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苗思考片刻，“你是觉得结局不够黑暗？”
这是楚苗和陈博格当初写剧本时便有的分歧, 楚苗偏向于留下一丝希望，陈博格则倾向于绝对黑暗的现实。
“太过黑暗也不好。”许书豪挠挠头，一时不知如何形容，“反正就是结局该有种意犹未尽的回味, 现在觉得太满了, 想表达的东西有些多……”
陈博格开口道，“不然你现在播放, 我们一起看看。”
“可以。”许书豪在电脑上捣鼓片刻，选择播放剪辑时间线上的已有内容。
楚苗其实是第一次按照剧本顺序阅片, 她原来虽然在现场看过每天拍摄的素材, 但画面顺序是完全打乱的，并没怎么进行过剪辑处理。
略有雀斑的农村女孩自由地奔跑在颓败的油菜花田旁，悠然质朴的村落边河水静静流淌。稍显暗色的画面中, 金黄的油菜花成为唯一的亮色调，同期音带来的风声像是又把人引回甘肃……
楚苗没料到自己的文字有一天会转化为如此美妙的影像，沉浸在光影赐予人的美感中。
《天河》画面的很多剪辑点处理得还不精致, 只是简略地排序, 但仍然能够看到优美的运镜和漂亮的等比例构图。陈博格把张毅折磨得不清, 镜头的要求可谓苛刻, 张毅也算是在《天河》上拿出100%的水平，几乎将会的技术玩遍了。
楚苗看到粗剪的结尾，内心本有种怅然若失，但目前版本的结局却硬生生地将这种感觉截断，安排了一场非常激烈的戏。她突然明白许书豪的意思，摸了摸下巴，评价道，“确实太满了。”
观众在结尾时会想要歇一歇，进行思考，如果戏剧节奏太快会稍感不适，但现版本结局是重场戏又不能删。她和陈博格当初聊剧本时，想要在轰轰烈烈中结束，但成片后才发觉结局跟小村落本身的气质有些不搭，这又是文字创作和拍摄实操上产生的出入。
陈博格想了想，“如果进行倒叙，或者调整几场戏的顺序？”
许书豪无奈道，“但结局用什么镜头呢？我目前实在没找到合适的。”
楚苗拿过储存素材的硬盘，“一会儿再翻翻素材。”
吃完面，许书豪和陈博格继续剪辑，楚苗则负责翻找素材，寻找能替换结局的镜头。虽然《天河》只是个微电影，但素材量仍然十分庞大，可谓浩如烟海。如果陈博格没有提前整理过素材，实际上剪辑是非常费功夫的。
楚苗在硬盘中慢慢翻看各个镜头，突然看到一个新文件夹。她随手点了进去，文件夹里居然又有照片，又有视频。楚苗点开几张照片，她沉默片刻，下一秒便冷声道，“陈博格，你给我过来。”
许书豪和陈博格皆是一愣，陈博格听她语气不好，不敢耽搁一秒。他走过来，低声询问，“师姐，怎么了？”
楚苗指着屏幕，兴师问罪，“你说怎么了，居然把我拍那么丑？？？”
陈博格看她点开剧照文件夹，老神在在道，“这不挺自然的。”
楚苗阴森森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组织下语言。”
陈博格嗅到危机，立刻义正言辞，“师姐气质出众，怎么拍都好看。”
楚苗：我信你才有鬼！满头杂草还疲惫不堪的现场照能叫好看？？？
陈博格居然偷偷在现场拍工作照，而且抓拍的都是大家丑陋的黑历史，用高清镜头记录下一幕幕残酷真相，甚至有韩雪茹没带妆的画面。其中楚苗受害最严重，恨不得她每次去片场，都在休息时间被无死角抓拍！
许书豪瞄了几眼剧照，幸灾乐祸地啧啧道，“幸好我没去现场，别人是□□贷款，这可以丑照贷款了。”
楚苗面无表情地想要点击删除，被陈博格伸手一把制止。她瞄向某人摁住自己的手，尝试挣扎未果。
楚苗，“爪子拿开！”
陈博格，“师姐，别挣扎了，我有备份。”
楚苗，“…………”你也是人？？？
楚苗内心极度呕血，她站起身转了一圈，小声嘀咕着自我催眠，“不要打人不要打人，他是导演他是导演……”
她最终自暴自弃地捂头，一字一句地威胁道，“敢流传出去，你就死定了。”
陈博格乖巧点头，“好的，师姐。”
【系统：人脉[陈博格]好感+1，当前好感18（师姐）。】
楚苗现在根本不想收到系统提示，她怕会控制不住造成血案。
她忽视那些丑得不堪入目的照片，努力集中精神翻看视频，倒是重温不少有趣的花絮。陈博格拍得很有心，估计最终想要制作花絮集锦，每个镜头都没有糊弄。
