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苗吃掉[灵感糖果], 随手记下一些想法，简单勾画出框架，但并不太满意。她先把最近的思路记录下来, 避免遗忘, 以便今后查阅。
陈蔷薇《双龙诀》的前期策划工作基本完成, 将要进入实际创作的阶段。公司中的新人都眼巴巴地盯着这个项目。楚苗和陈博格手中的项目离得太远，是肯定不会让新人来写的，合作伙伴都是大咖。
《双龙诀》是大家能尝试伸手碰到的作品, 自然受到公司众人的关注。
楚苗当初让陈蔷薇带实习生, 就是想有人到时候可以帮她分担创作工作, 同时培养几个新人编剧起来。
吴瑛原本是实习生中的佼佼者, 否则不可能被分配到陈蔷薇身边。她本以为自己的位置应该是板上钉钉，这两周跟陈蔷薇相处也算不错，没料突生变数。
陈蔷薇主动向楚苗提议：“我对大家的水平都不了解, 不如让新人编剧都试写比稿，到时候再选人。”
陈蔷薇被教育后，深感自己肩负着培育公司优秀基因的责任, 态度立刻端正起来。如果是按照常规套路，陈蔷薇应该选用身边最熟悉的人，比如经常配合她的新人或实习生。
陈蔷薇仔细想了一圈, 做杂事和写剧本是两回事，真想看水平，比稿最直接。
楚苗听她这么说，自然没有意见，点头道：“那你出题比稿。”
如果是比稿的形式，那就完全抛却资历、人情、职级，只是看写剧本的水平。陈蔷薇看完所有人交的稿子，最后选了一个实习生和一个新人编剧，辅助自己进行创作。吴瑛仅以一名之差，无缘《双龙诀》。
吴瑛得知消息，心中有些不服气。她这回没有找陈蔷薇，而是直接向楚苗表达不公：“楚苗姐，我想知道评定剧本优劣的标准是什么？”
“怎么？你觉得结果有问题？”楚苗见吴瑛找上自己，知道她留不住了，但还是平静地反问。
吴瑛坦言道：“我觉得蔷薇姐对我有个人情绪。”
楚苗干脆把陈蔷薇叫进屋里，说道：“吴瑛想知道比稿的标准是什么，你可以说说吗？”
陈蔷薇面对楚苗相当镇定，她解释一番《双龙诀》的风格定位，然后说了说创作上需要重点把握的地方。
楚苗看向吴瑛：“你还有什么问题？”
吴瑛道：“我想知道姚心的片段比我好在哪？”
姚心就是陈蔷薇为《双龙诀》选中的实习生，跟吴瑛是同批进公司的。
陈蔷薇解答道：“你们的水平其实差不多，但我平时跟你说过很多《双龙诀》的创作要点，却没跟姚心接触过。你每天耳濡目染，却并没有比她强太多，或许姚心对这个项目更有感觉。”
吴瑛哑口无言，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理由。她既没法否认陈蔷薇的话，又不好坦白自己没专心听过，最终悻悻地住嘴。
“既然疑惑解决，你就回去工作。”楚苗望向吴瑛，淡淡道。
吴瑛在楚苗的视线下无所适从，逃跑般回到自己的座位。
陈蔷薇不免升起一丝担忧：“我是不是说得太过了？”
“你又没有说谎。”楚苗觉得比起陈蔷薇的说辞，吴瑛越级告状才是太过了。
新人进入公司，如果不是有后台背景，万不能得罪直属领导。陈蔷薇算是脾气好，刚开始还被吴瑛欺负一阵，换个暴脾气的领导，早就对吴瑛开削。但话说回来，如果不是陈蔷薇性格软，或许吴瑛也走不到这步。
果然，吴瑛没过几天便主动申请离职，她是心思灵敏的人，显然清楚自己再呆下去也没意义，倒不如趁早离开。
《迷宫晚宴》的剪辑机房距离白日梦影业并不远，楚苗时常过去探班审片。后期包装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包含剪辑、调色、特效、配乐等多个环节。
机房内的走廊上张贴着各类电影海报，楚苗穿过逼仄的过道，停在贴有《迷宫晚宴》标签的房门前。她还没来得及推门进去，便从门缝中瞟到正在交谈的两人。
屋内，成单焦虑地踱步一圈，头疼道：“不行的，这真不行……这笔钱得留到宣发上，后期预算是绝对不能超支的。”
陈博格冷静的声音传来：“但如果只是把后期凑合做了，前期拍摄的功夫就都白花了。你也看到现在的成果，后期压价过低就会导致成片效果不好。”
