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这件事情奴婢看您不如顺水推舟。郑晟难道离了这世子爷的位子,就不会效忠您了。不会的,奴婢倒觉得到时候他身份的落差,会让他愈发对您忠心。而郑闵,若能顺利夺回世子的位子,日后在宫里,也肯定会愈发卖力的。这俗话说的好,家和万事兴,娘娘若因为这件事情,和国舅爷生了嫌隙,这总归不是一件好事。何况,郑闵到底才是郑家真正的血脉。”
郑皇后却有些拿不定主意。毕竟郑晟这世子的位子,是先帝爷还在那会儿,就已经请封了的。
如今,要让他交出这世子的位子,这岂不惹了流言蜚语。
“娘娘,此事权且看怎么谋划了,若世子爷心甘情愿的交出这位子,又有什么不可以的。何况,如今是那边闹着要把世子爷要回去。”
“而且,皇上不会不知道郑晟插手京城防卫的事情,就凭着皇上的猜忌心,许皇上还乐见此事呢。毕竟这郑晟脱离了成国公府,心中怎能不生了怨恨,就是和您,怕也离心了。如此,皇上肯定会觉得他愈发忠心的。”
“可实际上,世子爷若是个聪明的,就只能继续依附于您。其实仔细说来,那边这么一闹腾,其实对娘娘您来说,是一件好事呢。”
郑皇后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赖嬷嬷怎能不明白娘娘这是已经下定主意该怎么做了,便把话题扯到了宫里这炭火的事情上。
今冬虽下雪晚,可这宫里的红罗炭却有些不够用了。这一大半的红罗炭,皆被那杨道士拿去炼丹、药用了。
前些日子还好些,毕竟还未下雪,可这几日,外头这大雪纷飞,少了一篮子红罗炭就足以生了流言蜚语呢。
郑皇后其实也未料到有这样的情况。可杨天弘是她安插在皇上面前的,她又岂会在这件事情上插手。
这么想着,她冷冷道:“杨天弘替皇上炼制丹、药,为的可是江山社稷。若谁敢嚼舌根,直接回禀给本宫,看本宫不好好收拾她们。”
郑皇后自然不会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毕竟这宫里,少了谁的也不可能少了坤宁宫和慈宁宫的。
如此,她并不觉此事有什么不妥。
赖嬷嬷犹豫了下,却是又道:“娘娘,听说因着这炼、丹的缘故,外头不少世家大族也缺了这红罗炭了。”
闻言,郑皇后冷哼一声,道:“若他们有谢家这显赫的地位,又有凤阳大长公主这老祖宗在,他们又怎么可能缺这少那的。所以说,这要怪,也只怪他们没这命。”
原本不过是一句讽刺的话,可说到后来,郑皇后又不由想起那日皇上把自己随身戴着的玉佩赏给谢元姝的事情。
皇上待她,到底是不同呢。
按说郑皇后也老了,不该为了一个小姑娘这样拈酸吃味了。可想到谢元姝前些日子借病不往宫里来,不肯给她台阶下,她这心里便一阵不舒服。
“娘娘,这郡主在这京城也呆不了多久了,您又何须纠结这个。”赖嬷嬷确实有些不解。
郑皇后却是意有所指道:“你看皇上待郡主那样不一般,怕是不舍得让郡主离京呢。何况,韩家世子爷本就是入京为质,如今镇北王因着击退阿穆尔丹之事,愈发功高震主。你说,皇上会心甘情愿的放世子爷回西北去吗?”
这么一说,赖嬷嬷也觉得这话颇有些道理。
可又觉得,这皇上真的能拦住韩家世子爷回京?
在郑皇后和赖嬷嬷说话的这会儿,凤昭院里,谢元姝正在挑选三皇子洗三礼那日的贺礼。
三皇子是皇上登基之后第一个子嗣,又是个哥儿,又有眼前这场瑞雪,可想而知是要大办的。
所以这各家送上的贺礼,想必也是精挑细选的。
想到皇上那句喜降麟儿,宝桐也忍不住感慨道:“便是当初太子殿下出生,也未有这样的事情呢。皇后娘娘怕是因着这四个字,该睡不安稳了。”
谢元姝冷哼一声:“她就是再心里气不过,这洗三礼,还敢出什么岔子不成?她就是再傻,也肯定会让内务府把这事儿办的体体面面的。”
宝桐闻言,没忍住笑了出来,“是啊,这若真的出了什么岔子,皇后娘娘即便是无辜的,也难逃皇上的猜忌呢。”
谢元姝轻抿一口茶,伸手轻轻摸了摸宝桐的肚子,笑着道:“现在外头人都说三皇子是个有福的。可这么大的福气,也不知他受不受得住。”
“许这便是生在帝王家的烦恼吧,这才一出生就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时,有丫鬟进来回禀道:“郡主,大奶奶,方才从外头传了消息过来,说是那傅氏生的孩子,夭折了。”
闻言,谢元姝怔了怔。
宝桐轻轻挽了她的手,道:“这孩子生下来就有早夭之像,如今这么个结局,倒也不算意外。”
说着,不得谢元姝开口,她又道:“傅氏怕是在地下也不敢相信,她费尽心机,算计一切,最终却是这样的结局。也不知重新给她一次机会,她还会不会这样选择。”
谢元姝微微勾勾唇角,嘲讽道:“这孩子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大皇子得势这节骨眼儿上,夭折了。世间真的有如此巧合之事?”
