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在成立什么维护正义联盟。
男生勾勾唇角,刚要点头,就看见对方又砸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发出懊恼的小奶音:“不行不行,你不能澄清。我怎么忘了,你是江行烨呀!你要是发微博了,说不定大家不去骂陈一觉老师,都跑来骂你了。”
陈一觉是著名漫画家,江行烨是知名运动员。
虽然关注射击运动的人大概是没有看漫画的人多,但架不住江行烨长得好看啊,当初这个宝藏小哥哥被挖掘出来后,好多人其实压根不是因为射击才关注他的,而纯粹是因为他才去关注的射击运动。
所以怎么说呢,陈一觉的粉丝,大多是作品粉,或许会为了他笔下的一个漫画人物争的死去活来,却未必对他这个作者有多少关注。
可是江行烨的粉丝,那百分之七十都是专业的饭圈女孩了,攻击力非一般的惊人。
且自他退役之后,在微博上基本上已经是“臭名昭著”,负面言论不止一星半点儿。
有时候,初愿看着那些评论,都会被气哭。
她想不通,江行烨究竟要有多么强大的心理素质,才能在这铺天盖地的骂声中依旧保持洒脱。
那些口出恶言的人,是真的那么关注热爱体育竞技吗?是真的都对他怀有过很大的期待,做了很多应援,而后被狠狠伤透吗?
……也不是。
好多,都只是看见这条新闻,才纷纷义愤填膺地跑过来攻击而已。
可是,既然不熟悉,为什么就可以对一个和自己生活几乎没有交集的人,说出那么恶毒的话呢?
她想不通。
她还觉得有些过分。
但也许,也许是因为她坚信江行烨退役是另有隐情,才会这么为他委屈。
而对于那些口诛笔伐的人来说,江行烨就是一个没有责任心的射击圈罪犯,不需要任何怜悯和宽容。
一时之间,小姑娘脑子里思绪万千,忍不住就惆怅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
初愿抬头,看着少年俊朗的面容,高高眉骨下漆黑有神的眼睛,因为抿起而略显淡薄的唇,忽然就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耳朵——因为就算踮起脚尖,也还是拍不到他的头顶。
她的声音轻轻的,神情认真的:“江行烨,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
少年愣在那里,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所以你要是需要我的话,我也可以为你发微博,写公众号文章,我也会成为你的粉丝的,不管什么时候,你要是想重新开始需要人来撑场面,我都给你应援!”
江行烨抬了抬眼角,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小姑娘就沉默下去,好半晌,才抿了抿唇:“陈一觉老师跟我说,只有我自己最明白我自己适合的是什么,想要的是什么,老师和家长,都不是我自己。”
“所以呢?”
“所以江行烨,你也是。”
……
她垂下眼眸:“刚才,刚才在车上的时候,我看见你在看一个射击比赛的直播了。”
“你看上去很难过。我觉得,你都要哭了。”
“江行烨,如果我有一个特别坏的爸爸,他是个美术老师,而我有绘画的天赋,年纪轻轻成就却很高,也特别喜欢画画,你觉得,我应该因为我讨厌我的爸爸就放弃成为画画这个梦想吗?”
……
整个大厅一片混乱,喧闹不断,而这个小墙角却像蹦腾怒江中一块静止的水域,死气沉沉。
氛围是寂静的,没有任何回应的。
江行烨一只手藏在身后,已经攥成了拳头,眼神却依旧平古无波,就这么冷冷淡淡地俯视着她。
“……你生气了吗?”
“……”
“你生气了。”
初愿用肯定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咬咬唇,沮丧地耷拉下脑袋:“对不起。”
“我本来,其实也不想惹是生非的。但是我刚才忽然就忍不住了。”
刚才,就在陈一觉老师忽然被后方吸引了注意力的那一秒,初愿跟也着扭过头,无意间就扫过了江行烨的手机屏幕。
他在看一则新闻,新闻的标题用了黑体加粗,在屏幕上方非常的惹人注目。
说是中国队拿了一个十米□□的冠军。
那个时候,少年的眼睛里,带着淡淡的真是笑意,还有几分茫然。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种情绪交杂在一起,就特别的让人心疼。
所以一大堆不该说的,很过分的,说不定是在直直戳人伤疤的话,就这么直接说出了口。
“江行烨……”
“我知道了。”
男生勾了勾唇,拿漆黑的眼睛看了她几秒钟,语气里似乎还带着几分嘲意:“你这么热心肠,倒是要谢谢你了。”
“对不起……”
“但是你知道我这个人最擅长做的事情是什么吗?”
