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了,这里马上就要过年了,病了可就不妙了。”张卫红也无意和李微过多的盘旋,她今天不是来奚落这个侄女看侄女的笑话,她找妯娌可有正经事。
张卫红对刘春芝陪着笑脸说:“春芝,你过来一下,我找你有事商量。”
刘春芝手里拿着毛线正打着,这件衣裳是织给剑平的,张卫红请了刘春芝去屋里坐,刘春芝便跟着进去了。
这里李微已经晾好了衣裳,她知道刘春芝不喜欢大伯娘,心道还是要过去帮刘春芝说话撑场子。
李微从外面走了进来,却见母亲的脸色不大好,又看看这位大伯娘,心道必定是这个女人的缘故。
她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来干嘛?
果然那张卫红瞅准了时机,向刘春芝说道:“春芝,我看见你们卖的那两头猪了,真肥呀,怕有400斤吧。”
刘春芝淡淡的说:“380都不到。”
“那也不错,今年毛猪价钱好,怕也卖了200多块钱。这个……”张卫红微微的红了脸,有些尴尬的绞着手指头。
李微看出来了,这位大伯娘原来是来借钱的。她见母亲为难的样子,不等刘春芝开口,便抢先说道:“也没多少钱,年后我还要上学呢。只怕要供我和哥哥还不够。”
刘春芝诧异的看了一眼女儿,心想,还是微微的头脑转得快。她正在想对策,没想到女儿就已经替她找好了借口。
那张卫红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说:“之前闹出那么大的笑话来,村头村尾都传遍了,你还要去读书?”
李微一扬眉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愿意接着读,妈也答应了。旁人说什么我也管不着。”
张卫红心道这才念了几天学啊,说话就文绉绉酸溜溜了,她有些不屑的笑了笑,又道:“女娃儿读那么多的书做什么,我们家阿霞成绩可比微微好,不也没接着念了,读得再多将来还不是嫁到别人家去。”
刘春芝道:“她还小,先把初中混过去吧。”
张卫红看着李微笑,心道这个小姑娘脸皮还真厚,她又看看来一眼刘春芝,暗想这个妯娌也是心大,李微一看就是不老实的,竟然还答应继续去,只怕过不了多久又会成为一场笑话,她脸上虽然带着笑,然而言语里却有些不屑的问了句:“耽搁这么久了,你还能跟得上?怕到时候只有留级了。”
李微淡淡道:“没事的,二哥说帮我补习。”
张卫红知道刘春芝是个抠门的,看样子是今天这笔钱是借不到了,只好再另想别的门路,张卫红没有再多留起身告辞了。
刘春芝并没有给张卫红借钱,但是李明华过两天去找到了刘春芝说:“大哥家里据说要盖房子,说还欠些钱,不如我们拿一些出来。”
“拿?怎么个拿法?”
李明华嘿嘿一笑:“大哥说是借我们的,将来有钱了就还给我们。”
那刘春芝就知道丈夫耳根子软经不住人家念叨,张卫红是什么人,她最是清楚不多,这笔钱借出去了,只怕再收回来就难了,于是淡淡的说道:“多了我们也没有,给他20块吧。”
“2,20?不会太少了吗?再少也得一百呀。”
刘春芝当时就怼了过去:“嫌少就别要,我们家很有钱吗?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结果因为借钱的事夫妻产生了口角。李明华到底说不过刘春芝,后来气呼呼的离家出走了。
李微听着夫妇二人的争吵,心想半夜还不清净。此刻竟然让她想起了尚书府里的父母了,记忆中,父母也是会争吵的,转眼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只怕今生不能再见到他们了吧,想到这里,李微便有些伤感。
李明华最终还是把钱借给了大哥,而且还真的借了一百。
因为此事李明华和刘春芝又大吵了一架。
自此上次李剑平说了要去城里的事,李明华不答应之后,李剑平即便是在家里大多数也是沉默寡言。
老两口吵了架,他们之间已经好几天没有说过话了,加上李剑平也不开口,整个家里的气氛变得怪怪的。
李微始终没有完全融入到这个新家庭,平时也不主动说话。
家里顿时变得有些沉闷,然而四个人里没有谁来主动打破这种沉闷。
008章 赶集
很快的就到了腊月十二这一天,这天镇上逢集,一早,王玉兰便找到李微,说要和她一起去赶集。
刘春芝正在家里洗衣服,李微不知道该不该走。这个妇人性情有些古怪,她有些不敢招惹。
这些天李微被拘在家里哪里也不许去,刘春芝心道既然已经答应李微继续去念书了,女儿应该想开了不会再去寻死觅活。她点头道:“想去就和玉兰一道去吧,正好家里的酱油没了,你去买一斤回来。”
