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我把她摁回去。”
谢飞舟正要动手呢,李若非口中念道:“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吾今开口,万鬼伏藏,急急如律令。”
王思佳父母惊讶地对视了眼,感情他也是个灵媒,可是灵媒不是要开坛做法,准备好吗?怎么一下就开始了?
宾馆的灯砰的一声灭了,以这个房间为圆心,逐渐扩散,整个宾馆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王思佳父母心不由揪起来。
从床底下慢慢爬出一个人形的黑色生物,他伸出干瘦手臂,朝李若非呲着牙。
借着路灯的灯光,谢飞舟看清了这人形怪物,吓了一跳,旁边的阿姨惊叫一声,直接晕倒了,她老公接住她,心里也骇然,不断往后退,张口结舌。
“回。”李若非表情都没变一下,冷冷地说了一个字。
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他是要用这个方法逆向找到入口。
瓷砖地面上瞬间升起一缕缕黑气,黑色人形生物狰狞地叫着,如火柴棍般的双腿陷入了黑色之中,像是被沼泽吞没,它不甘心地尖叫着,类似于人的咆哮嚎叫,在黑夜中显得瘆人无比。
像人却不是人,这才是最恐怖的。
谢飞舟很怂地说道:“我想我要回去换条裤子。”差点被吓尿了!
李若非咬开手指,在地上画了一个血符,暂缓了洞口的关闭,符咒还不够,他瞄上了一旁的谢飞舟,“你过来,站在这里。”
“啊?为什么?”谢飞舟不明不白地迈开腿。
镜妖一下子喝住了他的动作,“别过去,你是不是傻逼!他在借你的阳,让符咒的效果增强,阳气耗尽,你会死的。”
“给我过来。”李若非哪会管谢飞舟的死活,他的声音带着某种不可违抗的力量,压迫感十足。
谢飞舟身体僵硬地走了过去,他一脸惊恐,如果镜妖说的真的,那他会不会死啊。
李若非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是你非要跟过来救人,临到关头,怎么后悔了。”
谢飞舟欲哭无泪,咬牙点点头。
李若非定定地看他一眼,也算认可他的这股傻劲了。
“放心,借阳这件事我有分寸,要是你出事了,对我的气脉会造成损伤,为了我自己,我会掌握好分寸。”
一听到他这话,谢飞舟稍微安心点了,他只要站这就行了,镜妖大骂他被骗了,没用的家伙,他左耳进右耳出,守好这个洞口。
李若非直接踏入洞中,他开了慧眼,眼看着各种魑魅魍魉从身前经过,他渐渐感应到了阮萌的所在,朝她的方向走去。
另一边,阮萌不知道走了多久的路,彻底失去空间和时间的感知,对人来说,这是非常恐惧的。
她试图朝沈牧洵搭话,就算他再讨厌她,她也只能找他说说话,才能制止住自己的恐惧。
“沈牧洵,你在吗?”阮萌开口说道。
“我在。”清冷的男声在她前方响起。
“我们走了多久了,会不会一直走下去啊。”
“不知道。”
过了一会,沈牧洵说道:“你很爱你现在的男朋友吗?你刚才提到他了。”
难不成他刚才听到了,以为她在贬低他,阮萌心一紧,她不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连忙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你知道的,术业有专攻,他对这方面了解点,你的方法更适合西方,像是招魂、驱魔啊超自然现象之类的……好吧,我解释不清楚,在这里把我脑袋都搞混了。”
“我要问的不是这件事,我在问,你爱他吗?”他厉声问道。
她想到李若非,其实一开始,肯定是害怕更多,后来发现,和他相处起来也不难,她渐渐习惯了和他相处。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他的话步步紧逼,语气带着命令的形式,不像是沈牧洵会有的语气。
“回答我。”
他的声音好不对劲。
那声音离她越来越近,阮萌心慌了下,悄咪咪睁开眼睛,只看见天空中伸出无数只漆黑的手,不断挥舞着。
“啊——”
她抬头看见一个黑长发,穿着古代服饰的男人站在她的前方,他双目通红,眼白呈现黑色,神情狰狞,灰白的脸上布满了青紫色甚至是黑色的血丝,她吓了一跳,尖叫起来,“啊啊啊——”
“回答我!”他伸出双手,尖利的黑色的手紧握着她瘦弱的肩膀,她的衣服变成一片焦黑,肩膀像是在被火烧一样,灼热的疼痛感袭来。
“好痛!”阮萌感受到痛楚,神情痛苦。
那双手忽然放开了她的肩,他仓惶地往后退了些。
第40章 室友05
阮萌很想撒腿就跑,她也这么做了, 可没跑几步, 一只脚被地面上伸出的黑手抓住了, 脚腕上传来火烧般灼热的疼痛, 她重重地跌在地上,她赶紧闭上眼睛,快速从地上爬了起来。
到这个时候,她顾不上什么了, 嘴里慌乱地叫道:“妈妈, 妈妈, 救我!”
