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阿娆感觉面上的热度退了些,忽然又有点生气。她都那样了,太子竟还不为所动。
“您别后悔。”阿娆从他怀中挣扎着仰起头,神色中带了几分傲据,道:“到时候您且看着罢。”
且看着到底是谁更想哭。
“反正妾身已经想好了,孩子要抱到太子妃那儿抚养。”阿娆特意强调道:“您不许阻拦。”
周承庭笑着点点头,他实在想不出阿娆为何要用这件事“威胁”他。他还真不怕,孩子不在身边,他想要跟“美人儿”一亲芳泽,岂不是更方便?
“您答应了哦,别反悔。”阿娆笑眯眯的又强调了一次。
周承庭不解阿娆的用意,又确认了一回。
“那就好。”阿娆放下心来,也不闹了,乖乖的躺在了太子怀中。
这下子满头雾水的倒成了太子,他狐疑的看了一眼阿娆。见阿娆满脸的乖巧,却感觉她像是装了满肚子坏水的小狐狸。
只是时辰已晚,他不好再问。只得暂且放过了阿娆,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阿娆倒是很快闭上眼睛,呼吸变得平稳舒缓,周承庭缓缓睁开了眼,凝视着她的睡颜。
她哪里还用的着诱-惑,早就让他情动意动,可他舍不得她受一点儿委屈和伤害。这些日子他都是自己起身去解决,回来时遇上阿娆小腿抽筋,还能替她揉一揉。
遇到她之前,他从未有过如此柔软的心绪。在遇到她之后,他总是忍不住心软。
很快,就要他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他们也是一个完整的家了。
周承庭唇角忍不住翘起,他轻手轻脚的松开了阿娆,正准备起身时,殊不知背对着他的阿娆,蓦地睁开了眼睛。
这不是第一次了。
阿娆原本都装作不知道,这一回却是拉住了太子的衣袖。
周承庭愣了一下,见阿娆睁开毫无睡意的眼,头一次在阿娆面前感觉到手足无措,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
***
重华宫。
宁嫔回宫后换了衣裳就靠在了大迎枕上,屏退了服侍的宫女,只留了在伯府时就陪在身边的心腹宫女丹桂。
“娘娘,您也不必心急。”丹桂跪坐在一旁,拿着美人锤替宁嫔轻轻敲着腿,轻声道:“这几年您都忍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自家主子为了能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去东宫,思索了许久,才选了种不算突兀的方式。要知道娘娘怀着身孕本就不方便,从重华宫到东宫可不算近。
宁嫔唇角微翘,可那笑意却并未达到眼底便消散得无影无踪。她轻叹一声,竟露出几分悲凉之意。“姜妙只怕是怨我的。”
“娘娘,太子妃她不知道您……”丹桂想开解她,只见宁嫔摆了摆手。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抵在肚子上,眸色悲喜难辨。“当初是陈家人救了我,我却入宫做了皇上妃嫔,在她看来,我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罢!”
不等丹桂接话,她自嘲的笑了笑:“或许姜妙压根儿都没把我放在眼里,她只是漠视我,不想让我伤害到她身边那个小丫鬟。”
靖北侯陈清随带领的中路全军殉国后,京中关于周钧禹阴谋陷害忠良的传言一直都有。只因为他们坚定的站在东宫这边,且又战功赫赫,太子已经成年,周钧禹心中便愈发难安。
很有可能皇上是害得陈清随等人殉国的罪魁祸首,姜妙是陈清随的外甥女、是姜知越的亲妹妹,怎么会愿意同皇上的嫔妃亲近?
“娘娘,您何不趁着方才的机会,把您所做的一切告诉太子妃?”丹桂没忍住,脱口而出道:“您不是贪慕虚荣、而是为了查清真相、为靖北侯报仇!”
“丹桂!”宁嫔本来是靠着,闻言猛地坐直了身子,引得腹中胎儿一阵躁动。“这话不可再提,把这话烂在肚子里。”
见她动了气,丹桂忙认错。宁嫔伸手在高高隆起的肚子转着圈安抚,可一时间也没能奏效。她心中愈发烦躁起来,恨不得抬手往肚子上招呼去——
“娘娘,奴婢错了,您别跟肚子里的小主子置气。”丹桂吓了一跳,忙抓住了宁嫔的手。“小主子是无辜的。”
宁嫔神色凄凉,似是对丹桂的话恍若未闻。她勾唇一笑:“报仇?我同靖北侯非亲非故,又哪里有资格替他报仇?”
