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褚家是没有一位外室生的三老爷, 还是没有一位二爷？或者他们不是在二十岁上去世的？”
褚光远神色闪了闪，“亲家, 这是褚家的私事。”
“确实是你们家的私事, 我管不着, 也不想管。但你们千不该万不该, 把算盘打到我宋家头上来！”
盛气凌人, 咄咄逼人。褚光远也是如今玄门的泰山北斗, 哪里受得了！
“亲家！你不要血口喷人。褚家是有两位英年早逝的子嗣又怎么样？我们玄门之人, 泄露的天机多, 谁有个五弊三缺也是常事！”
宋屹怒极反笑，“所以，你们这是咬死了不认？你们真以为没有证据吗？别忘了，就算褚家前两代那两位都死了，还有阿时！阿时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据！”
褚彦面上一慌，褚光远眸光闪了闪，又镇定下来，“亲家，阿时也是我的孙子。我怎么可能害我的亲孙子！我知道阿时这孩子从出生身体就不好，因为这点，你心疼他。我能够理解！可你也不能一直抓着我褚家不放，把罪名往我褚家头上扣！
这些年，因为你的疑心，找了多少同行、丹师、大家。可结果呢？我们入道修行的，是比别人有能力些。可这孩子出生身体的问题，我们也无能为力啊！”
宋屹一嗤，褚家的反应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因而此刻倒不觉得多生气了。他忽然变得平静下来，冷冷说：“褚光远，你也说我疑心了这么多年。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我都没发作？既然十几年我都忍了，现在若不知有了确凿证据，你以为我会突然发难吗？”
褚光远心中一凛，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里滋生。
只听宋屹转头对宋玉安使了个眼色。宋玉安出去了一趟，没多久，推着褚时进来了。
褚时还是坐在轮椅上，面色比刚离京的时候还要苍白，身体看上去更羸弱了，精神也很不好。
宋屹眼中划过一抹心痛，握住褚时的手说：“忍着点。”
褚时努力扯出一丝微笑，点点头。
膻中，鸠尾，巨厥……
和当日陆尧一样的手法，一样的顺序。
太极图现，褚时的真实情况现于人前。
这回连褚光远都变了脸色，身子晃了晃，好容易镇定下来。
一分钟后，太极图消失。
宋屹有些吃力的收回了手。别人不知根底，但他自己心里清楚。他不过是看了陆尧的施法，依样画葫芦，模拟了表象。全靠自己深厚的功力在撑。一门功法，绝不是你看一眼就能摸透的。但这模拟出来的一分钟所带来的效果已经能足够说明问题。
宋屹想，陆尧是不是猜到了这点，所以才故意不加任何遮掩，甚至在施法的时候可以透露出了些法门让他知道。他算到了他要找褚家的麻烦，所以特意给了他这个“证据”。
轻轻一笑，宋屹抬头看着褚家众人，“你们现在还有什么话说？是不是要说，这是我做的手脚？那也好办。请特调局，请天师协会，请各大世家的老爷子过来！大家一起看看。看是我宋屹动的手脚，还是你褚家做的丑事！”
特调局，天师协会，各大世家……
若是把这些人都找过来，褚家数百年的名誉就别想要了！在破解了秘法表象之后，褚时的情况如此清楚，谁会看不出来问题！他们可以在宋家面前不要脸死不承认，可一旦传扬出去，玄门的各位大佬可都不是吃素的。
褚光远恶狠狠看着宋屹，十五年了，宋屹怎么就不肯死心呢！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手段，竟然能够破得了褚家压箱底的祖传秘法！
砰！一个杯子摔在地上。
从始至终夹杂在夫家和娘家之间，半句插不上嘴的宋玉宁神色大变，她扑倒褚时身上，“阿时！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玉安暗恨，“怎么回事，你还看不出来吗？说什么当初是你不小心进了醉酒的褚彦的房间。你们奉子成婚，大家都说是你不要脸，爬上了褚彦的床。利用孩子如愿以偿，做了褚彦的老婆。可事实呢！
这一切都是他褚彦设计的！他设计和你春风一夜，让你怀上了褚时，利用这个孩子承担了褚家的因果孽债，却让你背负了所有的骂名！妹妹，你睁大眼睛看清楚！”
宋玉安将宋玉宁提起来，让她正面应对褚彦，“你看看，这就是你喜欢的男人！这些年娶了你又冷待你，装得一副对亡妻情深不悔的样子。可是，他亡妻的死跟你有关系吗？你是第三者吗？都不是。他凭什么这么对你？
还有阿时！他可怜褚旭褚晗没了母亲，一个劲地偏着他们！可阿时难道就不是他的儿子了？他是怎么对阿时的！阿时有这样的父亲还不如没有！
