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怕的是……”安蕾放下酒杯,搓了搓手臂, 她望着他们,神情茫然, “我明明记得有个学妹死了, 可是我今天收到了她的简历,你们看。”
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封邮件, 点进去便是这位名叫徐梦的简历。
“徐梦死了啊,我一直记得这件事, 听学校里的老师同学讨论过, 学校里死个学生是大事, 但是现在,她竟然活着!?她重生了。”安蕾惊悚地说道。
“我们为什么会记得这些不复存在的事情?”施雨泽出声问道。
“死者未死。”李若非叹了口气,浅褐色的眼眸垂着,“开发的游戏发生了变化,我感觉我本身也不是这样的人,我……”
他没有说下去,他想说的是,他根本不会来参加这样的聚会,更不会掺和这些事,李若非开始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怀疑。
他好像遗忘了什么一样,只要想到,心里就会觉得悲伤。
“也许是有神按了重置键,世界重新启动了。”他靠在沙发上,喟叹了句。
其他几人对视了一眼,谢飞舟干巴巴地笑道:“这怎么可能。”
因为这个话题,大家陷入了沉默之中,阮萌惊讶于他们的敏锐,同时为自己感到悲哀。
她就像是一头游在大海中的鲸鱼,发出的频率无法和其他同类对上,孤独地游荡在大海中,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悲鸣。
阮萌像个游魂一样跟在李若非的身边,她看着他回到家,看资料睡觉,白天去上班,有时候会接到些奇怪的委托,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他有很高的社会地位,大学老师受普通人尊重,帮人看风水、占卜时是一位大师,名流富豪们尊敬他,可以说,他现在的生活很好。
见他过的好,她很快平衡的心态,找到了新的乐趣。
在只有一个人的世界里,她可以肆无忌惮,去电影院连看几场电影,去影视城看看明星,看他们是怎么拍戏的,行走在艺术馆、博物馆中,近距离看一幅幅艺术作品,晚上在视野最好的高级酒店里俯瞰夜景。
可最后,她还是会回到那幢别墅,看看李若非在做什么。
深秋的时节,书房里的壁炉有燃木在燃烧,火焰时高时低,变幻十足,室内应该很暖和,李若非窝在真皮沙发中,他解开了衬衫扣子,白色衬衫凌乱地套在身上,大片白皙胸肌和腹肌露出,锁骨突出,劲瘦的腰,手里拿着几页文献资料,他看得昏昏欲睡。
阮萌蹲在壁炉前看够了,回头就看到这撩人的一幕,他穿着白衬衫和银灰色西裤,手指修长,他坐起来,斜坐着,大概是觉得太困了,他从旁边抽出一根烟,抽起烟来,细长的香烟夹在他的手指之中,氤氲的烟雾升起。
他毫无疑问是性感的,阮萌几乎要被他迷死了,她走过去,眼神着迷,靠近了些,唇在触碰到他眼睛的那一刻,她清醒了,她为什么要像个变态一样去亲吻他?
还有,他明明不抽烟的,现在却……
视线向下,落到了旁边桌上的烟灰缸,阮萌有些迷惑,她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手里的文献是关于神的,想必还是为下学期开课做准备。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李若非猛地睁开眼睛,他浅色瞳仁一寸寸地变深,施雨泽打电话来说,那个在ICU的女生醒了,但无法言语,请他过去看看。
他站起来,慢条斯理地扣着衬衫扣子,穿上西服外套,他出门了,阮萌犹豫了下,跟了上去。
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外,有警察守在外面,等李若非到了,他们露出敬佩的神色,看样子,他帮警方解决了不少悬案。
李若非穿戴好隔离衣,他走了进去,施雨泽迎面走了上来,指了指病床上的女孩。
年轻女孩被折磨得瘦骨嶙峋,眼睛充血,手臂上全是钢钉戳出来的孔,正在往外渗血水,有一部分化脓了,双腿不得不截肢,浑身上下插着管子,她张着嘴,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如果她能说话,想必会说——让她死吧,给她一个痛快,不要再折磨她了!
阮萌看着害怕,到底是什么样的变态把人折磨成这样。
女孩浑浊的眼睛看了看李若非,她没什么反应,视线艰难地转移了下,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她从床上蹦了起来,像条濒死的鱼一样扑腾着,医疗仪器发出了刺耳的警告声。
她不断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
她看到什么了?施雨泽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你感应到了吗?”李若非在旁边开口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年轻女孩的反应变得越来越激烈,她挣扎着从病床上起来,脆弱的骨骼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她的眼睛完全充血了,阮萌见到她这副鬼模样,吓得要命,她赶紧逃出去了。
女孩伸出手,指尖绷紧,发出了绝望的叫声。
医生护士赶到了病房,给她打了一支镇定剂。
李若非和施雨泽走到外面,他们脱下身上的隔离服,一下扔进垃圾桶,施雨泽蹙眉道:“突然变得疯狂起来,她看到什么了?”
