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锦——冬天的柳叶
时间:2019-03-03 09:57:10

  想一想这些,她就对游湖提不起半点兴趣了。
  “册立太子的吉日定下来了,想着搬入东宫后出门没有现在方便,所以问问你想去哪里玩。”郁谨笑着给出答案。
  姜似一听,顺口问道:“定在哪一天?”
  “六月二十六。”
  “六月二十六?那快了啊——”姜似起初不以为意,可忽然话音一顿,脸色就变了。
  六月二十六?
  她前世是景明二十二年从南边回到的京城,也就是明年。
  对于景明二十一年的六月二十六,印象深刻。
  那是她前世与阿谨在南边大婚的日子,也是大周发生天狗吞日的日子。
  之所以对这一日会发生天狗吞日记得清楚,就是因为她的大喜之日是同一天,回到京城后被人不怀好意提起过。
  见姜似神色有异,郁谨忙问:“阿似,怎么了?”
  姜似望着郁谨,语气微妙:“六月二十六是吉日?这是谁定的?”
  “自然是钦天监定下来的日子,观测星象、占卜吉凶不都是钦天监负责么。”
  姜似闭了闭眼睛,心中冷笑:好一个良辰吉日,这是要把阿谨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阿谨虽然记在了皇后名下,可到底算不上底气十足,大臣们背后争议不小,不过是碍于圣旨已下不好公然反对罢了。
  可一旦在正式册立太子那日发生了天狗吞日,等待阿谨的只有被弃的下场。
  太子册立当日发生如此不祥之事,说明帝王没有选对太子,上天这才降下惩罚以示警告,如果帝王继续一意孤行,那大周江山社稷危矣。
  这样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谁能撑得住?
  就算父皇也只能妥协,选择重立太子。
  把大凶之日定为吉日,说这是钦天监的失误她绝对不信。
  姜似睁开眼睛,定定看着郁谨:“阿谨,你相信我的梦吗?”
  郁谨笑了:“当然相信,当初你梦到锦鲤镇地动,不就成真了。”
  他不信这些,但他相信阿似。
  “在我梦中,六月二十六那日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并非吉日。”姜似道。
  郁谨眼神一缩,闪过冷光。
  姜似伸手握住他的手,手心的冰凉让对方感受到她此刻沉重的心情:“能入我梦中一定不是小事,阿谨,你不能在那日接受册封!”
  郁谨见她紧张,反而从容一笑:“别怕,既然知道那天不好,咱们躲过就是了。”
  “嗯。”
  郁谨握紧姜似的手,语气平静:“吉日变成凶日,这应该不是巧合吧?你说算计咱们的人是谁?”
  老四自顾尚且不暇,老五傻,老六应该没这个胆子,而那个人能指使钦天监的人……一个名字在心头缓缓浮现。
  “那个人会不会是慈宁宫那位?”姜似沉吟片刻,猜测道。
  郁谨眨眨眼:“你也觉得是那老妖婆?”
  姜似笑笑:“近来多是非,中心就在慈宁宫,这个时候又发生这种事,很难不让人产生这样的联想。”
  郁谨语气就比姜似肯定多了:“除了那老妖婆,别人恐怕没有这个能耐。钦天监很特殊,选入其中的官员都慎之又慎,想要收买不是那么容易的,需要长久布局。何况那日一到,整个钦天监都会大祸临头,这种掉脑袋的事一点小恩小利谁会去干?非早就落下的棋子不可。而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太后还能有谁?”
  姜似垂眸寻思片刻,问道:“阿谨,你说太后为何做这些?她已经是大周最尊贵的女人,又有父皇的真心孝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郁谨嗤笑:“谁知道呢,人心不足蛇吞象,谁知道老妖婆怎么想的。”
  姜似眼神微闪,忽然道:“外祖母或许知道什么。”
  郁谨一怔,看着她。
  “我总觉得在外祖母那里会有收获,说不定能解开这些谜团。等过了六月二十六,我要再去一趟宜宁侯府。”
  “为何要过了六月二十六?”郁谨忍不住问。
  姜似无奈笑笑:“好让外祖母看看我们如何步步惊险、如履薄冰,说不定一心疼我就说了。”
  很快太子与太子妃的礼服赶制出来,太子册封之日临近了,宫里宫外开始处于一种兴奋紧绷的状态中。
  册封新太子,这可是大事。
  可偏偏这时,郁谨患了泄泻之症。
  这个消息传到景明帝耳中,景明帝就开始脑仁疼。
  眼看就要行册封仪式了,怎么又出状况了?
  负手在屋中踱步几圈,景明帝沉着脸吩咐下去:“着太医署给太子会诊,务必治好他的泄泻之症。”
 
