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娆口中说着不急,眼中却透出几分焦虑之色。
“选侍,您是迷路了吗?”碧桃体贴的道:“奴婢把您送出去罢!”
阿娆感激的点头,她不能让碧桃生疑,大不了她去御花园外面等太子妃。这样想着,她才要跟碧桃一同离开时,忽然另一道不算陌生的女声响起。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新晋风头正盛的太子选侍呀。”姜姀看起来是才赶过来的,如果她没料错,应该是知道姜知瑞过来,特意来看热闹罢。“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我记得没人给你下帖子罢?”
姜姀之所以没有顾忌,是觉得左右碧桃是安贵妃的人,不会外传。
阿娆不想把事情闹大,懒得搭理姜姀,只想跟着碧桃赶快离开。可姜姀却不依不饶,非要带她去皇后面前。
皇后处罚阿娆的事在后宫中不是秘密,勋贵世家中有姑娘在后宫的,自是也都知道了。
姜姀还记恨上次的事情没有报仇,便安心让阿娆出丑。
碧桃也不愿意阿娆露面,是以她好言相劝,想让姜姀别再纠缠,正在拉扯间,皇后身边的紫英带着人照看全场,发现了她们。
完了。
阿娆和碧桃同时想着,唯有姜姀很高兴,还笑着打了招呼,把阿娆带了过去。
眼见逃不过了,阿娆只得低着头,借着宽大袖口的遮掩,捏紧了手中的两个布袋儿。
不幸中的万幸,她一路被带到了皇后面前时,除了服侍的人外,都不是生人。
王皇后、安贵妃、静安长公主、太子妃正在一处,像是商量着什么。
见阿娆被带进来,王皇后不悦的皱了皱眉,安贵妃露出和善的笑意,静安长公主没什么表示,姜妙则是不解的看着阿娆。
恐怕除了姜妙的其他三人眼中,阿娆是掐尖要强,越是不让她露脸,她越是仗着太子的宠爱要张扬。
只有姜妙,担心着阿娆。
“奴婢给皇后娘娘、贵妃娘娘、长公主殿下、太子妃娘娘请安。”阿娆走近了两步,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她无暇理会王皇后等人,只因她又闻到了那股子香味,就像是在安贵妃宫中闻到的一模一样。
虽然被王皇后和静安长公主不那么善意的盯着,阿娆却是心中一松,她没有白来。
“我让阿娆帮我送了件东西过来。”姜妙怕阿娆难堪,忙笑着解释一句,转头对阿娆道:“把东西给我,你……”
阿娆知道太子妃是在给她解围,她的目光落在太子妃手边高几上摆着的茶盏,汤色澄澈干净,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可是从嫋嫋升起的热气里,阿娆闻到了那种特殊的味道。
“娘娘,奴婢有事禀报……”阿娆的话音未落,却见王皇后面露不悦之色。
姜妙见阿娆拼命的朝自己使眼色,快要急哭了,便要起身随她出去。“这是南边新近送来的茶,又最是醒酒的,阿妙你尝尝。”
王皇后见状,忙出言道。
阿娆见太子妃面上有几分春-色,便知道太子妃一定是被劝着饮了酒的。
就是这茶有问题,阿娆岂能让姜妙喝了。她装作要给姜妙端茶的,手一抖,准备将热茶全泼在自己和太子妃的裙子上,好借此脱身。
可阿娆才要做出不小心扳倒的样子,却被出现在一旁的碧桃牢牢给扶住了。
“选侍,您可要小心些,手腕可是伤着了?您端东西有些不稳,还是奴婢来罢!”
若是往日,安贵妃的人敢这样越俎代庖,王皇后一定要发火的。可今日她心里有鬼,见自己的计谋还能得以继续,便没有阻止碧桃的行为。
安贵妃神色温婉的浅笑,端起茶水来浅浅的啜饮了一口。
“果然娘娘有好茶,味道真不错。”安贵妃适时的恭维了一句,对着静安长公主笑道:“殿下您也尝尝?”
碧桃虽然很快退下,可紫英又紧紧盯在了阿娆身边,扶着阿娆的手臂,手劲儿之大,让阿娆挣扎不得。
在王皇后安贵妃面前绝对不能泄露分毫……阿娆把心一横,涎着脸,装出没见识的模样,笑嘻嘻道:“既是好茶,奴婢便也尝一尝!”