妹妹，这些你都忍了。可现在知道这一切都是褚家的阴谋，你还要忍吗？你想想阿时，阿时才十五岁！从出生到现在，他受了多少罪，几次险死还生，你是亲眼看着的。褚彦这个做爸的从没把他当过儿子，不心疼。你这个做妈的，也不心疼吗？”
宋玉宁浑身一震。就在这时，一只苍白的瘦弱的手伸过来，勾住她的手指，“妈！”
褚时的声音微弱到显得毫无力气，宋玉宁一颗心痛如刀搅，她捂着脸，抱住褚时，放声大哭！
褚彦的脸色几度变化，他怒瞪宋玉安，“你不要信口雌黄，胡乱攀扯。当年，我和玉宁说的很清楚，我心里只有亡妻，不会接受她的爱慕。可她……”
宋玉安厉声打断他，“没错，我妹妹是爱慕你，但那也是在你亡妻死了之后。在此之前，我妹妹甚至没见过你。你也确实说过不喜欢我妹妹的话。但你敢说的当年的醉酒事件真是我妹妹做的，和你没关系？
褚彦！我自己的妹妹我清楚。她是爱情至上，是耳根子软，是容易拧不清。但她没有糊涂到会用这种下流的手段去算计一个男人！
我敢发天劫誓，如果当年是我妹妹算计，就让我宋玉安不得好死，让我宋家就此败落，我宋家祖先在阴间不得安宁，我子子孙孙生生世世，穷苦困顿，寿元不永。褚彦，你敢吗？你敢发天劫誓吗？”
褚彦脸色一白，天劫誓，不同于别的誓言。他需要有一定功力的人才能起誓，而且这誓言是会在老天爷面前记名的。虽然老天爷很忙，不会个个都搭理。若是这样，有些玄门案件也都不用破了，大家起誓就行。
但自古以来，也有不少应了誓言的。这是个概率问题。全看老天爷的心情。
“我……”
才开了口，宋玉安又说，“别跟我来虚的。只扯自己的不算。和我一样，把你们整个褚家，已经去世的祖宗，没出生的子子孙孙都算上！”
褚彦一颤，面色更白了。这样一来，就不是他愿不愿意发誓的问题了。褚家人也不会容许他发誓。毕竟当年是怎么回事，别人不清楚，褚家自己人还不清楚吗？
这要是真应验了。岂不是全得遭殃！
褚彦咬紧了唇，气得肝颤，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褚家数百年的家业，无数的先祖和子孙，赌不起这个万一！
宋玉安嘲讽一嗤，看向另一边在这种场合没什么发言权的小辈褚旭和褚晗，“你们看到了！这就是你们的好父亲！所以，别总是找我妹妹和阿时的麻烦！觉得他们心机深沉！真正心机深沉的是你们褚家，！我妹妹和阿时没有对不起你们。反而是你们褚家对不起他们！”
事情闹到这一步，可以说两家已经撕破了脸。宋玉安把十多年前的旧事拿出来，还搬出了天劫誓，搬出了祖祖辈辈，子子孙孙，就压根没有给两家留退路！
褚光远铁青着一张脸，“宋校长，你想怎么办？”
这会儿倒是连亲家都不叫了，也没必要叫了。
“现在不是我想怎么办，而是你褚家想怎么办！”
宋屹一句话反问回去，大手一挥，让宋玉安带上宋玉宁和褚时，看都不看褚家众人难堪到极点的表情，直接甩袖出了门。
第23章
褚光远绝没有想到宋家今天过来是扔这么一个重磅炸弹, 否则，他绝不会把褚家小辈都聚齐过来。宋屹！他被宋屹给骗了！谁能料到宋屹所谓的有大事是这么个大事, 还是这么个协商法！
黑着一张脸遣散了小辈们，客厅里只剩下了褚光远和褚彦。
褚彦心焦如焚，“爸, 你说宋家是从哪里得来的这种手段, 居然破了我们的秘法？这些年来，玄门几乎能找的人都找过了, 都没发现。怎么就……到底是哪位大师？”
褚光远咬牙, “现在事情已经败露了，提这个还有什么用！”
褚彦皱眉，“爸, 我这不是担心吗？这位幕后大师能知道破解我们秘法的方式, 会不会能解了褚时身上的业障。到时候我们褚家怎么办？”
褚光远冷嗤，“不会！”
这么肯定？褚彦疑惑了。
褚光远又说：“褚时身上的业障是从宋玉宁刚怀上的时候就一点点送进他肚子里的。早就与褚时融为一体。想要解决哪有那么容易？就是你我两个当年亲自动手的人都做不到, 更不要说别人！
要是能解。宋家怎么会不解了再来闹事，反而这么火急火燎？宋屹可不是那么沉不住气的人。不会在褚时的问题没解决之前打草惊蛇, 让我们有了防备。他们既然来闹, 就只能说明一点, 褚时的问题没办法解决。
还有, 你看宋屹今天的手法。虽然破了我们的秘法, 可也就坚持了一分钟。就单单是破解我们秘法早就的表象就这么艰难。可见他们并没有摸透我们的法门。”
褚彦一听, 稍稍放了心, 眼珠转动起来。
“这样就好。以宋家对褚时的看重, 宋家绝不会让褚时出事。只要褚时不死，那些业障就会缠着他，冲不破他的身体，就没法来找我们报仇。”
对于这点，褚彦无比肯定。有时候他甚至庆幸宋家对褚时的疼爱，要知道，这么多年来，业障怨气越积越深，有宋家帮着，可是分担了他们褚家好大的压力和资源呢。
