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是她认识的人,可惜她认识的人太少,九成九都是她不认识的人,怎么敢把小命交出来?
与其让她以为是敌人,担惊受怕,不如在这里等着她,相信她能来。
果然,朝曦真的来了,她别的方面不行,功夫是真的强,只要不碰到百寒子,基本不用担心。
朝曦拿着银票,胡乱塞进怀里,“也好,省得我提着累,等我出了京城,东西我可以再买。”
她说着就要离开,沈斐拉住她的手,“我有预感,我们会分开很久,所以我要从你身上取一样东西,这样你就算心不甘情不愿,还是要回来。”
不用说也知道这样东西是什么,是朝曦的基础,鬼谷的至宝,如果丢了,别说是朝曦,整个鬼谷的人都会来找他要,追到天涯海角的那种。
沈斐还是那个样子,以为感情是朝廷斗争,他要留一手才能安心。
“想要?”朝曦挑衅的看着他,“来拿啊。”
沈斐挑眉,“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手上用力,陡然将朝曦拉进怀里,朝曦没有防备,本能动手,刚抬起来,便被沈斐先发制人,强硬的握住。
朝曦面上出现一丝惊奇,眨眨眼,还没来得及做别的,身子突然一晃,被沈斐推倒在床上。
???
他来真的?
一个多时辰后朝曦十分确定,这就是真的。
沈斐平时的感情很压抑,今儿似乎一口气发泄出来,身上因为尽力,出了许多细汗,也不知过了多久,停下动作默默与她一起靠在枕头上,心事重重的望着床梁。
“你该走了。”他提醒朝曦,“再不走就晚了。”
和打亲王不一样,这次更严重,毕竟亲王们没有实权,太后是小皇帝的母后,影响很大,朝廷也有人,不好处理。
“我也要走了。”沈斐下床擦身。
“你干嘛?”朝曦好奇问。
“给你收拾烂摊子。”
朝曦默然。
他俩都是成年人,离别没有难过,也许有不舍,不过藏在心里,再见时会爆发。
“以后到一个地方,把你看到的,听到的,写在信里寄给我,我也想知道这片天有多大,地有多广。”沈斐站在她不远处,一边穿衣裳,一边笑道,“你的愿望终于实现,可惜我不能陪你。”
“我可以先逛一圈,等你脱身,再逛一遍。”朝曦不想瞒他,“沈斐,我走除了太后的事,还有一件事。”
沈斐静静听着。
“我发现我在退步,我听不见九鸣针法的声音了,我在黑暗里也看不远了,很多味道也分辨不出来了。”
“百寒子说是因为贪恋京城的繁荣,人太杂,到处都是声音,堵塞了耳朵,这里的夜晚处处点灯,不需要摸黑,所以视觉也在下降,每天勾心斗角,我已经好久没摸到药材,鼻子迟钝到辨不出太多味道。”
“我好怕啊,好怕我在继续下去会碌碌无为。”
“我这辈子唯一坚持的就是医术,我不想放弃。”
“我想攀上山峰,学习最厉害的医术,我要救人,不想每天打打杀杀。”
朝曦抱着他,一股脑将所有想说的说出来,怕沈斐不理解,甩袖离开,双手紧紧的抱住他,脸埋进他怀里。
“我都知道了。”沈斐在她额头亲了一口,“百寒子来找过我,不过我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你留下来,但是这样太自私了,对你不公平。”
“人互相理解,一起想办法解决问题,才能过下去,我会想办法,你也要努力。”
朝曦抬头看他,“沈斐,你这么好说话,会被欺负的。”
沈斐苦笑,“我不是好说话,只是对你好说话罢了,只有这么一个媳妇,还不肯嫁给我……”
心情一言难尽。
朝曦本来挺郁闷的,一下被他逗乐,“好了,不说了,帮我照顾好平安,我还会回来的。”
这次是真的离别。
朝曦推开他,换了身女装,怀里揣好银票,跟沈斐一前一后离开,一个朝宫里走,一个朝城门口,怕被人发现,走的决然,头都不回。
天公不作美,白天还好好的,傍晚居然下了雨,朝曦买了把雨伞,赶到城门没关之前到地方,士兵手里拿着画,挨个检查。
朝曦男装和女装不一样,自信不会被人看出来,虽然太后知道她是女孩子,可不知道她女装的模样,大概是说过,所以士兵对个子高的女子格外注意。
朝曦画了妆,又特意将头发放下来,还剪了刘海,挡住了额头,与画像上的人没有半点相似,有惊无险出了城。
雨越下越大,城门外和城内完全呈现两种状态,城内灯火阑珊,城外漆黑一片。
