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听姜似笑道:“花长老莫急,我话还没说完。”
来了。
大长老与花长老对视一眼,齐齐看向姜似。
“今日有幸以圣女身份参加新火盛会,我才发现圣女在贵族的地位以及对其他部族的威慑非同小可。也不知我若瞧上雪苗族长,会如何呢?”
“混账!”大长老脱口而出。
乌苗与雪苗对立已久,二者之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乌苗圣女若是对雪苗族长表达爱慕之意,估计要引起族人暴乱。
姜似眼皮都没抬。
她又不是真的阿桑,难道还怕大长老呵斥不成?
姜似不以为然的反应令大长老冷静下来,缓了缓心情道:“我听花长老说你是大周王妃,这种话怎好随意说出口。”
不都说大周女子脸皮很薄的吗?
姜似眨了眨眼,神情无辜:“我不是乌苗圣女吗?”
大长老一滞。
“我既然是圣女,那当然想心悦谁就心悦谁,与大周王妃有什么关系?”
即便丢脸,丢的也是乌苗全族的脸。
“雪苗族长快四十岁了,儿女都不比王妃年纪小了。”花长老忍无可忍道。
姜似嫣然一笑:“那无所谓,使我心悦最重要,等回头不喜欢了,换人就是。”
大长老脸色黑如锅底:“你这样可想过我族圣女的名声?”
姜似与大长老对视,忽然收起笑意,冷冷道:“大长老恐怕忘了,我又不是真正的乌苗圣女,圣女名声与我何干?我若留在乌苗,心情不好的话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大长老若是不满意大可把圣女阿桑废斥,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回大周做我的王妃了。”
姜似一番话令大长老恼怒又无语。
这丫头威胁得真有道理!
姜似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喝了两口道:“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们把我兄长藏匿起来,就是想让我留下。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如果我不顺心,想让我走我都不走。大长老,你们确定要一位心情不好的圣女留在族中?”
大长老脸色阴沉,彻底被威胁住了。
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明明是她们不惜一切想把人留下,现在怎么被对方拿捏住了?
姜似把玩着茶杯,云淡风轻。
乌苗太缺一位圣女,而她偏偏与阿桑长得一样。仅凭这个,乌苗对她的骚扰恐怕永无宁日。
与其防备对方时不时使出诸多手段,还不如化被动为主动,让对方知道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圣女有多么可怕。
大长老沉默良久,突然叹口气:“令兄是被你的人带走了吧?”
姜似眉梢微动,看向大长老。
大长老笑了笑:“我虽不知你是如何办到的,但以王妃对令兄的关心,此时能如此镇定自若,其实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令兄是被你的人带走的,你笃定令兄没有任何危险。”
姜似没有吭声,只是笑了笑。
大长老统领一族,当然不会没有半点城府,有所猜测并不奇怪。
她不怕对方猜到,重要的是让对方意识到她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拿出合作的态度再谈其他。
是的,这一趟深入乌苗,姜似已经有了合作的打算。
前生今世,有些事既然无法摆脱,那就干脆主动掌握好了。
有乌苗为助力,她与阿谨将来在京城的日子说不定还安稳些。
大长老人老成精,见了姜似那一笑,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起身走至窗边,望着窗外的红花绿草出了一会儿神,转身走至书架旁。
那里有一高几,上面盘旋着蛇形木雕。
青蛇吐信,惟妙惟肖。
大长老伸手在蛇头上一拧,突然轻微的咔嚓声响起,而后书架被推开了,露出里面的暗室。
“你们都进来吧。”大长老似乎下了某个决定,神情有些落寞。
姜似扬了扬眉梢,施施然走进去。
瞧瞧,脸皮一厚果然有好处,前世她在乌苗住了将近三载,可不知道此处有一间密室。
花长老犹豫了一下。
以她的身份,按理不该知道太多。
不过想想又释然。
是她把燕王妃从大周京城带回来的,有些秘密本不该她知晓,恐怕也无法瞒着了。
花长老跟在姜似身后走进密室。
大长老触动密室墙壁上的蛇头,暗门合拢,密室内光线昏暗,使她的脸看起来晦暗莫名。
姜似静静等着大长老开口,神色自得。
花长老同样不出声,却莫名紧张起来。
不是十分要紧的事,大长老没必要进入密室说。
这般气氛下,大长老终于开了口:“我听花长老说,你们初见时,你就知道我族圣女名叫阿桑?”