“只是……”褚彦想到今天宋屹的态度，又提起心来，“爸，宋家会不会把事情宣扬出去，会不会真去找天师协会和特调局？”
褚光远一哼，对于这点毫不担心。
“宋屹临走的时候，说的是我们褚家想怎么办！这句话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闹归闹。宋家咽不下这口气是真。但他很清楚，如果闹去天师协会和特调局，就是想把我们褚家逼入绝路。到时候我们褚家会怎么做？
他是疼爱褚时不假！但他还有儿子，孙子，还有整个宋家。他不可能为了一个褚时，把整个宋家搭进去！”
也就是说，宋家是摆明了想讨价还价，用此时从褚家身上挖掉一块肉，为自己谋好处！
褚彦攒紧了拳头！贪得无厌，可恶！
然而就目前的形势，明明知道宋家的目的又怎么样？该给的还是要给！不然，宋家什么都得不到，可不保证他们还会沉得住气。
哎！他一叹。怪也只怪当年实在没有办法，不然他们也不会找上宋家。
说起来，这还是一桩陈年旧案。褚家有数百年的玄门历史不假，可早在他爷爷那辈就已经是气数将尽之势。爷爷为了保住褚家的地位，想让褚家屹立不倒，甚至更上一层楼，用了为整个玄门所不齿的秘法，造下了杀孽。
谁知道这因果欠了下来，竟然生出了庞大的怨气，缠上了所有褚家子孙。褚家不能毁。为了保住褚家，爷爷想了个办法，牺牲一个褚家血脉的孩子，把所有的业障注入他的体内，让他承受了所有痛苦，其他人也就都安全了。
可没想到，这业障不是一时的，不是一世的，而是纠缠褚家生生世世的。因此，褚家只能每代都牺牲一个人。关键是，这牺牲的人还不能随便选。必须是亲缘近的，否则选择旁系，血缘关系不厚，对他们嫡系来说，作用甚微。
这也便是说，只能是自己的孩子。最初还好，随便找个女人弄个私生子就可以。但后来，随着业障越积越多，怨气越来越大。想要承受住这等业障，必须是有灵根资质还不错的孩子。否则业障一注入，那孩子就会没命。
孩子一死，业障会重新缠上褚家，一切等于白搭。
但有灵根资质不错的孩子哪里那么好选？他父亲花了许多年才赶在最后关头找到了那个女人，生下了他弟弟。
而到了他这一代。眼见弟弟命不久矣，业障要冲出来了，他还没找到合适的人。没办法，一代的要求比一代严苛。那时资质不错的已经没用了，必须至少是资质上品。
难得的是他的两个孩子褚旭和褚晗的资质都是上品。虽然他们已经好几岁了，没有从腹中开始用秘法的效果好，但也能撑好几年。可这两个孩子是亡妻留给他的骨肉，是他的心尖尖啊！他哪里舍得？
这个时候，宋玉宁出现了。最初他对宋玉宁确实没任何想法，甚至有些厌烦她的爱慕。但架不住她面相好，尤其子女宫生得简直完美。他惊讶之下告诉了父亲。父亲请自家的老祖宗算了一卦。宋玉宁所出的子女会是人中龙凤，天生贵人，这种人向来是带着功德转世的。
为这一卦，老祖宗耗尽了最后的生命力，就此仙逝。
父亲把这一卦的结果告诉了他。他们都知道宋家不好惹，尤其宋家虽然没有老祖宗的卜算相面技术，却也还看得出来宋玉宁的子女贵气命格。以后肯定会有麻烦。
可万般无奈之下，他还是选择了宋玉宁。他不爱宋玉宁，可为了褚家，他不得不算计她，让她怀上自己的孩子，娶她进门。
后来，宋玉宁的面相一点点变了，宋家不只一次的怀疑过。为此，他们更是用上了老祖宗留下的秘法。也正是因为这秘法，让宋家找了一堆人也看不出问题，才只能就此罢休。
十五年了。这么多年，宋家都没能勘破他们的秘密，怀疑永远只可能是怀疑。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宋家突然知道了实情，突然发了难，这简直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你找机会去见宋玉宁。她对你的感情是有目共睹的。这么多年，宋家好几次不满想闹，都因为她偃旗息鼓了。她怎么说都是宋家人，还是褚时的母亲。只要她表示谅解，这事也就好办了！”
听到这话，褚彦将思绪收回来，目光闪了闪。对，还有宋玉宁这个蠢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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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宋家别墅。
褚时坐在卧房向阳的玻璃窗前，面色红润，精神上佳，哪里有半点在褚家时的羸弱模样。看到宋屹进门，褚时站起来，“外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