朝曦站在荒凉的空地上,远远朝后看去,夜太黑,只依稀还能瞧出京城壮观的模样。
看似繁华,实则就是吃人的老虎,不留神便会被它一口吞掉。
还跟以前一样,没有目的,走哪停哪,下了雨,山路不好走,尽是泥巴,朝曦十分渴望能找个地方停留一番,暂时歇歇脚。
她运气还算不错,在半山腰找到一户人家,藏在稍稍偏僻的地方,朝曦怕被人追上,特意选的这条路,本以为最多只能落脚没人的寺庙,没想到上天待她不薄,叫她偶尔间发现这间草屋。
草屋没有点灯,又是夜里,位置也藏在树林中,被草木挡住,很难发现踪迹。
朝曦是想如厕,四处找能下脚的空地,不小心找到这里。
大半夜的,怕吓到人,朝曦理了理虽然打伞,但是已经淋湿的头发,收了伞,站在屋檐下,礼貌去敲门。
“有人吗?”这种天气没有遮风挡雨的地方不行,朝曦不挑剔,给个杂物间,能让她窝着就好。
“天黑下雨,路不好走,能让我借宿一晚吗?放心,我会给钱的。”钱才是万能的。
里面的人许是睡了,很久才传来动静,朝曦听着声音,感觉里面的人从竹床上爬起来,随意穿上鞋,嘎吱嘎吱踩着木板过来,声音很重,朝曦猜测是个男人。
与男人同屋,代表很危险,不过那是对于普通女子来说,她这个武力相信没人能对她做什么,她对别人做什么还差不多。
门嘎吱一声打开,一张熟悉的脸探出,还带着睡意,眼神不善的看着她。
朝曦吃了一惊,“百寒子!”
“怎么了?见着我很吃惊?”百寒子依着门问她。
那是当然了,“你不是说去找师祖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去找之前回家吃顿饭不行吗?”百寒子抱胸。
朝曦更惊,“这是你家?”
“那还有假?”百寒子上下打量她。
朝曦松了一口气,“那正好,借我住一晚,我也没吃饭呢,忙了一天,你家应该有吃的吧?”
百寒子翻个白眼,“你要杀我,我还要收留你,给你准备饭?”
“再来一碗粥最好了,我特别喜欢喝粥。”
百寒子:“……”
他瞪了朝曦许久,朝曦无辜的眨眨眼,也不说话,就看着他,半响这人才叹息一声,“算我上辈子欠你的,跟我来吧。”
朝曦一喜,连忙跟着进去。
百寒子的小屋不大,跟朝曦原来在山间的药庐有点像,左边住人,中间是堂屋,右边药房,比朝曦还凶残,里面说是药,其实都是各种毒物的尸体,摆放的密密麻麻。
还有不少瓶瓶罐罐,放的乱七八糟,她随手拿了几瓶瞧瞧,不是鹤顶红,就是封喉药,毒的不要不要的。
“不要乱动,我去给你做饭。”百寒子路过药房时停下脚步提醒她。
朝曦当真没有乱动,出来帮他烧锅,本来被迫离开的失落感,因为百寒子,稍稍舒服了些。
一个人有点心慌,虽然早就习惯,但是陡然遇到熟人,就像柳暗花明又一村似的,心里安慰不少。
百寒子已经吃过,只做了她的,熟练的挖米下锅,顺便蒸俩馒头。
朝曦委婉的提醒他,可能做的有点少,百寒子边抱怨,边又蒸了俩馒头。
干吃馒头很少有人能吃得下,百寒子又切了些竹笋和腊肉,炒竹笋腊肉。
朝曦目瞪口呆看他切生姜,切葱,切辣椒,下锅之前先呛锅,百寒子居然知道,说明不是假把式,他就是会做饭。
“怎么?”百寒子嘴角勾起,“没见过男人做饭?”
朝曦摇摇头。
还真没有,君子远庖厨,做饭的都是女子,男子最多打打下手,譬如沈斐,他就不会做饭,能包个饺子已经算罕见,居然有男子会做饭,稀奇。
“我一个人,不自己做饭难道喝西北风吗?”百寒子捧起竹笋,尽数丢进锅里。
朝曦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太后那么喜欢他,只要他说一声,什么厨子没有,什么山珍海味没有?他偏偏要住在荒山野岭,自个儿做饭。
长袖有些拖沓,百寒子撸起袖子,露出修长白皙的手腕。
他长得不亚于沈斐,身材也与沈斐不相上下,比沈斐稍显健康,都一样白,沈斐是病态的苍白,他是不见天日的阴白,有些区别。
竹笋炒的差不多,百寒子又将腊肉也倒了进去,锅里呲呲的响,百寒子让她少加点柴火,快烧好了。
朝曦也会做饭,晓得,不过她因为心不在焉,多塞了几根柴火。
“有心事?”百寒子手里拿着锅铲,翻炒了几下。
“嗯。”朝曦没有否认,“我想沈斐了。”
百寒子嗤笑,“才走了多久?”
