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锦——冬天的柳叶
时间:2019-03-03 09:57:10

  既能救牛御史性命,又能成全一对有情人,姜似觉得自己怪善解人意的。
  “蔽竹是什么?”姜湛一脸茫然。
  姜似看着兄长,叹了口气。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她的哥哥还是这么不学无术!
  把“蔽竹”是什么解释清楚,姜湛一脸兴奋:“居然还有这么有意思的玩意儿,早知道我也写封信试试了。”
  “二哥还是不要乱来,那些揭发人恶行的信被很多人视为洪水猛兽,要是流传出去被人瞧出字迹会惹麻烦的。”
  “这样啊。”姜湛遗憾摇头。
  “二哥快些去吧,不然没等御史弹劾安国公府,祖母就把二叔叫回来了。府中大事自来就是祖母与二叔两个人拿主意,我想二叔定然不乐意我退亲。”
  “妹妹放心,我这就去,绝不误了你的事!”
  “二哥带上这双木箸,记得把蔽竹里最上面的一个小竹筒夹出来。”
  最上面那个小竹筒里放的就是检举礼部尚书的信笺。
  “为何?”
  “以后我再给二哥解释,现在来不及了。”
  姜似一催促,姜湛立刻忘了好奇,把小竹筒往怀里一塞,匆忙走了。
  姜似忍不住笑了。
  兄长这样也挺好,好奇心再强,转头就忘了。
  姜湛怀揣着竹筒,片刻不敢耽误赶去碧春楼。
  没办法,谁让他轻车熟路呢。
  早上的碧春楼是最安静的,大门紧闭,屋檐下挂着的大红灯笼早已熄灭,随风微微晃动着,显得没精打采。
  白日正是楼里人补眠的时候,到了华灯初上,整座碧春楼流光溢彩,才会重新热闹起来。
  姜湛按着姜似所说钻进那条暗巷,果然在某青砖斑驳之处寻到了蔽竹。
  先用木箸从蔽竹开口处夹出一个小竹筒,再把带来的竹筒塞进去,完成任务的姜湛本该功成身退,可他眼珠一转,爬上了墙根一棵大树。
  正值夏日,大树枝叶繁茂,把他的身形遮挡得严严实实。
  姜湛坐在树杈上等得昏昏欲睡,忽然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他的瞌睡立刻被赶跑了,悄悄拨开树叶往下瞧去。
  一个眉眼清秀的年轻人左右四顾,贴着墙根溜进来,来到蔽竹跟前后一边拿下蔽竹一边还不忘回头张望,等把蔽竹抱在怀中,立刻撒丫子飞奔。
  姜湛摸着下巴喃喃自语:“还真有人这个时候来取蔽竹啊。”
  四妹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妹妹从小就聪明,比他知道的多也不奇怪吧。嗯,就是这样。
  姜湛正准备跳下来,忽然又有脚步声响起。
  他吃了一惊,忙把身形缩回去。
  那脚步声比先前之人的更轻,动作更加灵巧,很快如游龙般来到原本放蔽竹的位置,盯着留下的孔洞眼神闪烁。
  怎么又有人?这又是哪一路的?
  姜湛暗暗琢磨着。
  忽然那人猛一抬头,目光如刀穿透了枝叶,对上姜湛的眼睛。
  浓浓的杀机瞬间笼罩全身,姜湛出于本能头皮一麻。
  他看不见我,他看不见我。
  姜湛默默说服自己,默念到第三遍时,猛然从树上跳下来,拔腿就跑。
  这个时候还是别自欺欺人了,走为上策!
  那人动作快如闪电,伸手按住姜湛肩膀把他抓了回来。
  眼见逃跑无望,姜湛顾不上后悔,扭身迎击。
  作为一个经常惹祸的纨绔子,会两手功夫是必须的。
  然而当对上真正的高手时,姜湛才明白高手与狐朋狗友之间的差距。
  那是一条银河的距离啊。
  他几乎瞬间就被人困住手脚,然后眼前寒光一闪。
  妈呀,他赊欠醉霄楼的银子还没还呢!
 
