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姝点了点头,“这赵保确实是会防着杨天弘。可也因此,日后就更有好戏看了。你放心吧,这些无根之人,最知道皇上的忌讳,他既然眼红杨天弘逐步取代他,那么他肯定会给自己找后路。”
韩砺疑惑的看着她:“幼姝,你是说他会投靠大皇子?”
谢元姝摇了摇头,“不会的,他早年就侍奉皇上身边,该是知道皇上对大皇子发自内心深处的鄙视,既然知道这个,他又怎么可能瞧得上大皇子。即便大皇子如今被封为诚王,即便大皇子府邸又有了子嗣,他也不会这样做的。”
“依着我对他的了解,这个时候,他倒可能会破釜沉舟,转而投向郑皇后。毕竟,若真的能顺利解了太子的危机,让太子顺利登基,他可是有从龙之功的。”
说着,她顿了顿,又道:“不过赵保这人,未必真的会对皇后忠心耿耿,这些人就和墙头草一般,不过是为自己谋后路罢了。又岂会真正的忠心。也因此,我从未想过拉拢他。”
韩砺如何能不震惊郡主对赵保的分析。
不过讶然的同时,他也不免对谢元姝生了些怜惜之意。
众人都以为她被凤阳大长公主捧在手心,可实际上,她若不是自幼就见惯了这些勾心斗角,这些尔虞我诈,担心谢家的出路,又何以会看的如此通透。
这么想着,他轻轻挽了她的手,微微一笑道:“幼姝,我以后一定会待你好的。日后,你再也无需这样费神去想这些尔虞我诈的事情。”
谢元姝是能看到韩砺对她的用心的,她笑着回握住他的手,点了点头。
可心里却暗暗叹息一声,这人活着,哪里真的能够无忧无虑。何况,韩砺最终会登上那个位子。
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许真的能够无忧无虑,活的简单点。
可这可以说就是一个悖论,若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又怎么会和韩砺相遇,而且要嫁给他,给他生儿育女。
所以,不管是她还是韩砺,需要做的,都是承担起自己肩上的重任,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而做好这一切之后,无愧于心,就已经是老天爷对他们的厚待了。
而此时的畅春园里,郭太后正侍弄着花花草草,这时,有宫女缓步进来回禀道:“太后娘娘,定国公老夫人给您递了请安折子。”
郭太后住在畅春园也有几日了,原以为住在这畅春园,能够偷得浮生半日闲。可实际上,她又如何能不提着心。
更不要说,如今大皇子府邸又有了喜事。
郭太后想到这个,不由暗暗叹息一声。
景嬷嬷怎能不知道自家主子的心结,伸手从宫女手中接过定国公老夫人的请安折子,打开,看了看,缓声回禀道:“娘娘,定国公老夫人明日想过了给您请安呢。”
这冷不丁的,她有这样的闲情。
郭太后活到这个岁数了,还有什么是看不明白的。
而且她也听说了,那傅氏难产而死,想来定国公老夫人应该是为了陈家世子爷续弦一事来的。
若依着郭太后往日的性子,是不想招惹这麻烦的。
可如今,东宫岌岌可危,皇上对她心存忌惮,觉得她和郑皇后平日里暗中打压大皇子。
即便是碍着这个,郭太后也得接了眼前这请安折子。
景嬷嬷是郭太后身边侍奉的老人了,有些话别人说不得,她却说得。
这不,看了这请安折子,她就难掩感慨道:“这定国公老夫人也是老谋深算呢,这节骨眼儿上,竟然打起了太后娘娘的主意。这也不知是瞧上了哪家的姑娘,八成是想和太后您讨了懿旨呢。”
郭太后听着,不免有些头痛。
或许这身处高位,就很难逃离这些尔虞我诈吧。即便她贵为太后,也不可能事事都随了心。
“白氏那边,还未有任何的消息吗?”郭太后到底最是关心东宫的子嗣,又不自知的问了出来。
景嬷嬷宽慰她道:“娘娘,您便放心吧,这白氏的母亲和几个姐妹都是极其好生养的,白氏怕是用不了多久,就有了孩子了呢。如今缺的,也不过是时间而已。”
一句话却是戳中了郭太后的伤心事,是啊,这缺的只是时间。
可这到底会让她等多久,半年,一年,还是更多?
