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元昭太后多年，风荷对后宫刑罚里面的猫腻可说一清二楚。倘若沈蔷想要了苏琳的性命，二十个板子打下去，绝对能叫那位娇滴滴的苏美人香消玉殒，如今沈蔷明言要留着苏琳，风荷自然会给她带去最大的痛苦，同时又不伤她的底子。
沈蔷点了点头：“你去。”
风荷办事向来稳妥，沈蔷还是放心的。
折腾了这么久，风荷一离开，沈蔷就感觉到浑身疲累，困意一波接着一波上来。刚想让玉竹调暗了灯烛重新睡下，便听得外面有宫人禀告，康平帝跟着皇后联袂前来。
沈蔷无奈，只得披衣而起，到外间小厅里见帝后二人。
“母后无事就好，儿子听到万福宫走水的消息，着实担心坏了。”
康平帝看着沈蔷衣着整齐，神色平静地端坐在座位上，一路上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开始想着要找罪魁祸首算账。
“万福宫内彻夜有宫人巡视，怎么好端端地会无故起火？母后可有查问清楚，是不是宫内有人故意纵火，包藏祸心想要谋害母后？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倘若让儿子知道此人是谁，绝对饶不了他！”
沈蔷古怪地看了康平帝一眼，欲言又止。
皇后注意到沈蔷神色有异，下意识就想到了留在万福宫偏殿的苏琳，据说火势就是先从那里起来的，当下压抑着内心的激动，赶在康平帝前开了口。
“母后可是已查明纵火的凶犯？此人火烧万福宫，企图谋害母后，无法无天、罪大恶极，必须重重责罚以儆效尤，就是直接打杀了也不为过！否则下面的宫人有样学样，宫里还不全乱了套？”
倘若此事当真跟着苏琳有关，这一回她绝对不会再让她轻易逃脱。
皇后踌躇满志，等待着沈蔷的答案。
沈蔷暗自摇头，心道这皇后为了打压苏琳，还真是明目张胆迫不及待，连着落井下石都下得这般简单粗暴，若非如今康平帝对苏琳的好感度几乎归零，等康平帝回过味儿来，皇后能得了好才奇怪了。
“大约哀家当真是强人所难了，苏美人自入住万福宫偏殿便一直郁郁寡欢，想念皇儿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短短两三日就瘦了一圈儿，哀家看着都心有不忍，想着过两日就让她见皇儿一面。哪曾想她连这两日都等不了，今儿趁着夜深人静，宫人除了轮值的大多已经休息，拿着火烛点燃了纱帐，企图趁乱跳窗逃走。哀家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来她的动机，逃来逃去，她总逃不出后宫去，多半还是对哀家不满，想要去寻皇儿。”
“只是她到底年少气盛，不知纵火烧殿的严重性，一时气性儿上来，就什么都顾不得了，哪里能想到火势蔓延，会要了多少宫人的性命。”
“此事竟是苏琳做的，她有那么大的胆子？她难道从来没有想过，万福宫还住着朕的母后！”
康平帝有些不敢置信，只觉得苏琳的形象在他心里完全崩塌，那个记忆中乖顺懂事、可心合意的女子，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原本他还存着最后一丝希望，指着苏琳在这半年里好生侍奉沈蔷，扭转沈蔷对她印象，如今是什么都不想了。
沈蔷轻叹了一声：“风荷想着苏美人没用晚膳，使人给她送些夜宵过去，哪知刚好撞上她跳窗。虽有宫人们及时扑灭火源，仍是烧毁了半间屋子，念着苏美人年纪小不懂事，哀家让人打了她二十板子，禁闭在后院柴房思过，抄写<孝经>静静心。皇儿放心，哀家只是给苏美人一个教训，让她日后行事别再那般莽撞，没想过要将她怎么样。”
“母后言重了。苏琳做出这样的事，莫非儿子还要包庇她？”康平帝听到苏琳受罚，心底居然一片平静，再掀不起一点波澜，“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苏琳一个小小的美人，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母后仁慈，苏琳犯下这样的罪过，只是打她板子罚她抄书，让她闭门思过。”
“母后该罚就罚，该打就打，不用顾忌儿子。”
沈蔷观察着康平帝的表情，发现他确实对苏琳的受罚全不在乎，心知苏琳或者说系统的影响已经降到了最低点，下面再对付起苏琳来，沈蔷就能放心大胆施为，不用担心康平帝忽然跳出来阻挠。
“皇儿可要寻风荷问话，或者见一见苏美人？”
“不用了，母后做主就好。”
万福宫是沈蔷的地方，康平帝如何会越俎代庖？
至于苏琳，他已经完全不想见了。
第38章 38.总想弄死那个皇帝16
康平帝带着皇后离开, 东方已经微露鱼肚白。
沈蔷失了觉头, 此时反而不觉得困了, 干脆让玉竹伺候着梳洗, 打算用了早膳之后就寻风荷问话，关注一下苏琳的最新变化。
