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Fate/holy fool——川上羽
时间:2019-03-04 09:25:29

  或许,是因为她在很久以前——早在当年侥幸“逃过一劫”的时候,就已经淡漠地、无意识地察觉了事实,接受了自己的终点。
  到头来,她终究未能从一族的囚笼中获得解放。名为「霜月」的怨念至今也在她身上扎根,就像多年以前的冬日里冻坏了骨头,即使时过境迁,春天来临,骨髓深处那针扎般的刺痛也绝对不会消失。
  不过回头一想,所谓“过去的苦难”,也就是跟风湿差不多的东西。阴魂不散、如影随形,时而将你折磨得痛不欲生……但只要咬紧牙关,那也绝不是无法跨越的阻碍。
  (……啊。)
  (说起来,最早如此鞭策我的就是芥川学长啊。)
  “不要沉湎于过去的悲剧”、“看清楚眼前”,一次又一次地,芥川近乎强制性地将自己的人生经验——与相当过激的暴力一同——灌入皋月脑海,迫使她从频繁闪回的伤痛之中抬起视线,以全部的注意力与热情来面对现实。
  若非如此,她或许还会错失更多不可挽回的事物。
  (虽说良药苦口,我也很感激学长的用心……不过,真的就没有更温和一些的方式了吗。)
  反射弧绕地环游近三周之后,皋月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埋怨,想起该对芥川苛刻的教育方针发个牢骚。
  “——不过,说到底全都是太宰老师的错所以算了。”
  “咦咦?!小月你这就不对了!我还想着等你哭完之后冷静一下,所以亲切地没有出声,你怎么一开口就骂人呢??”
  就连太宰也被这莫名空降的责难砸了个措手不及,当下便高举双臂夸张喊叫,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鼓起腮帮。
  “……”
  皋月漠然不为所动,坐姿稳如泰山,表情甚至有些像是“请开始你的表演.jpg”。
  “虽然老师‘现在’还什么都没做,但学长在未来的你手上吃了不少苦头,连带着我也遭罪,所以我想趁现在怼你一下不为过。太宰老师能够读取外界记录,应该也觉得自己不冤吧?”
  “这个嘛……嗯,冤是不冤啦。我对自己的手段也能想象……”
  好像对自己也感觉无可奈何似的,太宰交握着两手向后一仰,唇边浮现一抹暧昧迷离的苦笑。
  “不过小月,真亏你还能为芥川君打抱不平呢?明明自己都危在旦夕了。啊,莫非是那个,‘恋爱让你变傻了也变坚强了’之类的!”
  “这是哪个星球的谚语啊。”
  远坂凛毫不客气地插嘴打断,“话说回来,哪有在人前公然讨论这种话题的?难得皋月都有了那方面的意识,当然也会害羞——”
  “不,我觉得老师没有说错。虽然我恋爱之前就很傻,无法判断自己有没有变得更傻,不过我确实感觉自己变强了。”
  “——还真不害羞啊你?!”
  “?我不理解,凛。为什么有必要感到羞耻。”
  皋月就像刚出生的雏鸟一样歪着脑袋,朝友人投去发自内心的困惑目光。
  “这既不是谎言,也不是会对他人造成伤害的恶意,而是我好不容易才摸索寻找到的真实感情。无论在什么地方,在多少人面前,我都可以光明磊落地断言。”
  她一边联想着自己阅读过的言情故事、揣摩此刻应有的表情,一边将掌心抵上胸口,向他们报以路边野花般微小而安静的微笑。
  “我从未对自己喜欢上学长一事感到羞耻,相反地,我对此感觉非常骄傲。只要心中还怀有这份骄傲,我就不会逃避终结。”
  “呜哇………………”
  这下不仅是凛和太宰,就连一旁列席的Servant们也不免为之动容。
  “哦哦,这可真是……”
  红色Archer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吹着口哨,显然是好了伤疤忘了女难的疼,也忘了女难进行时的蓝色Lancer还没回来。
  “这真是……这真是太感人了!”
  迪卢木多则无疑是浪漫电影的理想观众,看上去随时都会起立鼓掌,“如果有一天我也能——我是说,我真的希望——有一天能够像Master这样,挺起胸膛倾诉自己的恋情。只可惜我……”
  『我觉得没问题啊,Lancer。』
  通讯频道传来雷欧揶揄的轻笑声,『Mr.芬恩也在这里,你尽管将积年的心意一吐为快,就此冰释前嫌即可。』
  “什、什么?!!”