“就是把别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他说完,表情已经冷了下去,扯回自己的胳膊,转身就走。
没管初愿在身后艰难的追逐,也没管教室混乱的场面,抬脚一路走到后门口,连个头都没回一下。
厅堂里人挤人,初愿力气又小,背上又背着个大书包,追的很是困难,等她终于拨开人群跑到门外的走道上时,眼前已经没有了江行烨的身影。
空荡荡一片。
小姑娘望着空旷的走道,望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忍住,红着眼眶蹲了下来。
初愿。
你真过分。
你什么都不知道呀。
不知道人家真是只是为了跟父亲赌气,还是受了什么伤,又或者出了什么不能公开的问题。
你看上去是为了人家好,直言相谏,实际上,你根本就是连事实真相都不清楚,就站在一个道德制高点,无关痛痒地戳别人伤口。
你真过分。
你现在,跟你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她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听着满室的喧哗,看着少年落寞平淡的眼神,那些话,忽然就不受控制地冒出了口。
“小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脑袋上方忽然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初愿揉干净眼睛,抬起头,就看见之前送给她门票的美术馆馆长爷爷正站在身前,面带笑意,满目关切地看着她。
很慈祥。
她吸了吸鼻子,叹口气:“没什么。”
“没什么怎么就哭了?”
“我只是……跟我的好朋友了吵架了。馆长爷爷啊,你别管我了,里面好像打架了,你快进去看看。”
馆长爷爷大概也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闻言倒没有很惊讶,见她不愿意多说,就点点头,往演讲厅走去,临走前,还送给了她两颗糖表示安慰。
刚好就是初愿之前给他的哪两颗廉价薄荷糖。
初愿瞅着自己掌心的两颗糖,怀着最后的期待拿出手机发微信。
初大王:对不起
初大王:我以后再也不做坏事了
初大王:你饿吗?
初大王:我有两颗糖,送给你一颗,你要不要?
初大王:我两颗都给你,好吗?
……
过了足足五分钟,都没有回复。
她瘪瘪嘴,退出微信,给许露露打电话。
那边响了五六声才接,活泼欢快:“喂,初愿啊,啥事啊?”
小姑娘坐在楼梯上,垂头丧气,拖沓着小奶音:“露露啊,我今天好难过。”
“我今天饭也没有吃饱,画展也没有看,陈一觉老师跟我说的话也没有说完……”
“我现在好饿,你想不想吃蟹爪煲?我们去吃蟹爪煲好不好?”
“呜,我真的很可怜。”
“你知道吗,我今天、我今天还失恋了。”
……
生气生到一半.发现手机忽然没电.怕初愿那个爱胡思乱想脑补情节的小屁孩又出什么事儿的.满心无奈去而复返的江行烨站在楼梯拐角,人都还没站稳,上方就忽然砸下这么一句话。
砸的他顿了三顿。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更新时间都会很不稳定!
对不起小淳也很想固定时间但是小淳做不到——哇!
欠的那一更我记着,元旦假期内一定补回来!
第31章 荆棘与奶喵
初愿是一个反应超快, 颇有些急智的小姑娘。
刚说完自己要失恋了, 下一秒, 她目光难过地一垂,就瞅见了楼下拐角处一个黑乎乎的头。
头颅形状漂亮,毛发生长旺盛。
哦, 老天爷啊, 一看就是江行烨。
初愿一咬舌尖,硬生生把那句“我好难过因为我在我喜欢的男生面前口无遮拦所以他拂袖而去并对我的示好漠不关心我太可怜了呜呜呜”的诚实诉苦吞回去。
然后硬着头皮随便找了一个理由:
“我——我发现陈一觉结婚了, 他结婚了!我的偶像不是单身了我好难过呜呜呜。”
许露露果然对她的烦恼很无语, 哭笑不得:“你不是早就知道他结婚了吗。我记得你当时还夸他老婆又漂亮又有才华, 跑去ins下给她点赞,还跟我说她是九天仙女下凡,是全世界和陈一觉最般配的人呢。”
“……我有吗?”