听着郡主的话,宝桐不由有些心惊:“小姑姑的意思,是定国公老夫人动的手脚?”
谢元姝却是摇摇头,意味深长道:“大年初一那日,在宫门口恰巧遇上了定国公老夫人和陈莹。当时我还诧异呢,这陈莹瞧着和往日里变了许多。”
宝桐闻言更是一惊,“小姑姑是怀疑这陈莹做的?”
谢元姝轻轻点了点头,“之前陈家想让穆嬿给陈延之做续弦,却因为我的插手,他们并未得逞。可定国公老夫人如何能不忧愁陈延之续弦之事,可这京城但凡是有些身份的贵女,即便不计较他和傅氏的丑事,又岂会不计较那孩子的存在。”
“定国公老夫人又岂会真的下这狠手,可陈莹却不一样,瞧着大皇子府如今这荣宠,作为大皇子岳家的陈家,许也能结交一门姻亲。她又如何会让这孩子成为阻碍。”
宝桐听了,感慨道:“这段时间她怕也尝尽这人情冷暖了。如今,看陈家有起复的可能,自然是像是救命稻草般的,想死死抓住这个机会。”
第249章 死后哀荣
“你给我老实说,这事儿到底是不是你做的?那傅氏已经去了,这孩子到底是我们陈家的血肉,你怎么就能下这样的狠手呢?”
定国公老夫人闻着孩子夭折的消息,怎能不怀疑是陈莹背后动了手脚。
她这孙女,近来愈发是主意大了。可再怎么,她都没想到她竟然会朝一个孩子下手。
陈莹跪在地上,也不否认,面上更是一丝后悔都没有,开口道:“祖母,初一那日我们入宫参加宫宴,您忘记谢家人给您的没脸了。谢家敢这样做,还不是看低我们陈家。”
“而且上次,若不是永昭郡主横插一杆,陈家和穆家的联姻,许就成了。可偏偏,永昭郡主仗着皇上宠着她,凤阳大长公主殿下也纵容她,故意撮合穆家二姑娘和谢家五少爷。这阳陵侯府日后怕是要唯谢家马首是瞻了。孙女想起此事,心里如何能甘心。”
“如今,大皇子代替皇上祭天祈雪成功,就照眼前这势头,有多少人想拉近和大皇子府的关系。而我们陈家作为大皇子的岳家,想来也有不少世家大族真的动了心思和和我们结亲。可那些贵女们,即便不在乎之前傅氏那桩丑事,又怎么可能不在乎那小孽种。”
“祖母,您当我愿意手中沾了血,可这当断不断,我们陈家若是错失了这样的机会,只怕到时候后悔都晚了。难不成老天爷还会给我们陈家再一次机会?”
陈莹的话让定国公老夫人也不由有些感慨。
是啊,她老了,到底是心慈手软了。
这么想着,她亲自拉了陈莹的手起来,坐在自己身边,缓声道:“也不知会有哪家的贵女会看上这门亲事。”
闻言,陈莹却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见她像是藏了话,定国公老夫人抚了抚她的手,“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如今也唯有你,能帮着祖母出谋划策了。”
陈莹斟酌了下,才开口道:“祖母,这结亲之事,可不能含糊。要莹儿说,之前的穆家二姑娘虽好,可也并非只她一个选择。”
这话定国公老夫人就有些听不懂了。
陈莹也不卖关子,继续道:“祖母可想过东承侯府魏家姑娘?”
这话一出口,定国公老夫人差点儿没惊呆过去。
这东承侯府可是凤阳大长公主殿下的母族,就如今谢家和陈家的隔阂,她岂会打东承侯府的主意。
陈莹早已经料到了祖母的难以置信,她忙开口道:“祖母,您细细听我说。就凭着谢家如今的功高震主,即便我们定国公府有起复的可能,可只要有谢家在一日,那我们便少不了麻烦。既然躲不过,我们为何不能换个角度,借着和东承侯府的联姻,让谢家不得不咽下这口气呢?”
