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家家,大人说话你少插嘴,走,自己去屋里玩去!”陈淑剜了秦沫沫一眼,把她赶到房里去了。
大家都看着秦玉莲,而秦玉莲则呆呆地看着姜白露,隔了一会儿笑着说道:“露露,妈知道你不喜欢你爸,是,你爸这个人脾气的确大,但是他……”
总不至于跟别的女人搞到一起吧。
这句话她没能说出来,因为她潜意识里是相信姜白露说的话的,闺女从小就没说过瞎话,她说看到了,那就一定是看到了。
“他……他真的跟别的女人搅和到一起了?”秦玉莲表情看不出悲喜,双手却紧紧地揪着衣袖,手指末端因为太过于用力而导致泛白。
毕竟是十多年的夫妻,就算这些年姜建军对她称不上好,秦玉莲也因此怨恨他,但得知他外面有人了,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姐!我们亲眼所见还能出错吗?那个人渣被我们发现之后还不知悔改,竟然还敢跟我动手,要不是当时我在那儿,只怕他连白露都要打。”秦玉河气愤难当,鼻子里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
“姐,就那么个畜生玩意儿,你跟他离婚就是解脱,反正咱们一家人都在这儿,离婚了你就住回来,免得再受他们姜家的气!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们姜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陈淑掐了秦玉河一把,低声说道:“姐现在心里乱着呢,你就少说两句,看把你能的,爸都还没发话呢,啥话都让你给说了!”
秦玉河不高兴地瞪了她一眼:“本来就是,难道我说错了?反正这次我姐一定要跟姜建军离婚!”
姜白露拉住秦玉莲的手,擦掉她因为强忍着所以迟迟不肯落下来的泪,说道:“妈,我觉得小舅说的对,你跟他离婚吧。我就要成年了,你们离了婚我可以自己选择跟着谁,妈,我肯定是会跟着你的。你还那么年轻,咱们可以再找一个更好的,我不在意这些的,我只要你幸福,过得好。”
“咱们别再受姜家的窝囊气了,好吗?”
秦玉莲红了眼眶,看着眼前这个懂事的女儿,郑重地点了点头:“离,我这就去找他离!”
“你们别看着我,上次是因为我觉得玉莲跟姜建军还没有闹到非要离婚的地步,不想一个家庭就这样散了,这样对玉莲不好,对白露将来嫁人也不好。”老爷子感受到他们看过来的目光,沉着脸说道。
“要是早知道姜建军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来,我绝不会反对你们离婚。我同意离这个婚,玉河说的对,离了婚你跟白露都住到娘家来,咱们家宽敞又不是住不下,不就是多两双筷子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老太太不像老爷子这样沉得住气,脸上的悲痛根本掩饰不住,抱着秦玉莲不停地说着:“我这可怜的闺女啊……”
姜白露抿着唇不说话,要说秦玉莲可怜,那就是从嫁给姜建军开始的,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嫁给穷小子,因为家里败落了之后在婆家受尽白眼,只要姜建军工作不顺心,姜老太就要骂一顿都怪秦家成分不好,这才害了姜家。
而如今跟姜建军离婚,姜白露认为这是秦玉莲正式摆脱可怜这个标签的时候。
没什么好可怜的,秦玉莲这样好的人,即便是二婚,找到的人也能比姜建军好。
秦玉莲没有落一滴泪,她的心里不是没有愤怒和怨恨,但是奇怪的是她没有像想象的那样大哭一场,即便是跟姜白露两个人回到了房中,她也没有哭。
大家交代姜白露好好劝劝秦玉莲,让她好好休息,别多想。
姜白露就坐在秦玉莲旁边,跟她说着话:“妈,你知道我今天赚了多少钱吗?加上卖头发的钱有三十多块呢,光卖鸡蛋个冰棍就赚了十几块。国营厂里的工人一个月工资也才几十块钱,我算了算,我要是每天都能赚十几二十块钱,一个月就有五六百块,多吧?”
“到时候我把钱都存下来,给咱们家买电视机,你不是喜欢做衣服吗?我再给你买台缝纫机,今后我就穿着你给我做的衣服去做生意,妈,你说你的手艺那么好,我穿上你做的衣服那不得是街上最靓的仔啊?”
“哦,还有电冰箱也得买一台,家里吃不完的菜可以放进去,放好久都不会坏,夏天咱们也能随时随地喝冰水,那多爽快啊。妈,你说是不是?”