一天都没有,但就是想,想的心里难受。
“没出息。”
朝曦有些委屈,“沈斐从来不这么说我。”
她瞧着像要掉泪似的,仿佛他欺负了她,百寒子无奈,“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行了吧?”
朝曦情绪这才收敛,她不知道为什么,当着沈斐的面可强可强,当着百寒子的面就像女儿面对父亲。
嗯,她把百寒子当成了父亲,毕竟百寒子是看着她长大的,对她帮助很多。
虽然这个‘父亲’还不知道自己当了‘父亲’,搞不好到现在还没破过身,莫名其妙多了这么大的闺女,不过到底是男人,又年长,本能照顾她。
给她拿了身衣裳换,还给她做饭,比她的亲父亲还称职。
朝曦突然有些希望,如果百寒子是她父亲就好了,虽然她自己也知道不可能,百寒子喜欢的是师祖,连太后那样的绝色都看不上,怎么可能看上别人,看不上,又谈何上床,不上床,哪来的孩子?
她一定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百寒子的菜炒好,将之盛上来,装进盘子里,暂时搁在一边,另一个锅滚了才喊朝曦洗手吃饭。
朝曦听话的洗了手,拿着筷子过来,百寒子坐在左边等着她,瞧着她情绪低落,忍不住问,“又怎么了?”
“想沈斐。”朝曦实话实说。
“骨气呢?”
在爱情面前,哪有骨气?
“你要是实在想,就回去吧。”百寒子劝道。
朝曦摇摇头,“我回去了就是让他难做,他肩上的担子还没卸去,让他平平安安再担几年,我只是不放心他,想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危险?”
百寒子蹙眉,“看着我干嘛?”
本不想理,良久叹口气,“上辈子一定欠了你很多债。”
第170章 被看穿了
雨越下越大, 沈斐站在慈宁宫, 听众大臣你一言,我一语, 要求他将朝曦交出来, 给太后主持公道。
太后躺在床上,隔着一层帘子, 十几个太医走来走去商量着如何接上脉搏。
朝曦算是手下留情,大脉只割断了一个,接上之后再也不能使剑, 但是平常吃喝, 拿些轻的东西无碍。
小皇帝坐在床边, 看着苍白着脸的太后,第一次觉得有些心疼,可他夹在朝曦和母后之间,十分难做。
“那賊僚委实可恶, 下手如此歹毒,宁王, 人是你的, 将人交出来,一切好说。”
“就是, 怎么也要给太后一个交代。”
“藐视皇权,中伤太后, 杀他一百回也不为过, 宁王, 你再袒护下去,连你一起拿下。”
“一个侍卫哪能这么大胆,搞不好是有人背后撑腰。”
沈斐似乎没听到似的,表情依旧,风轻云淡走至一旁,突然抽出一旁侍卫手里的剑,高高举起。
这动作来的突然,众大臣吓了一跳,本来理直气壮,生生短了几分势,“你……,这里是慈宁宫,舞刀弄枪,成何体统。”
也有墙头草当即改口,“老臣为官几十载,知道宁王的为人,断然做出来这等事来,马有失蹄,人有失足,宁王殿下定是被那贼人迷惑,没关系,只要将那人交出来便是。”
“礼部尚书说的没错,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宁王为国鞠躬尽瘁,咱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宁王也不要冲动,咱们有话好好说。”
沈斐望着剑,清瞳冷冷,“此事若真的是我所为,本王甘愿死在剑下,但若是被人冤枉,诬陷我的人我也让他死在剑下!”
他目光环顾一周,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张口呵道,“带人上来。”
早就候在门外的人听令,压着一个小太监步入屋内,那太监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瞧见屋里这么多贵人,吓得扑通一声跪下。
沈斐长剑指着他,“说罢,那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太监瑟瑟发抖,正待开口说话,太后突然夺声,“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若是有半点虚言,哀家诛你九族!”
小太监浑身一颤,害怕的低下脑袋。
这句话看似没有毛病,谁也挑不出一个错来,只有他知道,太后拿他亲人的小命威胁,假如他说了实话,一定会被太后灭了全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