  『啊哈哈,开玩笑的。因为大家好像都有些消沉,我不自觉地就想活跃一下气氛……』
  就在雷欧从容地侃侃而谈之际,通话中突然又混入了些许陌生的杂音:
  『是的,是的……就是这样!她说得非常对!这份眷恋的心情值得我为之骄傲,我也可以在所有人面前高声放言!!玛丽,玛丽!!玛丽!!!你听见了吗,我对你……』
  『啊,又开始了。高文,麻烦你把Mr.桑松打晕之后带出去,我们继续讨论。』
  雷欧温文尔雅地含笑指示道。
  ……
  说是讨论,其实太宰对于攻略美术馆也没有什么建设性的方针,只是向他们提供了详细完整的地图,交由雷欧等人分析路径。同时他也一脸神秘莫测地向皋月指出:
  “对了对了,小月。那扇需要‘戒指’才能打开的门,现在应该可以通过了哦。”
  “咦?”
  凛不解地皱眉,“可是,我听说皋月还没有取得钥匙……”
  “不,已经取得了啊?因为‘戒指’从一开始就不是道具,而是守门人——那位幼小的Alter Ego,Passionlip的心灵啊。”
  太宰眯起眼来一笑,“那孩子虽然偏执,但也不是完全不通情理。被迦尔纳君打败、又倾听过小月的心声,她应该也会明白……无论她做什么,小月一度决定的道路都不可能改变。既然如此,不也只能含泪放手了吗?小月真是罪孽深重呢!”
  “我什么也没做,请不要说得好像我始乱终弃一样。还有,您知道自己让多少女性流过眼泪吗?”
  “啊,不过~另一位Ego,Meltlilith就没这么好对付了。”
  太宰笑吟吟的恍若未闻,“她生来便是残虐与快乐主义的结晶,正可谓将恋人溶解、吞食,合而为一,追求蜜糖般至上快感的女王蜂。除了以武力征服之外,恐怕没有其他攻克Meltlilith的方式吧。啊,要不然试试色|诱也可以哦?”
  “……”
  红色Archer闻言未置一词,但他那张英挺刚毅的面孔瞬息间褐中泛绿,这让他看起来很像是一棵刚从泥土中拔起来的红萝卜。
  “等等,先不提色|诱……问题还不止如此。”
  凛也以指尖轻触唇边,面带忧色地沉吟。
  “对方阵营的Servant,初步判断就有Berserker、Assassin和Archer·阿周那三骑。虽然我们在数量上并不逊色,但樱已逐渐与灵子世界融合,为了和她对抗,说实话保存多少战力都不为过。”
  (也就是说,“无法全力以赴”吗……)
  那的确是令人束手无策的窘境。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让皋月感觉“什么嘛仅此而已”。
  战力不足就以凛和雷欧的战术来弥补,但凡在战斗系作品中能凭战斗解决的问题,那都不算个事。
  商谈告一段落,最后一次向年少的太宰低头致谢之后,少女转身迈开脚步。
  前途黯淡不清,未来或许也只有绝望等候。
  但是——
  无论自己会迎来怎样的终局,就此将一切罪孽和苦恼都推给樱、驻足不前等待救赎降临,唯有这点一定是错误的。所以她一刻也不能停留,即使悲伤也必须前进。
  为了两人曾经并肩眺望的美丽风景,也为了守护樱的心,她必须亲手破坏樱的愿望。
  ……
  ……
  ……
  “……来了吗。”
  穿越那道刻写着婚礼誓词的门扉之后,在皋月面前铺展开的画面令人屏息。
  此处是——绵延不知几十层、高度或有近百米,朝向天空无限延伸的圆柱形塔楼。
  将他们包围其中的并非墙壁,而是和墙面一样呈圆弧形分布、层层叠加,一眼望不见顶端的巨大书柜。除了他们刚刚通过的入口之外,被书本封死的空间之内没有任何通路,唯有一线空中栈道般脆弱的木质楼梯紧贴墙壁,描绘着蜿蜒曲折的轨迹螺旋上升。
  ……毫无理由地,令人联想起自极乐世界向地狱垂落的蛛丝。
  就在那道纤细蛛丝的底端,通身漆黑的青年背对她孤身伫立。那背影之中不带有任何悲壮凄绝的气势,平稳到近乎冷漠,仿佛只是在散步途中发现了某处别具一格的奇景,所以不经心地驻足观看。
  “……”
  而他朝向皋月转过的面孔,果然也是一如往昔般冷漠缺乏表情。
  “准备好了?”
