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摇头,道:“多亏了你,不然就是老朽,也未必能救得了那小子。”
夏微澜略微松了一口气,又想起蓝离浩刚刚的话,道:“那他的手……”
“保不住了。”
“什么?”夏微澜以为是自己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红药谷主依旧是那副淡淡的语气,道:“手臂内毒素积聚过多,无法根除,唯一的办法就是截其肢,保其命。”
夏微澜大脑一片空白,即使她已经做好了最糟糕的打算,可是她仍旧没有想到,事情会糟糕到这一地步。
许是夏微澜白着一张脸的样子过于骇人,他略微放缓了语气,劝慰道:“若没有你及时将毒素封住,只怕他如今已经陨命,如今只是一条手臂,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夏微澜不知如何作答,深吸了一口气。残臂之躯普通人尚难接受,更何况还是高傲如蓝离浩的修仙强者呢?
红药谷主也理解她的为难,道:“你且回去和你的师门商量,最迟三天,便要下决定了。”
夏微澜一路放空,将这事转告给了美人师伯还有师傅。
夙禾听了面色也极其凝重,又千里传音和云皖以及蓝离浩的父亲商量了此事,最终的结果就是,尽力搜寻解毒的方法,如若实在没有办法,三天后再按照红药谷主的办法。
夏微澜除了开始的放空,心中却愈发冷静下来,想起早晨蓝离浩的那一个清浅的笑意,她心中要保住蓝离浩的信念几乎是愈发强烈。
在和曦栾简单报备后,夏微澜一刻也不停地转身进入了空间。
她空间里面医书成千上万,她就不相信,蓝离浩头顶着男主光环,再有她这个空间神器加持,还不能保住这条手臂。
她几乎是一刻不停的,一本本的将漂浮在空中金色的书往自己脑中灌入,实在受不了了,便去灵泉边休息片刻,再重复以上步骤。
曦栾看在眼里,却也不能多说什么,更何况,如今舆论四起,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谣言,说是那日有人看见身穿道衍宗道服的人,半夜鬼鬼祟祟的出没,加上那日灾祸,各大仙门都有伤亡,唯独道衍宗,除了私闯猎场境地的蓝离浩,竟无一人伤亡,这让大家纷纷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道衍宗。
曦栾头绪混乱,搞不清这背后之人究竟想做些什么,见着夏微澜房间空空,便也知晓她在何处,转身便去找夙禾。
路过几个偏院,正要抬脚离开,却忽然听到一个男子低声道:“可都做干净了?”
曦栾敛去身上的气息,定睛一看,竟然是谢明卓。即使夜中有些黑,可是曦栾依旧能够确定是他。
谢明卓说话的声音并不算大,若是来人是旁人,只怕早就走了,可偏生来的是曦栾。
谢明卓的高大身影立在画廊拐角处,光线昏暗,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一个管事在他旁边低声道:“都处理好了,转移干净了,原先的那院子也弄好了。”
谢明卓点点头,空中白色的弯月映在他黝黑的眸底,他的唇角微微勾起,衣服很好说话的温柔模样。
曦栾不动声色地将一切对话都听了去,便也悄悄离开了。
而那小厮走后,元成烈从外边走进来,像是知道谢明卓早就会在这里般,并没有过多意外,反而问道:“刚刚可是有人来过?我在外边捡到了此物?”
谢明卓这才注意到,元成烈手中拿着的一个白色锦囊,上面嵌着道衍宗专属的金色云纹,锦囊正中绣着一个黄色的小太阳,上面还沾染了些许血迹。
谢明卓的眸光胶着在那几滴血迹上,手指不断摩挲着,心中了然,眸中寒意顿生,哪里还有人前那副斯文知礼的模样。
曦栾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并未注意到自己落下来多么重要的东西,而是急急去了夙禾的房间。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曦栾又皱起了眉。
这么晚了,师兄能去哪里?
等了半个时辰,曦栾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夙禾却从外面回来了。
见到曦栾正端坐在他房内,他桃花眼闪过一丝惊讶,然后便笑笑道:“师弟,这么晚不睡,怎么有空来找师兄啊?”
“师兄刚刚去哪儿了?”
夙禾叹了一口气:“还不是离浩那孩子,我刚刚和红药谷主谈了许久,各种方法都试过了,还是不行,明日就是第三天了,若是还是不行……”
曦栾敛眸,也知晓了夙禾后面的意思。
夙禾自顾自坐下,喝了一口茶,看着不说话的曦栾道:“你深夜来找我可是有何事?”