靖北侯陈清随战功赫赫,是个大英雄。在那件事之前,陈清随对她来说只是个高不可攀的姓名,而当那一刻,陈清随解下自己的披风替她披在身上,态度温和的安慰她,替她解决难堪的境遇,她的心便已经沦陷了。
那天已是深秋,已经有了寒意。她穿着单薄的里衣在风中发抖,却一动都不敢动。直到那件男子宽大的披风被覆在她身上,她从未感觉过那样的暖意。
父亲漠视,管家的姨娘折磨虐待她——自从失去了娘亲后,她还是头一次尝到被人保护的滋味。
她从心底里倾慕那个高大英俊的男子,却暗中自卑,自己配不上他。然而她也没敢幻想嫁给他,他像是一个遥远的美梦,她只要远远看着,就已经觉得很幸福。
可是没多久,靖北侯殉国的消息传来,她的美梦碎了。
她用尽所有方法搜集那场战役的经过,暗暗在夜里哭了无数次,从父亲零碎的几句话中,拼凑出关键消息——只怕靖北侯是被皇上除掉的。
说来有些可笑,可她心意已决,要为靖北侯报仇。虽然传言不可尽信,只有在周钧禹身边,才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娘娘,皇上一会儿就过来了。”一片静默间,忽然有宫女在外面通传。
宁嫔眼角犹自闪着水光,而声音已经恢复如昔。“本宫知道了。”
丹桂扶着宁嫔起身,她也不用丹桂帮忙,不消片刻,一张娇媚的面庞便出现在镜子中。
磋磨她的姨娘一定没想到,为了折辱元配嫡女而让她学的那些青楼女子才学的、勾引诱-惑男人的手段,倒是成为了宁嫔在宫中争宠的助力,哪怕她有孕后,皇上也时常来她宫中。
“娘娘,您也该小心些身子。”丹桂听到皇上来的消息,并不怎么高兴,小声劝道:“无论如何,有个小主子都是您的依靠。”
宫中位份高的妃嫔,皆是出自世家。德言容功都是极好的,可在房事上不大放得开。宁嫔知道自己并非姿容绝色,年轻的妃嫔更是比比皆是,她只能通过自己的身子,笼络住皇上。
哪怕是她还怀着身孕,夜里也要服侍。
宁嫔漫不经心的点点头,显然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从开文到现在,还欠你们一辆小车车/(ㄒoㄒ)/~~已经去反思面壁检讨惹!
第93章
“妾身恭迎皇上。”宁嫔再抬眼时已经是眸光流转, 娇媚入骨。她妖妖娆娆的走到周钧禹面前,挺着肚子, 却偏要行全礼。
果然她没站稳,直直的往周钧禹怀中栽去。
周钧禹忙扶住了她,不由道:“朕说过几次了,你身子重见了朕不必行礼,小心肚子里的孩子。”只是美人在怀, 他话虽说了, 却并没有责备的意思。
宁嫔嫣然一笑,柔柔的道:“皇上对妾身的爱护,妾身自是感激不尽。但礼不可废……”
她咬了咬下唇,并没有把话说完, 像是自悔失言一般, 又笑道:“您忙了一日也累了, 妾身服侍您去榻上歪一会儿?”
虽说宁嫔的话说了一半, 周钧禹的眼中却是闪过一道暗芒。宁嫔之所以在自己殿中也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全是因为在御花园中, 他让宁嫔伴驾游园时,宁嫔行礼只略微福了福身子, 便被王皇后挑剔出不是来。
宁嫔自幼在家中便受吃足了苦头,哪怕她是嫡女,却因父亲偏宠姨娘,一直被欺压。但凡天底下的男人,都有点怜惜弱小的情结, 周钧禹也不例外。
宫中大半妃嫔皆出自世家,除了他给的宠爱,大半还要靠娘家争气、亦或是有了儿子,才能在后宫中站稳脚跟。而宁嫔虽然也出自世家,却命运多舛、无依无靠,只会全心全意的依赖他——
周钧禹想到这儿,从开始便对宁嫔更多些怜爱。再加上她知情识趣,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尤其是在房事上。一般妃嫔有了身孕,都以安胎为上,即便想要争宠,也只是安排自己的人去侍寝。
而宁嫔不一样,她的野心显露无疑,甚至不顾惜自己的名声,大着肚子也要侍寝。
因有两回皇上从她这重华宫离开后,宁嫔都以身子不舒服为由传了太医。后宫中便有了不好的传言,说她是小娘养的,好好的嫡女跟着青楼出身的姨娘学了一身狐媚本事。
对于这些传言,宁嫔不过一笑置之,仍旧我行我素,终于惹恼了王皇后。
“让你受委屈了。”周钧禹拍了拍宁嫔的手,怜爱的道:“皇后待你苛刻,你却从不抱怨。”
宁嫔浅浅一笑,道:“皇上说笑了。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是六宫之主,若发现妾身哪里做的不对,本就该责罚妾身。”
“一国之母、六宫之主。”周钧禹重复了一遍,眼中的笑意渐冷。“不但没有仁慈宽厚,竟跟一个怀着朕骨肉的柔弱女子计较。”
过犹不及,宁嫔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识趣的没有再接话。
