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恒叫来了客房服务,两人在房间里吃早餐,过后他还有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
吃饭的时候很安静,孙恒不说话,运筹帷幄的样子,或许他在等林奕茂先开口。与他昨晚喝完酒的态度判若两人。在昨晚她允许他帮她脱衣服的时候,就是在默许两个人的复合。
这个场景很熟悉。
确定为恋爱,发生关系以后,他们的约会地点百分之八十都是在酒店的。
孙恒太忙,在开城时毛毛从另一个城市过来找他,在他的公寓里等他。
出差时,一个电话,毛毛但凡是闲着就跑到他所在的城市,在酒店房间等他。
等他干什么呢?也没什么可干的,他工作忙,回来还加班。能给她的只有吃饭的时间。
哦,对了,还有上床的时间。
很变态。哪有人是这样谈恋爱的呢?
可这就是他们的状况,很不对等的关系。因为毛毛的软如和忍让,让孙恒觉得这样是没关系的。
起初毛毛凭着那一腔对孙恒的爱,想着,以后就好了。等他忙完一个案子,一个季度就好了。他就有时间陪她了。
等他的钱足够付首付了......足够买他喜欢的车子.......
可是这样的等待,没有尽头。
他所要奋斗的目标里,成功的事业,和美的家庭,完美的妻子,可爱的孩子......并不是非她不可的,任何一个人都能取代她当他的妻子。
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招手即来挥手即去的女人。
起初她觉得自己和孙恒可真般配呀,她就喜欢安安静静地当一个生活的小配角,所有的光和热,都让孙恒去发好了。
可是她越来越发现,不是这样的。
孙恒把对这个世界的善意,留给了外面的人,把自己的真面目留给她。那个真面目里,有暴戾,悲观,愤怒,孤单,无助。
可是,她不是他最喜欢的人吗?为什么要把不好的一面给她呢?
孙恒觉得这是爱她的表现,他不会对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露出自己真实的一面。
有一次她和孙恒好久没见面了,还是在酒店的房间里,孙恒一边做报告,一边接受毛毛喂食水果。
那个时候毛毛连续咳嗽一周了,为了能见他一面还是来了,孙恒说忙完一个报告就陪她去医院挂水。
一个电话打过来,孙恒收拾着电脑,套上裤子说:“我下午还有事,先走了。”
毛毛:“啊,那我怎么办?”
“自己去玩儿吧。”孙恒从钱夹里抽出一张卡递给她,说道:“逛逛街,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可是我没什么想买的。”她要去的是医院,不是商场。
孙恒完全忘记了她生病的那一茬,笑道:“不要心疼钱,我辛苦赚钱不就是给你花的吗。”
好吧,毛毛说:“你晚上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再一起出去吧。”他们是正常恋爱,她可不想整日窝在酒店里,像偷情一样。
孙恒抱歉地笑一笑说:“去A省出差一周。”
毛毛:“......”
这就是他说的出去一下吗?
后来,这样的情况越来越多了。
直到那次,她忽然很想任性妄为的撒娇,一定要他来学校接她。
两人闹崩。她终于死心。
分手连正式说一句都没有。
现在,坐在酒店的餐桌前,孙恒优雅的用餐布擦了一下嘴,习惯性说道:“我下午三点以后有时间。”
毛毛看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孙恒一愣,她说话从没这么硬气过,解释:“我们谈一谈。”
“谈什么?”
“以后的事。”
“什么事?”
孙恒笑了,很自信,他说:“以后还想在一起么?我们谈好,就别闹了。已经错过很长时间了。”
其实他笑起来很和煦,温柔地像一缕阳光,邻家大哥哥的模样。
说着,他探手碰了碰她的手腕,把过长的袖子卷了一道,说:“多大的人了,还邋里邋遢。”
毛毛抽回自己的手,“不劳你费心。”
孙恒听出来她说的气话,道:“茂茂,不要说那些气话。我们分开的这半年还不够吗?”
毛毛也吃完了,站起来:“我们不是分开半年。我们是分手,你不明白吗?”
