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锦——冬天的柳叶
时间:2019-03-03 09:57:10

  “讲了个笑话给姜姑娘听。”
  提着凉糕的姜湛脸一板。
  居然趁着他给四妹买凉糕的时候哄四妹开心,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我还有个更有意思的笑话,姜二弟也听听……”绞尽脑汁想笑话的郁谨默默叹了口气。
  既要讨阿似欢心还要讨未来大舅哥欢心,他容易嘛。
  燕子镇是个不大不小的镇子,因为地处便利,常有南北旅人在此歇脚,酒楼、茶肆、客栈种种店铺一应俱全,镇子边上还有一大片荷塘,如今正是碧叶连天之时。
  姜湛打听到这个好去处,要拉姜似与郁谨同去。
  姜似无奈答应郁谨一起行动,已是商量好由郁谨先出面打听迟老爷家的情况,于是郁谨随意找了个借口拒绝了姜湛的提议。
  姜湛乐得郁谨离妹妹远着点,兴冲冲带着姜似去乘舟赏荷,乘兴而去,乘兴而归,回到客栈已是黄昏了。
  临窗的方桌上摆满了饭菜,郁谨招呼二人过来,笑道:“估计着你们该回来了,饭菜刚上桌,还是热的。”
  姜湛一瞧桌上有一盘扣肉,眼睛一亮:“还是余七哥知道我的心意。”
  郁谨笑着把筷子递给二人:“今天都累了,吃完早些歇着吧,有什么好去处明日再说。”
  他说完夹了一筷子白切鸡放在姜似面前的碟子中:“姜姑娘尝尝这个。”
  姜似抬眸看过去,就见对方眨了眨眼。
  姜似夹起白切鸡细嚼慢咽,心思微动:要她吃鸡莫非有什么用意?
  用过饭各自回屋,阿蛮欲要准备沐浴之物被姜似拦下来:“先不急。”
  她思来想去,郁谨给她夹了一筷子白切鸡定然意有所指,应该是暗示他来找她的时间。
  酉鸡,他应该很快就要到了。
  才想到这,门外就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阿蛮不由看向姜似。
  “去把门打开,让他进来。”
  “嗳。”阿蛮快步走过去把门打开。
  郁谨利落闪了进来。
  “你——”
  阿蛮刚想说什么,姜似的声音传来:“阿蛮,把门关好吧。”
  阿蛮只得关好门,不错眼珠盯着郁谨的一举一动。
  郁谨大步走到姜似身边坐下,说起打探来的情况:“知道迟老爷家住何处了,还有件有意思的事讲给你听,或许对咱们的行动有帮助。”
  “什么事?”对某人自来熟的行为,姜似已经无力说什么。
  “迟老爷每年这时候出门行商,最早要到夏末才会回来,这次回来这么早并不是因为家中下人发现姑娘丢了给他送信,而是因为他接连做噩梦梦到女儿哭泣求救。迟老爷心中不安,最后干脆早早结束生意赶回来,没想到女儿真的失踪了。这件事也算离奇,经由迟家下人的口现在已经传遍了。”
  姜似默默听着,忽然就想到了父亲。
  临行前父亲拎着二哥的耳朵叮嘱了许多话,在灵雾寺收买小沙弥的那些桃干杏脯都是父亲给她准备的。
  “或许是父女连心吧。”姜似心中发堵。
  郁谨微微一笑:“迟老爷既然能因为做噩梦就赶回来看女儿,你的事就更有把握了,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子时吧。”
  “那好,到时候我来找你。”
  见郁谨要走,姜似为了验证心中猜测问道:“吃饭时你夹了一筷子鸡肉给我,是说酉时碰面吗?”
  郁谨愣了一下,笑道:“我就是觉得白切鸡好吃。”
  姜似:“……”
 