 
第803章 吞日
 
  没过多久,太医院院使站到了景明帝面前。
  “太子怎么样?”景明帝迫不及待问。
  不怪他着急,明日就要册立太子了啊!
  院使一张老脸皱成了菊花,小心翼翼道:“回禀皇上,太子泄泻之症用过汤药后尚未缓解——”
  “明日可否影响册立?”
  院使大着胆子抬头,深深看了景明帝一眼。
  您说呢?
  景明帝:“……”他知道了。
  想想不甘心,景明帝再问:“莫非药不对症?”
  院使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回道:“臣等几次会诊,尝试了大半药方,太子泄泻之症有所缓解,可依然没有彻底痊愈。太子现在浑身乏力,起不得床,明日若是强行册封,恐怕会出丑——”
  放到平时他肯定不会把话说这么明白,可这是册立太子啊,不但大周上下重视,就连那些邻国都会关注,一旦太子在册封仪式上——想一想那场景,院使就眼前发黑。
  他是大周人,最起码的羞耻心还是有的!
  所以这话必须得说,定要打消皇上不切实际的幻想。
  景明帝被打击得不轻,喃喃道:“这么说,明日的册立仪式只能改期?”
  院使没敢接话。
  “就没有什么办法?”
  这话院使就可以说了:“太子殿下若是其他症状尚能服药支撑,可这泄泻之症——”
  拉肚子谁能忍住啊,皇上以前不是这么天真的人啊。
  只能说不巧,太子哪怕是腰疼腿疼呢都有应付之法。
  景明帝心情颇低落,无奈道:“罢了,明日的册封仪式就取消吧。潘海,把旨意传下去。”
  “是。”潘海应下,忙把这十万火急的消息传出去。
  明日就要行册封仪式了,不抓紧把取消册封仪式的旨意传遍,等明日文武百官都跑去参加就闹笑话了。
  潘海想着此事,暗暗叹气。
  说起来,燕王,不,新太子运气有些差啊,怎么偏偏赶在这时候拉肚子呢。
  册立仪式因太子拉肚子被取消的消息一旦传扬开来,这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行了,退下吧。”于万般无奈之下有了决定,景明帝看着太医院院使就心烦,很快把人赶走,窝在房中生闷气。
  潘海轻手轻脚走过来:“皇上,旨意已经传出去了。”
  “嗯。”景明帝沮丧点了点头,想想还是气不过,板着脸道,“传太子妃进宫。”
  姜似对被召见有些准备,大大方方给景明帝行礼:“见过父皇。”
  景明帝抖了抖胡子:“赐座。”
  很快潘海搬了个小杌子放在姜似身边。
  姜似规矩坐下,等着景明帝发话。
  景明帝握着折扇问道:“老七好些了么?”
  “有多位太医尽心尽力,已经好多了。”姜似想了想,认真道,“昨日泻了十数次,今日到目前只有七八次。”
  景明帝:“……”这叫好多了?
  “怎么会突然患了泄泻之症?”
  姜似垂眸敛目,神色平静:“许是近来宴请颇多吃多了油腻之物,又正逢盛夏——”
  景明帝没好气道:“大热的天吃了什么油腻的?”
  这混账玩意儿安分一点不行吗?
  姜似老老实实回道:“太子喜欢吃酱肘子、蒸肉、炖猪蹄……”
  景明帝听得直翻白眼,忍不住道:“夏日饮食合该清淡,怎么能这么吃?”
  姜似抬眸看景明帝一眼,不动声色道:“儿媳也是这么想的,曾劝过太子吃清淡点。”
  “他没听?”
  不应该啊。
  姜似叹口气,带着心疼:“太子说那些年在南边生活都是与将士同吃同住,吃大鱼大肉的机会不多,所以就特别喜欢吃。”
  景明帝沉默了。
  忽然没那么生气了,还觉得老七有点可怜——
  景明帝语气不自觉软下来:“回去对老七说,以后不缺这些,可不能这么吃了。”
  姜似起身,冲景明帝屈膝:“是。其实太子也知道给父皇添烦忧了,正自责呢。”
  景明帝皱眉:“自责无用,早日把身体养好最要紧。好了,你回去照顾老七吧。”
  等姜似走了,景明帝晃着折扇叹气:“说起来,是朕亏待了老七。”
  角落里的潘海想呵呵笑。
  我的傻皇上哎,说好的骂太子一顿呢?
  难怪燕王能当上太子,胡吃海塞闹肚子连册封太子的仪式都要改期了,这是前无古人,后难有来者,居然还能博得皇上怜惜。
  再想一想废太子动辄被皇上骂得狗血喷头——潘海越发坚定了示好新太子的念头。
  册封仪式改期的消息一传出去,朝廷上下登时哗然。
  太子居然在册立仪式前夕身体不适,这可不是好兆头。
  该不会是上天觉得新太子不合适吧?就说皇上太草率了!
  不知多少人这般想着,已经有胆子大又不满景明帝决定的大臣开始写折子了。
  那日总想着等别人出头,结果等来等去等傻了眼,这回可不能再等了,再上朝就劝谏皇上重新考虑立太子一事。
  比起群臣人心浮动,接到消息的太后浑身发凉,靠着屏风久久没有出声。
  郁谨因泄泻之症无法进行太子册封仪式?
  这到底是天意,还是他有所察觉?
  不可能有所察觉,钦天监那招暗棋是多年前就布下的,那时候郁谨还是个孩子。
  良久后,太后缓缓起身,走至窗口。
  窗外阳光大好,任谁也不会想到明日会有大恐怖的事情发生。
  太子册封仪式不会如期进行,可天狗吞日却会按时到来。
  明日之后,钦天监将会遭到彻查血洗,动用的暗棋没有发挥作用就废了。
  难道这就是天命所归?
  太后望着窗外久久出神,一时有些茫然。
  翌日,因为太子册封仪式取消,文武百官都揣着奏折撸着袖子上朝来了。
  今日可是一场硬仗,不能再让皇上逃了!
  于群臣热切期盼中,景明帝姗姗来迟。
  潘海清清嗓子高喊一声:“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登时站出一群大臣,齐声道:“臣有本奏。”
  景明帝环视众人,心怀警惕问为首的吏部尚书:“顾尚书有何事启奏?”
  “臣——”吏部尚书才张口,大殿登时黑下来。
 