姜白露不太会安慰人,她也不知道作为女儿在这种时候该怎么安慰秦玉莲才好,她只能把她脑子里将来的蓝图说出来,让秦玉莲明白,他们一家人会越过越好,姜建军又算得了什么呢?
秦玉莲没有立马回话,就在姜白露认为安慰失败,准备重新组织语言的时候,秦玉莲拉着她的手,笑出了声:“买这些东西得有外汇券吧?你从哪里弄去啊?”
“那你别管,你女儿我既然说的出那就做的到。”姜白露信心满满地打包票,只要票子够了,还怕有买不到的东西吗?
“妈,你别不信我说的话,我说真的,我会赚好多好多的钱,到时候你就等着做老板娘吧,每天逛逛街,美美容就行了,什么事都不用你操心。”
听着闺女这么贴心的话,就算不是真的,秦玉莲心里也是高兴的。
她握住姜白露的手,说道:“露露,还好妈有你。”
“那必须的必啊!妈,我会永远陪着你的!”姜白露拍拍胸脯打包票,见秦玉莲站起身来,赶紧问道,“妈你去哪儿?”
“回姜家拿咱娘俩的东西,既然要离婚也得跟姓姜的说一声。”秦玉莲说道。
“我陪你一起去!”
第18章 第十八章
姜家的晚饭比秦家晚,她们到的时候姜家人正在吃饭。
姜建军今天挨了打又被通报处分了,觉得这个处分会成为他选评为副厂长的阻力,回家吃饭的时候冷着一张脸,除了姜老太跟他说话应上几声,其余人理都不理。
得知姜建军脸上的伤是被秦玉河打的,姜老太看到秦玉莲跟姜白露来的时候,那双眼睛里满是恨意,恨不得上手就把她们母女掐死。
姜老太咬着后槽牙,唾沫横飞地骂着:“狗杂种竟然敢打老娘的儿子,当初真该被斗死,反。革。命分子没一个好东西,应该直接枪毙!”
姜桃在城里读高中,周末才回来一趟,正好赶上家庭战争,看着喷到碗里的口水,她放下筷子不高兴地说道:“奶,你把口水都喷到我碗里了!”
杜鹃成拿胳膊肘撞了一下她的手,小声说道:“闭嘴吧你,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节骨眼上你上赶着找骂呢?嫌你奶骂人不够难听是吧?”
读书人心气儿高,姜桃哼了一声放下碗筷说道:“不吃了!”走到姜白露身边的时候,狠狠地撞了她的胳膊一下才走过去。
“都怪你!”
他们还不知道姜建军搞破鞋被发现了的事情,只以为秦玉莲母女两个是回来吃饭了,谁也不乐意搭理他们。
姜白露见不得她们一个二个自以为是的模样,但想着今天是陪秦玉莲来跟姜建军谈离婚的,就懒得理会姜老太的谩骂和姜桃的挑衅,换做平时她肯定得手撕一个解解气。
姜建军没想过平时懦弱的秦玉莲会要跟他离婚,还以为她是怕自己不要他了,赶紧回来讨好自己。
他一看到姜白露就想起今天自己挨打的事情,当时这个小畜生还帮着她小舅打他来着!
“小杂种你回来做什么?滚回你秦家去,我们姜家没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小杂种!”姜建军将筷子一丢,开始发威。
“那正好,姜建军,既然你不要这个女儿,那女儿就归我。”秦玉莲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感情,十分清冷,跟平日里的轻言细语比起来,好像变了一个人。
姜建军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秦玉莲,听你这口气你是要跟我离婚啊?”
秦玉莲看着姜建军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冷笑了一声:“是的,离婚,你找个时间咱们去一趟民政局把手续给办了,再写个协议,写清楚女儿归我,跟你们姜家没关系。”
跟这个年代许多人结婚就是办个酒席让大家伙知道一声不同,秦玉莲跟姜建军当初结婚时是领了结婚证的,两个人的夫妻关系是受法律保护的。
姜老太见平日里在他们家人嫌狗厌的秦玉莲竟然敢主动提出离婚,有些火大,骂道:“哦哟,你秦玉莲真是了不起,你个卖的勾搭哪个爷们了?竟然敢跟我家建军提离婚?你算哪根葱啊?反。革命分子的出生,就算要离也得是建军他不要你!”
姜老太骂的难听,秦玉莲的脸立马涨红了,一直没有落过泪的她脸上流下几滴眼泪,指着姜老太说道:“你说话给我放尊重一点!我秦玉莲做人清清白白,由不得你空口白牙污蔑我的作风!”