“再说了,前些日子镇北王又打了胜仗,作为姻亲的谢家,岂不也因着这个,愈发让皇上忌惮。这个时候,若我们把东承侯府拉进来,谢家绝对料不到。皇上许也早想挫挫谢家的锐气了。未必就不会应下此事。”
听着孙女这话,定国公老夫人这会儿才算是彻底回过神来了。
她之所以除掉了那孩子,其实是早有算计呢。
这根本就是让东承侯府避无可避。
可这事儿真的会成功吗?若是失败了,岂不更遭了凤阳大长公主殿下的忌恨。
陈莹见祖母眼中的犹豫,缓缓又道:“祖母,这东承侯府毕竟也算是外戚,可这些年,却愈发不显。凤阳大长公主许早就打算让东承侯府的人避开这权利的争斗。这未必就是皇上愿意看到的,毕竟,东承侯府这样的状况,皇上手中便少了一个把柄。”
听着这话,定国公老夫人更是沉默了。
半晌之后她才开口道:“这事儿可比上次阳陵侯府的事情更棘手呢。”
陈莹却是笑着道:“这虽说是棘手,可孙女却觉得,这次胜算很大呢。毕竟,这也算是揣摩圣心行事。”
说着,她顿了顿,又道:“何况您忘记之前皇后娘娘暗中指使解大人弹劾郡主的事情了,这之后皇后娘娘请郡主往慈宁宫吃茶,郡主更是借病未去,给了皇后娘娘没脸。就冲着这两件事情,皇后娘娘也会乐得在一旁看戏的。”
定国公老夫人听着这些,愈发头痛了。
可她知道,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她不可能让谢家一辈子都压着定国公府的。
即便那桩丑事是陈家有错在先,可她如何能让陈家人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转眼间,三皇子的洗三礼就到了,谢元姝并未亲自往宫里去,可即便不去,也知道场面有多隆重。
这不,等到傍晚,便有消息从宫里传来,说是谁谁家送了什么贺礼,谁家又亲自前去了。
谢元姝听着点了点头,半晌之后开口道:“皇后娘娘这次想必也特意开了库房吧。”
芷东听着自家郡主言语间的揶揄,笑着回禀道:“听说是送了银鎏金如意长命锁。”
闻言,谢元姝微微勾勾唇角:“皇后娘娘这倒像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可冲着皇上那句喜降麟儿,她还真没有比这更合适的贺礼。
想来,她此刻也憋屈的很呢。
时间就这样很快过去,转眼间,离三皇子的满月就只有三日了。
就在大家讨论这满月宴会如何如何盛大之时,从宫里传了消息出来,说是礼部和工部上了折子给皇上,一是拟好了承平帝生母追封的封号,二是询问皇上的意思,需不需要特意修了地宫,若是要修,这规格是比着什么来。
死后哀荣,这些人可谓是揣摩到皇上的心坎儿上了。
毕竟慈宁宫还有皇太后健在,她又是先帝爷的发妻,之前的地宫可没有皇帝生母的位置。即便是有,那也不可能越过皇太后。
按说这原本也没什么,毕竟是按着祖宗的规矩来的。
可这些人如何能看不到皇上和皇太后之间愈发深的嫌隙,即便不为了自己的前程,就当是为了自己全家老小的性命,这事儿也必须给做漂亮了。
俗话说的好,这伴君如伴虎,这个时候,其实是考验他们的时候到了。
又岂容有任何的差错。
毕竟错了,遭殃的不仅仅是自己,可能还连累了全家老少。
是以,因为这突然递到御前的折子,又把慈宁宫给推到了风头浪尖上。
谢元姝闻着这消息,噗嗤就笑了出来。
皇太后当初应允皇上追封生母,怕是也未想到,会是如今这样的局面吧。
众人这样讨好着皇上,却丝毫都不把她的颜面放在眼中,这岂止是欺辱二字这么简单。
这晚,谢元姝往鹤安院去陪着母亲用晚膳时候,便有些幸灾乐祸道:“母亲,太后娘娘这下子,是骑虎难下了。”
“这折子虽说是递到皇上面前,可最终也得皇太后点头的。这不是故意拿刀、捅皇太后的心窝子吗?”
“而且这底下的人越想把事情办得漂亮,皇太后就会越难看。也不知道因着此事,皇太后会不会想撕了郑皇后这外甥女。”
凤阳大长公主听着也是不无感慨,“是啊,这死后哀荣皇太后想必也觉得自己不至于和一个死人去争。可事情闹腾到这样的地步,她如今能心里没有计较。”
说着,她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事儿也怨不得别人,要怪也只怪她当初纵容郑皇后逼的穆氏避居长春宫,又立了郑氏的儿子为太子。否则,她哪会这样没脸。”
而且就照这如今皇上和她的嫌隙,皇上若是想把生母追封为皇后,这又有谁能拦得住。
到时候,郭太后这人可就愈发丢大了。
这样的可能性也并非没有,毕竟这皇上至今未找到自己的母族,既然不能大肆封赏母族,那这生母的追封,只可能愈发隆重了。
此时的慈宁宫里,郭太后也险些没有晕厥过去。
如今虽皇帝还未表态,可她如何能不知道,这些人其实是揣摩皇上心思行事。
区区一个卑贱的宫女,追封已经是给她的殊荣了。如今,竟然还要特意修地宫,甚至可能和自己比肩,世间哪有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