“不然你以为我一个连喜羊羊与灰太狼都不看的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八卦?”
“我……”初愿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理由去解释。
但既然找不到理由解释,她顿了三秒钟, 就干脆把这个环节跳过去,语气敷衍又心虚:“哎呀, 这种事情你不懂, 我们暂时不要说这个了。”
???
许露露在电话那头满脸问号:“姑奶奶,到底是谁先说的这个啊?而且你不是和江行烨他们一块出去玩了么, 怎么现在打电话找我吃肉蟹煲?你跟江行烨吵架了?他们把你一个人丢开了?还是他们都去吃饭了却没带上你?”
一句接一句。
无比精准地戳中初愿的心事。
她觉得许露露简直就是神仙。
小姑娘坐在台阶上,用眼角的余光瞅了瞅楼下拐角处那道一动未动的黑影,哇的一声,眼泪说来就来, 声音也惨兮兮的:“不是,都是我的错,是我口无遮拦,没有礼貌。”
“我不懂得体谅别人,不懂得看眼色,不懂也就算了,我还不懂装懂自以为是。”
“我仗着人家心地善良,就随便戳人家伤疤,我真的是太坏了!”
许露露都听呆了,放下正在啃的鸡爪,小心翼翼地:“你说江行烨吗?你对他做了什么?怎么说的这么严重啊。不是,等下,他他他他没打你?!”
“我做了天大的坏事。”
初愿可怜巴巴地吸了吸鼻子:“他打死我也是应该的。”
“不是不是,到底怎么了?你们不是去美术馆看画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现在在哪儿啊?安全不安全啊?你你你你别吓我啊!要不然你给我发个定位,我过来找你,或者我们一起去吃肉蟹煲?”
“不用了。我犯了这么大的错,我是一个不值得被同情的坏女人,也没有资格吃肉蟹煲。你别管我了,就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好了,反正我如今也失去了我的好朋友……”
话说到一半,脑袋上方忽然盖下来一大片阴影,打断了她的话。
初愿抬起头,就看见男生正抱臂俯视着她,漆黑的眼眸里全是无奈。
她一下就忘记了跟许露露说到一半的自我谴责,仰着脑袋无声地回视,大眼睛湿漉漉的,腮帮子也鼓成超级可怜的模样。
就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红元宝鹦鹉鱼。
红元宝鹦鹉鱼眨着眼睛,小小声地:“江行烨,你怎么回来了?”
“不然呢?”少年扬扬眉,“让你继续在这里败坏我的名声吗?”
“……对不起。”她垂下头,整个人都蔫不拉叽地耷拉着,“都是我的错,我罪该万死,错上加错,你打死我。”
有的人真的是天生就具有表演和感染的天赋。
肩膀一垮眉毛一塌,就把周围十几级台阶都渲染成悲惨世界,而她就是缩小版的冉·阿让,凄惨的不得了,让人忍不住就想掏钱去买只鸡腿给她。
江行烨叹了口气:“坐地上凉不凉?”
“超级凉的。”
小姑娘悄悄瞅了瞅他,瞅见他没有半点表情的脸,又恢复红元宝鹦鹉鱼脸,严肃道,“但是我不能起来,我要用这种方式惩罚我自己,只有寒冷和饥饿,才能让我保持清醒,反思我自己犯的滔天大错。”
“……”
“江行烨!”
许露露在电话那头听的半懂不懂,已经慌了,结结巴巴地抬高声音:“初愿她身体不好,你你你你下手不要太重,不然会出人命的!你看,她都已经知道错了,打死她也只会两败俱伤啊,你要不然就放过她。或者你要多少钱,你告诉她,让她、让她给你!”
……什么玩意儿?
他怎么就要打死她了?
江行烨回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刚才明明连句重话也没有说,怎么莫名其妙就变成了虐打金鱼的杀人犯了?
这辈子,他就没受过这么大的冤枉。
但偏偏眼前的小姑娘还睁着一双大眼睛,羞愧地看着他,让人别说重话了,就是连一个白眼都翻不出去。
少年揉了揉眉心,只感觉头痛欲裂。
“你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