孙恒的眉角跳了下。
“现在我没喝醉,也没发烧糊涂。我说的是我们分手,不要做朋友,也不要见面,以后不会出现在同一个场合。我们各走各的路,我的一切和你无关。”
孙恒坐回椅子里,看着眼前的女孩儿,听她说着决绝的话,还有她眼里的憎恶。
第99章 番外三
番外三
又是那种憎恶的眼神, 又是!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人这么恨过孙恒。
只是不明白林奕茂为何这么恨自己,他, 扪心自问, 从未对她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孙恒站起身来,生怕她又跑走了似的,想用自己高大的身躯, 控制着她点儿。
可是, 林奕茂小小的身体里,被绝决的心支撑着。她的目光仿佛猝了毒,凶狠得令孙恒望而却步步。
毛毛是一个可爱温顺的女孩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从哪一天开始的呢?其实并不是分手之后。一切都是循序渐进的, 他们慢慢的分道扬镳,慢慢地彼此不相干。
毛毛的热情渐渐冷下去的, 孙恒他都知道,他只是觉得那是进入了爱情的倦怠期, 各自冷静一段时间就好。
仗着她卑微的爱, 他笃定她不会离开。
可是那种冷淡,却变成了恨意。
孙恒冷静下来, 揣摩原因,说出自己最不愿提起的那个:“你觉得我没有时间陪你吗?”
毛毛不说话,是默认。
孙恒说:“这是我们一开始就讲明白的,我的工作很忙。我在这个职位, 这个圈子里, 有自己的苦衷。如果今天我们还是学校里的孩子, 我有时间和你花前月下。可问题我不是,我在承担着各种责任。我的心是你的,可我的人不是你一个人的。”
毛毛听不下去,质问他:“可是你呢?对你来说,我是你一个人的对吗?”
孙恒错愕:“我......我们相互理解不可以吗?我希望能给你好的生活,我不希望你为了那个破工作受人欺负,我希望能给你买得起任何你喜欢的东西。我不是神,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我想给我们一个好的未来,难道错了吗?”他极力压低自己的声音以防止颤抖,他伸手抓住她的肩膀,几乎要把她那把瘦削的肩头捏碎。
孙恒内心是柔软和脆弱的,他接受不了最爱的女孩,这样恨他,远离他。
他不要形同陌路。
毛毛泪如雨下,这个情景比昨晚还要糟糕,还要激烈。
他们都红了眼。
都是清醒的。
毛毛受不了似的大吼:“可是你有没有问过我需不需要?”
“我跟你说了无数遍!我不需要你干到猝死来给我优越的生活条件!我不需要!”
孙恒看她的眼睛。
林奕茂一字一句地说:“我是你的女朋友,不是你养的宠物,也不是情人。如果我只是你的一个过客,我会感激你对我照顾的一切,可我不是,我要对等的付出。而不是被你招来挥去,哪怕我在发烧我的备案就要赶不上了,因为你的一个电话,我就得来和你做.爱!”
“那是ji女,不是女朋友。”
孙恒万万没想到她说这些,她已经不是她了。
林奕茂被孙恒毁了。纯真,善良,可爱都没有了。
他只是为了自己的利欲心而已,与林奕茂无关。
他被她弄疯了,与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美好。他习惯于自己可以完全投身工作,林奕茂就像只乖乖的小狗,窝在他身边。他工作,赚钱,给她买吃的,买穿的,把她养胖,在温室里,安安稳稳的。
这样不好吗?
不也是她的追求吗?
孙恒觉得林奕茂软软的性格,就该这样。
“重新爱我不行吗?”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原来所有的美好都要付出代价,他以为和林奕茂在一起的这两年将是他今后的生活的样子。
但不是的。
“啪”一个巴掌落下来,男人冷静不少。
“如果你强来,就是强.暴,你要这样吗?”
孙恒愣住了,一下子回神瘫坐在床上,
林奕茂也慌了神,没想到自己会打他,手忙脚乱之余,竟还说了句:“对不起!”男人的脸颊被她的指甲轻轻的刮伤了,一条细细的红色印记。
她没有衣服,只能裹着变了形的浴袍,惊恐万分地看着男人。
孙恒裸着上半身,失魂落魄的瘫坐着。这时一个电话进来打破平静而尴尬的这个瞬间。孙恒拿过手机接起来,是合作方的下属,问他什么时间到,他们来准备财务资料。
孙恒听了着,开头两句还清楚,后面干脆什么也听不清,只说:“抱歉,我今天有事,改次约。”
对方着急地问:“你还没过来吗?我们这边可以等。”估计怕他们不投资了。
孙恒没再理会,直接把手机甩了出去。
终于再次平静。
林奕茂看向他的眼睛,他也直视她的目光。
毛毛说:“现在我们分手,永远不再见。”
孙恒没说话,眼睛的光芒暗下。
是他已经无奈地接受这个事实了。
一个巴掌把他打清醒了,他低声说着对不起。
但是那个人已经走了。
毛毛走出酒店房间的时候,孙恒没有出来找。
还是冬日,她里面穿着浴袍,外面罩着自己的扩版大衣,披头散发,脚上穿着酒店的软底拖鞋。
走过大堂,因为服务人员的注意,她不是来找客房服务的,而是要出门。大堂经理即刻过来问询:“女士,请问您是找不到房卡了吗?”
