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锦——冬天的柳叶
时间:2019-03-03 09:57:10

  之前她远离这个男人,可挣不脱的是随她一起重生的那种不甘与痛苦交织的心情,而现在她感受到的是释然。
  她是退过亲且地位普通的伯府姑娘,他则是帝王的第七子燕王,他们当然不可能在一起。
  她没有什么好怨,也没有遗憾,那些甜蜜的情话她听过无数句,眼前这个男人她曾彻彻底底拥有过,这已经足够,倘若再纠缠下去于彼此无益,不过是平添新的烦恼罢了。
  郁谨所有注意力都在姜似身上,几乎是一瞬间便察觉眼前少女不一样了,先前数次见面浸透在她眉眼间的郁色好似被秋风吹散,连眼尾翘起的弧度都比以往舒展,带着轻盈洒脱的笑意。
  可这一抹笑却令他没来由一阵心慌,见姜似转身欲走,一手拉住她手腕拽了回去。
  二人瞬间拉近了距离,冷硬的桌角抵着少女柔软的腰肢,令她不适皱眉:“放开!”
  “不放!”这样近的距离,对方身上传来的淡淡芳香萦绕在郁谨鼻端,令他声音低沉下来。
  姜似一只手抵在他肩头,虽然推不动,拒绝的意味却十足:“王爷请自重。”
  “王爷”这个称呼使郁谨心头一阵烦躁。
  去他娘的王爷,说起来他那个皇帝老子没生过他没养过他,添乱倒是有一手。
  烦躁之余,郁谨更见不得眼前人比先前更加疏离的态度,他一手箍住她的腰,一手撑在桌子上使怀中人无法逃脱,一字一顿道:“阿似,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你分明在意我是不是心悦圣女。不然你为什么要确认真伪,为什么哭,又为什么关心圣女是不是个美人?”
  郁谨问着这些,几乎咬牙切齿质问:“承认中意我,有那么难么?”
  阿似要是个男人,他非得揍她一顿!让她口不对心,让她疏离冷淡,让她总让他难过伤心!
  去他娘的,揍一顿不行就揍两顿,直到揍到老实听话为止。
  可惜阿似是个女孩子!
  郁谨最终只剩下叹息。
  这辈子大概只有阿似揍他的份了,他还要担心人家懒得揍。
  对方的气息铺天盖地包围过来,那一声声质问犹如冰雹砸在人心头,使姜似逃无可逃,心慌意乱。
  她一低头,狠狠咬在他手臂上。
  整个身体骤然腾空,姜似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压在了桌面上,那个还应该被称作少年的男人撑着双臂悬在她上方,眼睛好似着了火。
  这个姿势,她十分熟悉的……
  姜姑娘一不留神想远了。
  “你还咬我。”郁谨控诉。
  “那又怎么样?”明明是这般暧昧的姿势,姜似却从容问道。
  解除了那个心结,她仿佛一下子被打通了五经六脉,面对这个男人的心态完全不一样了。
  她怕什么,这个男人什么地方她没见过,脸红心跳?不存在的。
  说起来,他恐怕才是该害羞的那一个。
  姜似眯眼打量着上方的少年。
  她记得,成亲时他还什么都不会……
  少女的眼神像是长了小钩子,勾得郁谨的心一抽一抽地难受。
  她无畏的神情以及藏在眼底的意味深长的笑意,落在他眼里就是十足的挑衅。
  是可忍孰不可忍!
  郁谨猛然靠近那张梦里惦记了千百次的娇颜,张嘴咬住了她的耳垂。
  没道理只有他挨咬的份儿!
  姜似一下子僵住了。
  她的反应无疑助长了郁谨的贼胆,咬了一下耳垂还嫌不够,一手托起她的后脑对着娇艳的唇便啃了下去。
  胡乱啃了几下……咦,居然还没事儿?
  郁谨有种天上掉馅饼的不真实感。
  或许是在做梦吧。
  这个念头闪过,他几乎是迫不及待抛开了最后一点犹豫,撬开那芬芳柔软的唇横冲直撞起来。
  姜似的脑海中瞬间电闪雷鸣,恍惚了今夕昨夕。
  重生只是做了一场漫长的梦吧,梦醒了,她与他继续无边无际的甜蜜与痛苦……
  郁谨喘息着把全副重量压了上去,桌上一只茶杯掉到了地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这一声响把两个人骤然拉回现实。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对视着,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压够了么?”片刻后,姜似问。
  郁谨起身,理了理皱乱的衣裳坐下,一本正经道:“没够……”
  而内心早已波涛汹涌,恨不得拔腿冲进盥洗室,一遍一遍洗冷水澡。
  姜似费了点力气直起身来,恨恨瞪着眼前的男人。
  得寸进尺顺杆爬,说的就是他这样的!
  郁谨到底有些心虚,微微调整了一下凌乱的呼吸,辩解道:“那个……你先咬了我……”
  姜似简直气笑了:“所以你就胡作非为?”
  要是再晚一点,他是不是打算就在这里洞房了?
  郁谨摇头,一脸认真解释:“我只是咬了回去,后面的事不是我干的……”
  他打量着姜似的脸色,终于找到人背锅:“说不定是被几年后的我附体了……”
  嗯,几年后他绝对已经与阿似成亲了,做点夫妻间该做的事算什么。
  姜似看着他,吐出一个字:“滚!”
  比脸皮厚,这混蛋大概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阿似——”
  姜似不语。
  “姜姑娘!”
  姜似这才正眼瞧他。
  “你看,咱们都互咬过了,再咬别人也不合适,你就委屈委屈,嫁我算了。”
 