姜似点头。
“王妃能说说你是从何处知道的么?”
姜似笑了:“王爷告诉我的。”
“王妃能说一口流利的乌苗语——”
“王爷教我的。”
“那么王妃为何会掌握连我族圣女都未掌握的御蛊术呢?”大长老目光灼灼,盯着姜似。
姜似心中微讶。
大长老竟然直接承认阿桑没有掌握御蛊术,后面是不是还有更惊人的话要说?
大长老不等姜似回答,又道:“实不相瞒,我族圣女阿桑早已不在人世。”
第674章 卦言
姜似适时露出几分惊讶。
总要意思一下,不然让大长老接下来的话怎么说。
花长老则吃了一惊:“大长老——”
大长老摆了摆手,目光一直盯着姜似:“我在想,或许真正的圣女是你,而非阿桑。”
姜似这次的惊讶不是装出来的:“大长老莫要开玩笑。”
大长老指了指四周:“若是开玩笑,就不会在这里说了。”
“乌苗圣女乃天命灵女,而我是地地道道的大周人。”
大长老沉默了一瞬,道:“阿桑身上流淌着大周血脉。”
“什么?”比姜似更错愕的是花长老。
姜似没有出声,只是眼睛睁大几分,表达出惊讶。
她没想到只是换了一种与大长老的相处方式,竟能知道这样的秘密。
前世,她是隐瞒身份胆战心惊度日的无根浮萍,而今生她是脸皮奇厚什么都敢干的大周王妃,于是大长老的选择随之不同。
大长老沉声解释道:“阿桑的外祖母年轻时曾去过大周,后来带了一个女婴回来,那个女婴就是阿桑的母亲……阿桑的外祖父很可能是大周人,那么阿桑身上就流淌着大周血统……”
这件事花长老不清楚,安长老却是清楚的。
也是因为安长老知道这个,所以在阿桑展露出不佳的天赋后,安长老开始怀疑阿桑并非真正的天命灵女,而是大长老为了安稳人心强推上来的。
真说起来,大长老内心何尝没有动摇过,但她绝不能认同安长老的看法。
在她之下已经空缺了一代圣女,她还能等到第三代圣女长成,可若是再空缺一代,等她撒手一去乌苗就要大乱。
无论是她还是安长老,一心为的都是乌苗,只是理念不同,才冲突不断。
姜似静静听大长老讲完,平静道:“听大长老说来,阿桑的外祖母与父母双亲都是乌苗人,即便外祖父是大周人,阿桑身上流淌的大周血脉也很稀薄,她是天命灵女不足为奇。而我是地道的大周人,怎么可能是乌苗的天命灵女?”
大长老沉默半晌,语气并没那么肯定:“或许是出了什么问题。也许真神选定圣女并不局限乌苗,不然如何解释阿桑上一代圣女空缺?”
姜似哑然失笑:“您的意思是真神对自家娃看腻了,开始欣赏别人家的孩子了?”
大长老嘴角一抽,对姜似这个说法颇无奈。
“无论如何,你既然掌握了御蛊术,那就是真正的圣女。要知道乌苗历来能掌握御蛊术的只有圣女。”大长老语气坚定道。
新一代圣女完全掌握了御蛊术,也就意味着大长老任务完成,即便突然出意外也不怕了。
大长老看着姜似的眼神复杂极了。
出现真正的圣女乃大喜之事,可为何是大周女子?
姜似表现冷淡,显然不认可大长老的说法。
大长老见此,心一横又说出一个秘密:“我会这般猜测,还与太上长老生前留下的三卦有关。”
花长老吃了一惊。
太上长老留下的三卦?
原来族中还有这么多秘密是身为长老的她都不知道的。
大长老似乎猜到花长老在想什么,轻叹道:“你不清楚不足为奇,太上长老留下的三卦与我族生死存亡相关,知道的人极少。”
说到这里,大长老面上闪过阴郁之色。
这般要紧的秘密,哪怕族中长老知道的都不多,偏偏很可能被雪苗族得知了……
姜似问道:“太上长老是您前一代大长老么?”