 
第12章 少年与狗
 
  姜湛闭上眼睛等死的时候,忽然听到咚地一声响,紧接着就是刀子刺入某物的声音。
  他大叫一声,捂着腹部靠在墙上。
  暗巷中的墙壁常年不见阳光,哪怕是夏日依然冰冷阴凉。
  姜湛闭着眼摸着墙壁,滑腻腻的触感传来,让他脸色一白。
  完了完了,他的血流了一墙面,是不是已经死了?
  有什么东西在扯姜湛的衣摆。
  姜湛脑袋嗡了一声。
  这么快牛头马面就来索命了?
  不行,他不能死,妹妹还在家里等他回话呢!
  姜湛陡然睁开眼睛,与扯他衣摆的“牛头马面”对上。
  竖起的耳朵,长长的脸,突出的鼻端,还有浓密灰黄的毛发……
  嗯,这长相与“牛头”差着十万八千里,应该是马面!
  姜湛端详许久,谨慎下了结论。
  “马兄,我还不能死啊,我上有残疾老父,下有娇弱幼妹,他们还要靠我养活呢。求您行行好,放我还阳吧——”
  “马面”呲了呲牙:“汪——”
  姜湛像是瞬间被人掐住了脖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瞪大眼睛看着对他喊“汪”的“马面”。
  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
  “二牛,回来!”淡淡的声音传来。
  姜湛骇了一跳,猛然扭头,便见一丈开外站着一名少年。
  那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竟比他还高出两寸,眉峰挺拔,乌眸湛湛,冰雕般的脸上几乎没有表情,如一把名刀藏于刀鞘,令人不敢小觑。
  “你是谁?”姜湛惊了。
  “人。”少年回道。
  “那它是——”姜湛艰难低头,指着一瘸一拐跑到少年身边的“马面”神色复杂。
  少年深深看了姜湛一眼,吐出一个字:“狗。”
  那一瞬间,姜湛竟从少年深邃的眸光中瞧出几分笑意。
  “咳咳咳。”姜湛只能以咳嗽来掩饰尴尬。
  少年揉了揉大狗的头顶,提醒道:“再不走,这人就要醒来了。”
  姜湛低头,这才发觉先前袭击他的人就倒在脚边。
  “他死了?”
  “不,只是晕过去了。”
  姜湛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上染有墨绿色之物,喃喃道:“这是什么?”
  “苔藓。”少年淡淡的声音传来,还体贴伸手指了指,“墙上的。”
  姜湛顺着望去,这才知道当时滑腻腻的感觉从何而来。
  原来不是他的血,而是苔藓!
  这个认知让姜湛瞬间红了脸,讪讪道:“那咱们赶紧跑吧。”
  “嗯,一起跑。”少年认真点头。
  一个古怪的念头从姜湛心头升起。
  不知为何,这少年给他的感觉明明生人勿进,对他却格外友善呢。
  人长得俊莫非还有这点好处?
  不对啊,这少年明明比他生得还好看一丁点。
  或许这就是惺惺相惜吧。
  二人一狗跑出阴暗狭长的巷子,一口气跑到繁华热闹的街头。
  阳光下,姜湛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对少年抱拳笑道:“多谢兄台救命之恩,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少年顿了一下,道:“你可以叫我余七。”
  说完还不忘介绍身边的大狗:“它叫二牛。”
  看少年比自己大上一两岁的样子,姜湛喊了声“余七哥”,而后对大狗摆摆手:“二牛,你好。”
  大狗鄙夷看了姜湛一眼,扭过头去。
  居然被一条狗给鄙视了,不就是误把它认成“马面”了嘛,小畜生还记着!
  姜湛哼了一声,问余七:“不知道余七哥家住何处,改日小弟定然登门拜谢。”
  要是余七哥想做好事不留名,坚决不肯透露住处,那他就要死缠烂打了。
  他姜湛可不是知恩不报的人。
  “我家住雀子胡同,门口有一棵歪脖枣树的就是了。”
  姜湛又开始心塞了。
  为什么他的救命恩人不按话本来?
  “真是巧了,雀子胡同离我家不远。小弟姓姜名湛,就住在离雀子胡同不远的榆钱胡同里,东平伯府上孙辈中排行第二。”
  “姜湛。”余七笑着重复道。
  “对,对,就是姜湛。”姜湛听着少年用醇厚清冽的声音吐出他的名字,头皮一麻。
  娘的,这人是从哪冒出来的妖孽啊?声音也忒好听,他是个男人听着都心肝乱跳。
  “汪——”
  姜湛黑着脸与大狗对视,嘴角一抽。
  煞风景的小畜生。
  大狗不屑扭过头去。
  “余七哥,我还有事要赶紧回去了,等把事情忙完立刻去找你啊。”
  “好。”余七颔首,言简意赅。
  “余七哥一般什么时候在家?”
  余七唇角微弯:“随时恭候。”
  不行不行,再聊下去他要怀疑人生了。姜湛再次谢过,赶回东平伯府去。
  海棠居中花木成荫,不知藏在何处的蝉叫个不停。
  姜似拿着一本书靠着海棠树翻看,却心不在焉。
  二哥怎么还不回来?莫非遇到了什么变故?
  “姑娘,二公子来了。”阿巧拉开院门,领着姜湛走过来。
  “四妹——”
  姜似摇摇头,止住了姜湛后面的话:“进屋再说。”
  才一进屋,姜湛便一屁股坐下来,毫不客气对阿巧道:“快给我端杯茶来压压惊。”
  阿巧看了姜似一眼。
  姜似略一颔首,阿巧这才去了,很快捧了茶来。
  姜似示意阿巧到外面候着,耐心等着姜湛一口气喝了半杯茶,才问道:“二哥遇到什么事了?”
  姜湛把茶杯往桌面上一放,拿出帕子随意擦拭了一下嘴角,叹道:“四妹,还真让你说中了,果然有人去暗巷中取蔽竹。”
  姜似皱眉:“二哥放好东西后没有立刻走?”
  果然是不靠谱的哥哥。
  姜湛讪笑:“我不是好奇到底有没有人来嘛。”
  “那后来呢?”
  “来人把蔽竹取走了。可我还没来得及走呢,又来人了!”
  “又来了人?他可瞧见了二哥?”
  “哪能呢!”姜湛不假思索否认,迎上姜似探究的目光,老实坦白,“瞧见了。不但瞧见了,那人还想杀了我呢。”
  “二哥如何逃掉的?”姜似听得心惊胆战。
  姜湛把剩下的茶水饮尽,压下吹牛的冲动:“说时迟那时快,又来人了!”
  姜似:“……”
  哥哥这么不着调,她也很苦恼啊。
 
