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锦——冬天的柳叶
时间:2019-03-03 09:57:10

  姜似心头一跳。
  郁七单名一个“谨”字,没想到这一世倒早早报了真名。
  不对,在她面前他还姓“余”呢。
  一想到这里,姜似心湖乍起的涟漪重新恢复了平静。
  这个时候,乌苗圣女阿桑已经不在了,而他在京城遇到了自己。
  遇到了酷似圣女阿桑的自己。
  与前世没有什么不同,他依然用余七的身份接近她,好把她哄得动心后心甘情愿当他心爱女子的替身。
  好在有前世的前车之鉴,她再也不会犯傻了。
  还好,她现在还是东平伯府被退婚的姜四姑娘,而不是顶着他人身份生活的乌苗族圣女,即便郁七处心积虑,他们也不可能再成夫妻。
  想通这一点,姜似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嘴角笑意越发从容:“我别无所求,余公子忘了今日之事便好。”
  郁谨心头涩然。
  少女看似柔弱如柳,在他面前却好似竖起了铜墙铁壁,任他如何钻营都不能从她心房上凿出一个孔来。
  “呜——”二牛用尾巴扫着郁谨的脚面,嫌弃叫了一声。
  聘礼它都给了两次了,主人这么不争气它也很苦恼啊。
  笨蛋主人难道不知道,狗操心多了会掉毛的。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救命之恩。谨若是忘了,岂不成了忘恩负义之人?”郁谨面上笑得从容,心中却紧张不已。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只差没说当以身相许了,她总不会还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听侍卫们说,他这模样在姑娘眼中还算俊朗,或许、大概还是能博得她一丝欢喜的吧?
  姜似暗暗吸了一口气,云淡风轻笑笑:“既然这样,那就给钱吧。”
  “嗯?”郁谨神情瞬间扭曲了一下,抬手摸了摸鼻尖。
  他似乎幻听了。
  “姑,姑娘,您在说什么呀?”阿蛮扶额,都快哭了。
  这登徒子长得好,有身份,还有一只会捡钱的大狗,姑娘好歹注意一下形象啊。
  荷包什么的,细水长流才好……
  “既然余公子觉得过意不去,非要报答,那就给钱吧,这样余公子就可以安心了。”姜似淡淡道。
  她这么一个贪财惫懒的样子,对方总该远着点了吧?
  “姜姑娘觉得应该给多少?”郁谨很快缓过来,轻笑问道。
  那笑声如埋藏多年的醇酒骤然启封,散发出撩人的味道。
  姜似脸上莫名一热,在心中啐了自己一声,随后又为自己默默开脱。
  不是她定力不够,实在是这混蛋生得太过得天独厚了些。
  爱美之心,本就人皆有之。
  姜似比出一根手指:“余公子对二牛这么看重,想来要少了你会觉得过意不去,那就一千两好啦。”
  “一千两,不多。”郁七笑道。
  “嗯。”姜似等着对方掏钱。
  “但我没钱,看来只能卖身还债了。”
  “啥?”
 
