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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卖鸡蛋姜白露存下了一百来块钱,也算是尝到了一点甜头。但鸡下蛋也需要时间,山上被翻了个遍,野鸡蛋是找不着了,所以姜白露今天准备批一些包子馒头去车站卖。
车站里的人流量多,不管是等车的人还是刚下车的人,肚子肯定都饿了,包子馒头拿过去也不愁卖不掉。
起了个大早,姜白露随便喝了一碗粥就开始上路了。她先要去包子铺批发一些包子,然后再去车站。
出门的时候她还问了秦老太会不会做包子馒头,得到地是肯定的答案。可惜她没有买面粉,准备今天回去时买些面粉。
自己动手做的,肯定要比去别人那儿批发划得来。
因为是第一次尝试去车站卖包子,姜白露不敢贪心多要,就买了三十个包子三十个馒头,还有十个花卷儿。
肉包五分钱一个,菜包三分钱一个,馒头两分钱一个,花卷里面虽然没肉,但是胜在样式新颖味道好,也要五分钱一个。
这些天不论去哪里都全靠两条腿,姜白露明显感觉到自己小腿上的肌肉结实了些,好像还瘦了点,可惜没有秤称一下。
长途车站的人流量果然很多,那些人大包小包的背着东西,有些坐在候车室等车,有些则想出来透透气在外面走走。
包子馒头都用泡沫箱子装起来了,为了保温。姜白露一路走一路吆喝:“包子馒头花卷儿,包子馒头花卷儿,热乎乎的包子馒头花卷儿——”
自从剪了短发之后,她的颜值高了许多,从以前露出大脸盘子到了如今有些肉肉的大眼妹妹,再加上她嘴巴甜,来买包子馒头的人还挺多的。
花卷儿买的最好,没多久就卖光了。
姜白露记在心里,决定下回多带些花卷儿过来。
长途汽车站的人流量大,摆摊的人也挺多,有卖盒饭的,面条的,还有卖糖葫芦的。只不过糖葫芦吃了又不顶饿,只有家里条件好点的才会给孩子买上一根。
在姜白露看来,最为显眼的是那个坐在摊前看书的女孩子。女孩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跟姜白露一般大,也是属于那种有些肉肉的女孩子。
扎了个高高的马尾,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书,姜白露注意到她拿着的是高三的教科书,看来还是个学生。
她面前摆的都是一些纪念品,即便是八十年代的西湖,也是会有人慕名而来的。那些过来旅游的人,回去的时候总是会买些纪念品的。
因为她过于沉迷看书,有时有人来问价格,得问上好几声才有回应,那些人就不大高兴的走了,所以她的摊子生意不太好。
一个梳辫子的妇女拉着个孩子在她摊前停了下来,拿着一个雷峰塔的铁制品问道:“这个多少钱啊?”
女孩子沉迷于看书,好像没有听到。那个妇女又问了几句,仍然没有得到回应。
姜白露走过去把女孩手上的书抽走,指指妇女,说道:“有人来买东西呢。”
女孩子的脸一下就红了,不好意思地说道:“刚刚我看书太入神了,没有听到,真是不好意思,这个五角钱。”
妇女付了钱,就拉着小孩走了。
姜白露趁着这个空挡把那本教科书看了看,发现里面的知识点有些她初中就学过,但是有些她也忘了。
“刚才谢谢你啊。”女孩子接过姜白露递过来的书,腼腆地笑了笑,“我叫薛纯,你叫什么名字?你是第一次来汽车站卖东西吧?”
