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曦深藏不露,来了三年之久,她们居然不知道这人会功夫。
朝曦从来没表露过,就连沈斐都不知道她功夫多深,只在需要的时候使出来,事实上她的功夫如何,朝曦自己也不清楚。
她这辈子过的稀里糊涂,全是别人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别人说她好,她才会觉得自己好,别人说她功夫不行,她就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新手。
师傅总是说她笨,文不成,武不就,朝曦单纯,从来没怀疑过,她接触的人太少,没有机会演练,自己也摸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只有时候觉得自己行就上,不行就老老实实缩着,来杀沈斐的那些人她感觉就不如她,于是大胆追出去,事实证明果然如此,来一个弄死一个,竟没遇到过几个能与她匹敌的。
这是不是侧面反映外面那些人太笨,练不好功夫?
因为他们,朝曦着实自信了些,发生事故时不再犹豫,二话不说上门就踹,那门被她踹过一回,稍稍修了一下,没修好,这回也轻易被她踹开。
来的正好,刚好瞄到一个人站在黑暗里,对沈斐下毒手。
屋子沈斐住了一段时间,十分熟悉,所以第一时间吹灭了灯,在黑暗里与那人交手,他腿脚不方便,走不了多远,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屏息靠在墙上,如果朝曦不来,他很快就会支撑不住。
匕首是怕来追杀他的人再来,给他应急打的,找的老师傅,打的锋利又薄,可以藏在袖子里,沈斐平时都在床上,匕首被他藏在了枕头下。
有那把匕首在,不仅能防贼人,还能防备朝曦,朝曦为这事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总感觉沈斐让她打匕首,是为了防她。
但他没表现出来,也从来没用过,朝曦倒不好说什么,就这么过着呗,还能离咋滴。
屋里小,那贼人离沈斐又近,朝曦怕自己赶不过去,叫那人先得逞,瞧了一眼四周,发现一根擀面杖,长腿一抬,那擀面杖飞了出去,正好击中那人腿腕,那人没有防备,膝盖一软,险些跪了下来。
他既然出来偷东西,必然做好了万全之策,手里拿了一把刀,本能朝后捅去,被朝曦避开,临门一脚踹中他两·腿之间,趁他弯腰吃痛的功夫手肘朝下又是一记重击,这人整个倒了下来。
朝曦找绳子将他绑起来,绑的时候发现这人装死,手从怀里掏了一把匕首。
“小心!”他正对着沈斐,沈斐先看见。
朝曦一脚下去踩中贼人手腕,并没有受多大影响,继续将人五花大绑,丢在角落。
就一功夫极差的小贼而已,朝曦并没有多关注,反而先去看沈斐,“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沈斐摇头,“我没事。”
他只手上有道口子,方才抬手挡刀的时候被划了一下,不算大伤。
朝曦给他包扎,用掉了小一包纱布,缠成了粽子,包完气不过,将那小贼拖过来一顿打,沈斐体弱,这么点血不知道耗了她多少心血养出来的,被他一口气放完,咋不上天?
沈斐让她住手,“你搜搜看,这人身上有什么?”
不是中原人,身上有功夫,身份可疑。
朝曦摸了摸,摸到许多银子,除了银子还有值钱的玉啊,金啊之类的东西,全身翻了一遍,在鞋里找到一块腰牌,用油纸包着。
这腰牌一定对他十分重要,刚拿出来,这人便剧烈挣扎,有古怪。
朝曦把腰牌搁在外头洗洗,用掉两颗澡豆才拿回来递给沈斐,“这上面写了什么?”
字不是中原的字,朝曦认不出来。
沈斐只瞧了一眼,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怎么了?”朝曦不解。
“杀了他!”沈斐眼中闪过一抹凶色。
朝曦愣了一下,“必须要杀吗?”
如果不是必须的,其实她不怎么想杀人,感觉不太舒服。
“此人作恶多端,恶贯满盈,该杀。”沈斐面色露出几分嫌弃。
“这样啊。”朝曦到她的橱柜里翻了翻,找到一瓶红色的药瓶,抽出一根银针,在里头沾了一些液体,摁住被她捆住不能动弹的人,银针落下,这人只几息功夫便痛苦的闭上眼,没多久死去。
朝曦将尸体藏在袋子里,暂时搁在院子角,准备闲了扛出去埋掉。
她回来的时候洗了洗手,就像没事人似的,喊沈斐过来吃饭。
沈斐瞧了她一眼,突然觉得有些陌生,像不认识了一样,盯着瞧了许久。
一个女子,杀了人,却一点不怕,不像一个普通大夫该有的表现。
“朝曦,你以前说你有个师傅,还有个师祖,听着规模不小的样子,你到底师承何门?”
他问的是‘门’,不是人,如果是人,就是师傅和师祖的名讳,‘门’是一个组织。
朝曦表情有些不自然,“怎么突然问这个?”
