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另一边的周得与却没有了,他本来就是个学渣,对律法更是一窍不通,如今几乎是每个问题问到他,他都会挨一戒尺。
这里的戒尺和现代的一些打手板的格尺可不一样,这里的戒尺那可是实木的,有半指厚,打在手里能瞬间肿起来,这要是打上十几个,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周得与这人虽然习武而且皮实,但到底不是铜皮铁骨,被打了三次后,可算收起了漫不经心。
但也是没用的,毕竟无论他如何认真,底子摆在那里,短时间内,神人也无法提高,更何况还是律法这门繁杂蛋疼的一科呢?
周得与最近真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先是商场上赔的不行,今天到了学堂上也是十分不顺。
夫子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像盯上他了一样,誓要问他个清楚。
楼寒在一旁看的都有点心疼他了,但他俩几乎是两个对角线,他想告诉告诉他也是做不到的。
就这样,周得与在挨了五戒尺后终于挺到了下课。
照理说这屋里肯定不止一个人知道答案,他周围也有平时围着他转的小弟,不至于不告诉他。
但今天夫子和周得与那都是低气压,他们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第六十八章
楼寒其实是“”有点心疼他的, 毕竟先是事业不顺, 后是学业不顺,也是挺惨的。
夫子走后周得与坐在自己的位置,眼色阴沉, 低气压从他身上扩散开来。
周围的人想上去安慰一下都不敢上前。
周得与是京城周家的大公子, 京城周家,那可是世代承爵的簪缨世家,在偌大的京城那都是能排得上号的。
照理说他作为周家的大公子那可是被当成宝贝的,但周得与却是被家族放逐来的苏城。
简单来说就是一颗弃子, 家族的弃子,也是家族的引人嘲笑的笑柄。
这还得从上一代的恩怨说起,周得与的父亲是周家的三爷, 从成年开始就是放荡不羁的,爱美色也爱温柔小意的女子。
但他的婚事订的却是郑府的千金,郑府谁不知道呢,那可是将军府, 将军府养出来的姑娘又岂会温柔小意。
两人婚后, 第二年生了周得与,之后就一直过着貌合神离的日子, 周得与也被当做下一代的继承人养大,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周得与十岁那年,母亲生病去世,周三另娶,继母是个京城从六品小官的庶女, 照理说根本高攀不上周家,但周三就看上了她的温柔如水,小家碧玉。
就这样周母去的当年,周三没过三月就另娶了,之后第二年还没到,继母怀孕,隔年就生了个龙凤胎。
龙凤胎在那样的世家可是个祥瑞的兆头,本来有点看不起继母的人,也自那之后变了态度,母凭子贵,不外如是。
就这样龙凤胎直接抢了周得与所有的东西,也不是一下子抢走的,而是在那个据说温柔如水的继母花了三年的时间一点点抢走的。
周得与十三岁那年,因和继母的两个小崽子待在一起过半个时辰,两个小崽子第二天就发烧了,并且持续不好,整个周家都急了,又是请太医又是寻偏方,但都没有见效,直到继母请了个道士来,说是周得与克亲人,不在一起就好了。
周家人宁可信其有,直接就将周得与送到了位于苏城的老宅,这一送就是六年。
周家前几年还会给老宅这边送东西送银子,但近两年,别说银子了,就连一些必要的用品也是没送来过。
周家可能已经忘了他这么一个大公子了,他们把他放在苏城里,任他自生自灭,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回京城。
周得与到苏城的时候已经明事,他深刻明白他是被家族抛下的,是被他那个狠毒奸诈的继母和任其自流的父亲给扔下出来的。
什么周家,什么周家大公子,可笑!实在可笑!
以为他喜欢当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劳什子大公子吗?
他宁可出生在农家,有一个爱他疼他一直支持他的父母。
什么功名利禄,钱财家业,皆为身外之物,他真的不屑一顾。
但此时,摸着钱袋里的银钱,还有那些相信他跟他一起赔钱的兄弟,他真的觉得自己很没用。
本来以为是个赚钱的好营生,但却连家底都差点赔进去,后来以为是个赔钱的买卖,但接手的人却做的风生水起,他和一帮兄弟眼巴巴的看着人家拿自己置办出的货物赚银子,心里哪里是个滋味呢?
这真是个残酷的事实,原来他真的不适合做生意,前后一对比,他真是扑到了尘埃里。
如今他要什么没什么,甚至连那些相信他的兄弟他都无颜去面对,这是不是真的应了他继母的那句:天生就是个克人的命。
屋子里的人已经散去了,吵闹声皆无,留给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孤独和寂静。
他陷在自己的世界里,爬不出来,也走不出去。
“周兄,上次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怎么样?”