楚苗突然看到一条花絮，湖边众人大声许愿，山坡上的村民面露诧异，她下意识地暂停画面。楚苗拿着笔记本电脑，放到两人一旁，询问道，“用这个镜头做结局呢？”
村民是本土的人，他真实的反应恰恰最契合小村落本身的气质，那是其他演员靠表演都无法展现的。
许书豪犹豫道，“这是花絮？”
陈博格马上领悟楚苗的意思，提议道，“把前面的许愿部分剪掉，只留村民的反应镜头，跟小草离村那段的特写镜头混剪对切。”
许书豪没太明白，但他老老实实地按照建议修改，将这段放在的结尾。他重看一遍，颇为惊喜，“感觉好像不错？”
楚苗摸出手机，“我跟甘肃那边联络下，找找这个人，征得他的同意。”
村民毕竟不是演员，剧组不能擅自使用有他的画面。虽然现在联系有些麻烦，但能解决《天河》结局的最大问题也是值得的。
报奖在即，三人在机房内拼命赶工，过着日日修仙的生活。陈博格每天抽空回家喂猫，除此之外几乎都驻扎在电脑旁。楚苗同样不敢离开，甚至忘记《黑暗前哨》上线的日期。
何晋给楚苗打电话时，楚苗趴在桌上刚刚睡着。她被吵醒时满脸迷糊，头脑混沌地走出机房接电话，“喂，何晋哥，怎么了？”
“还睡呢，这都下午啦。”何晋听她声音沙哑，开口道，“片子昨天上线了，你看了吗？”
楚苗瞬间清醒，这才想起《黑暗前哨》上线，她不好意思道，“还没，最近在赶片子……”
“你可真行，心比我大！”何晋倒没有怪罪的意思，他似乎心情愉悦，“没事，反正现在也不差你一个点击啦。”
《黑暗前哨》爆了，首日分账231.3万元。
制片人何晋非常庆幸没有选择保底，直接将版权卖出给视频网站，而是选择分成拿钱。视频网站当初的报价是450万，仅能算小赚一笔，现在首日分账已破两百万元，后续的能量不容小觑。
今天是上线第二日，目前分账164万元。两天的分账已经让制作回本，可以说接下来每天的收入全都算纯盈利。视频网站发觉《黑暗前哨》的势头，立刻将影片放上推广位，打算集中火力推一波。
“现在刚上首页推广，接下来的点击量会更多！”何晋这两天颇为得意，《黑暗前哨》的大热对他的公司来说是久违的发展契机，依靠目前的成绩，他再跟视频网站进行网大合作会很容易。
楚苗匆匆打开网站，往下一滑果然看到《黑暗前哨》的熟悉海报，连忙点击观看。评论区已经积攒不少评价，排名靠前的是热评内容。
133542：我在网大的垃圾堆里居然捡出个宝。
小果叶叶：本以为又是垃圾网大，没想到居然津津有味地看完了。可以感受到制作经费不足，画面粗糙，表演略显浮夸，但剧情本身真的很好看，致敬《惊魂记》的部分也不会让人讨厌。
3uwe：放院线水平不够打，网大妥妥上游，及格线作品。
女战神：编剧被拖累了，这故事换个人拍会更好，导演水平实在不够。真的可惜，换个导演可以尝试冲击院线的，作为网大来说算优质。
928453：摄影拍的镜头让我想一巴掌拍死他，能不能别瞎晃。
63422：会员区终于上线能看的片子，我还以为白充钱了。
458732：没充会员，5元买的片子，看完感慨颇多。国内院线要是有网大一半用心，还会年年被人骂烂？没钱真能拍出好片来，不知道大成本电影都把钱花哪去了。
楚苗头一次看到如此多观众的直接反馈，评论区褒贬不一，但总体趋势偏好。她内心有点激动，忍不住翘起嘴角，继续细细阅读评论。评论区意见还是较为客观的，《黑暗前哨》可以说是矮子里面拔将军，在网大中算是不错的作品。
虽然网大本身的热度不会太高，但是依靠网站的固定会员群依然能吸引一波观众。视频网站进行推广后，《黑暗前哨》的点击量果然迅速攀升，甚至难得地反超首日点击。
第三日，《黑暗前哨》分账319万元，单日分账金额突破新高。
何晋高兴地致电，提出邀请，“你最近什么时候有空，跟大家吃个庆功宴啊？”
第二十六章
楚苗听到要吃饭, 有些犹豫，“哥，我最近真得在赶片子，实在对不起……”
“不会太长时间的，几个小时都不行吗？”何晋兴致勃勃地规劝, “你到时候可以提前走！”
楚苗推脱不过，有些无奈。庆功宴当天，楚苗提前跟陈博格和许书豪说了一声，“我晚上出去吃顿饭。”
许书豪自然没意见, 陈博格询问道, “师姐晚上还来机房么？”
楚苗想了想，“吃完饭就回来, 不过可能稍微晚点。”
