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点点头,以前做梦都想离开这里,可如今要走了,竟然有些舍不得了,她看了醉月楼一圈,擦了擦眼睛道:“那你们保重。”
“好了没?吉时要过了,快出来上轿!”瞿左在外面催促。
冬雪忙应道:“马上就来。”说完再与众人叮嘱了几步,提着个小包袱快速跑了出去,跑到门口,她又转头朝大家挥了挥手,这才出门上了轿子。
众人看着轿子急急抬走了,心中很不是滋味儿。
“怎么不下去送冬雪?”二楼的围栏边上,荣楚问秋月。
秋月苦笑道:“今日是她大喜的日子,我还是避着好,免得让她看着添堵。”
荣楚看她一眼,摇摇头,“你放心,她很快会明白你是为了她好的。”
……
喜庆的乐器一阵阵传进耳中,冬雪坐在轿子里,脸上一直挂着幸福喜悦的笑,她像是在做梦一样,昨日还在醉月楼陪客,今日却已经在出嫁的轿子上,而且还是一个英俊潇洒,家境富贵的人家。
上天让她倒了十年的霉,终于让她走运了。
街上十分热闹,她忍不住抬手撂起轿子的侧帘往外看去,没想到正好行至陈阿饼的烧饼铺,她看见一脸病态的陈阿饼披着件衣裳站在门口,神色很是悲痛,她的视线不经意的撞上了他的,心中莫名有丝难受,忙将帘子放了下来。
至那日她让红儿与他挑明了说清后,便再也没收到过陈阿饼的东西,后来她随意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他病倒了,当时她心中有丝愧疚,但想到瞿左才是值得她依靠的男人,她那丝愧疚便不复存在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不正常的情绪驱散,想到马上要成为瞿家的当家主母,她又欢喜起来。
不知走了多久,外面慢慢的安静了下来,最后变成了寂静,冬雪觉得有些不对劲,撂起侧帘一看,发现到了一个森林中,她顿时一惊,这不是去瞿家的路,这是要把她带到哪去?
第45章 逼良为娼的鸨母4
“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不是去瞿家吗?瞿公子人呢?”冬雪四下看了看, 没见到瞿左的人影,除了几个轿夫外再无别人,森林里雾气腾腾, 格外吓人, 她急得冲着轿夫大声问道。
轿夫们相视一眼 ,非但没停还加快了步子,也不管轿子里的人是不是能受得了, 一路狂奔进了林子深处,很快便被雾气吞噬, 不见了影子。
冬雪被癫得头晕眼花,根本就无法坐稳, 在轿子里东倒西歪, 撞得七荤八素,最后被撞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滴答滴答的水声, 她的意识慢慢苏醒, 缓缓睁开了眼睛, 发现自己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四周漆黑一团,只有左边不远处有水滴在地上,发出滴答的脆响。
空气中满是浓浓的什么东西腐烂发霉的臭味,让人想作呕。
未知的环境与事物最让人感到害怕,冬雪只觉得恐惧占据了整颗心,她赶忙坐起来, 朝四周大喊道:“这是哪里?有人吗?放我出去!”
空荡的山洞传出她的回声,一阵一阵,像幽灵一般。
冬雪吓得哭了出来,胡乱在山洞里走着,想逃离这里,可根本没有一丝亮光的地方,也没有出路。
“啊!”脚下被什么东西绊倒,冬雪狠狠跌在地上,又痛又怕几欲崩溃:“瞿郎,你在哪?快救救我!”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瞿左会丢下她一个人,曾经那般情深切切的男人,怎么会让她至于这种境地?