第六十九章
突然听到声音的周得与一愣, 反应过来后抬头看去。
只见面前站了个十分清俊的少年, 如今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来人正是楼寒,他看见周得与好像陷在这个角落里走不出去的样子,觉得他应该来拉一把了。
“不是周兄, 你该不会是想要赖账吧?我可是有证人的。”楼寒看见周得与没说话, 接着道。
周得与终于反应过来,眯起眼睛看向楼寒道“没钱了,不请了,你走吧。”
楼寒听完不仅没走反而坐在了周得与的旁边八卦道“周兄可是破产了?”
周得与虽然不知道破产是什么意思, 但字面上还是能听懂的,他哼了一声没有回答楼寒,他可不就是破产了吗, 如今真的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周得与的沉默等同于默认,照理说一般这时候都会去安慰一下别人,但楼寒却没有。
他翻了个白眼“周兄你这样可不行,就算是破产了, 也得吃饭不是, 这样,今天我就出一下血, 请周兄去吃一顿饭!”
周得与最近确实接触过一些兄弟,但三句两句都是离不开钱,离不开生意。
此时是第一个说要请他吃饭,不带任何目的的。
周得与再次看向楼寒,满眼认真“我怕把你吃破产。”
要说楼寒的状况他还是了解的, 家里人都是村子里的,每年书院的束脩也全靠凑,这样正经请他吃一顿饭,可不就得破产吗?
虽然他现在没钱了,但他剩下的银子还是比楼寒多的,这就是所谓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就算把手里所有的银子都赔光了,随便卖上那么一样两样小玩意都够请楼寒吃三天的谚语楼了。
他知道自己的状态可能出了些问题,此时楼寒来邀他吃饭,他也没拒绝,跟着楼寒就出了书院。
今天的课已经上完,所以二人可以黑天再返回,甚至两人都在苏城有住所,也可以不回书院。
走在街上,周得与发现楼寒并没有往谚语楼的方向走,他问道“这是要去哪里?”
楼寒笑了笑道“跟着走就对了,今天我请你,你到那儿随便点。”
周得与权当他在逗他,还随他点?吃不破产他!
他发现今天他也学会了一个新词,叫破产,仔细一想,还真是贴切。
就这样楼寒带着周得与七拐八拐的进了一条街。
周得与从来都没来过这里,他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个他平时喝茶的主街居然连通着这样一条街道。
这里轻易不会被外面的官兵发现,所以这些年来开的也安逸,没什么找事的,倒是有很多专业的老饕时不时来这里犒劳一下自己的胃。
这条街不长也不短,但香气却飘的哪儿都是。
一眼望去真的是什么吃的都有,像脆嫩的炸糕,炸角子,炸藕,汤面炒面热面,糖水甜豆花面撒子……
一派烟火气,每家的小摊位上都挤满了人,可能是正到了中午,都饿了,就跑到这里吃上美味又便宜的一餐,让下午能有力气继续干活。
市井小民的生活可能离有些圈子很远,但却依旧能看到朴实的人心,这不是那些被权欲熏陶的人能够看到的。
“今天你随便吃,我请客,管饱管够。”楼寒十分热情的道。
周得与此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心情略微复杂,虽说这里看上去规格一点都不高,他平时出门吃个茶点都不会来这种地方但此时心里却有点暖,可能是那飘散的烟火气让他感觉到了温度吧。
两人找了个小铺子坐了下来,店里卖的是汤饼,所谓的汤饼也就是圆圆的面片,现场抻扯然后下入锅里,滚水煮上那么两三分钟就可以出锅,最后在浇上一勺独家的秘制汤汁,油汪汪的散发着香味。
楼寒以前来吃过,觉得味道不错,今天带周得与来,也只是让对方尝尝这些小吃,顺便看看这些市井小民的生活。
他觉得自己跌进了谷底,那是因为他看不见谷到底有多深,自以为到了谷底,其实比大多数的人都强。
人家都能每天开开心心的过着贫穷而普通的日子,为什么他就不能呢?他比别人多了些什么吗?其实不然。
是环境,环境造就人,他处在那样一种环境下,能不长歪而且不怨天尤人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了。
楼寒并不知道周得与曾经的过往,但他能看出来,这位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少爷如今正在迷茫。
周得与这人虽然霸道强势了点,但本质却不坏,为人讲义气,又能吃得开。
楼寒现在不缺赚银子的方法他缺的是能帮他赚银子的人。