 
第118章 迟府
 
  郁谨笑着推门离去,姜似往床榻上一坐,揉了揉脸。
  丢人!
  都是那个混蛋,给她夹菜就夹菜,好端端眨眼睛干什么?害她想多了。
  夜色来临,姜似收拾妥当,抬头问阿蛮:“怎么样?”
  “比您在马车里那次还像呢。”阿蛮拿来帷帽,兴奋问,“姑娘,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啊?”
  姜似看了一眼漏壶,抓着帷帽道:“你留下吧,两个人足够了。”
  阿蛮只觉心口一痛。
  果然被抛下了!
  门轻轻敲响,阿蛮站着不动。
  “去开门吧。”
  小丫鬟气呼呼走过去拉开门,狠狠剜了门外的人一眼,扭头就走。
  姜似带好帷帽走了出来。
  郁谨指了指帷帽:“碍事还惹眼,不如不带。”
  姜似摇头:“不带的话,说不定会有人拿我换银子的。”
  郁谨罕有露出困惑的神色。
  姜似抬手把面纱掀了起来,露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郁谨皱眉:“怎么弄丑了?”
  姜似嘴角一抽:“这样与迟姑娘有七八分像。”
  郁谨摸了摸鼻子,抬手替姜似把面纱放下来:“走吧。”
  月黑风高,郁谨对路很熟悉,带着姜似直奔迟府。
  在这小镇上迟府显得很气派,青瓦灰墙,大红灯笼上一个大写的“迟”字随风轻轻晃动。
  这种宅子就不像豆腐西施家那样容易进去了。
  姜似看了郁谨一眼。
  “别急,跟我来。”
  郁谨带着姜似绕到墙院后边,那里是一条无人的小巷,因为没有月光显得清冷阴森。
  郁谨往后退了几步,加速快跑,纵身跃上了墙头,随后弯腰伸出手。
  姜似犹豫了一瞬,伸出手去。
  干燥温暖的大手握住她的,微微用力,再回神她已经站到了墙头上。
  还没站稳郁谨就揽住了她的腰,因为靠得近,声音好似敲打在心头:“别出声,我带你下去。”
  从高高的墙头跳下,那个瞬间姜似竟半点恐慌都生不出来,只有对方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端。
  那是她从前生便熟悉并爱上的味道。
  姜似忽然心乱了一下,脑海中一片茫然。
  这辈子她真的能甩掉这块狗皮膏药吗?
  “在想什么?”郁谨低声问。
  姜似回神:“没什么,打探到迟老爷歇在哪里吗?”
  “就歇在前院书房。”郁谨拉着姜似往书房走去,忽然犬吠声响了起来,紧跟着就是咒骂声。
  “奶奶的,自从老爷放话说找到姑娘必有重谢,上门的不是骗子就是毛贼,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行了,别抱怨了,先把小贼乱棍打出去再说。”
  姜似看向郁谨。
  被发现了?
  郁谨摇头,示意不要慌。
  二人躲在花木后,很快就见到几个家丁追着数只恶犬往一个方向跑去。
  正在这时,跑在最末的一只恶犬突然拐了个弯往姜似二人藏身之处跑来。
  未等姜似有所动作,郁谨指尖轻弹,不知何时被他捏在手中的小石子飞了出去,打在恶犬两眼之间。
  恶犬晃了晃,扑通倒下来。
  那些家丁忙着去捉贼,并没留意到这里。
  “走。”郁谨握紧姜似手腕,拉着她绕到书房窗前。
  窗子是敞开的,屋里没有留夜灯,黑漆漆瞧不清里边情形。
  郁谨先悄无声息跳了进去,再把姜似接进来,待眼睛适应了黑暗,就看到靠右边墙壁处有一张矮榻,上面躺着一个人。
  那人侧着身一动不动,仿佛睡熟了。
  郁谨侧耳听了听,神色微变,拉着姜似躲到一排书架后。
  那书架很高,错落有致的格子里摆满了书,看起来比许多饱学之士的书房还要气派。
  据说这也是许多商户人家的惯例,虽然不读书,却要有一间大书房,摆满字画典籍。
  姜似被郁谨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困惑,干脆取下帷帽,无声问:“怎么了?”
  郁谨抓起姜似的手,在她手心写下两个字:未睡。
  姜似透过书册间的空隙往内看去。
  没过多久矮榻上的人翻了个身,忽然坐了起来。
  因为已经适应了光线,姜似依稀能看清那人的模样。
  那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身材有些发福,本来慈眉善目的长相现在瞧起来沮丧憔悴,显然正经受着痛苦。
  中年男子趿着鞋子来到书桌前,也不掌灯,就那么枯坐着,许久后发出一声长叹:“娇娇,你在哪里啊,爹好担心你……”
  也许是因为夜深无人,这个饱受爱女失踪折磨的男人压抑太久了,竟开始垂泪。
  安静黑暗的书房内响起压抑的抽泣声。
  姜似与郁谨对视一眼。
  郁谨在她手心快速写道:“行动么?”
  姜似没有回答,垂在身侧的手悄悄张开,微弱的荧光贴着地面往迟老爷的方向飞去。
  这时她才轻轻点头。
  “等着。”郁谨在她手心迅速写了两个字,悄悄往窗台而去。
  窗台上摆着烛台,烧得只剩半截的蜡烛根部积满了烛泪。
  迟老爷背对窗台而坐,被幻萤迷惑过却暂时瞧不出异常。
  这时,屋内陡然亮堂起来。
  迟老爷正沉浸在悲痛中,思绪有些麻木,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霍然转身。
  身后空无一人,只有烛台中的蜡烛跳跃着光火。
  烛光微弱,却把迟老爷诧异的神色照得清清楚楚。
  门吱呀一声开了,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极为清晰,落到迟老爷耳中有种刺耳的感觉。
  “谁在外面?”迟老爷大步走到门口,往外看去。
  外面空荡荡的,夜风下芭蕉叶轻轻摇摆。
  再远处是不停移动的灯光,迟老爷知道那是府中下人提着灯笼捉贼。
  他这里是安全的,有夜间巡视的家丁与几条看门犬,那些为了一百两银子就铤而走险的小毛贼终究上不了台面。
  “怎么样?”点上灯后从门口出去又迅速从窗户进来的郁谨向姜似邀功。
  姜似抿着唇,到底不愿昧着良心说话,又怕眼前仿佛甩着尾巴的男人上天,在他手心匆匆写下两个字:“尚可。”
  没有任何发现的迟老爷转身回屋,忽然顿住。
  就在他刚刚坐着的书桌旁,竟有一名少女背对而坐,烛光下映出她纤细的身影。
 