“可能是某种不存在于现世的东西。”李若非淡淡地说道。
望着病房内的状况,医生抢救完成,那个女孩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又回到了她痛恨的人间。
“真可怜,现在只能吊着命了,想死都死不成。”施雨泽叹了口气,他很想帮助她,可是无论从法律还是道德的层面,他都不能去替别人结束生命。
他转过头,问李若非,“对了,你刚才说的不存在于现世的东西是什么?鬼?”
“不是。”李若非微扬起唇角,“鬼的话,我就能看见。”
“那是……?”
“是神。”
“神?”施雨泽哑然失笑,这怎么可能。
“有人信奉上帝,有人信奉邪|神,有人养小鬼求发财,更有人会为了见到神而不惜一切代价,人在极致的痛苦之中,大脑会采取保护措施,那个时候痛苦便不是痛苦,人能看见常人不能看见的东西,熬过去了,她会见到神,熬不过去的,便死了。”
“你是说,这个组织费尽心思折磨年轻女孩就是为了见到神?”施雨泽紧皱着眉,“就算真的有神,那肯定是个邪|神。”
“我才不是邪|神!”阮萌气地去摇施雨泽,“我一点坏事都没干,连偷亲男朋友这种事都没做,凭什么说我是邪|神!”
她气愤不已,可是拿他也没办法,她不能干预人们,或者说,她根本干预不到。
竟然有个邪|教为了见到神而大肆折磨女孩,想想那片发黑的血液,她气得浑身发抖。
她再次走进病房,同情地看着那女孩,她伸出手,隔空抚着她的头,希望能减少她的痛苦。
出乎她的意料,医疗仪器这时发出了警报,心跳监护仪的屏幕中出现了一条直线。
她死了。
意外发生的令人措手不及,刚离开的医生护士再次赶来,抢救了几分钟,没救过来。
唯一的线索断了,施雨泽不知道是该惋惜而是替女孩感到庆幸。
“我回去了。”李若非冷声说道。
“哦,抱歉,叫你白来一趟。”施雨泽歉意地看向他。
“没什么。”李若非淡淡地说道。
他回到别墅,洗干净手,沐浴换了衣服之后,拿朱砂在黄符纸上画了符,他默念着咒语,闭上眼睛,开始通灵仪式,这一次,他看得更清楚了,有个发光的白色人影站在病床边,人影伸出了手,做了个安抚的动作,解脱了女孩的痛苦。
看来真的有神的存在。
李若非睁开眼睛,神情若有所思。
他转头看向桌上的文献,传闻人的肉体在经受折磨之后,灵魂会超脱,这就是为什么每个宗教都让教徒进行苦修的原因,他们信奉痛苦能令人清醒,离神更进一步。
别墅被查封,唯一的生还者死亡,案子变成了一桩悬案,渐渐地被人遗忘。
又过了一段风平浪静的日子,大学的寒假到了,李若非趁着这段期间前往欧洲调研,为下学期的神话学课程做调研。
这门课程有够复杂的,不仅要天天看资料,还要亲自去调研,阮萌跟在他旁边想。
经历了长时间的飞行,下了飞机后,一辆黑色豪车接走李若非,他没有如她预料的去住酒店,而是被人接到了一幢庄园之中。
庄园大得不可思议,阮萌瞪大了眼睛,怀疑他发财了。
车子停在了一个城堡之前,李若非走了进去,行李箱被佣人送进房间,这里弥漫着一股陈旧奢华的氛围,随处可见的古典家具,墙壁上的名画,阮萌讶异地环顾着。
李若非来这里做什么?城堡主人邀请他来的吗?
为了倒时差,他躺床上休息了一会。
夜晚来临,他从床上起来,结实的脊背拱起,被子从他身上滑落,露出结实的后背,他起来后进了浴室。
阮萌恨恨地想,为什么当她再也触碰不到他了,才觉得自己的男朋友那么有诱惑力。
从浴室出来,他换上正装,稍微打理了下头发。
有人在门外敲了敲门,来的人恭敬地说道:“宴会已经开始了。”
宴会?来城堡参加宴会?阮萌不太理解,她感觉李若非身上有好多谜团。
“知道了。”他淡淡地应了一声,拿起旁边的黑色面具戴上。
难不成是化妆舞会?阮萌越来越好奇,心像是在被猫咪的爪子挠一样。她跟着他走进宴会厅,里面的人衣着光鲜,戴着同样的面具,只有男人,有老有少,从发色来看,不只有东方人,还有少部分西方人。
她渐渐感觉到不对劲,脸色慢慢变白了,这不是一个普通宴会,难道是一个恐怖集会?