科举他是必走的,在他还没有绝对的势力之前,他不会暴露自己在经商,所以他就需要很多人才,而周得与,刚好是送到眼前的一个。
之前的买卖他们没有挣到银子,完全是因为他们忽略了的那个原因,就是人情往来和利益需要。
他们出的是新东西,那么必会触动老东西的利益,而这里还是那些拥有老东西的人的地盘,你说他扑不扑吧。
还好他撤的早,不然估计真的全部赔进去了。
而楼寒敢接盘,完全是因为韩帮的关系,一个强有力的后盾摆在那里,别人想动也动不了。
之前没想到会遇到韩帮的人,所以都没往那个方向考虑过,他其实原意是和冯家合伙的,这样既有金钱上的支持,又有强有力的护盾。
而主动给冯家送钱,相信只要他们不傻就都不会拒绝。
如今冯家没用上,被韩帮处理了,那么他就要重新找个合伙人了,而周得与和那天的人正好合适。
三人合伙说不定会成为第二个韩帮,毕竟如今外面也并不是韩帮一手遮天,出了这几座城,那可是还没被人咬过的蛋糕。
虽然韩帮有意愿往外发展,但也要看实际情况不是。
而如今他们往外发展的第一块绊脚石,可能就是楼寒扔下的了。
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句话放到这里,也同样适用。
第七十章
一顿汤饼吃得两人满头是汗, 里面的胡辣椒刺激的人眼泪都快掉下来。
周得与跟着楼寒将一碗汤饼连汤带饼全部吃得干干净净, 甚至周得与吃完后还想再叫一碗。
楼寒忙拦住他道“你这吃得太快,胃已经饱胀还未传达到脑海里,先别点, 等下就觉得撑了。”
周得与转回头道“……你是不是没钱请客, 所以让我少吃点。”
楼寒嘴角抽了抽,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好心当成驴肝肺。
周得与见楼寒不再阻拦,眼角微掀,像个小孩子一样又要了两碗。
楼寒已经不管他了, 省的他还真以为他请不起几碗汤饼。
要说银子,他现在还真的不缺,还得感谢周得与他们给他提供了这样新奇的一项产品。
卖汤饼的老板是个大汉, 胳膊上的肌肉随着抻面的动作一块一块的鼓起来又陷下去,面疙瘩被他在案板上甩得噼啪作响。
这汤饼口感柔韧不黏口,估计跟这个老板摔面的力道有关系。
听见周得与又叫了两碗汤饼,老板直接笑眯了眼, 那张略显凶悍的脸就像舒展了花纹的大老虎一般。
一边端来两碗汤饼一边笑道“两位小哥胃口真好。”其实心里却在想这两人瘦得跟两支筷子似的怎么比他吃得还多, 不过他管不着,他一个卖汤饼的当然希望多卖出几碗, 多挣点银子好回去养活一家老小。
其实在等汤饼上桌的时候,周得与就已经感觉到饱了,甚至还有点撑,但碍于面子也不好在让人家老板别做了,最后只能看着老板笑眯眯的端来了两碗差不多有他脑袋那么大的圆瓷碗放在桌子上。
楼寒看着周得与, 周得与看着两碗汤饼,忍不住打了个嗝。
“……”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最后还是楼寒用看傻逼的眼光看了会儿周得与后才端起两个碗,送给了另一桌只点了烧饼的四个人。
那桌人忙起身致谢,这可是这里最贵的汤饼啊,居然有人送给他们!一送还是两碗!
楼寒笑着跟几人说了会儿话,然后去了隔着几个摊位一家店,买了两只铁皮果。
铁皮果有点类似现代的椰子,但味道却完全不一样,铁皮果虽然叫铁皮果,但皮却并硬,反而十分脆弱,一戳就能戳开。
铁皮果里面是满满的果汁,酸甜可口,是临城的特产。
价钱也相对亲民,一只果只要二十文,一般四个人会买一只果一起喝,据说还喝不了,但楼寒可不想和周得与一起喝,最后才买了两只。
一直流连在热闹市集,高档酒楼的周大少爷,这辈子都没喝过这么丑不拉叽的果子,但人家拿来了,他也不好不给面子,所以就随意的抿了口。
但打脸的是,就这一口,令他的眼睛都亮了!
这是什么神仙果子!
酸甜适度,口感适中,关键里面还有着弹弹的果肉!一口喝下去清爽又痛快!
楼寒在一旁默默的喝着,看着周得与那变幻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
十九岁的少年或许在这里已经顶起了一大家子,但在现代也就是个大学生。
周得与平时看着成熟又霸道,但一遇到好吃的好喝的瞬间好像变成了小孩子一样,楼寒的真实年龄比周得与大多了,此时好像看着一个小屁孩一样。
所以这就出现了十分诡异的一幕,一个看上去年龄不大的少年用略显包容的眼光看着另一个身高腰粗的少年喝果汁,自己还时不时的喝上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