“你要考虑我们如何回本，你见过没宣发的电影有好票房吗？现在的电影市场竞争残酷，作品质量和票房收入成反比的太多了。”成单试图说服陈博格。
两人互不相让，竟在房里激烈争执起来，最终暴躁的成单冲出门想抽烟，却正好碰见门外的楚苗。成单没想到她在外面，脸上有一丝尴尬，干巴巴笑道：“来了啊……”
楚苗跟成单打了个招呼便进屋，屋内的陈博格似乎镇定得多，看上去波澜不惊。
“师姐听到了？”陈博格未感意外，他神色自如地问道，没有成单的慌张之情。
“听到了，商人和艺术家的暴风争吵。”楚苗语气轻松。
“也不能怪成单，他要跟自己老板交代。”陈博格心平气和道，他知道成单的顾虑，但两人各有坚持，自然会展开拉锯战。
成单求的是稳定回报率，他不能让项目赔本，在他看来宣发对票房最重要。陈博格求的是电影完成度，他不想让作品粗糙，在他看来制作对影片最重要。
陈博格看向楚苗，难得地略有些犹豫，斟酌措辞：“师姐，我可以跟你商量件事吗？”
楚苗听到他小心翼翼的语气好笑，调侃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陈导这么说话？”
陈博格迟疑片刻，询问道：“如果我想让公司追加电影投资，你能接受么？”
成单不愿松口，无非是项目经费有限，不可能让后期挤压宣发。陈博格便打算追投资金，用于提高后期制作的质量，这样成单也没理由拒绝。
虽然听上去很简单，但后期制作的消耗资金庞大，至少是百万级追投。这对白日梦影业来说是不小的负担，大多数初创公司想一下拿出这么多流动资金，基本上办不到，更别提白日梦前期已经投入不少。
楚苗理解陈博格的想法，但她一时也陷入纠结。
如果回款不到位，白日梦影业极有可能连工资都发不出来，账目一塌糊涂。
她过去可以孤军奋斗搞艺术，但现在背后有一个团队要养，这着实是冒险之举。
“对不起，我不能拿公司冒险。”楚苗理性地摇了摇头。
陈博格的眸子黯淡下来，他沉稳道：“没关系，你的考虑也对。”
“你想要追投多少钱？”楚苗又道。
第九十二章
楚苗不可能拿公司的钱追投, 她这是带着所有人陪陈博格赌博。如果公司的资金链断裂, 可能会成为后面难以弥补的污点, 对内部的团结度也是致命打击。但楚苗可以用个人名义追加资金, 尤其是《徽魂》的尾款刚好到账，这可以说是一笔巨款。
虽然楚苗的单集价格没有刘宁高, 但挡不住电视剧的集数多。假如楚苗现在有帝都户口，付个首付也不是不行, 她最近拿到钱还考虑过理财。
陈博格似乎猜到她心中所想，他沉默片刻，还是摇摇头：“这不行。”
如果动用的是公司资金, 说到底是项目经营，但私人参投又是另一回事。公司亏本或项目失败，还可以有回旋的余地, 总有机会东山再起。私人参投很可能就真得打水漂, 连个响儿都没有。
他怎么可能拿着楚苗的钱, 心安理得地做后期, 还不如直接切腹自尽。
楚苗道：“那你说个巨额数字让我死心，这事就算过了。”
楚苗大概能猜到后期价格, 应该需要百万以上, 但达不到大几百万的地步，她正好能拿出来。
陈博格闻言更是无奈, 他心情有些复杂，竟产生退意：“我不追投了。”
楚苗大方道：“可以啊，你不用追投, 我追投。”
“……”陈博格难得头大，干脆破罐破摔，硬生生道，“我对电影的票房很没信心，不建议师姐投入资金。”
楚苗笑道：“我正好相反，对票房挺有信心的，毕竟导演摆在这里。”
陈博格紧紧地盯她片刻，干巴巴地挤出一句：“你别逼我了。”
楚苗：“我没逼你，我对你有信心啊。”
陈博格听到这话像被烫了一下，心中突然萌生一种隐秘的羞赧。他强压这些柔软的情绪不要外泄，努力维持生硬的语气，颇有些恼羞成怒之感：“你不是单身主义者，为什么还说这话？“
楚苗对他岔开话题的能力颇为无语，强调道：“……我投钱是钦慕陈导的才华，你想到哪里去了？“
陈博格冷笑：“四舍五入就是钦慕我，你给谁都投几百万？”
楚苗：“…………对不起，你要是这个逻辑，我实在没法接话。”
她对陈导的无耻逻辑甘拜下风，这简直是耍无赖。
陈博格：“你要真投了，我就认定你对我图谋不轨。”
陈博格为了击退楚苗的念头，基本走上口不择言的道路，展现出猫急跳墙的自救能力。他可真是什么面子都不要，什么话都敢说。