“不方便说吗?”沈斐夹了一颗花生米在碗里。
“不是。”朝曦略微心虚,“是我师傅说我们谷臭名远扬,谷里的人个个不是好东西,我要是说了以后出去会被人套麻袋打。”
看看她师傅的作风就知道了,只凭自己的喜好,到处勾搭这个,勾搭那个,一看就是妖女,她师祖也是个阴森森的老太婆,那她这个弟子,从小耳濡目染,受了深深影响,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人。
第43章 都是古怪
“其实我们谷人很少, 才十几个,师祖一个, 师傅一个,还有一个师叔,师伯, 其他都是我的同龄人。”虽然人少, 但是杀伤力不小,朝曦尽量捡不那么坏的前辈先说。
“我师傅如何你是知道的, 她不收钱,也不要权, 只要美男, 她的诊金就是睡美男一晚。”
看见长得好看的人费尽心思也要睡,一直到睡到为止, 她还是鼎鼎大名的渣女,睡一个忘一个,不知道多少男人被她伤透了心。
其实师傅心里有个白月光,原来谷里有个很厉害的弟子,是师祖的徒弟,几乎将师祖的所有本领都学了去, 师傅喜欢他, 很喜欢很喜欢,可惜这人坠入魔道, 成了别人手里的刀, 一直害人。
他是全谷的骄傲, 也是全谷的耻辱,师祖之所以费尽心机培养她,就是要她打败那人,拿回无名经的下半册,在那人手里。
每次一提到他,师祖便咬牙切齿,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师傅会出神很久,明显看出心不在焉,谷里的师伯师叔也不肯告诉她到底如何?反正他的事朝曦是从书上看到的,鬼谷叛徒。
鬼谷鬼谷,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名字,有次出门她偶然间提起过,人家说是邪教,该杀,朝曦难过了好久,师傅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她,‘乐观一点嘛,干嘛非要叫它鬼谷,你可以叫它萤火虫谷,蜜蜂谷,蝴蝶谷,反正咱们谷里别的不多就是虫多。’
那时朝曦还小,每次都一本正经纠正她,‘蝴蝶蜜蜂不是虫。’
师傅哪管那些,‘不都会飞吗?有啥区别?’
她的心比朝曦还大,根本分不清蝴蝶和蛾子的区别,也没往那方面注意,所有心思都花在美男身上,朝曦有时候很羡慕她,师傅很洒脱,很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睡谁就睡谁,厉害坏了。
师祖当年也很厉害,据说她有个规矩,救一人,必杀一人,说是抢了阎王爷的规矩,须得杀个人还回去,她救了多少人,等同于杀了多少人,久而久之惹怒了众人,被人砍断了双腿,如今是个瘸子,一辈子困在山谷里。
她自己倒也想得开,觉得自己是活该,也没想过让朝曦给她报仇,只一件事上,一定要朝曦打败她另一个徒弟,太坏,她都看不下去。
鬼谷虽然坏,但是坏的有原则,最多是交易条件,你愿意就救,不愿意拉倒,也不会主动去害人,但是师祖那个徒弟无恶不作,坏透了心,那才是真正的该杀。
“总归我们这个谷算是亦正亦邪,大恶没有,但是小恶不断。”师祖救一人,杀一人是恶,师傅救一人,睡一人也是恶。
“我没有,我是随缘随心情救,如果我开心,不收钱我也救,如果我不开心,我还是会救,我跟普通大夫没什么两样。”她只是见惯了生死,有些麻木罢了。
不会主动害别人,但是别人害她,也不会任人欺负,杀这个人是因为沈斐说他罪大恶极,朝曦相信他。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这人是什么身份?”为什么沈斐一看到他就这么厌恶?
“是元人。”沈斐搅了搅稀饭,“曾经侵略过大顺。”
这样啊,难怪沈斐那么恨,不过如果是普通元人的话,应该没必要杀吧,毕竟侵略大顺的是元军,不是百姓。
沈斐肯定还瞒了她什么,而且关键就在那块腰牌上,似乎是身份一类的东西,有点像大顺的路引玉蝶,没有那个不能进城,也不能到处跑,会被官兵抓起来。
到底瞒了她什么?
沈斐不说,朝曦只能将图案和字样记下来,改明儿找人问问,她原来有字不认识也这样,抄在手上,然后找识字的人教她。
朝曦记忆力挺好,那字因为看不懂,多看了几遍,暂时还有印象,吃完饭便拿了张纸记着,先收进抽屉里,第二天再说。
睡觉前进行日常梳洗,朝曦发现这人有些跑神,跟他说话也没听清楚,她问的是生个娃可好,这人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明显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听进去。
他这状态有点像师傅听到那人的名字,也是这般,好半天回不过神,难道沈斐心里也有什么白月光?还是那块腰牌有问题?
朝曦自己琢磨如何也琢磨不出,索性丢下这事,安安稳稳睡一觉,第二天一早起床,一摸床上发现不对劲,沈斐居然不在,朝曦原来有些迷糊,瞬间清醒过来。
他不在床上,会去哪?