陈博格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庆功宴上, 觥筹交错, 人声喧闹。
楚苗这才发觉提前走似乎不太可能，因为大家都兴奋异常。桌上不仅有《黑暗前哨》剧组的人，还有何晋的朋友。王总也带着自己的妻子来了, 她名叫刘怡，长相温婉，跟众人一一打过招呼。
刘怡的性格热情大方, 她得知楚苗的身份, 便一直拉着楚苗说话, 高兴道, “我看你的新提案啦，他们男的都不懂，我觉得可好看了！”
王总有点无奈，出声向楚苗解释，“她每天叨叨妖神很久了……”
楚苗没想到刘怡也看过《我的妖神大人》的提案，只得谦虚地笑笑。刘怡给了楚苗一张名片，她居然还是名经纪人。不过她所在的经纪公司是王锦竹投资的，楚苗估计是玩票性质，只是用来哄刘怡开心。
刘怡不但对楚苗的提案很感兴趣，甚至还推荐起演员，提议道，“我最近签了一个新人，跟这个角色特别贴合。他一会儿就来了，我保证跟妖神特别像！”
楚苗没想到网剧还没立项，刘怡就开始选角。她不忍让对方扫兴，只是乖巧地笑着应了，“好的，那可以让何晋哥见见。”
楚苗一脚把皮球踢给何晋，她着实不太想应酬，也并不关心演员是谁。王总作为投资人对项目有绝对话语权，楚苗心想反正是王锦竹投钱，刘怡开心就好。
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一名身材修长的男子进门。刘怡连忙向他招手，“段弈，这边！”
名叫段弈的新人演员年纪不大，他相貌俊美，头发染成深褐色，耳朵上戴有一枚闪闪发亮的金属耳钉。他笑着跟桌上众人打招呼，然后朝刘怡的方向走来，开口道，“刘姐。”
何晋对王总笑着道，“可以的，嫂子签人的眼光不错。”
刘怡将段弈叫过来，兴奋地询问楚苗，“像不像？”
楚苗只是温和地笑笑，有点含糊其辞地不想回答。她实际上觉得不像，段弈有一种略微妖邪的感觉，属于时下很受粉丝喜欢的鲜肉长相。陈博格的外貌则更为正气沉稳，身上有种猫一般特有的高傲清贵。
刘怡看到楚苗的表情，略有点失望，她轻轻叹气，“你好淡定啊。”
段弈主动问道，“刘姐，这位是？”
刘怡露出笑意，郑重地介绍道，“她叫楚苗，很有潜力的编剧小朋友，你俩是不是同龄啊？段弈，你赶紧多聊聊，争取让编剧老师给你写个角色！”
段弈被安排坐在楚苗身边，楚苗着实有点不自然。何晋趁此机会，干脆说起新提案，“嫂子是觉得新提案不错？”
刘怡肯定地点头，“是啊，我觉得可以先写起来，问题不大。”
王总自然不会违背刘怡的意思，“那就先写着。”
何晋听到这话便有信心，其实他跟王锦竹看完《我的妖神大人》后略有些犹豫，两个大男人确实没觉得这部戏有多好看。《黑暗前哨》实际上是男性色彩很重的网络大电影，虽然楚苗后续加以修改，但它的基调就是针对男性观众群。
现在何晋等人准备开发网剧，但他们确实不太理解当今的女性观众想看什么，甚至搞不明白近几年鲜肉偶像红火的原因。刘怡跟他们不同，非常欣赏《我的妖神大人》。她觉得虽然名字听上去幼稚，但能明确地让人一眼看出这就是部轻喜剧，很适合下饭。
Berg：师姐大概几点结束？
楚苗意外收到陈博格的微信，这才发现一顿饭居然吃到凌晨，周围人丝毫没有结束的意思。她有点为难，又不好在此时提出要走。楚苗想到陈博格和许书豪还在修仙，莫名有些愧疚。
Mia：估计还有一阵子，不然你们今天先休息？
Berg：许书豪想去簋街吃夜宵，我们准备出门了。
Berg：你位置在哪？
Mia：[分享位置]
Berg：我们去跟你会合。
Mia：……但我吃过饭了？？
Berg：可以看着我们吃[微笑]
Mia：……
机房内，许书豪震惊不已，“你转性了？我还以为你要押着我剪一夜！”
“先跟她会合，我们再去簋街。”陈博格看了眼手机，淡淡道。
许书豪诧异道，“楚苗姐不是去吃饭了吗？不过这顿饭时间够久的……”
许书豪见陈博格收拾东西，突然心领神会，他忍不住发出奸笑，“嘿嘿嘿，我们算是突然查岗吗？你快老实交代……”
“晚上叫车不方便，顺路的事。”陈博格解释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