楚苗：“……”
陈博格见她不说话，他睫毛微垂，语气又和缓起来：“师姐忘了这件事，后期不追投了。”
楚苗没答话，陈博格只当她有点生气，不过当下想将此事翻篇，实在顾不上这么多。
可惜，楚苗认定的事情，别人说什么她都不往心里去。
楚苗从机房出来，直接给成单打电话，问清后期价格并表明来意。
成单听清她的想法，自然是松了口气，这算是个不错的结果。他刚想答应，又不免犹豫：“陈导知道这件事吗？”
楚苗冷静道：“他知不知道重要吗？”
“……”成单结结巴巴道，“但、但要提前跟他说一声？”
楚苗面无表情道：“成单哥，你身为制片人，负责管理剧组的资金投入。他只是导演，专注做内容就好了，总不能越俎代庖？”
成单总觉得楚苗的语气不同寻常，他努力挣扎道：“但陈导的酬劳全都投入电影，实际上也算是大资方之一……”
陈博格能够在电影项目中拿到话语权，就是因为他将酬劳入股，又凭借人情压价演员。当然，这也是他没法立刻拿出庞大流动资金的直接原因，他把时间都耗在电影上，不像楚苗有空做别的戏。
楚苗淡淡道：“哦，那你报个价，我想超越他的投入比要花多少钱？”
成单心里莫名其妙，怀疑两人刚创业就要撕逼分家，但还有砸钱闹掰的方式？互相攀比着追投？
成单又觉得楚苗没开玩笑，便报了个数字。
楚苗痛快地答应：“可以，麻烦哥拟合同过来，别走公司，走我个人。”
成单满腹狐疑，但还是老实地应下。他身为制片人，断没有将钱拒之门外的道理，再加上楚苗的身份会让项目资金很简单。如果是外找的投资，又必然会牵扯进新势力，很多事情处理起来麻烦。
楚苗和成单私下完成手续，确认投资人身份。成单看着资金到账，突然有些良心不安，他怀着惴惴的心情，硬着头皮踏入机房。
成单：“陈导，我跟你说个事，你不要生气啊。”
陈博格平和道：“没事，你做宣发，后期不加了。”
成单赶紧摆摆手：“哎呀，现在后期有资金啦……投资人你也认识……”
陈博格本来正在敲键盘，专心看屏幕上的回放，他闻言动作瞬间停住。
成单额角有些冒汗，坦白道：“楚苗追投了一笔钱……以个人名义。”
陈博格一听到成单说投资，便早有预感，问道：“她投了多少？”
成单小心翼翼地报了个数字，这笔钱比陈博格预期的后期费用还要高。
陈博格顿时陷入沉默。
成单偷偷打量他的神色，有些古怪地说道：“你该不会是气疯了？这是什么表情？”
这种控制不住想翘起嘴角，又强行压抑笑意，努力维持冷静理智的复杂表情，实在让人难以形容。成单认为陈博格气到面部神经失调，才会展现出演员都无法模仿的精彩情绪变化，毕竟他平时让人怀疑是重度面瘫，永远波澜不惊。
陈博格过了几秒，完成表情控制管理，又恢复漫不经心的状态，自然道：“哦，没事，她就是对我图谋不轨。”
成单：“？？？”
成单感慨道：“你们搞艺术的就是不一样，我都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楚苗参投《迷宫晚宴》后，在众人中的地位扶摇直上，毕竟她现在就是资方爸爸。成单虽说是制片人，按道理投入大部分资金，但说到底那些钱是他所在公司出的，跟他本人并无半分关系。
公司领导去剧组视察时，成单怎么围着领导转，他现在就怎么围着楚苗转。他简直是彻底向资本力量低头，丧心病狂得没眼看，绝对不让任何一个资方爸爸失望。
楚苗踏进机房看样片，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成单便立刻给她清出一条道来。他殷勤地在桌前摆上各类零食饮料，还关切地问道：“您觉得怎么样？屏幕亮度还可以吗？小王再去买点水果来！”
楚苗赶紧出言制止：“不用麻烦了……”
成单：“不麻烦，不麻烦，我们订个奶茶过来！”
陈博格看向楚苗，问道：“师姐为什么还要追投？”
楚苗还未回答，成单便小声凑到陈博格耳边嘀咕，提醒道：“注意语气啊，怎么跟爸爸说话的？”
陈博格：“……”
陈博格：“……严格来说，我也是你爸爸。”不过现在被楚苗挤下一位而已。
成单：“嗻，小的这就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