她老了,可皇上对东宫已经愈发没了耐心,若东宫不能早些有子嗣,如何能缓解眼前这危机。
尤其太子还不爱往白氏屋里去,虽被郑皇后逼着幸了这白氏,可言语间却对这白氏鄙夷至极。
郭太后如何能不担心,怕太子一时失言,或者被皇上真的捉住把柄。
毕竟皇上的生母,当年也不过是个宫女。
这件事情上若真的惹了流言蜚语,郭太后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后背一阵凉飕飕的。
景嬷嬷知道主子又忧虑起东宫子嗣之事了,忙把话题扯回来道:“这傅氏才过去没多久,定国公老夫人就这么急的给陈家世子爷续弦。这样心急,也不怕让人看了笑话。”
郭太后闻言,冷哼一声:“陈家现在也胆大了,想借了大皇子的势。只是,这也怪不得定国公老夫人沉不住气,若能好好抓住这个机遇,给陈家世子爷续娶一个得力之人,陈家,又能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了。”
在郭太后和景嬷嬷说话这当口,定国公老夫人也正和陈莹商量着这续弦之事。
定国公府是大皇子的岳家,虽说陈延之之前有那桩丑事,如今傅氏还留了孩子,可如今,这指不定有人想借着陈家站队呢。
这也不是定国公老夫人做梦,这不,傅氏才死,就有不少人家托了媒婆暗中上门来。
什么叫做人情冷暖,定国公老夫人再一次知道了。
可这些真正上门来的人家,定国公老夫人其实是瞧不上的。
陈家好不容易抓着这个机会,可得好好利用的。绝对不能再有任何的错误。
陈莹见祖母神色忧愁,斟酌了下,开口道:“祖母,要孙女说,阳陵侯府家的二姑娘就很不错。”
定国公老夫人身子一僵,不可置信的盯着她。
陈莹见她这样,缓声解释道:“祖母,既然您想和太后娘娘求了懿旨,那就是和郑皇后撕破脸了。那为何不能揣摩皇上的心思行事。”
“如今阖宫内外都知道皇上心里念着穆氏这个发妻。可众人也只是观望。可我们陈家,若是能借着这姻亲,让阳陵侯府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可是一举两得呢。我琢磨着,皇上也会因此,愈发看重我们陈家。”
定国公老夫人虽说还有些犹豫,可听着孙女儿这话,她不得不承认,孙女长大了。考虑问题时,也比她有眼力劲儿。
她甚至觉得自己迟钝了,是啊,她怎么就没有想到阳陵侯府呢?
只要皇上念着穆氏这发妻,那这桩婚事,总没错的。
第224章 做媒
“你说什么?定国公老夫人给太后递了请安折子?”郑皇后说着,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嘲讽。
这傅氏才刚去了几日,定国公老夫人突然要给姨母请安。
郑皇后就是再傻,也知道这陈家不可能无事不登三宝殿。
赖嬷嬷看着娘娘眼中的嘲讽,缓声道:“奴婢估摸着,八成是为了陈家世子爷续娶之事呢。陈家若没有傅氏这桩丑事,也不会落得现在这样。如今好了,傅氏难产而死,大皇子又被封为诚王,定国公老夫人如何还能沉得住气。”
郑皇后如何能不知道赖嬷嬷的言外之意,这陈家,不过是看着东宫如今的处境,才有了这样的心思的。想到连陈家如今都敢这样不顾自己的颜面,郑皇后眼中的愠怒便弥散开来。
这些日子,她和太子的处境,她心中虽说有数。可在她看来,陈家算什么东西,若是识相的话,就该规规矩矩的,可偏偏陈家不,这傅氏才死了,就打了别的主意。
辗转还准备求到太后跟前,难不成还想让太后给陈家懿旨不成?
不等郑皇后开口,赖嬷嬷又道:“这陈家确实是心急了些,只是,也不知这次瞧上了哪家的姑娘。”
郑皇后看了看赖嬷嬷,都替陈家臊得慌,冷笑一声道:“就陈家之前那桩丑事,难不成定国公老夫人还敢瞅中世家贵族的贵女不成?她当真以为,太子刚有些失势,陈家就能借着是大皇子的岳家,东山再起了吗?”
原先这事儿郑皇后也不准备插手的,可说着她心里还是有些愠怒,觉得陈家丝毫没把自己放在眼中。这么想着,她似笑非笑的开口道:“本宫也有些日子没给姨母请安了,不如就明个儿吧,届时本宫倒要看看,定国公老夫人如何和姨母开这个口。”
郑皇后的话才说完,就听宫女进来回禀说,宁德公主和淳嫔娘娘过来了。
郑皇后轻轻点了点头。
很快,淳嫔和宁德公主就进来了。
两人恭敬的给皇后请了安,宁德公主便忍不住开口道:“母后,我听说前些日子姑母给父皇递了请安折子,父皇竟然把颐明园的太监让姑母留用了。这虽说是父皇允许的,可这说到底却是有违祖制的。即便是公主,只要离开这内宫,也不能再用太监了。怎么偏偏,姑母这样不知好歹。难不成,她以为这天下,是他们谢家的。”
这话憋在宁德公主心里好几日了,今个儿,她终于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郑皇后听了,果然也沉了脸。
说实话,这事儿郑皇后又如何能容得下,可如今,东宫这处境,她即便容不下,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皇上都准了,她难道还敢质疑皇上的决定不成?