“我为什么要提离婚,你儿子心里比我清楚,你大可以问问他究竟在外面做了些什么!他跟服装厂的女工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去问他!”
秦玉莲气的身子颤抖,姜白露抓住她有些冰冷的手,朝姜老太说道:“你听懂了没?我妈的意思是说下贱的人是你儿子,搞破鞋的人也是他,至于他跟那个女的在一起是不是卖还是别的交易,那我就不清楚了,你的儿子你自己问!”
“你这个小兔崽子,敢这样说你老子!”姜建军见姜白露说的难听,气的要拿鞋面打她。
秦玉莲赶紧将姜白露护在身后,冷眼看着姜建军说道:“姜建军,请你放尊重一点,你要是还敢打我闺女,我就上访告你去!你有脸搞破鞋,还怕别人说吗?”
秦玉河打他时他可以还手,但是面对着秦玉莲的时候,姜建军又有些悻悻,毕竟是他理亏在先。
以前秦玉莲不知道他外头有人的时候,他还能理直气壮的打骂她,现在看着她冰冷的眼神,姜建军有些怂了。
放下鞋子,姜建军说道:“离就离,等我过两天休假就去把手续办了。”
也算是得偿所愿,他早不想跟秦玉莲再继续过下去。
秦玉莲拉着姜白露回房去收拾东西:“走,跟妈去收拾东西,该咱们的一根针也不能留给别人。”
秦玉莲刚嫁给姜建军的时候,秦家的条件还很好,聘礼一分没要,嫁妆倒是给了不少。只不过后来被姜家人因为各种原因都要去了,这么些年也早就旧了不值钱了,那些东西秦玉莲没准备要回来。
能带走的东西不多,用床单裹起来抱着就能走。
姜白露想了想,又去房间里把她读高中时的教科书拿上。当初姜白露休学并不是因为她成绩不好,而是同学的冷暴力让她没办法忍受,这才提出的休学。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还能不能离开这个地方,这些书或许有用。
外面传来姜老太的声音,是在打听姜建军那个姘头:“建军,你真找了个服装厂的工人?长得啥样啊?标不标志?那个屁股大不大?你听我说啊,你得找个屁股大的,这种才是生儿子的料,你看秦玉莲那个瘟鸡小屁股小脸蛋的,专生赔钱货。”
“妈,行了啊,我找对象又不是买菜,有你这样挑的吗?你别再说了,我心里烦着呢!”
“这话不能这么说,妈也是为了你着想啊,你想想看,要是你没有儿子,那你这一支的香火不就断了吗?你再跟妈说说看那个女工条件咋样?是不是干部家庭?对你事业有帮助不?”
……
姜白露赶到厂门口的时候,昨天那个因为犹豫而没买到鸡蛋的妇女已经等在那儿了。
看到姜白露抱着个泡沫箱子过来,赶紧迎了上去:“哎哟,小妹妹,你今天来的可比昨天晚啊,我等了你好几分钟了呢。”
昨天是有秦玉河骑自行车载她,今天全凭姜白露两条腿走来的。
她早上四点多就起床了,洗洗弄弄到了五点才出发,她又没有表看不到时间,路上根本不知道几点了,只能紧赶慢赶地朝这边赶,好在现在还没到上班的时间,路上的工人还挺多,大多是来买菜的。
“大婶儿,真是不好意思,今天我来迟了。”姜白露抱歉地说道。
为防止手滑不小心把泡沫箱子掉到地上,秦老太给泡沫箱子上绑了一条绳子,姜白露把绳子套在脖子上,再双手抱着,就很难出意外。
把泡沫箱子放到地上,姜白露打开盖子,里面有两个竹篮子,一个篮子里是土鸡蛋,另一个篮子里则是野鸡蛋。
野鸡蛋的个头比土鸡蛋小,吃起来也没有土鸡蛋鲜嫩。
妇女一眼就看出来两种鸡蛋的差别,嘴里说着“还是跟昨天一样,买五斤以上算一块三毛钱一斤是吧?”,手却往放着土鸡蛋的篮子里伸。
姜白露看在眼里,笑着说道:“是的大婶儿,野鸡蛋称五斤以上按一块三毛钱一斤,五斤以下一块四毛钱一斤。你手里拿的是土鸡蛋,一块五毛钱一斤,都不要粮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