曦栾道:“那谢明卓,甚是可疑。”三言两语便把今夜的事告诉了夙禾。
夙禾凝了眸,道:“如今他在暗,我们在明,在没有查清楚前,不能声张。”
曦栾点点头,表示认可。又和夙禾讨论了其他事宜,便也离开了。
此刻皓月当空,月光映在曦栾身上,显得仙气无比,他走出了几步,却又忽然回头,望着夙禾房中亮起的灯光,眼眸深邃了几许。
继谢明卓长子谢怀岭、慕容家的小公子慕容苏惨死以及前几日半夜那场祸乱后,谢家守备森严,原本众人以为凶手会消停一会儿,可没想到,才过了两日,便又有人死了。
更令众人震惊的是,死的还是前几日刚刚破例救了蓝离浩的,红药谷谷主何生。
而且死状可怖,被人活生生割了喉,血迹喷溅了一地,吓得一大早进来伺候的门生直接瘫软在地。
何生年轻的时候救过不少人,各门派皆有受过他的些许恩惠,再者医者总是受人敬佩的,是以何生一死,直接激起了众怒,直言定要查出凶手,将其碎尸万段。
那名最后伺候红药谷主的门生哽咽着道:“昨日夙禾掌门离开后,谷主便一直在房内研究救治离浩公子的办法,我还进去添了些茶水,后来耐不住困意,谷主便催我去睡了,我放心不下,便在门口守着,谁能想到……”
似是想到谷主对自己的关怀,那名门生哭得更厉害了:“谁能想到今日早晨一进去,便看见谷主这副模样……”
谢明卓听了沉思片刻,道:“你可确定没有其他人来过?”
那名门生摇摇头:“我睡眠向来就浅,若是房内有动静,我定会立刻知晓,更何况在门口守着的并不止我一人,还有另外两个师兄,亦是未发现动静。”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难不成,这凶手,当真如此厉害,竟能做到杀人于无形?
曦栾则是低着头,暗自思忖着什么。
第61章
夏微澜中午刚从空间里出来, 便也听说了红药谷谷主惨死的事情。想到那个头发花白却不失和善的老人, 她心中有些许憋闷。
更棘手的是,要是这红药谷主一去,蓝离浩的伤……
其实这两日她已经大致摩挲出解毒的药方, 只是还需要细致完善些许。这样想着, 她又是马上折身回到空间。
而在某个寂静的地方, 许久未见的顾盼烟此刻正冰冷着面容站立着,而她身后的不远处, 正站着一个蒙面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带着面具,却不难看出面具下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那人道:“那老头死得好,真是便宜他了。”
顾盼烟望着那双眼睛, 只觉得熟悉非常, 却又不敢多看,忙低头问道:“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呢?动手次数越多, 破绽越多……”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那人指尖撵着一片枯叶, 须臾间化作粉末。
顾盼烟立刻噤声, 背后浮出一层冷汗。
那人沉默了片刻,眯眼抬首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 这群小喽啰在这里确实烦人。今晚你给我随便弄个魔人到元成烈的屋子里头, 等我这边好了, 你再引起动静叫大家过来。”
所谓魔人,就是通过蛊虫控制其心脉, 强制魔化。
此话一出, 顾盼烟片刻间就明白了黑衣人的意思, 他是想把这些事统统嫁祸给魔界。看来今晚不止元成烈要死,魔界还要背上这个莫须有的罪名。
顾盼烟心中思绪万千,面上俯首称是,却在低头的那一瞬,瞥见了面前的那双手,眼角闪着诧异与震惊。
眼看日暮西沉,夏微澜终于从空间出来,怀中带着两个凝灵果,又千里传音叫在客栈留守的洛水带着雪团过来,自己则是趁着无人的时候,去取了炎冰蟒尸身的一部分死肉回来。
正当夏微澜拖着一大坨炎冰蟒的死肉回来的时候,洛水已经带着雪团到了谢家。
咕咕鸡远远看见她,双眸一挑,精致的面容上流光溢彩,满脸都写着高兴。
“阿澜!”
他张开双手,高兴的想要给夏微澜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却又猛地顿住了脚步。
夏微澜没想到咕咕鸡也过来了,望着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很是震惊,开心道:“你如今病都好了吗?”要知道之前他们离开客栈的时候,他还恹恹地躺在床上。
“那是!也不看本、也不看我是谁!”咕咕鸡得意开口,随后又用手指捏着鼻尖,指着她手中的一大坨,嫌弃道:“这是什么?”
夏微澜也有些不好意思,但眼下也来不及和他解释这么多,只说是有用。
咕咕鸡点点头,倒是懂事的没再问,反而笑道:“那我帮阿澜拿吧!”
夏微澜忙道:“咦那很重的你别……”
话还未说完,她就直接傻眼了。咕咕鸡直接弯腰,单手轻松拿起了那一袋沉沉的大物,还对着她咧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惊诧道:“你居然拿得动?”