李微自然是想出去透透气,得了母亲的允许脸上虽然没有流露出什么来,但心里却是欢喜的。刘春芝给了李微五毛钱,李微跟着王玉兰便走了。
从村子到镇上走路要半个来小时,也算不得远。上次去镇上还是她晕倒了李剑平送她去医院看病,回来后这些天她被拘在家里哪里也不得,今天好不容易被准许出门了,便犹如出笼鸟一般。
快走到村口的时候看见一棵古树下的石头上坐着三五个正在闲聊的妇人,有的手里正在纳鞋垫,有的正在织毛衣,闲聊的时候手却并未闲着。
“微微,上街呀?”一个正拿着毛线织的妇人向李微打招呼。
李微答应道:“是啊。”
“来这边坐会儿,大家摆一摆。”妇人主动邀请李微过去坐,那王玉兰却暗暗的拉着李微的衣袖低声和她说:“别理这些长舌妇,走我们的。”
李微心里有数便和那些闲聊的妇人道:“我还要帮我妈买东西,回头再说吧。”
王玉兰拉着李微一路小跑着逃掉了。
这边妇人的闲聊却并没有结束,一个龅牙妇人道:“李老二家的这个闺女了不得,读书也能读到男同学的床上去。你们说是不是这李家姑娘肚里有了呀?”
刚才叫住李微的那个妇人忙道:“他们李微还没十五岁吧,难道就来那个呢?”
“现在小丫头来这个比我们小的时候早了,我说要不是肚里有了,那刘春芝能把她打那么厉害,她还能跑去跳河啊?”
“得了,这个李微可真不安分。才多大点的姑娘就想男人了。我们那时候没有书读只知道干活,和男人多说一句话都脸红。现在这些小孩子了不得……”
当下又出现了不同的声音:“听说不是这样的,她大伯娘偷偷告诉我……”
谁家有个什么新闻被这些碎嘴子妇人一传,不过半天功夫,整个村就能知道,再过一天隔壁村也知道了。
作为当事人李微已经和王玉兰到街上了,腊月地里的农活不多,又快要到过年,家家户户忙着置办年货的就多了起来。即便是偏僻小镇上的集市也变得热闹起来。
永宁镇不大,场镇更是小,只有两条街道,一条南北走向,一条东西走向。
李微呆呆的看着路上行走的那个大大的铁箱子子,这个东西就是这个时代的车,只要有钱就能做,而且不用牲畜去拉它,自己就能跑起来。
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有些日子,但依旧觉得新奇又美妙。
车子停了下来,车门被打开了,上面陆续的下来许多人。有的背着背篓,有的挑着箩筐,箩筐里有鸡鸭,全是来场镇上赶集的人。
李微呆呆的看着一切,充满了好奇。直到王玉来拉她:“你遇见熟人了吗?”
李微笑着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就跟着王玉兰一道走了。
镇子虽小,然而卖的东西却各种各样。农副产品到日用百货,应有尽有。
王玉兰拉着李微去了供销社。供销社是一处极大的铺子,四周围着玻璃橱柜。正中的位置是一块大大的平台,是用木板支撑起来的,上面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各种布料。靠里面的位置则是十几台缝纫机。裁缝满熟练的踩着缝纫机,发出哗哗的声音。快到过年了,来买布料做新衣裳的人不少。除了卖布料的,那东面的墙上挂着许多已经做好的成衣,各种颜色,但是款式单一。料子除了普通的棉布,其他的料子她也认不得。
玻璃柜许多东西她见也没有见过,卖日化的在一处,卖鞋袜的在一处。有叠得整整齐齐的大小毛巾,漂亮花样的手绢。还有一盒盒的香皂,牙膏牙刷。
王玉兰指着一个小纸盒说:“来一块茉莉花香味。”
售货员将纸盒从玻璃柜里取了出来,王玉兰付了钱。李微却先拿起来了,放在鼻子边闻了闻。隔着纸盒子也闻不大真切,没怎么闻见茉莉花的香气。
“你喜欢什么花香?”王玉兰见李微拿着香皂盒的不错,有些好笑。
“我啊,喜欢栀子花的清香。”
“栀子花要五六月的时候才开,我记得小学的花坛里就有两棵栀子花树,你还记得吗,以前放学的时候,我俩还曾经偷偷的去摘过了。被老师发现了,还狠狠的批评过我们一顿。”
这些琐事在原主记忆里已经很模糊了,她淡淡一笑,也没说什么。
王玉兰买的香皂又买了牙膏。接着还帮她妈买了一件大红色的毛线。
买完这些东西,李微随处看了看。她身上只有五毛钱,能够买到的东西实在是有限,因此也不敢乱买。两人也就出来了。
在经过一家商铺时,李微惊讶的发现,那家人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方盒子,盒子上像是蒙了一层玻璃,玻璃里面发着亮光,竟然有人影在动。
“这是什么?”李微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十分好奇。
王玉兰扑哧一笑:“你连电视机也不认得啦?张木匠家里不是有一台吗,什么时候我们再一起去过去看电视好不好?”