 
第119章 回京
 
  迟老爷浑身一震,一动不动盯着那个凭空出现的身影。
  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可是这时候他不再觉得刺耳,全副心神都被书桌旁的少女吸引住了。
  “娇娇,是你吗?”迟老爷快步往内走去,可走了几步后忽然头晕目眩,竟无力上前。
  那个漫不经心坐在书桌旁的少女站了起来,缓缓转身。
  “娇娇,你这丫头跑哪去了,知不知道爹担心坏了!”最初的惊喜过后,迟老爷一张脸变得铁青。
  少女轻轻眨眼,一串串泪水流了下来。
  “娇娇,你这是怎么了?”迟老爷大急。
  在他眼中,女儿皮得跟小子一样,鲜少流泪。
  “爹,女儿已经死了……”
  迟老爷先是一愣,随后大怒:“胡说八道!你这个死丫头,是不是以为这么说就可以不挨打了?”
  他说着左右四顾,抄起高几上的鸡毛掸子就向少女走去,可才走了两步就愣住了。
  血泪从少女眼角流下来,顺着秀美的脸颊蜿蜒而下。
  当的一声,迟老爷手中的鸡毛掸子掉落在地。
  “爹,您听我说……”少女眼角挂着血泪,缓缓讲述自己的遭遇。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疾风吹进来,吹得迟老爷单薄的衣袍飒飒而动。
  风是暖的,可迟老爷后背都是冷汗,被风一吹就透心凉。
  他回神,却发现少女早已不见了。
  “娇娇——”迟老爷快步走到书桌旁,可是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极淡的香味留下来。
  那是女儿惯用的香露味道。
  迟老爷似是想到了什么,猛然转身往门口走去,却发现房门是关着的。
  “娇娇,娇娇!”迟老爷撕心裂肺喊着。
  很快歇在附近的下人赶过来:“老爷,怎么了?”
  “看到姑娘了吗?”迟老爷抓住下人衣袖,大声问道。
  下人一脸莫名其妙:“老爷,您说什么呢?姑娘不是不在家嘛。”
  迟老爷手一松,踉跄后退,最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语:“不会的,不会的,娇娇不会出事的。”
  他难以接受女儿不在人世的事实,可是想到出门时连做的几场噩梦,心中生出不详的预感。
  似是想到了什么,迟老爷再次跑到书桌旁仔细寻找着。
  这一次他从砚台旁发现了一根乌黑长发。
  捏着那根长发,迟老爷剧烈颤抖起来。
  功成身退的二人走在没有亮光的街上,郁谨笑吟吟问:“如何,我比你那丫鬟有用多了吧?”
  姜似抽了抽嘴角。
  和丫鬟比,他还真是出息了。
  “默认了?”见姜似不说话,郁谨故意逗她。
  事情已经办完了,他们马上就要回京,再想这样朝夕相处就没这么容易了,他当然要珍稀机会。
  “不要自以为是,阿蛮会铺床叠被,端茶倒水,梳头描眉……小丫鬟会的多着呢。”借着黯淡星光,姜似看到对方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里面有璀璨碎光。
  少年笑眯眯道:“我也会。我还会更多,是你那丫鬟绝对不会的。”
  听了这话,姜似脸莫名一热,脱口而出:“无耻!”
  他曾经说过类似的话,却是在床榻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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