她虽然每次摆摊都会沉迷看书,但也知道平日里在车站的摊贩有些什么人。姜白露看起来眼生,她确定她是第一次来。
姜白露点点头:“嗯,我想着汽车站人多,就过来卖些包子馒头。你还在读书吧?我看你刚刚在看高三的教科书。”
提起这个,薛纯的脸上有些暗淡,叹了口气:“我辍学了,家里孩子多,我家里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爸妈压力大供不起,我作为老大只能不读了。但我又真的挺想读书的……”
看到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什么。就容易打开心扉,薛纯说出自己内心的苦闷。
“那你就继续读啊,听说国家有政策,读大学有补助的,你家里只需要给你一点生活费就行了。”姜白露说道。
她看的出来薛纯是真的想读书,条件这么刻苦还这么努力,跟后世那些明明有条件读书,却只知道玩的孩子来说简直天壤之别。
“真的吗?”薛纯高兴起来,那双杏眼看起来格外的有神,但又想起什么,有些失落,“再说吧……”
两个人又聊了一些,薛纯得知姜白露也是读到高二辍学倍觉亲切,两个人越聊越投机。
在知道姜白露是因为学校里有人背地里笑话她胖才主动休学的时候,薛纯叹叹气表示如果是自己,就不会管别人怎么说,只要读好自己的书就行了。
后来又聊到个体户这方面,薛纯压低了声音凑到姜白露耳边说道:“你卖馒头还不如卖这些纪念品,我知道有个小商品批发市场,从那里批发再拿出来卖,能赚好几倍。刚刚我卖出去的雷峰塔模具,进价只要一毛钱,我卖五毛钱,一下就赚了四毛钱。”
姜白露在心里算了一笔账,卖十个就有四块钱了,要是嘴巴甜一点一天多跑几个地方,可比卖包子馒头赚钱多了。
“这么赚钱呀?薛纯同志,那你下次去进货带上我一起去行不?”姜白露来了精神,从泡沫箱子里掏出一个肉包递给薛纯。
薛纯刚开始不肯要,后来推脱不过才拿了,正好饿了,她咬了一大口:“成啊,没问题,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你说。”姜白露点点头。
“刚刚我看到你卖包子时的机灵劲儿了,你嘴巴甜肯定能卖的很好,不像我全等着顾客上来问价。要是咱们在同一个地方卖同样的东西,我肯定卖不过你,到时候我们就分开卖,你看成不?”薛纯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
这对于姜白露这说不算什么,也值得理解,毕竟谁都不想被对头抢走生意,更何况还是自己牵线搭桥的。
“成啊,没问题。”
两个人刚达成共识,就看到之前卖冰糖葫芦的大叔着急忙慌地从他们身边跑了过去。
身后传来大声呵斥和求饶的声音,两个人转头看过去,就看到几个戴着红袖章的人在抓着卖东西的个体户,已经被抓住好几个了。
薛纯吓得面色发白,赶紧整理把摊子上的东西收拾起来准备跑:“快跑!公社的人过来了,他们肯定是来抓我们的!”
姜白露干个体户没多久,又自诩自己足够了解此时的政策。国家现在应该是大力支持农民做生意赚钱的啊,怎么还会抓人呢?
心里虽然想不通,但姜白露也不会傻到现在那里等着那些红袖章来抓,转身就往前面跑。
她跟薛纯都是小姑娘,根本跑不过公社那些红袖章,没多久后面就快被追上了。
姜白露心里着急,只能把泡沫箱给丢掉,好让自己身上松快点跑的也快一点。再看一眼她旁边抱着一大包东西的薛纯,姜白露建议:“薛纯,你快把东西丢掉,这样跑的快一点,否则咱们就要被抓住了!”
“不行啊!这些东西都是我花钱买的,我不能就这么丢了!”薛纯没有姜白露的魄力,不肯丢掉手头的货,结果只能是越跑越慢,跟红袖章们只差三五米的距离。
姜白露没法子,不忍心看她被抓,又因为自己还要靠她去批发市场进货,只能往回跑几步到她身边,准备拉着她一起跑。
谁知两个人还没跑出几步,姜白露被不知道谁丢在地上的竹筐绊了一下,整个人重重摔在了地上,脚给崴了。
红袖章可不管你脚有没有被崴,抓住两个人拖着就走。姜白露只觉得脚上钻心的疼,有些抵触,冷着脸说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凭什么抓我们!”
“你们投机倒把,还好意思问我们为什么抓你们,抓的就是你们这些不老实的!”其中一个红袖章说道。
“我们卖点小东西怎么就是投机倒把了!你们究竟懂不懂国家的政策,国家现在是允许个体户的存在的!”姜白露想要挣脱开红袖章的禁锢,可是那人力气大的很,感觉她的皮都脱了一层了。
薛纯见她这样,一边啜泣一边对她摇头:“你别再说了,你越这样待会儿罚的越重!”