“李,听说你搞砸了,有一个物品逃跑了。”
“托她的服,我看到了神的存在。”李若非语气淡漠。
他的话像一颗小石子激起了千层浪,宴会厅里的人窃窃私语着,更多的人是兴奋。
他们在期待什么?
阮萌只感觉心里发寒,她不敢置信地看向李若非,她突然想明白了,他们利用他的通灵能力,去感受神的存在。
那个时候,在医院中,濒死的女孩听到了他的话,听出了声音,知道他是始作俑者,她发现自己逃也没有用,因此开始了挣扎。
阮萌的指间发僵,惊恐和凉意渗透到了瞳孔之中。
他去工作,当大学老师,有一群朋友,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掩盖他的真实身份。
过往的一幕幕在她的脑海中翻来覆去地展现着,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施雨泽找他调查案,根本就找错人了,因为他就是那个变态杀手!
通灵所看到的男人根本就是他自己,怪不得施雨泽打电话说受害人醒了,他会有那样大的反应。施雨泽千算万算,不会想到他要找的凶手就在他旁边,和他谈笑风生啊!
怎么会这样呢。
冰冷从脚窜到头,还有什么比爱的人是个变态杀人魔更恐怖的事情,那一瞬间,她仿佛听到他冷酷的嘲笑声。
“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她自以为拯救世人,选择放弃他,他非要用另一种手段报复回来。
宴会进行到了高|潮部分,掀开红色幕布,铁笼子里关着赤|裸的女孩,她们瑟瑟发抖地缩在一起,接受着这些权贵露骨目光的洗礼,羞耻感和侮辱感侵蚀着她们的灵魂。
“为什么要参与这种事!”阮萌大声质问他,“你为什么要这样!”
她的哭喊并不能传达给他。
李若非淡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笼子门打开后,哭叫声在下一瞬间响起。
这场单方面的性|虐折磨一直持续到凌晨,他一直没有参与,而是在房间里看书,手握着书,靠在沙发上,清冷禁欲的很。
然而在楼下的宴会大厅,却是野兽们的乐园。
阮萌心里极度无力,她转过身,远离那个大厅,她不敢看,更不敢听。她从小接受的教育,接收到的信息,都标注着一点,那就是她活在文明的世界中,而现在,这座黑暗森林肆无忌惮地展现在她的面前,她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魔鬼们游荡在人间。
直到枪声响起,李若非放下书,打开窗,冷风夹杂着血腥味蔓延在鼻尖,他点燃了一根烟,斜靠在窗边,冷漠地望着窗外。
赤|身|裸|体的女孩们在后面的山林中奔跑,身后的人们手持冲|锋|枪,不断扫射着猎物。
他们玩够之后,把女孩们放进了后山中,进行狩猎游戏。
“砰”的一声,鲜血喷溅,一个女孩绝望地倒在血泊中,手脚抽搐了几下,饥饿的猎犬立刻扑了上去,啃咬起尸体来。
有女孩躲在了树的后背,她双手抱头,痛苦地念着,“神啊,求你救救我,求你了……”
红外线监测装置监测到了她的存在,只听一声清脆的枪响,一枪爆头死亡。
阮萌痛心地看着这一幕,她欺骗自己,她不是在人间,而是在地狱,她牺牲了她所有的一切,换来的就是这个吗?
她眼眸通红地瞪着李若非,他撕下了那层伪装,露出了他的本性,虚伪、奸诈、阴险、诡异、恐怖,人在他的眼中就是蜻蜓。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有个男人赤|裸着上半身,单单套了件西装外套,他也点了根烟,问道:“这个世上真的有神吗?要是有的话,这些事情还会发生吗?”
惨叫声越来越微弱,那些女孩安静地消失在了世上。
“所以,我倾向于没有神。”
李若非不耐烦地弹了下烟火,烟在黑暗中发出骇人的猩红色光,“我说,有就有。”
“你找到神了要做什么?”
他的表情在下一秒变得鬼魅起来,浅色瞳孔里有戾气聚集,薄唇中吐出两个字,“渎|神。”
城堡的大门被人踢开,玩乐者们凯旋回来,他们带回来了唯一的生还者,这场狩猎游戏仅剩下一个活人。
浑身鲜血的女孩头发凌乱,双眼露出恳求,哀求道:“求求你们,放了我,放了我吧……”
“有谁想要她吗?”一人出声了,周围的人沉默着,他们明显不想要这个坏掉的玩具。
发问的人笑道:“看来没有人想要你,小姐,你毫无价值。”他朝旁边扬了下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