 
第284章 你不能歧视我
 
  姜似往一旁移了一步。
  距离太近,会干扰她的理智。
  嫁给他啊……倘若前世今生他心悦的都是姜四姑娘,嫁给他比嫁给别的男子当然是一件值得欢喜的事。
  可是她如今不是所谓的圣女,而他提早封了燕王,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可能。
  再者说,皇室这摊浑水蹚起来是要本事的,前世她就是惨死于皇室风云诡谲的算计中,嫁给他难道要重新过提心吊胆、百般防备的日子吗?
  那样的日子太累了,比起与他一起过那样如履薄冰的日子,她情愿现在这样,至少不用担心哪一天就莫名其妙丢了性命。
  “小心。”郁谨手疾眼快拉住了姜似,避免她的脚踩在碎瓷片上。
  深秋的季节,姜似出门穿的还是软底绣花鞋,倘若踩到碎瓷片上割破脚心也是可能的。
  姜似垂眸盯了地上的碎瓷一瞬,对郁谨道了一声谢。
  郁谨笑着捏了捏她的手:“姜姑娘,要不要委屈一下?”
  姜似抬起眼来与他对视,缓缓把手抽出来。
  那个瞬间,郁谨心里有种空荡荡的难受,可再抓她手的勇气是没有的。这种关键时刻,当然还是表现老实一点,以期听到他想要的那个答案。
  姜似微微弯了弯唇角。
  比起嗔怒,这样的神情让郁谨不由更紧张起来。
  答应吧,只要答应下来,他会对她好好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一直对她好。
  他要是个姑娘家,遇到这样的男子都要以身相许了,她难道就这么狠心,一而再再而三把他推到人生之外吗?
  余生倘若没有阿似,他一点都不快活。
  屋外秋风陡然大了起来,哪怕掩着房门,夹杂着凉意的风还是顺着缝隙钻进来,吹得二人衣衫随之飘扬,心绪亦起起伏伏。
  姜似终于问道:“王爷可知道自己的身份?”
  她对郁七也算有一定了解,说起来他在某方面与她是一样的人,都那样执拗,认定了什么便不回头。
  看来今日不说清楚他是不准备放手了。
  “身份?”郁谨一双英挺的眉越蹙越紧,“王爷”两个字落入耳中尤其刺耳。
  原来阿似担心的是这个。
  他反而安了心,黑亮的眼睛定定望着她,带着少年的坚决与自信,一字字道:“解决这个问题是我该操心的,不是你操心的事。”
  停了一下,他的话带着一点欠揍的意思:“再说,你操心也没用。”
  只要阿似愿意嫁给他,怎么哄得皇帝老子赐婚当然是他要解决的问题。
  这大实话说得姜似一滞。
  确实,这个问题她想解决也解决不了。
  “阿似,你只要想好愿不愿意就够了。只要你答应,别的问题我会解决的。”郁谨声音放柔,有那么几分蛊惑的味道。
  他可以使手段在阿似不情愿的时候求来赐婚,让东平伯府与阿似都没有说“不”的机会,但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不愿走这一步。
  当然,如果东平伯府要把阿似定给别人,那他就不会坐以待毙了,先把人抢过来再说。先前他一时装大度,阿似险些嫁到了安国公府去,这种憋屈加苦闷的滋味他可不想再尝一次。
  嗯,在没人和他抢的时候他会耐心等阿似点头,在有人跟他抢的时候先下手为强……什么,这样很不要脸?别开玩笑了,他什么时候有脸了。
  姜似摇头:“王爷,我只是个寻常的伯府姑娘,想过的是平平淡淡的日子,皇家生活对我来说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我只是个闲散王爷,咱们不出头不挑事,关起王府大门过日子,别提多逍遥自在。”
  皇室斗争固然残酷,可他又不打算掺和,那些有想法的人乐见他置身事外,难道要把他拉扯进去平白树敌吗?
  姜似还是摇头。
  太子被废,夺嫡风波一起,又岂是想置身事外就能够的。
  郁谨突然伸出双手捧住姜似的脸,恼道:“你再不好好想清楚,这么不负责任随便摇头,我就要咬你了!”
  姜似不由翻了个白眼。
  而郁谨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手落回桌面,没好气问道:“姜姑娘,你觉得什么日子是平平淡淡的?嫁一个普通男人?我记得你二姐嫁的是长兴侯世子,按着双方出身这也算是个普通男人了,可结果呢?”
  姜似被问住了。
  在寻常人眼里长兴侯世子当然不算普通男人,但对他们这样的人家,门当户对就意味着不出奇,比起王爷的身份那自然是普通人。
  而这个众多上层人眼中的普通男人,东平伯府眼中的乘龙快婿,却做出了连续虐杀女子的事来。
  “那些走街串巷的货郎,刨地的庄稼汉,这更是普通男人了吧?可这样的普通男人手里有点小钱还想着去金水河逛逛呢,更有喝二两酒就打媳妇出气的……”郁谨的语气越发语重心长,嘴角却带着几分讥诮,“阿似,姜姑娘,人生在世任何选择都有风险,焉知所谓平淡的日子就一定是好的?或许更不堪,更可怕。”
  说到这里,少年变得委屈起来,控诉道:“阿似,你不能因为我是皇子,就歧视我。”
  姜似一时静默。
  郁谨见状再接再厉:“你看,至少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知道的,比起嫁给完全陌生的人风险还是小多了嘛。”
  郁谨觉得自己是个卖菜的小贩,正对着主顾竭力吆喝着:看一看喽,新鲜水灵的白萝卜,个大皮薄滋味好,可比别人家的歪瓜裂枣强多啦。
  而姜似在对方如有神助的这番忽悠下,竟觉得有几分道理。
  大姐与二姐嫁给的都算是门当户对的普通人,而她们的日子过得可不比前世的她平淡多少……
  她沉默良久,终于迟疑着道:“你不要说了,我要好好想想。”
  郁谨大喜。
  这还是第一次阿似没有断然拒绝他,而是提出好好想想。
  “你慢慢想,认真想,不带任何歧视地想。”
  身为皇子在阿似心里就先输了一筹,他容易嘛。
  “我可能要想很久。”
  “想多久都无妨。”郁谨长长舒了一口气,笑意从眼底蔓延至唇角。
 