 
第53章 门前热闹
 
  姜似知道自己不是顶聪明的人,可是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懵过。
  事情是怎么变成他卖身还债的?刚刚不只是说知恩图报的事吗?
  少女的纠结让郁谨唇角微牵,滑过一抹笑意,表情却依旧一本正经:“实在是惭愧,谨身无长物,只有一把子力气,不如以后就替姜姑娘跑腿吧。姜姑娘随便给些跑腿费记在账上就好,什么时候账上记够了一千两银子,什么时候便算还清了。”
  说到这里,郁谨语气格外认真:“请姜姑娘千万不要看着姜二弟的面子多给跑腿费,那样的话谨就失去了报恩本心,会更过意不去的。”
  姜似一双好看的眼睛都瞪圆了。
  卖身还债,而且不是青楼当红花魁那种卖身,只是跑腿而已,还要求商市价,他这是打算一辈子赖上她了?
  堂堂皇子骗她说没钱非要给她当跑腿的,一想就没安好心。
  那个时候,他就是这么死缠烂打把她骗到手的。
  这个不要脸的混蛋!
  “男女有别,我不需要跑腿的。”姜似冷着脸道。
  “可是从天香茶楼走出的那名男子不就是给姜姑娘跑腿的吗?”郁谨语气带出几分委屈来。
  男子?
  姜似略一琢磨反应过来,不由恼了:“余公子莫非跟踪我?”
  她就说怎么那么巧,阿飞才从茶楼走出去就被二牛一口咬了屁股。
  想到这,姜似目光下移落在二牛身上,神色复杂。
  两次见二牛都见它咬了别人屁股,以前不知道二牛有这癖好啊。
  想到前世二牛经常伸出舌头亲昵舔她手心,姜似嘴角一抽。
  这可不是个好习惯,得改!
  二牛虽不知姜似心中所想,却好似能察觉女主人那种嫌弃的情绪,口中呜呜叫着猛摇尾巴。
  郁谨揉了揉大狗毛茸茸的头顶,笑道:“姜姑娘误会了,我只是带着二牛随便逛逛,但是二牛……”
  郁谨犹豫了一下,后面的话拿不准该不该说出口。
  涉及到二牛,姜似忍不住问道:“二牛怎么了?”
  姜似一问,郁谨理直气壮说出了后面的话:“二牛从那名男子身上嗅到了姜姑娘的味道,所以才不放他走。”
  好生气,凭什么那个男人身上会有她的味道!
  理智告诉郁谨,看那男子衣着举止应该是街头混混之流,姜似与他打交道不可能深入,那人顶多是个跑腿的身份。
  可是,还是好生气怎么办?
  快要气炸了的七皇子面上却一派云淡风轻笑着,半点不敢让眼前少女瞧出端倪。
  “胡说些什么?”姜似双颊一热,恨不得踢郁谨一脚。
  “汪汪。”这时二牛叫起来,似乎是在附和主人的话。
  郁谨淡淡笑着:“所以我猜测那个人应该是替姜姑娘跑腿的,你们刚刚在天香茶楼见过。”
  “所以呢?”姜似斜睨着他。
  郁谨脸色一正:“我觉得论起跑腿的本事我比那人要强些,而且姜姑娘使唤那人要花钱,而我是卖身还债,不要钱。”
  姜似冷笑:“可我就是觉得使唤那人顺手些。更何况余公子是我兄长的好友,真的把你当跑腿的使唤,我兄长知道了第一个不答应的。”
  她后退一步,面上恢复了平静:“余公子不要说这些不切实际的话了,这一千两银子你有钱就还,没钱就罢了。你我非亲非故,男女有别,以后还是注意距离为好。”
  “姜姑娘说得有道理。”郁谨垂眸,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圈暗影,显出无边落寞来。
  长得好看的人总是占便宜的,瞧了他这样子,一直没做声的阿蛮都忍不住同情起来。
  姑娘似乎有点无情呢。
  郁谨很快又笑了:“既然这样,那我就努力攒钱了,一有钱就还给姜姑娘。”
  说罢不等姜似回答,郁谨抱拳一礼,拍了拍二牛:“二牛,走了。”
  见好就收,下次再来,这是硬道理。
  郁谨带着大狗走得利落,留下姜似好一会儿才回过味来。
  好像又被那混蛋坑了,一有钱就还是啥意思?
  “姑娘,人家已经走了。”
  “嗯?”
  “咱们不走吗?”
  姑娘好像有点舍不得的意思。
  “走。”
  主仆二人走了一刻钟左右就已经能望见东平伯府的大门口,平时不怎么热闹的大门前此时围着不少人。
  “姑娘,咱们府上是不是出事了?”
  姜似停下来。
  她暗中推波助澜把刘仙姑与二婶的较量放到了全京城人眼皮底下,二婶定然不会坐以待毙。
  刘仙姑的麻烦差不多该找来了。
  “四妹,原来你在这呢。”姜湛快步走过来,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那个招摇撞骗的神棍被人找上门来了。”
  姜似揉了揉眉心,无奈问道:“二哥很想看刘仙姑倒霉?”
  “当然啊,我与二姐虽然不投脾气,可咱们毕竟是一家人,这神婆张口就说二姐被邪祟附身,让二姐丢了好大脸面,我能瞧她顺眼才怪呢。”
  想想都觉得后怕,二姐好歹已经嫁了人,又最得祖母喜欢,遇上这事都够受的,当时那神婆要是指的四妹怎么办?
  四妹没有母亲护着,又退了亲,到时候恐怕在伯府都呆不下去了。
  姜似默默看着兄长。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姜湛察觉姜似的异样,摸了摸鼻子。
  “不,二哥说得很对。”姜似踮脚把沾在姜湛肩头的落叶拿下来。
  她的兄长虽然没有出众的才华与细腻心思,可是这颗赤子之心是谁都比不了的。
  姜湛笑起来,一拉姜似:“走,二哥带你看热闹去。”
  姜似被姜湛拉着来到东平伯府门前一棵大树下。
  “喏,看到那个穿蓝衣裳的妇人没,那妇人的孩子喝过刘仙姑的符水后拉肚子拉死了……”姜湛说着把一物塞给姜似。
  姜似低头一看,竟是一盒子糯米花。
  “四妹尝尝,北大街张瘸子卖的糯米花最香甜了。”
  姜似捧着一盒子糯米花哑然失笑。
  看热闹吃糯米花,这是京城人的必备啊。
  东平伯府门前的石阶上,管事对蓝衣妇人拱拱手:“我们府上只是请刘仙姑来做法事的,万没想到刘仙姑还治死过人。这位大嫂稍等等,刘仙姑若害了您的孩子,我们府上定不包庇……”
 
