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了抹眼角的泪，院长还想说点什么，就听电话那头的孩子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的说——
“不用了。麻烦您告诉她，我现在过的很好，也让她好好生活，不要再找我了。”
“您就说，她再这样，只会给我徒增一大堆麻烦。”
第51章
有那么一瞬间, 南陆觉得自己心里舒坦了很多。她好像明白自己为何会觉得心里很堵了, 她只不过是想要一个答案罢了，等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等到的答案。
不过这个答案出乎意料的简单，她以为她会是因为什么仇杀之类的原因才抛弃她的, 结果只是因为怕养不活她。
或者说, 在对于那时候的陆晓雪来说，她只不过是一个负担。
知道了自己追寻的答案，南陆却并不觉得开心，松了口气倒是真的。
在院长沉默的那几分钟里, 她脑子里闪过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比如，如果陆晓雪认了她，她跟她回到那个家到底会不会幸福？
答案呼之欲出。即便还有往后余生, 时间再长，陆晓雪于她终归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她跟她回去，只会多一大堆麻烦，与其这样, 不如大家各自安好, 她现在跟着王哥他们生活的很不错，陆晓雪也过的很好,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想开了后，南陆看哪儿都觉得顺眼多了。也不知道这个时间点江远有没有睡，她心里一轻松，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他。
如果不是快凌晨两点了，她铁定打电话过去, 想着明天还能见面，她便卸下这几日以来身上所有的沉重去睡了。
半夜的时候，她迷迷糊糊的接了一通电话，她依稀记得是一个很熟悉的声音，但睡的迷迷瞪瞪随口应了几声便挂了，也不知道对面的人说了什么。
第二天她醒了的时候，忆起有这么个事，便翻看了通话记录，通话记录里最上面的那个号码很陌生，她想了半天也无法在大脑里搜寻出答案便也作罢了，横竖她也不记得他说了什么。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电话吧。
她这刚起床还没洗漱，门外就有人在敲门，敲门的习惯她一听就知道是谁。
“等下，刚起。”南陆迅速把衣服穿好，随意整理了一下床铺，便去把门打开。清晨的冷空气瞬间钻进了屋子，惹得她一个寒颤。
江远把手里的早餐晃了晃，然后握着南陆的双肩，把她推进了屋子顺带用脚把门关上，“冷死了，今天降温，你多穿点。早餐，我妈做的。”
南陆趁着他吃早餐，快速洗漱完毕，然后在一边坐了下来。
江远带吃的过来这事是从寒假开始的，这些都是他妈妈亲手做的。一开始她还挺不好意思的，不过之后她也会自己准备一点糕点让江远带给他妈妈尝一尝，这样也能吃的心安理得一点。
今天的早餐是三明治，不知道是不是江远嘱咐的，她的那份里面加了两个蛋还都是溏心，她一向都爱吃溏心蛋。
好像时间一久，她不说，江远也摸清了她的口味，她也知道他不爱吃香菜喜欢多放葱花这些小习惯。
这会时间还早，南陆翻开英语手册边记单词边吃早餐。
一边的江远似乎早就习惯了她一闲下来就看书的“毛病”，很自然的在一边监督，“我妈说你寒假做的那个绿豆糕不错，她这两天想吃。不对，你再想想，这个单词你拼错了。”他把手册又看了一眼，确定南陆没有背对后，又把册子扣在了桌上。
南陆咽下嘴里的东西，“恩，我这两天抽空做吧，寒假后就再也没给阿，阿姨做过点心了，正好我前几天学了一道新，新的甜点。”说完，她咬着嘴皮又想了想，再次把单词背了一遍，“对吗？”
“恩，下一个。”说话间，江远很顺手的帮她把嘴边的面包渣擦掉，动作从头到尾都连贯自然，“真是搞不懂你跟我妈这都什么毛病，你们还互相做菜做出感情来了。”不过挺好的，提前适应婆媳生活。
后面的话江远没说。实际上，自打寒假他带了一次午饭给南陆后，他家吴女士隔三差五就让他做外卖小哥，南陆自己也非说不好意思，就借老黑二楼的厨房做了个小甜点。他个人对这些甜口的说不上特别喜欢，就全带回去给了吴女士，没想到吴女士一下子就吃开心了。
后来，她俩隔段时间就会“以菜会友”，也是很奇葩了。
