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兰无奈扶额,身后的的几个将领刚好和夙禾关系不错,纷纷道:“殿下,你就让美人也跟着去吧~”
“是啊,美人武功高强,定不会出什么事的。”
扶兰横了一眼身后的将领,后者立即识趣的噤了声,漫天黄沙间,风将扶兰的头发高高扬起,她收敛了神色,对夙禾道:“赶紧上马。”
旁边便有小兵识相地牵来一匹马,夙禾站在那匹棕色的高大骏马面前,那马一个哼哧,也冷冷看着夙禾,四目相对间,扶兰一个马鞭狠狠落下:“你还不上马?”
夙禾利索上马,马大爷又狠狠喷出一口气,阙了阙蹄子。
谁知他刚一上马,刚刚还只是冷眼旁观的马大爷便一声高鸣,高高扬起前蹄,往远处狂奔而去。
夙禾一声惨叫,扶兰还未看清,就见夙禾的身影像利剑一样冲了出去,伴随着他杀猪般的叫喊:“啊啊啊啊我不会骑马啊!”
扶兰马鞭一扬,快马追上去,怒道:“为什么不早说!”
夙禾伏在马背上嘶喊道:“我也是刚刚才发现的!!阿兰救我!”
扶兰咬牙,将马骑得飞快,明烈的红衣在夜风中如翻浪一般,她马鞭往前一扬,卷住了马的一条后腿,硬生生的将那匹马拉住了。
夙禾却是因为贯力,高高往前飞去。
扶兰不作他想,脚尖一点飞快的在空中接住夙禾,眼看就要狠狠摔入黄沙之中,没想到夙禾却生生打了个转,她一把撞进夙禾的胸膛。
扶兰揉了揉肉被撞得有些发疼的脸,抖了抖身上的沙,低头就看见夙禾一双闪闪发亮的眼。
黄沙辽阔,黑夜连地,漫天的繁星远远缀在夜色中。夙禾的眼像是点了碎钻一般的光彩,他笑道:“阿兰,谢谢你。”
扶兰望着他那双眼睛微晃了神,竟然没有注意到他改的称呼。她脸有些红,所幸这浓黑的夜幕下看不清,她起身,没看夙禾,利索翻身上马。
见夙禾盯着她傻愣愣的,扶兰朝他伸手:“上来,我带你。”
夙禾咧嘴一笑,把手递给她。
许是昨日夙禾闹着要和扶兰一起夜巡,闹出了那样一出意外,扶兰想着,许是夙禾整日待在军营里面太无聊了。
她望着这漫天黄沙,也叹了一口气。
怎么会不无聊呢?要不是木兰国的王储都要来边境历练一年,她肯定是不会来的。先前是她的三个哥哥,如今到了她,自然也是逃不过。
她想了想,命人准备了一些银两,把夙禾叫了过来。
扶兰以为夙禾这贪玩爱闹的性子,得了银钱,定会立马离开军营,谁知夙禾竟然惊讶地睁大了双眼,眼带泪光,哭嚎道:“阿澜,你这是不要我了吗?”
扶兰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夙禾已经扯着嗓子嚎起来:“不行啊,我在这里只认识你一个人,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扶兰毫无办法只得安抚道:“好好好,不走便不走。”
夙禾一下子便展开笑颜,露出一口白牙:“你说的。”
夏微澜看见自家师伯这副蠢样子,她一个魂魄都觉得十分丢人。
自从上次夜巡事件后,夙禾倒也不吵着要去夜巡了,只是白天和那群士兵一起练武,有事没事就去找扶兰聊天,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直至一日,扶兰带着人马夜巡,久久未归,夙禾站在营帐前许久,直等到一个将士负伤骑马飞奔而来:“殿下夜巡,中了胡人的奸计,如今被困漠中。”
第69章
主将被困漠中, 剩下的几个副将又生恐敌军趁机攻打营地, 几番商量,试图寻找一个完美之策。夙禾却是不管不顾, 直接去马厩里牵了一匹马。一看,竟然是上次那个马大爷。
他拍拍马大爷的头, 道:“马爷爷,今天可不能再给我闹脾气了啊。”
马大爷冷冷喷了一口气,没理他。
夙禾翻身上马, 一声怒喝, 疾驰奔出军营。
扶兰夜巡本就未带过多人马, 并未想到今夜敌军会忽然进犯,一时之下竟被逼到此处, 眼下是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了。
沙漠夜里总是很凉,扶兰手拿着长剑, 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手下的将领道:“殿下, 等下我们从东南方杀出去,助殿下您突围吧!”