淳嫔这几日已经叮嘱过宁德公主,别总是为了这个,闷闷不乐的。可她万万没想到,她怕什么,来什么,女儿竟然又口无遮拦了。
可不等淳嫔开口,宁德公主突地就红了眼睛,哽咽道:“母后,您不知道,这些日子外头都是怎么议论我的。姑母虽说是长辈,可我也是您自幼宠着长大的,父皇给姑母这样的恩典,却迟迟未赐我公主府。若这样也罢了,父皇偏偏在这个时候,让姑母留用那些太监。女儿倒是想不计较,可我和姑母明年都要远嫁西北,这若传出去,我怕永远都低姑母一筹了。”
“便是嫁到镇北王府,届时只怕别人也只会对姑母唯命是从。如此一来,姑母想让三少爷取代韩砺,这得等到何年何月呢。”
说完,宁德公主拿帕子轻轻擦了擦泪水。
郑皇后原先是不准备理会这些事情的,她知道宁德公主骄纵的性子。可听到后一句,她心里也是一阵惆怅。
是啊,皇上这样宠着谢元姝,真的有些过了。
这依着祖制,只有内宫的人才能用这些太监,即便如今出宫建府的大皇子,也未有这样的权利。
偏偏,谢元姝却这样与众不同。
可这事儿皇上旨意已下,她如何能插手呢?
宁德公主见着她神色凝重,哭着又道:“要女儿说,这样的事情,御史们就不该这样置若罔闻。否则,朝廷养他们这些人做什么?”
“母后若不在她离京外嫁前挫挫她的傲气,只怕她永远都不知道敬畏母后呢。”
淳嫔听到这,急的脸色更是一阵苍白。
急急开口就道:“娘娘,宁德只是个孩子,方才这些话,岂能当真……”
话还未说完,宁德公主突地就哭的歇斯底里:“瞧,又是这样?若不是母后这样一次次的避让,姑母也不会这样不知所谓。她若是个规矩的,即便父皇准了她留用那些太监,她也该知道避讳的。怎可能就这样留用了。”
说着,她顿了顿,又道:“何况,我仔细琢磨着,父皇表面上这样宠着她,实际上,也未尝不是想留了把柄,好日后对谢家秋后算账。只可惜,姑母眼睛太毒,这么快就递了请安折子到御前,父皇才不得已这样纵着她的。”
郑皇后却是不由怔了怔。
这宁德说话虽说没有遮掩,可不可否认,谢元姝在这件事情上,确实是缺乏对皇权的敬畏。
只不过因为皇上宠着她,御史们就这样睁只眼闭只眼的。这成何体统?
郑皇后毕竟入主中宫这么些年,尤其听到宁德公主那句话意有所指的话,皇上许刚开始这样做,也是存着捉了谢家的把柄的。
而皇上对谢家的忌惮,因着镇北王府逼退阿穆尔丹,只会愈发重。
是得,一定是这样的。
郑皇后觉得自己的直觉应该不会有错。她甚至是觉得自己太过迟钝了,竟然这会儿才回过神来。
若她能暗中安排御史弹劾此事,总能挫挫谢家的锐气的。
即便皇上表面上震怒,其实私底下,应该是认可她这样的做法的。
这么想着,郑皇后几乎找到了将功折罪的方法,这让她如何能不激动。
自打太子被皇上厌恶,东宫一直没有子嗣,郑皇后便觉得自己进退两难。
她倒是想讨好皇上,可苦于没有法子,想破脑袋都不知该如何能做到皇上心坎儿上。
而今个儿,宁德公主的一番话,把她给突然点醒了。许皇上早就盼着她这样的默契呢。
若让谢家成功被弹劾,即便不治罪谢家,这也是大功一件。
看皇后娘娘难掩激动的样子,赖嬷嬷直接就傻了眼。
她倒是想劝,可她如何能不知道娘娘急着立功,急着改变如今这僵局,想了想,她还是选择了沉默。
此时的谢元姝,并不知自己被皇后给盯上了。
这会儿,她正和穆家二姑娘穆嬿下棋。
因为上一世穆嬿的品性,谢元姝很欣赏她。如今,宝桐也嫁进门来了,二少爷谢少远的婚事也有了着落,接下来便是三少爷谢少安,四少爷谢少陵,还有谢少阳了。
谢元姝明年就要出嫁了,她自然不担心谢少安和谢少陵的婚配,如今挂心的,便是这谢少阳。
他自幼就黏着自己,上一世,能遇着穆嬿如此品性的姑娘,这一世,谢元姝自然也是想着撮合他们的。
就冲着穆嬿上一世能一身素衣跪在宫门前替谢家伸冤,谢元姝便不舍得她嫁给别人。
何况,如今阳陵侯府明显也有起复的可能。她这个时候,便更不会犹豫了。
而坐在对面的穆嬿,却是不由有些紧张。
往日里,她也不是没过来陪郡主下棋,可今个儿,郡主瞧着心思似乎并不在棋盘上,反倒是几次不着痕迹的看着自己。
怎么会这样呢?
难道郡主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却不好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