那被子一摸,凉的,说明这人走了很久,什么时候走的,朝曦居然没发现。
沈斐说过,他要走的话一定会亲口告诉她,朝曦到处翻了一下,没翻到休书,亦或者家信,放下心来,出门找了找,很快在隔壁找到。
这厮正跟刘大娘学包饺子,手艺不好,包的歪歪扭扭,瞧见朝曦过来,淡然一笑,“早啊。”
朝曦眨眨眼,“早。”
所以沈斐起这么早不是溜,是为了昨天没吃上的饺子?
看来他也挺遗憾。
饺子是刘大娘的,包的多,给了朝曦一些,朝曦拿着先去下,留沈斐在外头,跟他说好有事了喊人,沈斐点头说好朝曦才进去。
她一走,沈斐脸上的笑容收起,又变回了昨天心事重重的模样。
朝曦没看见,将饺子煮好,盛好喊沈斐回来吃饭,刚走到屋檐下,突然发现有些灰掉下来,呛了她一把。
抬头瞧了一眼,有些疑惑,好好的屋顶上怎么会掉灰?
瓦是新瓦,泥也是新添的,还没到腐蚀的地步,不该掉成这样吧?
除非有人从上面踩过,瓦裂了,亦或是将填的土压裂,风一吹,便有灰落下来。
朝曦打着上屋顶修修漏水情况的名义爬上屋顶,到处瞧了瞧,在一处发现了泥巴,和小半个脚印,都是新的,这两天有人爬上过她家的屋顶。
是谁?
昨天那个贼人吗?
两家屋顶是相连的,他的功夫又那么烂,如果真是他,朝曦肯定能听到动静,而且这泥印太新太新,还没有干,更像刚留下的。
沈斐早上起这么早,又刚好屋顶上有脚印,莫非这人在跟谁接头?
第44章 是不是像
他是怎么联系上的, 那些人不是走了吗?
成亲的时候沈斐说那是他们最后一次来,怎么又勾搭上了?
他又不是王孙贵族, 不接到他就会被人治罪,顶多是个富贵之家吧?
等等,万一他真是王孙贵族, 不接到他回去就是死怎么办?
也因此那些人一直不走, 沈斐怕被她发现, 从来不让他们近身,朝曦的耳朵可是很灵的,没有一点手段根本瞒不过她。
想瞒过她也不是不可能, 譬如说隔壁刘大娘每天会起来晒被子,用棍子敲打,只要脚步声跟敲打被子的声音折合,朝曦便听不见。
这是她很久以前就发现的,本来是想听住在前庭病人的动静,谁料那人的咳嗽声正好跟刘大娘打被子的声音折合,砰砰砰的响, 导致朝曦听不真切。
咳嗽声那么大尚且如此,更何况一个轻功了得的高手脚步声。
这个秘密一定被他们发现,而且很有可能是跟她生活了很久的沈斐发现的, 然后告诉他们。
至于怎么接触上的, 朝曦怀疑是他们之间有什么暗号, 或是动物, 记得以前沈斐有偷偷留食物喂平安的习惯, 后来他也保留了这个习惯,时不时留个饭啊,米啊,肉块之类的东西,不知道喂什么。
朝曦全当他喂的是野猫野狗,沈斐这人不爱跟人打交道,但是特别喜欢动物,遇上了便会停下来逗逗,他总爱喂流浪猫啊,狗啊也正常,朝曦从来没多想过。
但若是他喂的不是流浪猫,是家养的猫呢?
因为是人养的,总会回到主人身边,他只需要写张纸条挂在猫的脖子上,就能传递消息。
以前没怀疑,是相信沈斐,他那么说过,朝曦便放下心来,要不是家里突然出了个偷东西的小贼,她还不知道沈斐瞒了她这么多。
这个王八蛋,早就备着两手准备。
源头就是那个腰牌,成亲的时候能看得出来沈斐很认真,是真的打算跟她过一辈子,要不然根本用不着说那种话,直接走便是了。
但是他现在突然改变了念头,都是因为那个腰牌,是何方神圣?让沈斐变得心神不宁,起了想走的心思?
朝曦不是傻子,已经感觉到了,沈斐想走。
他瞒的再好,还是有蛛丝马迹泄露,若是个旁人或许不会注意,但朝曦是习武之人,还是那种听力,视力,嗅觉都远胜常人的特殊大夫,根本不可能完全瞒过她。
好气啊,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对他这么好,这人还是说走就走,一点不留情。
朝曦有些难过,面上却没显,依旧像平常似的,压下所有心事,喊沈斐回来吃饭,吃完饭陪他散步,休养了这么多天,他已经可以自己走,走累了便坐回轮椅上休息,中午睡个懒觉。
怕出意外,没让他睡自己家,睡在隔壁刘大娘家,告诉他要出去一趟,药没了去城里拿货,沈斐也没有意见,配合的躺在刘大娘的偏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