毛毛摇头。
她穿的奇奇怪怪上了公交车,坐在最后一排。酒店高楼耸立,孙恒在其中的一间里。
但,以后再也没有交集了。
林奕茂没有心情管别人的眼光,甚至没有心思想,自己这样回到爸爸妈妈邻里会怎么想。好在此刻爸爸妈妈都出门买菜了,只有奶奶在家,林奕茂打过招呼后,回到自己的房间,脚上已经被冻得发麻了,又麻又疼。
她关上门走进浴室,脱掉身上的衣服,胸前,脖子都是深红色的吻痕,像是暴力的结果。
热水没有冲掉她身上的痕迹,但是冲散了味道。脚因为太冷又冲了热水,一直发痒,估计要生冻疮。
林奕茂一个人躲在被窝里,沉沉睡着。
很孤单,但是心里却异常平静。外面有关门的声音,是爸爸妈妈回来了,铁门“碰”一声被关上。
爸爸扯着嗓门儿说:“毛毛回来了?”
奶奶糊里糊涂地噤声:“她在睡觉,你不要吵。”
“好吧,待会叫她起来吃饭。”
“......”
不明不白的分手,终于在昨晚落下帷幕。那一场纷争,通彻心扉却也彻底斩断了两人之间的来往。
在毛毛的心中,若是问对孙恒还有什么感觉,那就是悔恨。
没别的了。
后来她睡着了,暖暖的。
从早上一直睡到晚上,不知为何,就是醒不过来。妈妈进来叫了好几遍,她不是不想醒,可眼睛睁不开。
大家以为她是贪睡。
很晚才发现,她发烧了,昏昏沉沉。爸爸妈妈把她送到医院,医生都是认识的老熟人了,一看到林奕茂便说:“哎哟,这又生病了?体质那么弱呢?”
毛毛这一次感冒很严重,在医院挂了两天的水。
第三天咳嗽好转,醒来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哭着说自己还没请假呢,要扣钱的。
这一场病浩浩荡荡地,本来就没什么肉的身上更是只有一把骨头了,妈妈照顾了她几天,又是补品又是老母鸡汤的,说:“我们毛毛赶紧好起来。”
跟学校请了假后,贴心的学生家长还自制了一个视频,是小年级的学生,一个个红扑扑的脸蛋,稚嫩地冲着镜头说:“林-老-师,赶-快-好-起-来-吧,我-们-等-着-您!”
可爱的小音拖得特别长,毛毛不禁失笑,这群小孩子,教过他们多少次了,朗读不可以拖音节的,怎么都记不住呢?
那以后,她没再见过孙恒了。
其实他分手过后没什么别的反应,毕竟他永远都是工作第一位。只不过完成手里的那个案子,他休了一个长假。来这个公司五年了,他一个长假都没休过。
这两个月里,他没去旅行,也没回去探望父母。
就是在自己斥巨资买的海景平层里,打游戏,吃外卖,或是躺着。
感受虚无的光阴。
这期间,没人找过他,手机几天不充电都没事。
一天天看着黑着的手机屏幕,心像刀子扎了一样。
贫瘠的脑海里只有林奕茂的那张娇俏胆小的脸庞,稚嫩的,胆怯的。
这一场恋爱,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心和精力。
以后还会有爱情吗?他不知道。
*
父母大概知道林奕茂是因为失恋而精神消极,妈妈一边给她补身体,一边张罗着邻里给她介绍对象。
毛毛苦笑不得:“我才二十三岁,相什么亲呢?”
妈妈作为过来人说:“你现在出了学校,也没什么社交的机会,真的很难找到合适的男朋友。”
毛毛不肯。
妈妈又说:“你看人家沫沫呢,我怀疑她都要生小孩儿了。可别等她的孩子上小学,你还没结上婚,看你丢不丢人。”
妈妈的话太恐怖了,毛毛连夜收拾了行李赶往开城。
在家里真的不行。家乡是县城,小地方的女孩子结婚都早,她还真挺受不了指指点点的。
爸爸送她去学校,比较理智,拍拍她的肩膀说:“结不结婚没关系,升不升职也没关系,只要你跟着内心走,不要虚度年华,不辜负社会的期待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