他在心里幻想着未来和谐的婚后生活，南陆本来要脱口而出的单词卡在了喉间。在感受到拇指在嘴角轻轻略过的温度时，她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了起来。
平时江远正儿八经正大光明的对她“动手”时，她都没有脸红过，反倒是他不经意间对她做出什么的时候，她的脸就不由自主的开始发热了。
“怎么了？”见她脸好像有点红，江远眉峰一挑，拿着手册翘起了腿，摆起了老师的架子，“这个不会？刚刚都背半天了还没记住？”
南陆：“……”
她站起身，把手册抢过来丢进书包，“走了，该去上早读了。”
江远还在不停地笑她，南陆飞了一记眼刀过去。
从刚刚吃早餐开始，江远就察觉到南陆状态比昨天好太多了。她应该是做出了选择，处理好了那些事情。
几步上前跟在她身边，江远单手勾起她那个看起来比她还要大还要重的书包，装作漫不经心的问，“南穆今天好像请病假，下午你要一起去看她吗？”
被他提着书包以至于整个人都有被提起来的预兆的南陆，打掉他的手，目视前方，眼波微微闪动，“她感冒了？”
江远干脆把她的书包强行取下来背在自己身上，“恩。”说话的时候，他时刻注意着南陆的神情。
叫他盯的烦，南陆抬手遮住他的眼睛，“别看了，想问就直接问。”
手上蓦地一暖，她整个手都被包裹在了江远的手心内。
他抓着自己的手慢慢往下移，语气里带着些小心翼翼，“你和南穆到底怎么回事？”
把手挣脱出来，南陆双手插兜，坐在长凳上等车。
“你终于主动问了？你之前不都是喜欢等，等着我主动开口跟，你说吗？”她转头，戏谑的看着他。
江远耸耸肩，“之前不问是怕你受伤，现在问是因为担心你和南穆。”
他目光很真挚，南陆心脏一紧，有点喘不过气来。
公交车上，她把自己和南穆的事都说了，也告诉了他自己的选择。
其实，她很少会如此的信任一个人，以至于会愿意把自己所有的事都讲给他听。
故事结束，公交车刚好到站。
江远收起自己残留的震惊感，护着南陆下了拥挤的车。
南穆家那位阿姨是南陆生母这事本身就让他回不过神了，现在新添的剧情更是让他震惊。
那就是说，南陆的亲身父母其实就是南穆现在家里的那二位？
那他刚才还说什么要一起去看南穆……到时候南陆见那一家人和和睦睦的，生父母还认不出自己，该会有多难过？
心中不由得对自己操蛋了几分，江远把南陆拉到内侧，不自然的道：“刚才的话，当我没说。”
南陆不知所云的“啊？”了声。
江远舌尖扫了扫后槽牙，“就去看南穆那——”
他话还没说完，南陆就道，“去呗，她病了我不去，病好了又得唠叨我。”说完，她又笑了声，“你真的不用太在意我，我的感受。时间太久，很多感情都淡了，我甚至不记得她长什，么样。现在这样挺好，大家各自有了还不错的生，生活，就够了。”
南陆很坚强，这点江远很清楚，但她坚强成这样莫名的让他觉得揪心。有时候，内心太过强大了，也未必是件好事。她总是自我消化，好的不好的，都会硬吞下去，时间一久，她就不会依赖别人。
不会依赖别人真的是件好事吗？至少江远不这么认为，他是希望南陆能够依赖他的，就算是小小的一件事，他也会觉得满足。那样的南陆，更有生气一点，更像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
眼下，她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江远除了心里隐约的难受外，只能答应到时候叫她一起去南穆家。至于到时候如果出现什么临时状况了，随机应变就好。
反正，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永远的南陆党。
这一天课南陆都心不在焉的，她是想开了，但下午过去要怎么跟南穆说话，这又是一个大难题。
她虽然话唠，但那也得有人起个头她才能话唠起来啊……
似乎是看出了她有心事，江远下课买了一包糖回来，边跟她一起吃边说，“下午你可得好好准备一下。”
南陆一听，本来内心稍微不那么紧张了，这会又被他带的忐忑了起来，“怎……怎么？”
江远看她绷紧的小脸，自觉有趣，便想逗逗她。半天了，他欲言又止，表情十分的沉重。
可能是他表演的太夸张了，南陆踹了他一脚，他顿时笑场了，“还能怎么？那丫头看到你主动去找她，八成开心的跳起来，估计感冒都能瞬间好了。”
南陆：“……………”就知道江大爷一天不皮就浑身不舒服。
明天是周末，下午不用上晚自习。
郑斌和刘瑞也打算去南穆家看病号，还没下课呢，就已经在收拾书包了。