算算时间, 苏琳主线任务的三日期限已过，不知道被系统收回了纤腰玉足，她如今有什么感想。
风荷回来复命的时候, 日头已经升起来了, 又是一个好天气。虽然一夜未眠，风荷依然斗志昂扬，面上看不出一丝疲惫。
“苏美人如何了？”
“回太后, 奴婢看着苏美人行刑完毕，已经照着您的吩咐, 将她安置在柴房思过，同时为她备下文房四宝，向她转告了您的话, 令她抄写<孝经>静心凝神。”
风荷禀告事情还是原先的风格，语声平静条理清晰。
“以哀家对苏美人的了解, 她定然不愿意？”
沈蔷眸底闪过一丝冷芒，“可是对着哀家破口大骂, 发誓赌咒但有复起之日, 必叫哀家好看？今日她苏琳所受屈辱, 来日定要十倍百倍还给哀家？哭着喊着要见皇儿, 大声嘶吼着皇儿会为她做主，要摘了你们这些行刑之人的脑袋报仇，让你们全部都悠着点儿？”
“太后――”
风荷一脸愣怔，不知沈蔷为何会猜得如此准确。苏琳的原话并不是这几句，但总结起来的意思却差不离，那嗓门儿又尖又利，真是一路走一路骂，风荷在宫里数十年，就从未见过苏琳这般的人。
瞧着是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开口骂街的架势简直堪比市井泼妇，刚开始听了一耳朵，差点儿将风荷等人给整晕了。
各种千奇百怪的污言秽语，有些话风荷甚至闻所未闻，让她想复述给沈蔷听都觉得难以启齿。
“没什么好奇怪的。从她胆敢纵火烧宫殿一事，就能看出这位苏美人不是柔弱性子，气急了破口大骂很正常。”
沈蔷顺口说了一句，忽而笑看向风荷，“给苏美人掌嘴了？”
“太后！”风荷面色一白，噗通一声跪倒在沈蔷跟前，“苏美人骂得实在太过难听，您只吩咐打苏美人二十板子，却未言明打在何处，最终十五板子打在苏美人身上，剩下的五板子全打了嘴巴子。奴婢自作主张，请太后责罚！”
后宫女子最重要的就是一张脸，倘若不是特意说明，一般说打板子都不会打脸，风荷的所作所为，正好是钻了沈蔷言语的漏洞。
“哀家责罚你做甚？难道你不是为了哀家抱不平？”沈蔷摇头轻叹，叫了风荷起身，“哀家吩咐打苏美人二十板子，你并没有违背哀家的命令，何罪之有？”
在这个深宫内院，各人有各人的生存之道，风荷身为元昭太后身边的掌事宫女，自然也有她的一套生存法则，只要不碍了沈蔷的事，沈蔷并不打算干涉什么。
更何况风荷的做法，可算深得沈蔷之心，她不鼓励这种钻空子的行为，却也没打算责罚。
风荷逃过一劫，起身之时才发现双腿绵软，背后湿凉一片，竟已是完全被冷汗浸透。
“多谢太后开恩。”不知不觉间，风荷对沈蔷的敬畏更甚，神色愈发毕恭毕敬，“奴婢需告知太后，苏美人虽然被掌了嘴，但奴婢让人控制了手法和力道，只是当时痛苦一些，看着比较严重，实则过几日就能养好，不会损伤苏美人的脸分毫，请太后放心。”
原本应该打在身上的板子，风荷自作主张打在了苏琳的嘴巴上，必定要为自己留下后路，即便事情曝光了沈蔷要责罚，也希望沈蔷看在她下手有分寸的份上，念着她的忠心从轻处罚。
谁知道三言两语，沈蔷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让她猝不及防之余一阵心惊胆战，只觉得这位向来和善的太后忽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看那位苏美人的下场就知道，沈蔷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康平帝那般宠着护着的苏美人，连皇后娘娘都要避其锋芒，隐隐就是一位宠冠后宫的主子将要崛起。可就是这样一位人物，在沈蔷面前竟然走不过两个回合，就被整治得命都去了大半条，关键沈蔷还是占理的一方，令所有人都说不出不对。没看皇帝到现在都没为苏美人说过一句话，由着沈蔷全权做主么？
风荷越是思量，越是庆幸跟了沈蔷这样的主子，不由自主地垂下头，低眉敛目束手而立。
“只要不伤了苏美人的性命，其他的都好说。”沈蔷打量了风荷一眼，对她的知情识趣很满意，当下决定日后要更倚重她一些，“一事不烦二主，苏美人那边依旧交给你，帮哀家好好看着她，督促她认真抄写<孝经>，告诉她哀家每一日会亲自检查她的成果。倘若她能够让哀家满意，哀家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未尝不能提早放她离开万福宫，让她回去芳仪宫偏殿，重新摆上她的绿头牌。”
“太后，您――”
沈蔷摆了摆手，阻止了风荷未出口的话：“不必多言，哀家自有分寸，你只需照做便是。”
不这么吊着苏琳，给她留下一线希望，如何能近距离观察系统的最真实反应？沈蔷倒是要看看，此前苏琳纵火烧宫殿一事，系统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何种角色，有没有想着法儿坑苏琳作死。