扶兰摇摇头:“再支撑片刻, 营地不久便会派出援军。”她抬眸,望着远处密密麻麻的敌军, 眸中闪过狠意。
“可是殿下的伤……”
“小伤而已, 不必在意。”先前她遭暗算,左肩中了一箭。她看着已经止血的伤口, 又抬眸, 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局势。
夜幕压得低, 时间逐渐流逝,扶兰身上愈来愈冷。眼看着越来越小的包围圈,已经逐渐逼近的敌军,扶兰的眼中也凝上了一层冰。
她不再退让,高举着长剑,对着剩余不多的士兵道:“杀!”
刀光剑影,鲜血四溅。
兵器相撞间,一阵马蹄疾驰声远远传来。
夙禾的身影在马背上起伏,见到扶兰,他兴奋喊道:“阿兰!我来了!”
那语气仿佛是在郊外偶遇许久未见的故友。
扶兰:“……”
她利落斩下一个人头,冲着夙禾大喊:“回去!美人你给我滚回去!”
风很大,夙禾只看见扶兰的嘴型来回变换,他大声道:“阿兰别怕!我来救你了!”
这一句话顺着风传进了扶兰的耳里,她表情未变,眸中的光彩却逐渐亮了起来。
就连手下和夙禾相熟的士兵也开心起来:“殿下不必担心!美人的武功高强,况且他定带了援军!”
闻言,剩下的士兵眉梢也带着喜意,连砍人的力气都打了几分。
夙禾却在敌军面前堪堪停了下来,他坐在马背上,以一种俯视众生的眼神怜悯地看着众人。
面前打得火热的士兵不由停了下来,警惕地看着这位忽然闯进来的不速之客。
夙禾冷哼一声:“愚蠢的人,今天你们就要为你们的愚蠢付出代价。”
说着,他指尖在空中来回比划,像是画了一个什么东西,然后往前狠狠一推!
眼前的士兵以为他出了什么暗器,纷纷往后一退,左看看右看看,却又发现无人伤亡。
夙禾盯着自己的手看来看去,纳闷道:“奇怪,怎么没用?”他之前零零碎碎想起来一些画面,他好像以前很厉害才是,随便一掌就可以打趴一群人。
夏微澜在他旁边咆哮:你灵力压根就没恢复!你比划个什么劲儿!
夙禾一抬头,和面前的敌兵四目相对,他尴尬地搓了搓手,笑道:“失误哈,失误……”
扶兰头上青筋直跳,骑马直奔夙禾,怒道:“你在干什么!”
拿群敌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着夙禾目露凶光道:“杀!”
于是场面一度变得混乱起来。
在混乱中,扶兰还是来到了夙禾身边,以守护的姿态,替他斩杀着周围的敌军。
夙禾一眼就看见扶兰肩膀上包着的白布条,面色一变:“你受伤了?”全然没有了之前的轻松惬意。
扶兰不在意地摇摇头:“擦伤而已,并无大碍。”
为首的敌军眼见攻不下,高声道:“放箭!”
夙禾抬眸,对上一排齐齐拉弓的士兵,锃亮的箭头直直对着他们。他蓦地一笑,再次道:“愚蠢的人终究会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箭雨顺着风朝他们刺过来,扶兰睁大了眼睛,夙禾却是冷静无比的挡在他面前,手中的利剑飞速旋转起来,愈来愈快,竟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透明屏障,将箭折弯了弹在地上。
等剑雨过后,夙禾手执长剑,直入敌军,砍人就如同砍白菜一般。
扶兰惊愕,那剑快得几乎没有人看得出他是如何出手的。
原本还是包围的局势,在夙禾一人的力挽狂澜下,竟然逐渐明朗起来。手下的士兵皆受鼓舞,士气大振。
此时营地里面的援军也从远处疾驰而来。
扶兰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却不料下一秒,她坐下的马却像是受了惊一般,直直冲了出去。
而那方向,竟然卷起了一个巨蟒一般的沙尘暴。
夙禾听见声音转身,扶兰那红色明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垂垂夜幕中。
“该死!”夙禾低喝一声,骑着马大爷,迅速追了上去。
那狂风卷着沙石,扭曲着身子愈发靠近,扶兰咬牙,一个纵身下马,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脸上露出吃痛的表情。
她的脚摔伤了。
眼看狂风愈发接近,她只能死死低伏着身子,却还是不可避免的,被风带了起来 。
就在被卷入狂沙中的那一刻,一只温暖的手拉着她,随着她一齐卷了进去。
等到狂沙逐渐平息下来,刚刚那处,空余一片黄沙。
翌日下午。
扶兰睁开了双眼。
她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正靠在一颗树干上。
看来她运气还不错?遇到了沙尘暴,竟然还能被卷进绿洲里面。
“阿澜,你醒啦?”