“皇上,您猜妾身今日见到了谁?”作为一朵解语娇花,宁嫔从贵人熬到嫔,不仅靠肚子里的孩子。与其让周钧禹从别人口中听到各种添油加醋的传言,倒不如她落落大方的说出来。
周钧禹愈发觉得她贴心懂事,便顺着她的话问了。
“妾身的风筝落在东宫的一处院子里,妾身便亲自去拿了。见到了太子殿下身边那位赫赫有名的宠妾,真真是好颜色。”宁嫔笑道:“也难怪太子殿下不肯再往东宫选人,如果妾身是男子,也被勾了魂去。”
听了她的话,周钧禹好笑道:“莫非东宫真藏着天下第一美人不成?朕倒对这位太子选侍有些好奇了。”
“皇上,您这就变了。”宁嫔娇声嗔道:“前两日您还说在您眼中,妾身才是最美的。”
条案上陈设着的香炉上袅娜着淡淡的轻烟,一股香味儿渐渐蔓延开来。宁嫔的心机手段都是让周钧禹看得明明白白,哪怕是她用些助兴的熏香,他也是默许的。
周钧禹看着年轻娇俏的美人儿,仿佛自己也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朕的宁儿自然是最美的。”说着,周钧禹的大手已经往宁嫔的里衣探去,宁嫔微微阖上了眼,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宁嫔入宫前的闺名唤作徐婉宁,皇上喜她性子温婉宁静,封了她为宁嫔。
她早就习惯了,无论是放下身段、像个无耻荡-妇一样讨好皇上;还是被后宫众人嘲笑、诋毁,她都能泰然自若。可今日见了太子妃,那些记忆不受控制的涌入脑海。
那双温暖的大手替她盖上披风,高大如同神祗的将军,对她伸出手,将她从泥土中扶了起来。虽然见她几乎衣不蔽体、却没有丝毫瞧不起她的意思。那低沉浑厚的男声,温和有礼的唤她“徐姑娘”。
宁嫔的眼角沁出了一滴冰冷的泪。
这些不值什么,她必须要爬到更高的位置,才能帮上太子、太子妃的忙。
她要替靖北侯讨回公道!
***
自从宁嫔在周钧禹面前说了太子只怕是真的“沉迷”美色后,催促他立太子嫔的心思倒是淡了些。
姜妙和阿娆对宁嫔也多了些关注,稍微一打听,关于她种种不堪的传言便纷至沓来。
大家都有自己的活法,姜妙也无意多加评价,而阿娆每每想起那日所见到的总是笑盈盈的宁嫔,总觉得她眼底似乎有一抹挥之不去的悲伤。
作为后宫妃嫔,宁嫔的晋位已经很快了。后宫中不少传言,若是她能生下皇子,被封个妃是迟早的事。不过哪怕是宫女内侍口中说起她来,也都目露讥讽,“也不知她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生下来。”
这说得就是宁嫔能折腾,身怀有孕还去争宠献媚。
“阿娆,你瞧这几件小衣裳怎么样?”正在阿娆还在出神间,太子妃打开了一个小小的包袱,里头整整齐齐的叠着六七件小衣裳。“是珊瑚她们几个做的,我看着还不错。”
大概也就是月余的时间,阿娆就要生了。这是太子的头一个孩子,东宫的重视程度自然也不一般。光是婴儿的各种用度,已经堆满了半个宜芝院。
乳母也是陈氏精挑细选给荐来的,选了两个身世清白、又才生了孩子、奶水足的妇人。
虽说陈氏有些许遗憾,她却比谁都重视阿娆肚子里的孩子,这孩子毕竟是要抱给姜妙养的——她心中仍旧存了一丝期盼,姜妙能留下来。
养胎的这些日子,太子和太子妃都不怎么让阿娆动针线,做些小件都是有时有会儿的。阿娆看着绣工精致、用料讲究的小衣裳,心中觉得喜欢,忙道:“那就多谢几位姐姐了。”
两人正说着话,坤正宫传出话来,请太子妃过去。太子妃去见王皇后,阿娆也就带着东西,回到了宜芝院。
只是没过了多久,只听施东急匆匆跑着来通传,说是安贵妃过来了。
这些日子阿娆都借口养胎不肯离开东宫,想要接近的人只能干着急。安贵妃按捺了许久,听到宁嫔来过东宫的消息,终于坐不住了,便要来试探。
宁嫔这些日子已经已经成为她除了王皇后之外的心腹大患。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宁嫔受宠,哪怕生下儿子,上头有两位已经成气候的皇兄,他想要登上皇位只怕难。更可况现放着一个太子,更难以轮得上宁嫔的儿子。
若是如此,宁嫔倒不如选择依附一方,才能为自己谋取更大的利益。
“妾身见过贵妃娘娘。”阿娆隐约猜到安贵妃的来意,本想在太子妃殿中先暂且应付一会儿,只是她如今身子重、动作慢了一步,倒让安贵妃进了宜芝院。
这间院子虽然不大,布置得却很是奢华舒适,足以看得出阿娆的身份。
安贵妃笑盈盈的扶着阿娆一起往屋里走,目光却是没放过院子里、屋子里的所有布置。
她先是关心了阿娆的身子情况,以“过来人”的身份说了许多经验。见阿娆似是放松了警惕,听得入迷,才徐徐道:“阿娆,你的产期也就是下个月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