人潜意识中是将妈妈当作一个避风港, 寻求妈妈的保护是天性,当想到还有谁能保护她, 阮萌大喊道:“若非!若非!李若非!”
“不准叫他的名字!”身后的鬼步步紧逼, 他神情越发暴戾。
阮萌跑出一段距离, 慌乱中想起沈牧洵人呢, 她低头一看,那根绳子握在她的手中,那他人在哪里?
仔细想想,刚才惊魂未定,她没注意绳子的另一头握在哪里,现在想来, 绳子是握在那鬼手里。
沈牧洵被鬼上身了!
阮萌停下脚步, 不再跑了, 她回过头,努力镇定了下,尽管她双腿发软,她强迫自己挺直腰板,声音颤抖地说道:“你从我朋友身上出来。”
“我们已成婚,你随我回去。”鬼见她停下逃跑的脚步,原本暴虐的情绪收敛了些,他敛神,猩红色的双眼沉沉地盯着她,伸出手,一看到自己尖利的爪子,在碰到她脸颊的时候收了回来。
阮萌狂摇头,不不不,她一点也不想当鬼新娘,她结巴道:“我,我已经结婚了,这是重婚,这段婚姻无效的。”
他身后瞬间涌起一团黑气,那张巨大的人脸张开漆黑的嘴巴,“你说什么。”
吓得阮萌噤若寒蝉,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说的是实话,我已经有一段事实婚姻……”
“住口!”
黑气从沈牧洵身上出来,他正常的上半身逐渐显现出来,阮萌一下子掌握到了窍门,她稳了稳心神,继续刺激鬼,让鬼从他身上出来,“真的,我已经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我们还是算了吧,他的名字是李……”
“不准叫他!”黑气瞬间涌到她的跟前,扑面而来,张开大嘴如同要将她吞噬,明明没有风,她的头发却被吹得散乱。
鬼从沈牧洵身上离开了,只不过他依旧呆立在原地。
阮萌紧紧闭上眼睛,不敢去看那团黑气,完了,她是不是会永远被困在这里,与鬼为伴,这种恐惧牢牢揪住她的心。
就在这时,一张黄色符箓从天而降,黑气被打散了,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
黑气落到不远处,逐渐凝成了一个人形,先是头颅,那双恐怖的红眸盯着走过来的男人,他一头银发,身材瘦削,神情冰冷。
“李……若非。”阮萌说完了人名,见那鬼盯着不远处,她回头一看,顿时欣喜若狂,她撒腿跑了过去,伸出双手,像是归巢的鸟儿一样回到他的怀里,一下抱住他。
她呜咽着喊道:“我让你给我个护身符,要是有护身符也不至于这么惨了,你总算来了呜呜呜——”
她语无伦次,但她的举动毫无疑问是依赖着他的,李若非收起了那些危险的念头,他低下头,手抚着她的脸颊,与她耳鬓厮磨了会。
这温存的动作令阮萌惊讶不已,她抬起头来,几乎忘记了呼吸,因为他的眼神从没这么有感情过,不是那种淡淡的嘲讽,而是温柔中夹杂着贪恋,她简直要溺死在他的视线中。
两人如鸟儿般互相梳理羽毛,这伉俪情深的举动让目睹这些的鬼怒火中烧。
那些插在天空中的黑手停止了摇晃,一只只手撕开天空,露出了完整的漆黑的身体,它们落到了地面上,将两人团团包围住。
“这特么都是什么啊!”阮萌惊恐地抱紧了李若非的手臂,她将脑袋缩在他怀里,她一点也不想被这些鬼分尸啊。
“过来——”低沉的声音响彻整个天空,“阮萌,你过来——”
别叫她的名字,阮萌紧张地摇头,鸵鸟般地埋在他怀里,吓得瑟瑟发抖。
“别叫她的名字。”李若非冷冷地说道。
他轻轻将她推开,朝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带上沈牧洵,“走。”
“李若非!”黑气形成的人脸色狰狞暴戾,像是响应着他的怒吼,那些漆黑的怪物将李若非围成一团,朝他咆哮着。
李若非脸色不变,他从掌心里抽出一把唐刀,长柄横刀,刀身笔直,手柄上雕刻着一条龙,一段金色一段是银色,金银相交显得无比华美,剑柄上挂着穗饰。
怪物高高跃起,张开漆黑大口,他神情冷漠地挥起刀,手起刀落,转眼就将那些怪物斩杀,其余的怪物见状,不敢靠近。
竟然是有智慧的吗,阮萌见状,惊恐地往光亮的方向跑,在不远处有一团类似于阳光的光线照射进来。
沈牧洵总算回过神来,他很快搞清楚状况,拿起手腕上的十字架,白色的光从怪物的身体内部出现,它们发出痛苦的嘶吼。
李若非断后,眼看着怪物们胆怯地不敢上前,那鬼发出咆哮,他不甘地大喊道:“这一世,本该是我和她在一起的,李若非,你这个无耻小人……”
察觉他要说出些什么,李若非眼眸一缩,他飞快地跑了起来,没有任何犹豫,快速地挥出一刀,黑气被砍成两截,他居高临下,视线冰冷,“你就永远留在这里吧。”
他挥了下刀,将刀收回去,回头看到阮萌已经从出口出去了,他垂下眼眸,心里松口气。
宾馆的地板上突然伸出一只白皙小巧的手,把谢飞舟吓了一大跳,接着是另一只手,他正要往后退,想到李若非的嘱托,他不敢离开,紧张兮兮地盯着洞口,心想,这次又要出来什么了。
眼看着棕色头顶露了出来,接着是双棕褐色的眼睛,他又惊又喜,“萌萌!萌萌!你出来了!”