这袋东西有多重她是知道的,她刚刚还是施法,才能勉强将这个扛过来。如今咕咕鸡竟然不费吹灰之力跟玩儿一样的把东西抬起来了……
咕咕鸡嘚瑟道:“哼!小瞧我了吧!我现在变得力气可大了呢!”
说着像是为了证明一般,一口气将那袋大东西抗进了屋内。
夏微澜对于咕咕鸡忽然拥有了天生神力倒是没太在意,反正咕咕鸡身上特别的事情已经太多了。
她从洛水怀中接过兴奋的雪团,雪团开心得嗷嗷直叫。她温柔的摸摸雪团的头,道:“雪团子,等下可不可以请你帮个小忙呢?”
“喵?”雪团子一双蓝色的冰眸懵懂地看着夏微澜。
夏微澜轻轻安抚她,然后指着蓝离浩道:“我需要用你的几滴血,去救离浩师弟。”
雪团子伸头去看了看昏睡的蓝离浩,又看了看夏微澜,软糯着声音道:“好的哟~”
萌得夏微澜忍不住抱着它亲了好几口。
她之所以让洛水带着雪团子来,就是因为她需要用到雪团的血。而且今晚上,她还打算用一个记载在古书里面的方法医治蓝离浩。那就是将蓝离浩的毒血放出,以意念控制,放置她的空间灵泉里面净化,再输入他的体内。不过这个方法过于危险,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夏微澜找了好几只低阶灵兽做了实验,才不得已采用了这个方法。
整个操作的过程必须连贯,不能有一刻的停留,是以夏微澜为了不受打扰,在雪团的眉心取了几滴血后,便让洛水带着雪团和咕咕鸡下去了,自己则在房间内外,布下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结界,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夏微澜先是给蓝离浩服下自己熬好的汤药,然后便从怀中拿出了一把匕首,锃亮银白的光在黑夜中格外明显,和夜空中低垂的明月那般,发着莹白的光芒。
而这边,元成烈才从谢明卓那处回来,就见屋内坐着一位不速之客。
那人一身白衣,端坐在茶桌上,墨发垂散。
元成烈一愣,眯眼道:“阁下是……”
那白衣人缓缓回头,露出一双精致风流的桃花眼。元成烈笑道:“原来是夙禾掌门。”
夙禾也跟着笑了,道:“元少主可是忙,本掌门可是等候了许久。”
元成烈道:“夙禾掌门说笑了,若是要找元某,大可让小厮通报便是,免得劳烦掌门苦等。”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夙禾走过去,心里想的却是,到底有什么事,能够让夙禾深夜来访。
他不由得联想起前几日在院外捡到的那个锦囊,脸上的线条顿时紧绷。难不成,曦栾和夙禾当真查出了什么?
他在夙禾旁边坐下来,却是完全没有发问的意思。夙禾也不急,反倒是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又一口小酌起来,若不是白瓷茶杯中并无热气冒出,元成烈几乎要以为他正在品尝什么绝世好茶。
他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冷了后的苦味和涩味在空腔中漫开,冰凉的感觉直入腹中。
他皱眉,望着还在悠哉品茶的夙禾,终于忍不住道:“夙禾掌门深夜造访到底所为何事?”
夙禾若无其事地转动着白瓷茶杯,他垂眸凝视,依稀看见摇晃的水面上浮动着自己的倒影。
那一双桃花眼依旧明亮,不过却渐渐的,在不断漂浮的水面中,失去了光彩,那双失神的双眼夹杂着令人看不懂的情绪,随着茶杯中的茶水摇晃。
半晌,他扭头,黑黝黝的双眼看着元成烈道:“年轻人,性子太急可不好。”
元成烈忽然就觉得这眼神有些可怖,他觉得夙禾此刻看他,仿佛在看一个安静的死物。
他背脊生凉,却又暗笑自己多疑,却听夙禾又道:“你比起你爹来说还是差多了。”
他惊诧,眉头紧皱,他们神鹰帮向来远居边外,也就是父亲死后,他才逐渐向关内靠拢。这道衍宗和神鹰帮地理位置相差甚远,他也从未听说父亲和夙禾是旧识,为何夙禾提起父亲来的时候,还一副熟稔的样子?
他这般想着,也就把心中的疑惑问出来了。
夙禾道:“我怎会不知你父亲?想当初你父亲死后的最后一剑,还是我刺的。”
元成烈睁大了眼。
“你父亲的佩剑就是盛名累累的逐鹰剑吧?”夙禾面上浮起一个笑容,望着元成烈的眼神,温暖得就像一个长辈对小辈的疼爱那般,然而口中吐出的却是如蛇一般冰冷的话语:“那把剑真是好用,那我当初就是用那把剑,一下子便划开了你父亲的咽喉,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我面前断了气。”
元成烈目眦欲裂,当初父亲横死,他一直以为是魔教所为,如今……他刚要有所动作,却发现他浑身上下,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