  芥川平淡地开口问道。如果说他那双黑眼睛是冬日里结冰的湖,那么他的气息和话语就像是从湖面上吹来的凛冽的风。
  “准备好了,就继续前进吧。”
  全然的就事论事,没有宽慰或者鼓励,也只字不提得知她末路之后的忧虑惋惜。唯独在皋月撇开(忙着窃窃私语“你说他怎么会有女朋友”的)凛和Archer上前之后,芥川方才不经意般低头向她说了一句:
  “深町。还记得我刚开始训练你的时候,对你说过什么吗?”
  “我记得。”
  皋月丝毫不对这唐突的提问感到意外,利落地点头应答。
  “‘活着就是战斗至死,不要忘了’。——当时,学长是这样告诉我的。”
  同样,这也是芥川二十年来一以贯之的生存姿态。正因为深知他比任何人都更加苛刻地对待自己,所以皋月从来不会叫苦示弱,也不会抱怨他的冷淡和严苛。
  “记得就好。走吧。”
  “啊、是……”
  所以,现在自己也只须一如既往,以芥川所称赞的刚强姿态面对他就好——
  明明头脑中是如此打算,但就在紧随他登上阶梯、意识到那道身影此刻触手可及——又或许转身就会消失不见——的瞬间,皋月忽然心间一紧,步履也随之加快,双臂一抬就从他身后用力地撞了上去。
  “……!!你突然做些什么。我说过我身后很危……”
  芥川猝不及防之下被她撞了个趔趄,本打算回头呵斥“我这可是一件见血封喉的外套”,但或许是察觉到了皋月紧握他后背衣料的力道,他最终也没有将她挥开。
  取而代之地,芥川仍是以那夜风般冷彻的嗓音向她说道:
  “深町。害怕吗?”
  “……是的。”
  皋月的回答延迟数秒之后响起。因为是第一次向他表露深藏心底的软弱,她开口时有些踌躇,好像牙牙学语的孩童一般拿捏不准字句。
  “我……并不是没有做好觉悟,也不是对自己选择的方向抱有迷茫。但即使如此,一想到‘自己可能会死’这件事,我果然……还是会感觉恐惧。”
  “那么,你不想死吗?”
  芥川头也不回地平静追问。
  “是的。”
  皋月再次颔首,“我真正称得上‘活着’的时间太短,我还有太多想做的事……而且,我好不容易才稍微理解了一点学长。如果真的到此为止我也没办法,但若有一线希望、能够让我和樱同时得救的话,我还不想结束。”
  “芥川学长,我……不想死。”
  (啊啊,说出口了……)
  面对世上最不可能娇惯自己的人,说出了怎么听都像是撒娇的丢脸软话。这样一来,就算被他嘲笑、厌弃也无可厚非,不如说他现在已经开始发笑了——
  ——发笑?
  察觉到芥川颤抖着双肩低声嗤笑的瞬间,皋月诧异地抬头望去。
  “呵……怎么,不就是如此而已吗。太愚蠢了,深町。这又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芥川转过身来。
  他的一侧嘴角向上弯曲,眼底也确实残留着堪称讥讽的促狭笑意。但那讥讽却不是指向皋月,而更像是面对名为“命运”的无形壁垒,青年冷笑着嗤之以鼻。
  “听好,深町。畏惧死亡是人之常理。如果你不耻于向人表达其他感情,那么对这一点就更不需要羞愧。”
  “可是学长,你说过——”
  “当然,我也不打算就这种理所当然的恐惧来安慰你。真要说的话,我能给你的话语只有一句。”
  他这么说着,接过了皋月怔怔悬在半空的手,收拢五指异常郑重地紧握。尽管只是短暂一瞬,但皋月切实感觉到了那石像般冰冷外壁之下灼人的热量。
  “——不想死的话,就活下去吧。”
  “如果你有心为此而努力,要我帮你一把也是无妨。”
  “学长……那个,你好像说了两句话……”
  “闭嘴。”
  果然。
  恐怕终了一生,也无法期待这个人会道出体贴温存的话语。正如凛所言,从旁看去或许只能说“我真想不通他怎么会有女朋友”。
  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不怜悯弱者、不愿意直白阐述自己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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