“哦,好啊。”李微有些木木的答应了。她只想弄明白,里面的人影是怎么回事?
后来两人去了卖粮油的铺子,李微买了酱油,只花了二毛五。王玉兰帮家里买了盐巴、辣椒面、花椒面,给她爸打了两斤酒。
买好东西就回家了。李微手里还攥着剩下的二毛五,心到精明的刘春芝一定会马上就要过去。她还是得想办法自己攒一笔钱才行。不过好像没有来钱的门路呀,不像在大齐的时候,她每个月有月例。除了银子,还有不少的首饰。到了紧要的关头,首饰也能拿到当铺里去换钱。不过她用钱的地方不多,很多时候也没当回事。
009章 尘封
李微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捉襟见肘。
回到家里,她把酱油放下,刘春芝正在打理菜地。李微主动的去帮忙除了野草,不消刘春芝吩咐,其他的活也都找来做了。
直到晚上睡觉,刘春芝也没有再问她要那剩下的两毛五,李微就心安理得的存了起来。她凭着记忆,从床底下翻出了一个小铁盒子。枣色的盒子扁扁的,李微却只盯着那盒子上的图案瞧。
却见上面画着月亮、白兔,纹样有些粗糙,虽然不及她以前见过的那些盒子不是剔红就是嵌螺钿的精贵,但这上面的兔子还是十分的生动。
盒子上落了灰尘,颜色已经没有那么鲜艳了,上面的漆色也渐渐的脱落了不少。
李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慢慢的把盒子打开了。
在盒子打开的那一瞬间,她傻了眼。里面零零散散的有些钱,大的是一块的,小的是一分的。除了钱,里面还有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手绢。她先把这些钱给清理了出来,细细的数过,一共有七块六角二分。这是原主存下来的私房钱,李微把二毛五也存了进去。叠的整整齐齐,用一根猴皮筋缠好了。
她又去看了看那个包好的手帕,不知道里面包着什么宝贵的东西。她缓缓的将手帕展开,里面还有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小纸包。
藏的这样好,包裹的这样仔细肯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李微暗想,这样的偷窥别人的隐私好吗?后来好奇心战胜了理性。
她终于还是将纸包给打开了。里面有一张寸许大的小卡片,卡片上有一个人像?这是照片?然而照片上的人她却不认识。那是个年轻的男孩子,留着寸头,长得眉清目秀。与李家的这两位兄长完全不一样,会是谁呢?周彬,她的脑海里冒出了这个名字。
她呆呆的看着照片上的这个人,原主尘封的记忆一幕幕像是走马观花似的在脑海里清晰的过了一遍。
那是个冬天的午后,天气有些冷,大家都呆在教室里做作业或是看书。只有李微悄悄的从后门跑出去了,她去了篮球场,见到了周彬。然后给周彬一封信,那周彬当着她的面将那封信拆开看了,最后竟然有些恼了,当时就用篮球砸了她。
后来周彬竟然将李微写给他的那封示爱信交到了老师那里,一时李微的大胆行径就传遍了。接下来全班批评,请家长。刘春芝认为丢尽了老脸,把李微领回去后就结实的打了一顿。李微羞愤之余就去跳了河。
原身到了最后竟然选择了轻生,为一个没用的男生自轻自贱到这个地步。李微低低的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
等她被人从河里捞了起来,她的魂魄就附着在这个小姑娘身上。身子还是小姑娘的,然而芯子却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