 
第54章 互相体谅
 
  姜似把糯米花往阿蛮手中一塞:“二哥,咱们进府吧。”
  姜湛拽住姜似:“别从正门这边走了,当心挤着你。”
  姜似摇头:“不,就从正门走。”
  “哎——”眼见姜似已经抬脚往前走去,姜湛只得赶紧追上。
  这么多人,要是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妹妹就糟了。
  “让让,都让让。”
  姜湛替姜似开路的时候,姜似已经快步走至朱红大门前。
  管事看到姜似的出现不由一愣,旋即问好:“四姑娘回来了。”
  “嗯。”姜似矜持点头,脚步微顿。
  这个当口意外突生,离管事不远的蓝衣妇人猛然拽住了姜似手腕,尖声问道:“你是府上主人?”
  “放手!”姜湛大步流星赶过来,劈手向妇人打去。
  “二哥,别冲动。”
  姜似虽只是轻轻柔柔说了一句,姜湛还是立刻停了下来,对妇人怒喝道:“你与刘仙姑之间的事扯上我们伯府也就罢了,好端端拉着我妹妹不放干什么?”
  以姜似的打扮和刚刚管事的话,明眼人自然知道这是伯府某位姑娘,这身份是瞒不住的。
  围观众人一听,不由议论纷纷。
  妇人的孩子夭折固然令人同情,但是没有扯着人家大姑娘不放的道理,别说人家是高门大户,就是小门小户遇到这种事,父兄也得恼。
  “大嫂赶紧放手吧,若是我们姑娘受了惊吓,家中主人要发火的——”管事好脾气劝着,心中对姜似暗暗埋怨起来。
  四姑娘也是,明明瞧见这里围了这么多人,不知道绕到后门去,非要撞上来。
  妇人反而把姜似拽得更紧了些,扬声道:“我不管,既然见不到你们府上别的主子,我就认定她了。”
  姜湛大怒,却见姜似对他微微摇头。
  早在姜似断言季崇易与她退亲后再娶不成高门贵女,姜湛对这个妹妹的才智就很佩服,此刻见到姜似的动作他渐渐冷静下来,只死死盯着妇人不语。
  姜似眼尾余光从管事脸上扫过,隔着皂纱的嘴角翘了翘。
  这妇人还真是不让她失望啊,她从大门走,果然就被拦了下来。
  大周风气虽然开放,对女子束缚日渐宽松,小户人家养出个泼辣小娘子敢当街追着男人打委实不算什么新鲜事,但高门大户的姑娘上赶着与上门寻事的人理论还是会给人落下不好的印象。
  姜似不在乎世人看法,但在能避免的情况下当然是避开为好。
  “大嫂拉着我,是想要我给个什么交代?”带着帷帽的少女柔声问道。
  妇人愣了愣,似是没想到对方被冒犯了也不恼,竟如此好说话。
  一时之间,她的举动落在旁人眼中越发粗鲁无礼起来。
  “我要见刘仙姑,拉她去见官!”
  “大嫂为何要拉刘仙姑见官?”
  听姜似问起这个,妇人立刻嚎啕大哭:“她害了我儿啊……”
  姜似耐心等妇人又把孩子的死因说了一遍,才道:“大嫂的遭遇我很同情,但不知您的孩子死于何时?”
  妇人一滞,用尖锐的语气掩饰忽然间的慌乱:“去年,怎么啦?”
  姜似叹了口气。
  京城百姓看热闹时很有操守的,一旦当事双方谈到关键自是竖起双耳听着,一个说话的都没有,于是这声轻叹就被离得近些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这位伯府贵女叹什么气?
  人们的好奇心顿时被提了起来。
  姜似这时才接着道:“好教大嫂知道,我祖母于数日前失明了,所以家中二婶才请来刘仙姑做法。刘仙姑祛除了邪祟,说我祖母的眼睛三日内能好起来。”
  说到这,姜似看向围观众人:“此事大家应该都听说了吧?”
  “听说了,这事谁不知道呢?”众人纷纷笑道。
  姜似看向妇人,语气严厉起来:“大嫂的孩子既然是去年出事的,为何当时不拉着刘仙姑见官,反而要等到现在?”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