姜白露无言,她也不想这样,可是她们并不是投机倒把,这些红袖章是在给她们乱扣罪名啊!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我要见你们公社主任, 你们没有权利抓我们,这是犯法的,我要报警!”姜白露被两个红袖章抓住胳膊压着。
这次被抓住的小商贩足足有十来个,但是他们一个个都抱着头蹲在墙角, 只有姜白露一个人在反抗。
红袖章们可不会管姜白露是不是女孩子,他们下手狠,捏着姜白露的胳膊, 直把她疼的皱眉。
伴随着喇叭里传来的“严厉打击投机倒把, 打击一切不法。分子……”的声音,其中一个红袖章冷着脸说道:“再闹有你好看的。”
不是姜白露想闹腾,她也不想白白吃苦, 可是她知道要是不闹这些人就当他们默认了, 丝毫不给他们辩解的机会,直接就把他们打成投机倒把的坏分子。
她得闹, 把事情闹大了,有人关注了,这里管事的人才会过来了解情况。
她又不是投机倒把分子,她怕什么呀!
“我要见你们主任!”姜白露知道跟他们说不清楚,重复道。
那个红袖章嗤之以鼻, 正准备说几句让姜白露闭嘴的话, 就听到一个声音说道:“是谁想见我啊?”
一个剃着平头,穿着中山装手里拿着一个复古开水杯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看到红袖章这样粗鲁的对待姜白露, 沉着脸说道:“松开, 松开,你们这样对待一个小姑娘像什么话!我们是国家政。府机关单位,是讲文明树新风的地方,被你们搞得像什么样,以后老百姓们还敢不敢来了。”
红袖章脸一红,小声嘟囔:“李主任,是她先不配合我们工作的。”
姜白露得了自由,揉着酸痛的胳膊,看着李主任说道:“李主任你好,不是我不配合你们的工作,而是他们胡乱抓人,我只是做点小买卖,根本就够不上投机倒把。”
“我怀疑你们根本就没弄懂什么叫做投机倒把,利用时机,以囤积居奇、买空卖空、掺杂作假、操纵物价等手段牟取暴利①才叫做投机倒把。”
李主任笑看着姜白露,说道:“小姑娘你年纪不大,倒挺有胆识,那我问你,你卖东西的时候有没有卖的比你买进的价格贵呢?”
姜白露哑然,这个李主任根本就是在强词夺理,她红着脸说道:“我卖一个馒头就挣两分钱,投机倒把也没我这么倒的啊,我靠自己两条腿把馒头从城东带到城南,又花时间去卖,总不能两分钱都不让我赚吧?你们不去抓那么真正的犯罪分子,反而跟我们这些小商贩玩文字游戏,有什么意思啊。”
“李伯伯。”姜白露的话刚说完,就有人走了进来,叫了一声。
陆廷威还穿着一身军装,脸上沁着汗水,可想他来的时候比较急,已经热得出了汗。他看到同样也在看着自己的姜白露,对着李主任说道:“李伯伯,这位姜同志我认识,我可以向你担保,她绝对不是犯罪分子。”
李主任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小陆,自从知道你来这里之后,我可是邀请了你好几次上李伯伯家坐坐,可是你总是推说部队太忙了。怎么?这个小姜同志才到公社几分钟的时间,你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我都答应你会好好调查,你还不放心啊,特意过来一趟,看来你们年轻人之间的革命友谊很是深刻嘛。”
现在的领导人说起话来都带着一股子官腔,但正是因为这股官腔配上这若有若无的意有所指,让陆廷威这八尺大汉脸红了。
他原本在部队看新兵操练,张卫兵回来告诉他看到姜白露被公社的人以投机倒把的抓走了,他想也不想就去给公社打了个电话,替姜白露证明她的清白。
想了想不太放心,又亲自跑一趟过来。
原本没有深思,如今经李主任这样一说,反倒叫他不好意思。
“李伯伯,你就别拿我打趣了,姜同志救过我外甥,我为了她跑这一趟是应该的。至于你上回叫我去你家里坐坐,那次我是真没空,下回我一定亲自登门拜访你跟伯母。”
“好了好了,你别解释了,我跟你开玩笑的。”李主任笑着说道,“这件事情我也已经了解清楚了,等他们再核实一下就立马放人。”
“走,咱们爷俩去我办公室好好聊聊去,几年不见,小伙子长高了不少,有你爸爸当年的风采。”说着在陆廷威的肩上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