 
第804章 震怒
 
  吏部尚书后面的话被突如其来的黑暗卡在了喉咙里。
  随后,就是无数惊恐的叫声响起。
  大殿中一片黑暗,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这样的黑暗能放大一切声音与人内心的恐惧。
  “保护皇上!”
  惊叫声,碰撞声,更多的是痛哭声。
  “天狗吞日了!”
  不知过了多久,对在场之人来说仿佛过了半辈子那么久,灯火终于亮起来。
  殿外,是沉沉的黑。
  这一刻,众臣顾不得去看彼此是什么样,甚至连景明帝的安危都忘了,跪着往殿门爬去,边爬边哭。
  天狗吞日,这是不祥之兆,恐生大变。
  景明帝坐在龙椅上,心头发冷,遍体生寒。
  天狗吞日?这是说他德行有失,上天示警降罪么?
  天在这时终于亮了,大殿的灯火比之外头的明亮显得有些黯然。
  殿外阳光明媚,一点看不出刚刚大恐怖降临过。
  景明帝到底饱经风霜,长达数十年的帝王生涯令他什么倒霉事都见过,很快就缓了过来。
  环视着瑟瑟发抖神色惶然的群臣,他开了口:“顾尚书,你刚刚要启奏什么?”
  群臣茫然抬头望着他们的皇上。
  皇上在说什么?
  “顾尚书,朕问你呢。”景明帝加重了语气。
  这帮老家伙,难不成这就急于催他下罪己诏了?
  他给自己找个台阶先下来怎么了?
  顾尚书被点了名,一个激灵回了神:“臣——”
  才说一个字,又说不下去了。
  他刚刚要干什么来着?
  对了,他要劝谏皇上重新考虑太子人选,因为新太子在册立仪式前夕突然泄泻导致册封仪式无法举行,这是上天对皇上草率决定的示警。
  可刚刚发生了天狗吞日,而今天本该是册封太子的日子!
  这说明了什么?
  身为朝廷的中流砥柱,顾尚书很快反应过来:说明新太子福泽深厚,才避过了大凶之日!
  这岂不意味着太子就是上天眷顾的储君人选,不然怎么恰好在这时候身体不适避开了?
  这个时候他再劝谏重立太子,这就是打自己的脸,还是啪啪打肿了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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