着，又是一下晃动，比刚才那一下的幅度还要大一些。
蒋苏衍立刻察觉出情况不对，赶紧冲到教室门口，大喊一声，“祁心，快带孩子们下楼！”
随着他这一声警示，屋子里所有人都惊呆了。
祁心面色冷静，和蒋苏衍一起，快速组织孩子们下楼，校长已经等在楼梯口，焦急地喊着，“快点出来！快一点！”
越往后面，教学楼的晃动愈加明显，屋顶上唯一的灯光更是左右摇曳不停，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来。
屋里还剩下最后几个学生，蒋苏衍把他们赶紧往外推，回过头去再看祁心的时候，才发现她正在离门最远的角落里，抱着一个晕倒的孩子。
他没有半点犹豫，立刻冲到她身边，在护住她的一刹那，旁边的木质书架连同上面的书便倒在了他后背上。
重重的一击。
连沧县突发里氏五级地震，立刻引起了全国上下一致关注。
地震发生的那一刻，沈林铖刚到县政府，他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但下一秒，就冲了出去，不是逃命，而是上了车。
他是真的不要命了。
在颠婆的路上，沈林铖像疯了一样，他完全没办法停下来正常思考，他只知道，开着车，就离祁心更近一步。
不过，幸好，他有在部队磨炼多年的车技和反应力，避开危险的能力还是有。
但到了去二号学校必经之路的那一道土坡道时，他根本开不过去。
这时第一波地震已经过去五分钟，土坡道上全是倒下的大树。
他跳下车子，迅速爬过障碍，手上被刺进了多少木刺儿，他都没有知觉。
跨过土道，沈林铖开始狂奔，两条腿前后交替奔跑的姿势，像猎豹一样，迅猛矫捷，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那种焦虑和担忧，随着他额头上的汗水一起飘落在风中。
但就像永远也飘不完一样，才滴落，便又冒出。
跑了不到十分钟，他终于到了二号小学的门口，这片空地还算安全，已经聚集了一大群的学生，三名老师站在学生的三侧，脸上都布满惊恐，等待着救援人员到来。
沈林铖一眼看过去，老师里没有祁心，他立刻冲过去，拉住一位男教师，大声喊道，“祁老师，她在哪里？”
男教师哆哆嗦嗦的指向身后的教学楼，“祁老师还没出来，我们校长已经上去找了！”
沈林铖心里‘扑通扑通’地心跳才算缓和一些。
他连思考的空子都没有，就朝着教学楼跑过去。
只那一秒，地面突然开始剧烈晃动，这一次，比上一次的震动幅度还要大，可以说，站在平地上，都能随着左右摇摆。
沈林铖没有停下脚步，还想继续往前跑。
不知老天爷是不是故意惩罚他，没有在学校外面好好等着祁心。
但这种方式似乎有些太过残忍。
他旁边不远处的地面裂开了缝隙，离校门口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有一大块地面突然下陷。
但这些都比不过眼前的教学楼在顷刻间轰然倒塌来得骇人。
沈林铖的心里像是被突然掏空，他张着嘴，右手抬起指向自己眼前，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丁点儿的声音。
他只知道，身后有人把他向后拉，耳边传来一阵窸窣的声响。
再接着，他往后退了两步，躺倒在地，朝着天空大喊了一声，“祁心！”
余震威力很大，但过去的也很快，当地政府派来的一队救援警察也很快赶到。
还没等警察封锁现场，沈林铖就从地上爬起来，冲向了废墟。
身后是孩子们哀嚎的声音，可他爬上了废墟最上方，仿佛屏蔽了一切外来因素，只想着把他的爱人救出来。
他记得，祁心上了三楼，那就是在最上面，如果来不及跑出来，她肯定知道躲在桌子底下。
他的宝贝不会有事，不会出事，一定还是安全的。
脑海里只有不停地回想着这样的话，他才能控制住情绪，专心致志地扒开砖头。
一幢废墟之上，一个男人徒手扒着砖石，这让在底下准备营救的警察，都动容了。
他们赶紧上去，想把人拉下来，毕竟这样的地方，随时还会有余震袭来，他这样没有防护，会有危险。
但几个人过来拉都不管用，沈林铖双眼猩红，十个指尖很快磨出血迹。
他朝身后的人大喊，“我老婆在底下，别让我走！求求你们了！”
其中一个警察看了眼位置，朝身边同事喊话，“我知道这学校的大致地形，你老婆大概在哪个教室？”
沈林铖猛然抬头，回想着祁心到了三层，是直接进的办公室，但具体在哪个教室，就完全不知道了。
突然，底下有人拿起扩音器讲话。
“警察同志，祁老师是在302教室，靠近中间的位置。”
刚才那位警察站起身来，环视了一圈，看了眼沈林铖，才对周围同事说：“就是他挖的这个位置，咱们继续。”
很快，下面传上来几把救援用的铁锹和钻头，为了不让坍塌的砖石有二次塌下的危险，他们小心翼翼地研究着方向。
沈林铖一边挖着，一边朝石头下面大喊，“祁心，你撑着点儿！”
一边又一遍的喊，永远都是这一句话。
旁边有年岁稍小一点儿的警察，眼眶都红了，还偷偷抹着眼泪。
半个小时过去了，余震没有再来，这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但是沈林铖他们也没有挖到任何明显的东西，比如桌椅，书本之类的东西。
只能怪这样的方式实在是太低效。
天空越来越阴，还不到五点，天就有些要黑了。
最开始说知道学校详情的那个警察眉头一皱，“不好，要下雨了。”
下雨意味着给救援工作又带来了不便，如果暴雨力度再大，周围的山体经过地震，很容易有滑坡的危险。