虽然是明知故问,可该问的还是要问,不然大长老更认定她是真正圣女了。
大长老颔首:“不错。太上长老擅长占卜之术,曾卜出与乌苗存亡相关的三卦,其中一卦是——”
她深深看了姜似一眼,才道:“龙之七子会把晨曦带来,驱散乌苗的黑暗。”
姜似心头一跳。
大长老的声音在密室里显得苍老悠远:“放眼天下,只有大周视龙为帝王象征。龙之七子,应当就是大周七皇子,也就是王妃的夫君燕王。”
“所以呢?”这一刻,姜似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大长老凝视姜似片刻,缓缓道:“燕王曾救过阿桑,一开始,我以为这就应了太上长老的卦言,可后来阿桑死了……而成为燕王妃的你不但与阿桑容貌一样,还掌握了御蛊术……”
姜似沉默了。
面上平静的她内心一片狂乱。
阿谨救过阿桑?
难怪阿谨知道阿桑的死,还了解很多异术……
姜似开始怀念落在王府里的剪刀。
“好吧,我不介意当圣女。”平静下来的姜似轻描淡写道。
她答应得太轻松,反而令大长老愣了一下。
“不知道另外两道卦言是什么?”
大长老回神,摇了摇头:“那两道卦言暂时不方便让你知晓,除非你答应长久留在乌苗做真正的圣女。”
这一点,姜似自然做不到。
她暂时放弃了打探另外两道卦言的打算,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谈谈合作的事吧。”
“合作?”大长老面色古怪起来。
姜似含笑点头:“是啊,合则两利,大长老觉得呢?”
“那你说说如何合作。”
“乌苗需要一位圣女,而我是大周王妃,不可能时时留在这里。不如这样如何,当乌苗需要圣女出现时,我会尽量配合,而平时则做我的王妃,期限到乌苗出现新的圣女为止。”
“我们需要做什么?”大长老一针见血问道。
她已经看出来了,比起清高无尘的阿桑,眼前这位大周王妃可不是好糊弄的。
有得必有失,单看燕王妃提出的条件能不能让她接受了。
姜似看了看大长老,又看了看花长老,淡淡道:“平时不需做任何事,如果我与王爷遇到了躲不过去的麻烦,还望乌苗助我渡过难关。”
大长老沉吟片刻,郑重点头:“好。”
她应下后,手一翻出现一枚小小令牌:“这是圣女令,一旦你遇到麻烦便把这枚令牌送到乌苗,乌苗自会鼎力相助。”
姜似收下这枚意义非凡的圣女令,只觉此行十分圆满。
而不久后,大长老接到消息,有人持圣女令求见。
第675章 在醋海中遨游
听到这个消息时,大长老的内心是茫然的:什么时候乌苗的圣女令这么不值钱了?
当见到求见的年轻人,大长老旋即释然:“原来是王爷到访。”
持圣女令求见的正是郁谨。
郁谨救过阿桑,后来也曾几次来过乌苗,甚至阿桑因修习御蛊术遭到反噬,临终前想要见郁谨一面,大长老也答应了。
圣女出事是天大的事,别说让大周人知晓,就算对族人都要死死瞒住,可那个时候大长老思量过后还是同意了阿桑的请求。
当时大长老可不知道姜似的存在,看着垂死的阿桑,她只能奢望如太上长老卦言所预示的那样,说不定阿桑与大周七皇子见面后能起死回生呢?
当然,最后阿桑还是没了。
可对太上长老的卦言,大长老从没有过怀疑。
太上长老不只是大长老修行上的领路人,还是乌苗历任圣女中最擅长占卜术之人,多次以占卜术替乌苗解决了麻烦。
却原来那一卦应验在这里。
大长老看着眉眼冷峻的年轻人,心中一叹,也就不意外对方手中为何会有圣女令了。
曾经的阿桑,何尝没对这位大周七皇子动过芳心。只不过那个孩子命苦,没有姜氏女的福气。
这一刻,大长老很想问一问郁谨对阿桑究竟是何心思,可最终把这些话咽了下去。
人已经死了,多问无益。若是被那位凶悍的燕王妃知晓,万一对方一恼火不干了,她哭都没地方哭去。
在乌苗风光无限、位高权重的大长老深刻体会到了受人掣肘的憋屈。
“不知王爷前来有何贵干?”虽然明知郁谨来意,大长老还是如此问道。
郁谨轻轻瞥了一眼立在大长老身侧的人。
“你们都退下。”
见不相干的人都退出去了,郁谨把圣女令往前一推,笑道:“圣女令完璧归赵,我带我的王妃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