南陆被他们急不可耐的气氛一带动，也暗戳戳的装起了课本，顺便把南穆的作业也带上了。
铃声一响，班上颇有“劫后余生”的感觉，大家欢呼雀跃的出了教室，南陆跟江远他们在教室等陆鸣过来。
“咱们要买点东西吗？探望病号什么都不带好像不太好。”郑斌道。
江远撑着脑袋，还没从课堂的睡梦中清醒过来，“她生着病呢，爱吃的那些都吃不了，随便买点其他的吧。”
他说完，空气中突兀的响起了一道铃声。
南陆看了眼自己刚开机的手机，扬了扬，“接个电话。”
她往后门口一站，接通，“二狗？什么事？”
那边，二狗紧紧捏着手机，指尖泛白。
他说：“汪海死了。”
第52章
“汪海他竟然想找其他律师, 为了让他安生点, 我替他选了一条路。”
夜里接到的那通电话南陆想起来了，那个熟悉的声音是高戴，而他凌晨的时候就打电话“通知”过她, 汪海死了。
怎么死的, 已经很明显了。
握着手机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紧，南陆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脸色苍白的吓人，就是嘴唇也在不住的颤抖。
她跟了高戴那么久，只知道他平时的生意多是黑道那边的, 但从来没有听过或者见过他杀人。又或者，他其实是动过手的，只不过她没见过而已。
汪海的死不足以让她震惊, 无期徒刑对于他来说跟死刑没什么两样，她只是没料到他会没的这么快。
南陆一直很怕高戴，他从来都是那种无形中就能带给她巨大压力的人。就好比最开始他说“不是你死就是他们亡”这种话，他的眼神明明波浪不惊, 却让她真的觉得, 如果不从那群“疯狗”中爬出来，她就真的没了。
此刻, 恐惧占据了她整个身体，她很怕高戴会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事情……
另一边，二狗听到通话筒里传来的急促的呼吸声，着急的喊了两声“南陆”，问, “你没事吧？”
好半天，他听到那头有个熟悉的声音叫了南陆一声，顿时蹙了蹙眉。
这个江远还真是全天24小时赖在南陆身边。
南陆总算是回到了现实，她握紧左拳，几次深呼吸后，调整好状态回过神，“马上，你们先走，我这就过来。”然后转过身对二狗道：“怎么死的？”
一改对江远说话时的温和语气，她声音颤抖又冰凉的问。
二狗他们一大早就接到警察局那边的电话也是挺惊讶的，不过汪海这种人渣死不足惜，死了也是替国家省粮食了没什么，可他的死状十分惨烈，就是他这会再想起来，也会犯呕惧怕。
“被人活活打死的。”他沉沉的对那边又道：“听说是惹了一起关着的人，被那群人一拳一脚活活打死的。”.
“要不今天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再去看她也行。”公交车还没到站，江远把南陆拉到一边，跟她说。
从接完电话后，她脸色就白的吓人。
南陆尽量自我调节，她刚才打电话给高戴，那边似乎是有意不接她的电话，一直不接。
最后她收到了他发来的短信。
他说：我不想食言。别联系了，我怕我会忍不住去找你。
希望，她也希望他日后真的能够说到做到，更希望他真的可以远离她的生活。
对高戴，她非常害怕这种惹上了就会被跟一辈子的感觉。
“没事，我就是刚刚接到电话听到汪海死了，一时间有点回不过神。”她需要一个很好的倾听对象，但不是现在，所以她把高戴的事瞒了下来。
对江远，她不想刻意忙着他什么，他连自己最肮脏的那段时期都知道了，其他也没必要隐瞒。
但高戴，比起肮脏的过往来，更像是深夜一道如影随形的黑影，让你恐惧到不敢回头。
因此，不敢回头的人有她一个就暂时够了。
江远显然是有些懵，怔愣了一瞬欲开口，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汪海跟南陆之间很复杂，南陆对他的恨意很深，但他突然死在了牢里，多少还是让人震惊的。他知道南陆这会儿心情肯定很复杂，她应该是不知道开心还是其他情绪，到最后只能面色如灰。
不过，汪海死在牢里总好的过南陆亲手送他上路强，否则，他不但恶心了别人还拖累了南陆。
总体来说，眼下他惊讶完就觉得这个人该了。本来，他的所作所为就足够判死刑了。
公交车到站了，郑斌那边催他们快点上车，江远把南陆的包背在自己身上，“如果没事，就走吧。”说完，正要往前走，他步子却是一顿，回过身伸手扯了扯南陆的脸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