说着,她低下头,猛灌了一口热茶。
碧桃和紫英都惊住了,阿娆趁机把剩下的茶都给泼了。
连素来在外头给东宫做颜面的静安长公主都露出不悦之色,王皇后更是气得七窍生烟,而安贵妃只是微微蹙了眉。
既然紫英和碧桃都盯着她不让她把茶给泼掉,只能说明她们就准备了这一碗。她喝了,总好过太子妃娘娘喝了的好。
“果然是好茶,多谢皇后娘娘赏赐!”茶才入口,阿娆便敏锐的从舌尖感觉到不同来,那细微的苦涩感,实在被掩盖得太好。
被她喝过的茶,自然不能再给姜妙喝。哪怕皇后再不情愿,也只得悻悻的命人撤了。
“母后,姑母、贵妃娘娘。”姜妙见阿娆今日着实古怪,也没有心思再留下。“我有件事交代她,先告退片刻。”
两人到了屋外,阿娆飞快的在太子妃耳边说了句:“娘娘您不能喝任何东西、或是吃任何东西,以防万一。您再留片刻,就想个法子回东宫罢。”
说完,阿娆就告退离开了。
这时结香和芳芷终于打听到了这儿,正遇上阿娆急冲冲的往外头走。
“别问,赶紧回东宫。”阿娆感觉身体内像是燃起了火,是那种从内到外的热。已经摆过了午膳,只怕太子妃曾饮过两杯,就和喝醉了酒差不多的感觉。
阿娆先前只听说过症状,如今亲身感受到了,才知道厉害。她忙把布袋中的几味香料直接塞进嘴里,用力的咬住舌尖,好歹清醒了些,没至于理智全失。
她口干舌燥得厉害,眼神也有几分迷离。
结香和芳芷眼见不对,忙扶住了她。三人忙快步往宜芝院赶,终于在阿娆满面绯色前到了。
“去给我准备两大桶冷水,快!”阿娆浑身抖得厉害,她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攥着小几的一角,道:“快!”
她感觉自己身上快要烧起来了。
这是一种烈性的春-药,沾水后无色无味,知道的人也极少。据她所知,原来为楚王府所有,后来被楚王侧妃,曾经赠给自己嫁到云南王府的表妹。
倒不知这药是云南王府还是楚王府要投靠皇后或是安贵妃,竟献上了这种药!王皇后有,那日在安贵妃殿中闻到的,也正是这种药粉的香味。
王皇后给太子妃娘娘,下这种药,是要毁了太子妃娘娘的清白么?阿娆虽然身上几乎已经软成了一滩泥,意识还是清醒的。
是了,王皇后、安贵妃、静安长公主、太子妃能聚在一处,唯一的缘由就是商议给太子娶太子嫔的事……
王皇后简直太恶毒了,想要让太子妃娘娘失贞,好让新的太子嫔上位……
阿娆燥热得难受极了,好不容易挨到了芳芷等人把冷水准备好,便颤抖的摸索着走了过去。
“选侍,奴婢禀报太子妃娘娘,还是请太医过来瞧瞧罢!”芳芷也快急哭了,她担心的道:“您看起来很不妥当!”
“若是谁敢请太医,便从宜芝院离开!”姜妙虽然昏沉,却还撑着气势。“谁都不许说出去,若是太子和太子妃来了,也要全部拦住!只说、只说我不舒服,没办法侍寝了……”
阿娆踉跄着走到了冷水桶边。
她倒不是有意作践自己,只是这药没有法子可解,只能挨过两个时辰。
用尽了最后的力气,阿娆还没忘了疾言厉色的把人都赶出去,把门牢牢的栓好,还拖过了一把椅子抵住了净房的门。
幸而、幸而太子妃娘娘没事!
阿娆哆哆嗦嗦的掬起一捧冷水,往自己脸上泼去。
凉意好歹稍稍缓解了燥热。
门外。
芳芷和结香都急哭了,两人正商议这要不要闯进去时,却见太子殿下面沉如水的走了进来。
“殿、殿下,选侍说、说她不能侍寝,她累了要休息……”芳芷强撑着说完,便又哭着道:“殿下,您快救救选侍吧,她很不好!”
阿娆听到了外头的声音,心猛地一颤。
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断不能被太子殿下看到。她不能自接受自己毫无尊严、狼狈的在太子面前求欢……
“殿、殿下……我没事!”阿娆情急之下,也忘了什么自称,为了让自己清醒些,她要紧牙关,迈进了冷水桶中。“您、您别进来,我过会儿就出去!”
房间中传出水被溅出的声音,还有重物落地的身影。
周承庭摔开了要来帮忙的内侍,自己上前,抬腿就把门给踹开了。
见到眼前的情景,他头一次有了名为心碎的感觉。
阿娆嘴唇已经发白,狼狈的趴在冷水上瑟瑟发抖,衣料紧紧的贴在她身上。木桶滚落在一旁,里面已是一片狼藉。
周承庭二话没说,解下自己的外衣,把阿娆严严实实的包了起来。
“殿、殿下不能叫人。”阿娆哆哆嗦嗦的趴在周承庭怀中,眼中满是乞求之色。“不能传出去。这药、这药我懂,没关系的。”
周承庭被那哀求的眼神狠狠的刺伤了。
“好,咱们谁都不告诉。”周承庭忍着心中尖锐的刺痛,轻轻在阿娆湿漉漉的额头落下一吻。
“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第37章
阿娆最不想让自己狼狈的模样被太子和太子妃看到。
她本想自己把最难堪的时间熬过去, 纵然药性发散不出去,身体有些损伤,总也好过自己颜面尽失, 让他们怜悯她。
“用冷水不行。”周承庭见阿娆的眼神还往冷水桶那儿飘, 当即否决。他又用哄劝的语气, 柔声道:“阿娆,咱们不叫太医, 从宫外找人给你瞧瞧好不好?”