 
第285章 稀奇事
 
  郁谨离开小巷子时,脚步从来没有过的轻松。
  燕王府与其他王府一般,坐落在皇亲贵胄聚集处。
  他走至大门口,心中实在欢喜,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门口石狮子的头,令王府门人瞬间瞪大了眼睛。
  瞥了神色古怪的门人一眼,郁谨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比之雀子胡同小小的民宅,王府自然大得多,亭台楼阁,重重院落,若是初次来的人定然会晕头转向。
  可对郁谨来说,他还是觉得那个门口有一棵歪脖子枣树的民宅最方便。
  进门就是院子,高大的合欢树遮天蔽日,夏日里坐在树下乘凉最是舒爽,还有小扇子一样的合欢花仿佛一直开不败,点缀着漫长且悠闲的时光。
  这偌大的王府空荡荡,郁谨认真想了想,主要还是缺了一个女主人。
  二牛窝在墙根,见主人回来没精打采看了一眼,又把脸重新放到前腿上。
  对于看够了主人这张老脸的大狗来说,郁谨的地位已经一降再降,原先或许还勉强顶得上一盆肉骨头,现在大概只值一根肉骨头了。
  “二牛,过来。”郁谨想要与人分享这样的好心情,思来想去,龙旦与冷影不如二牛靠得住。
  二牛晃晃尾巴,懒得理会。
  郁谨也不介意,乐颠颠走了过去,抱住二牛的脑袋狠狠揉了揉。
  “呜呜——”二牛一脸懵抗议着。
  龙旦伸长脖子看了一眼,撞了冷影一下,小声道:“主子今天有点不对劲!”
  冷影收起弓弦,转身便走。
  “哎哎,你跑什么?”龙旦莫名其妙喊着。
  冷影眨眼走远了,就听郁谨道:“龙旦,过来陪我练练。”
  龙旦:“……”冷影这个没有同伴爱的混账!
  龙旦被主子蹂躏得痛不欲生暂且不提,姜似回到海棠居往美人榻上一坐,开始为先前的动摇羞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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