扶兰回头,夙禾一身白衣,手中拿着木制的器皿,正朝她走过来:“我刚刚出去看过了,出了这绿洲,皆是百里黄沙,看来我们暂时是出不去了。”
扶兰摸了摸,发现自己身上的装备还未被卷走,顿时安心不少,劝慰道:“别担心,到了天黑时,我发个信号,明日自然会有人来救我们。”
夙禾点点头,将手中盛着水的递到扶兰嘴边:“漠里炎热,喝口水解解渴。”
扶兰看了他一眼,然后乖乖低下头,一口一口喝水。
夙禾看着她,精致好看的脸上悄悄绽开一丝笑颜。
等到夜里,夙禾又去附近猎了几只野兽,回来的时候,扶兰已经生好了火堆。
她接过夙禾手中的东西,三两下处理好,熟练地烤弄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罐子,直接撒上去。
“这是什么?”夙禾好奇道。
“你说这个?”扶兰摊开手心,道:“这是辣子,你居然没见过?”
夙禾摇摇头:“想来应该是没有的。”
“那看来你定不是常住边域。”她将手中烤好的肉递了过去,眼睛里亮晶晶地,笑道:“诺,你尝尝,很好吃的!”
夙禾轻轻嗅了嗅:“当真没骗我?”
扶兰毫不犹豫点头。
夙禾低头咬了一大口。一股冲天的辣味在他口腔里面蔓延,他狼狈地喘着气,眼里都是泪花,迫切地想要找水源,就听见扶兰在旁边张狂的笑声。
扶兰笑够了,才将旁边的水递过去给夙禾:“水在这里,抱歉,我没想到你反应会这么大。”
水被打翻在地,无声的渗透到黄土之中,扶兰猛地被人往后一扑,一回神,已经被夙禾死死压在身下。
夙禾凑得很近,近到她可以清楚的闻到他身上干净的气息。
夙禾的脸染上薄红,眼眸却是亮得出水,声音低沉道:“不公平。”
扶兰红了脸,微微偏过头,避开他灼热的气息,声音听起来有些虚:“怎怎么不公平?”
夙禾道:“怎么能只有我一个人被辣着。”
扶兰:“……”
这厮也太小气了吧,扶兰心中腹诽,却还是有些心虚道:“那你想怎样?”
夙禾嘴角扬起一丝莫名的弧度,桃花眼映着月亮的清辉,还有一抹明烈红艳的影子。
扶兰从夙禾的眼中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红艳的身影。
夙禾俯在她耳边,似乎是吹了一口气,轻声道:“我想这样。”
温热的唇轻轻覆在她的唇上,扶兰眼睛一眨不眨,似乎连呼吸都停滞了,手中沁出薄汗,手下的沙土抓了又放,放了又抓。
飘在天上的夏微澜望着两人,尴尬的捂住自己的眼睛。
万恶的情侣狗,秀恩爱都不看场合吗?
第70章
等到夏微澜拿开遮住眼睛的手时, 才发现周围的场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个辉煌的大殿内, 到处挂着红色布条和彩灯,红烛点亮了整个大殿, 夙禾一身红衣站在殿前,喜滋滋地看着自己身上的大红袍。
一个清秀的小太监低俯着身子轻轻走进来, 脸上带着喜庆的笑容:“驸马,公主那里准备妥当了,您收拾一番, 等下也要出发了。”
夙禾展颜一笑,眼中含光, 随手递给了小太监一枚金子。那小太监控制不住喜悦的表情,行了礼便退下了,只留下夙禾一个人在原地傻笑。
夏微澜在他头顶飘来飘去,美人师伯这是要和扶兰结婚?
她下意识否认了这个想法,她在道衍宗生活这么多年, 从未听过扶兰的消息。
夙禾正暗自高兴着,完全没有注意,他身后缓缓走近一个人。
那人一身白底金纹道袍, 步伐不缓不慢,手中拿着一把拂尘,好似画卷中走出来的仙人。
夙禾回首的一瞬间,几乎就认定这人恐怕惹不得, 心中疑惑却也礼貌道:“阁下是……?”
谁料那仙人直接一个拂尘砸了夙禾的脑袋:“你个小兔崽子!居然还问我是谁啊!我是谁?我是你师父!”
那仙人还嫌砸了脑袋不够, 拿着拂尘直直砸到夙禾的肩膀上。
夙禾左闪右闪, 仍旧被打了几下,后背一片火辣辣的。奇怪的是他却并不觉得恼怒,仿佛他们原本就应该如此。
最后夙禾喘着气抱着殿内的漆铜錾金雕花大柱上,求饶道:“仙人息怒,仙人息怒,有话好说。”
夏微澜一看那道袍再看那一把拂尘,哪里还不知晓眼前人的身份。
这不就是美人师伯的师父,她的师公,玉临渊师公么!
玉临渊将拂尘垂在左手旁,道:“夙禾,还不快些跟我回道衍宗!”
“我?”夙禾左看看右看看,最后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你是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