 
第13章 余七
 
  姜湛把玩着空茶杯,等着姜似捧场追问。
  姜似好气又好笑,更多的却是后怕。
  “这么说,是第三个人救了二哥?”
  “是呀,那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本来应该请人家上京城最好的酒楼喝酒的,想着妹妹还在家中等我,只能改日再登门拜谢。”姜湛把茶杯放下来,一脸遗憾,“怪失礼的。”
  姜似仔细问了经过,不觉为姜湛担心起来。
  要杀兄长的人十之八九是陷害牛御史的人,对方见到了兄长的样子,以后会不会对兄长不利呢?
  “二哥说要登门拜谢,这么说你知道救命恩人的姓名住处?”
  “是呀,他叫余七,说来也巧,就住在离咱家不远的雀子胡同——”
  后面的话姜似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一把抓住姜湛衣袖,因为过于用力手背青筋凸起:“他真的叫余七?”
  姜湛讶然看着神色大变的姜似,困惑道:“四妹怎么了?”
  姜似攸地回神,松开姜湛的衣袖,借着抬手把碎发抿至耳后的动作掩饰失态,可再怎么掩饰脸色还是苍白的,一时难以恢复。
  姜湛狐疑打量着姜似:“莫非妹妹认识余七?”
  姜似勉强笑笑,可“余七”两个字总在她心头晃,晃得她心神不宁。
  “那余七长什么模样?”
  “啊?”姜湛眨眨眼。
  奇怪,妹妹问一个男人的长相做什么?
  见姜湛不说话,姜似再问:“是不是相貌极好,算是罕见的美男子?”
  姜湛更不想说话了。
  难怪妹妹对余七哥这么好奇呢,原来是见过的。余七哥长得那么妖孽,妹妹难以忘怀太正常了。
  妹妹要是知道此余七就是彼余七,岂不是有了接触的机会?
  这可不行,余七哥能出现在青楼附近,可见是个风流的,这样的人当朋友固然志趣相投,当妹夫他可不满意。
  “没有哩,余七哥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不然怎么能救你二哥于水火之中呢?”姜湛暗暗为自己的机智竖起大拇指。
  姜似松了口气,笑容轻松多了:“那二哥可要记得请人家喝酒,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救命之恩呢。”
  看来是她太敏感了,这世上姓余排行第七的男子不知凡几,何况她认识的那个余七只是化名。
  “四妹也认识叫余七的人?”姜湛不放心追问一句。
  “有一次出门无意中碰到一位叫余七的,当时还闹了些不愉快,所以有些印象。”
  “那人貌比潘安?”
  貌比潘安么?姜似不由回忆了一下。
  那人确实生得极好,如明珠般熠熠生辉。潘安的样貌她只在书中读过,若是非要比较……平心而论,那人应该比潘安少几分脂粉气,多几分英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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