沈林铖也明白，这里本来分到的救援就少，若是其他地方再出现险情，一时间也不会再有更多救援。
不过，当他心里正着急这一点儿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林铖，我带人过来了！”
是江原。
沈林铖回头看他一眼，他身后跟着的正是自己三年前组间的那支民间救援队，红心救援队。
一时间，眼眶有些湿热。
江原和几个身穿救援服的男人爬上来，加入了他们的救援队伍之中。
底下，红心救援队的医疗人员正给孩子们查看身体情况，有不少孩子，在跑出来的时候，身上擦破了皮。
江原拍着沈林铖肩膀，“周含陆铮他们正在那边土坡清理树木，清理好了，就能把吊车开过来，别急。”
沈林铖点点头，“嗯。”
又过了半个小时，江原身上的生命探测仪终于发出了响声，所以人都为之一振，屏住呼吸。
沈林铖趴下身子，伏在砖石上大声喊着，“祁心，你能听见吗？”
但是没有任何的回答。
他有点儿着急，被压在下面已经一个多小时了，他这会儿除了希望她还活着之外，又多了个奢望，希望她不要受太大的伤。
伤在祁心身上，会让他更疼。
江原侧目，看向沈林铖，“可能她没有力气说话，咱们再继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空真的下起了蒙蒙小雨。
废墟上的人们还在不停地挖，终于，年轻小警员指着石缝中的一处，面露喜色，“好像是人的手！”
沈林铖赶快扒开上方的石头，真的是人手，不过，拿手已经占满了灰土，分辨不出本来的面目。
有了这个线索，所有人都更加卖力。
很快，他们救出了第一个人。
不过，并不是祁心，而是二号学校的校长。
红心救援队的工作人员，很快把校长抬到担架上，这时候，又有一道象征着希望的声音传来。
是救护车的声音，那证明，堆满树木的土道通了。
沈林铖深吸一口气，跟江原说：“咱们继续，天彻底黑之前，一定要把祁心找到！”
江原郑重其事地点头。
这时，周含和陆铮也到了，跟着他们后面，一起开进来的是另一辆越野车，再后面，才是一辆大型吊车。
可是底下的警察却不建议现在使用吊车，祁心他们所在的位置比较靠上，吊车不好控制力度，若是因为震动再次产生塌下，可不是好事情。
周含和陆铮跑过去的时候，听到有人问校长，“您说他们在哪？”
两人都定在了原地。
周含反应更快，他立刻跑回去，贴在校长嘴边，“您是说祁心吗？她在哪？”
校长刚醒过来，身上没什么力气，声音很虚弱，但还是努力说出声音，“在我斜对角。”
这个方位，和刚才沈林铖他们挖的相隔了一段距离。
周含赶紧跑过去，拿着扩音器朝沈林铖喊，“铖哥，校长说，祁心在他斜对角。”
说完，他和陆铮就要往上爬。
江原却朝他们摆摆手，“你们两个在下面等着，保存点儿体力。”
陆铮拉着还想冲的周含，劝慰，“江原说的对，他们都挖了那么久，一会儿人出来了，还得咱俩多跟着跑！保存体力。”
周含紧紧抿着嘴唇，放在裤边的双拳握得紧紧的。
他把他妈小时候在庙里给他求的护身符都带来了，他还跟护身符许了愿，要是祁心能平安无事回来，他就吃三年素，捐五千万给福利机构。
那大概是他所有的私房钱。
周含正涌着情绪，他和陆铮旁边突然多出了几个人。
陆铮循着看过去，低声一句，“蒋屿？”
蒋屿眉间一股煞气，没理他，朝身后的人摆摆手，“你们上去，赶快把苏衍找到！”
他身后那几个壮汉，人手一把电钻，就要往上跑。
年长一些的警察队长见此形势，立刻挡在这些人面前，“你们不能再上来了，人员过多，会对坍塌地势产生影响。”
蒋屿朝他爆吼一声，“滚蛋！我弟弟还在底下！”
警察队长也急了，“你让他们上来，就是把你弟弟再往下面压！”
沈林铖一直没抬头理会，他只想着赶快找到祁心。
蒋屿旁边突然传出一道女声，“那你叫他们先下来，换我们的人上去！也好帮你们分担！”
周含缓缓转过头去，正好碰到蒋屿和萧潇的脸，真想给他们俩撕了。
陆铮跟警察队长挥挥手，“别理他们，您继续忙。”
蒋屿一脸暴怒，立刻揪住陆铮的衣领，“我弟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们陪葬！”
萧潇忙拉住蒋屿的胳膊，“老板，冷静点儿，别跟他们置气。”
陆铮淡淡推开他的手，“人命关天，你最好积点口德！”
蒋屿咬着牙，转向眼前的废墟处，目不转睛看着费力挖掘的沈林铖。
刚才的绵绵小雨突然停了，本来阴云密布的天气，忽然有一丝丝亮堂的痕迹。
萧潇在旁边自言自语道，“是好兆头，小蒋先生一定会很没事的。”
挖着挖着，江原拿着手电筒朝砖块缝隙里看过去，“这下面好像有人。”
所有人拼尽全力，终于把表面的砖石挖开，看到了被压平的木质架子。
“快抬两个担架上来！”江原朝救援队的人喊。
他们挪开木头架子，先把奄奄一息的蒋苏衍扶到担架上，抬了下去。
蒋屿立刻跟上去。
萧潇回头看了一眼沈林铖，抿了抿嘴，跟着蒋屿走了。
祁心被翻过身的时候，大家才发现，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女孩，大约七八岁的样子。
小女孩被保护的很好，身上一点儿磕碰都没有。
沈林铖跟着祁心的担架一块儿上了红心救援队的救护专用车。
周含坐在他旁边，两人安静地看着救护人员给祁心带氧气罩，输上补给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