风荷领命离开，沈蔷大半夜没睡，这时候放下了心思，那困意便重新上了来，吩咐前来换玉竹班的雅兰、碧桃守在寑殿外，除了康平帝来了唤醒她，其他人一概不见，自顾自回了屋内睡回笼觉。
昨夜万福宫偏殿走水的消息传出去，皇后必定会领着康平帝的一众妃嫔前来请安，沈蔷不打算忍着睡意接见她们，直接令雅兰、碧桃请回去便是。
光阴如流水，很快就过去了十来日。
沈蔷深居简出，除了每一日例行问问风荷，让她禀报一下苏琳的最新情况，似是已经将这号人完全忘记了。
风荷办事果然牢靠，通过风荷的详细描述，沈蔷虽然从来没有去见过苏琳，却对她的情况了如指掌。
苏美人将文房四宝打砸了，直言她是康平帝的妃嫔，要打要杀应该归皇后管，沈蔷没有资格处置她，又是打她板子又是关她禁闭罚她抄书，她要见皇上皇后，向他们状告沈蔷滥用私刑，《孝经》她一个字都不会抄写，因为沈蔷不配！
苏美人依旧不肯用膳，风荷记着沈蔷的嘱咐，也不管她能不能吃得下，直接每日一大碗粥汤给她灌下去。
苏美人拖着受伤的身子，数次企图冲出柴房去，每一回都被守着的宫人发现制止。但苏美人似乎很有坚韧不拔的精神，屡战屡败还屡败屡战，仿佛不冲撞出去不罢休。
苏美人一时哭一时笑，一时狠狠咒骂沈蔷，一时又跪地苦苦哀求，想要见康平帝或者沈蔷。
苏美人形容憔悴，原本美艳绝伦的样貌变得平淡无奇，妖娆婀娜的曲线再不复初时的勾魂夺魄，整个人居然在短短数日之间模样大变，若非风荷绝对肯定柴房里的人就是苏琳，简直要怀疑苏琳已经被人给掉了包。
风荷向着沈蔷说起这事儿时，完全是一副大白天见鬼的诡异表情。
“太后，风荷求见，有要事禀报。”
“进来。”沈蔷看着急匆匆赶来的风荷，没有忽略她的满头大汗，“不必行礼了，可是苏美人那边出了事？”
风荷胡乱福了福身，面上还带着些许仓皇之色，压低声音道：“太后，苏美人自杀了。”
沈蔷一惊，随即镇定下来：“死了么？”
“发现得及时，太医已经看过了，没有性命之忧。”风荷摇了摇头，垂着头继续道，“奴婢怕她再出意外，太医包扎了她手腕上的伤口，奴婢便让人拿绳子将她绑了起来，嘴巴里也塞了帕子，您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沈蔷沉吟了片刻：“苏美人用了何种方式自杀？”
“奴婢原本就防着苏美人这一遭，早让人将柴房里所有能够充当利器的器物收走了，连着粥碗都是当场带走。”风荷说起此事也很懊恼，却爽快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误，“此事是奴婢大意，没有想到苏美人会就地取材，用一块磨尖的碎木片划开了手腕。幸好那木片比不得刀剑，苏美人的伤口不算太深，太医很快就处理好了。”
“这事儿怪不得你，日防夜防，咱们防不住一个一心求死的人。”
只要没死，其他都无所谓。
“风荷，接下来你再辛苦些，继续帮哀家盯着苏美人，千万别让她死了，有任何异样都及时来报。待此事完全了结，哀家给你记一大功。”
沈蔷知道，苏琳不会无缘无故自杀，必定是系统出手了。
时至今日，系统早已没法从苏琳处得到龙气值，苏琳身上的那些变化全部被它重新收了回去，显然已经在为解除绑定做准备。
苏琳自杀失败，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时候。
第39章 39.总想弄死那个皇帝17
接下来的日子, 沈蔷刻意让风荷安排一批年少貌美的宫女, 挨个去苏琳跟前伺候。她要看一看, 系统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 到底能不能自主脱离苏琳，转投下一任宿主。
接连三五日下来, 系统依旧毫无异动，安安静静地待在苏琳身上。
“太后，从前日开始, 苏美人便开始以极快的速度老去, 短短两三日的工夫，苏美人老了三十岁不止，如今瞧着不像不足双十的年轻女子, 倒仿佛是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奴婢觉得再这般下去，苏美人很快会变成六七十岁的老妪, 最终直接老死。”
风荷打了个哆嗦，想到这几日亲眼看着苏琳身上发生的变化，感觉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吓得夜里完全不敢闭眼睡觉。
这么短的时间里，正常人根本不可能一下子青春不在, 从少年眨眼之间步入老年。
苏琳苏美人，就是个妖女！
若非有沈蔷的信任鼓励在前, 苏琳除了身体上的变化, 并没有表现出其他的攻击性, 否则风荷早想撂担子不干, 离苏琳越远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