还残存着理智的阿娆猛地摇头。
东宫断不能有丁点儿反常的举动, 如果她没事, 王皇后或是安贵妃只会怀疑药有问题,或是下药的人不小心给弄错了, 并不会对她产生怀疑。
如果她此时的情况声张出去, 她就百口莫辩了。楚王府或是云南王府的秘药, 她是如何得知?到时候把两府在京中的侧妃、郡主叫过来对质——
阿娆不禁又打了个寒颤,这后果太可怕了, 她辛辛苦苦藏了这六年, 就全都白费了。
只怕太子、太子妃都会被自己连累。
“殿下, 千万不能声张。”阿娆把头埋在他怀中, 再难以启齿的话, 她也只得开口:“您, 您就能帮我。”
从阿娆泡过冷水后, 被动得嘴唇发紫、面色苍白, 可脸上却又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 周承庭已经隐约猜到阿娆是被人下了药。
周承庭闻言, 安抚的拍了拍阿娆的后背,大步流星的抱着她回了屋子。
他对孟清江吩咐了一声,孟清江自然懂得怎么料理东宫中已经瞧见阿娆反常状况的人。
这时寻了个借口出来的姜妙,也到了宜芝院。
“阿娆出了什么事?”姜妙焦急的问守在院子里的芳芷和结香,两人却只知道掉泪,说不明白话。
姜妙急了,就要亲自进去。
“阿妙。”还没等姜妙去敲门,只见衣衫略显凌乱的太子从里面走了出来,显然是匆匆穿上的,外衣上还沾着水渍。“阿娆没什么事,静安姑姑还没走,我不能给过去请安了,你帮我遮掩一二。”
姜妙往里面看了一眼,没听到阿娆的声音,也没见到阿娆,心中不免有些焦躁。
可既是太子已经开口,她虽然担心阿娆,却也懂得轻重缓急。有太子坐镇,她也可以稍稍放心。故此姜妙应了一声,又带着珊瑚匆匆的走了。
周承庭重新带上了门。
等他回去时,阿娆正蜷缩在被子里,紧紧的咬着嘴唇,忍着不发出声音来。
她自小便得父亲偏爱,锦衣玉食娇养着长大,举止矜贵自持。突逢巨变,她辗转流离的那两年,哪怕再苦再累,她也不会动凭着姿色让自己过得轻松些的念头。
礼义廉耻,自幼刻在骨子里的这四个字,让阿娆更是无法面对此时的自己。
“阿娆,别把自己闷坏了!”周承庭忙扯开她的被子,只见阿娆满脸泪痕,嘴唇也被自己咬破了,可还没有松开。
周承庭心疼极了,想用手把她快被咬烂的下唇给救出来,可才动手,便听到阿娆从齿缝间泄出的一丝呻吟声。极为甜腻诱人,仿若求欢的声音。
阿娆无助的泪流满面。
她一面想克制自己,不想在太子面前表现得像是个荡-妇,可药性逼得她不由自主往太子身上靠,两条又细又长的腿,已经开始往太子身上缠。
“阿娆,没事了。”周承庭见状飞快的接了自己的外衣,胡乱丢在了地上。
他低头吻住了阿娆的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儿。
“没关系的,这没什么可难为情的。”周承庭轻轻的拍着阿娆的后背,如同哄着幼儿般,柔声道:“阿娆,我们是夫妻,做这样的事本就是天经地义。”
阿娆不敢睁开眼。
极致的痛苦后,还有太子带给她极致的欢愉。太子待她一直都很好,从来都是温柔的,也并不勉强她。
她感觉到太子细碎的吻轻轻的落在她紧闭的双眼上,吻去她的泪痕。
他一直在说,“阿娆别怕,没关系”、“是我没保护好你”。
阿娆心里酸涩极了,这是她的选择,又与太子有什么干系?她哭肿的眼睛终于睁开一条缝隙,只见太子满是怜爱和心疼之色,并没有一点儿嫌弃和瞧不起。
如果这是一场梦就好了。
醒来,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
阿娆累极,沉沉的睡了过去,周承庭命人端了热水进来,却没让人留下服侍,只让所有人都在外头守着。
药效看起来是散尽了,阿娆才回来去泡了冷水,只怕这么睡着是要着凉的。周承庭自己兑好了热水,拧干了布巾,半掀开被子,亲自动手帮阿娆擦拭起身子来。
阿娆最是脸皮薄,此时她身上可谓是极为狼狈,一定不愿意被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