他赶紧伸手去拉她,将她从地上拉了出来,阮萌惊魂未定地跪坐在地上。真怕洞口突然关闭,那她不是只剩下半截了,她总是会被这些念头吓个半死。
“你去哪里了?”谢飞舟关切地问道。
“好说,好说,也就地狱一日游吧。”
“哈哈,萌萌,你这笑话真冷。”
阮萌露出了个难看的笑容,猛地想起什么,大力拍了下他的肩膀,“谢飞舟,沈牧洵和若非还在里面!”
“哦哦,我马上拉他们出来。”谢飞舟就这么大喇喇地把手伸进去了,他也不怕遇到什么鬼怪。
沈牧洵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无边无际的黑色世界,这里异常压抑,他黑眸微动,听到阮萌在叫他,他伸手拉住谢飞舟的手臂,一下子从异世界出来了。
最后一个出来的是李若非,他镇定自若,出来后,对着这个入口念了咒,洞口越收越小,很快消失不见了。他擦掉血符,画上另一个符,将这里永久地封闭住。
“萌萌,缠着你同学的怪物是什么东西?”
“你就别问了。”阮萌想到那成群结队的怪物,堪比一大群蟑螂在脚边乱窜,那种世界末日感,她现在心有余悸。
她脸色煞白,只顾着关心李若非,谢飞舟不爽地哼唧了下,转头去关心神父。
沈牧洵神色一黯,低声说道:“我先走了。”
“要不我送送你。”谢飞舟赶紧跟上他。
两人从宾馆房间出去了,王思佳的父母神色惊恐地盯着他们,这个穿黑衣服文质彬彬的青年不是神父吗?他不是走了吗?怎么又从房间里出来了!
等阮萌和李若非出来的时候,他们表情更加恐怖,眼睛瞪地大大的,这个小姑娘又是从哪里来的!
房间里什么时候有这么多人的!还是说他们不是人!
“叔叔阿姨,你们进去看看学姐吧,她应该没事了。”阮萌走过一段距离,对着吓坏了的两人说道。
王思佳父母赶紧进去看女儿,见她迷迷糊糊地醒来,神志清醒了些,不由哽咽出声。
阮萌扶着李若非走出校门,看他一脸疲惫,想必是耗费太多体力和灵力,她打了辆车,司机接单后,一直不敢看她,战战兢兢地问道:“去哪里?”
阮萌报了小区的名字,司机总算回过神,自言自语着,“幸好不是去墓地,吓死我了。”
这什么话啊,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仍穿着那件青衣,肩膀处破了两洞,露出肩头,怪不得司机要害怕,他生怕自己遇上什么千年女鬼。
李若非闭着眼睛靠在她的肩膀处,柔软银发戳在她的脖颈,这副模样倒是乖巧极了。阮萌瞬间母性泛滥,主动环抱着他,抚摸他的头。
他立刻睁开眼睛,看到她的笑容,心又放松下来。
出租车开进小区后,阮萌半抱着李若非的腰,尽力扶着他上楼梯,走到门口,打开门之后,把他扶进了卧室。
他瘦归瘦,重量真不是盖的,她稍作喘息,打开冰箱喝了罐饮料,一想到刚才才经历过惊魂一刻,她吓得汽水罐都握不住。
低头看看那衣服,她顿时觉得凉飕飕的,赶紧去浴室快速冲了个澡,水沾到伤口,她痛得呲牙咧嘴。
小心翼翼地用毛巾擦干,她穿了吊带衫和短裤,方便看伤口,手腕上,双肩,还有脚腕上都有漆黑的爪印,像是在提醒她,她刚从鬼门关回来。
“阮萌。”
浴室门忽然打开,阮萌慌忙转过身,李若非站在门口,视线从她的肩头一路向下,落到了脚腕上,他双眼微寒,淡淡地说道:“跟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