越想她越难过害怕,哭得很是厉害,可她正哭得伤心时,突然传出一阵巨响,她吓得赶紧止了哭泣朝声音处看去,只见得不远处的黑暗中透出一丝亮光,那亮光慢慢变多,很快眼前便一片刺眼夺目。
她揉了揉眼睛再看去,发现是一块大石头被移开了,露出了一个口子,她这才看清了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她顾不得细看四周,爬起来就要往洞口跑去,在跑到洞口时,一个蒙面男人走了过来,他的手上正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啊!”她吓得大叫一声,忙往回跑,跑得太急,脚下又被绑倒,她见到一地的尸骨,有的已经是森森白骨,有的还是刚死不久的尸体,死亡的恐惧将她吐噬,她全身都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
这些人难道都是被蒙面男人杀的吗?那么她……
她脑中一片空白,几乎不能思考,突然觉得背后一阵阴冷,她忙转头看去,见那蒙面男人已经高举着匕首朝她刺了过来,她下意识躲开那把泛着寒光的匕首,爬起来哭喊道:“救命啊!”
蒙面男人失了手,一双唯一露出来的眸子浮现阴冷杀气,再次朝已经跑向洞口的女子追去,在洞口前抓住了她的头发,猛的将她拉了回来摔在地上,然后握着匕首朝她扑了过去。
“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冬雪一把抓住了蒙面男人的手,那把匕首就在面前半寸距离,只要微微一用力,就能扎进她的身体,她看着男人那双冒着阴森噬骨寒意的眼睛,觉得这双眼睛似乎有些熟悉,但却想不起来在哪见到过。
蒙面男人并不回答她,大力甩开她的钳制,狠狠煽了她几巴掌,可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声。
冬雪被煽得险些晕过去,她定了定神,恢复了一丝清明,再看去时,那把匕首又朝她刺了过来,她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的看着那利刃对准她的胸口刺来,她的双眼中一片灰败,心中被绝望和死亡的情绪占据。
脑中不停的闪过她这短暂一生的所有经历,儿时困苦,母亲的病痛,父亲的艰难决断,醉月楼的迎来送往,以及与瞿左那段短暂的甜蜜时光,发现她的人生有一大半是悲痛的,这样的人生,倒是死了也好。
可是为什么总觉得那么不甘心呢?不过哪怕不甘心又能怎样?她马上就要死了!
她闭上眼睛,等待着痛意和死亡的到来,可是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直到传来一阵别人的痛呼声,她猛的睁开眼睛看去,见有人用手握住了那把即将要刺入她胸口的匕首。
匕首割破皮肉,鲜血急速流出,滴落在她身上,她惊得顺着那只满是血的手望去,见到一张长相平凡,却满脸坚忍,微微有些痛苦的脸。
是他,那个给她送了五年礼物,却从未让她有过一丝感动的男人,陈阿饼!
“冬雪姑娘,快跑!”陈阿饼觉得手都要被匕首割断了,痛入骨髓,快坚持不住了,忙冲着还呆着的冬雪大喊道。
冬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顾不得多想,连滚带爬的朝山洞冲去,刚冲到洞口就听到陈阿饼的痛呼声,她转头看去,见蒙面人大力将陈阿饼甩了出去,陈阿饼被重重撞在洞壁上,吐出一口血来,爬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不能丢下陈阿饼!
她心中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声音,可是如果不走,那个恶人就要杀了她!
只怔愣片刻的功夫,蒙面黑衣人已经到了眼前,冬雪哪还来得及多想,拔腿就跑,却被他一把揪住了胳膊,接着匕首再次朝她胸口刺来。
她大惊,本能的伸出另一只手去挡,胳膊被划了一条口子,鲜血直流,她痛得胡乱朝他抓去,不小心将蒙面人的面巾给抓掉了,露出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瞿、瞿郎!?”冬雪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要杀她的男人,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她托付终生的瞿左,那个无数个夜晚在她耳边不停说着爱她的男人,不久前还要娶她的男人!
蒙面男人正是瞿左,他见冬雪已经看到他的脸,也不用再当哑巴,朝她道:“雪儿乖,让我将你的心挖出来,我会很轻的,一点也不痛,别怕好吗?”
“瞿左,你说什么?”冬雪惊骇不已,他竟然要挖她的心?难怪他总是要刺她的胸口,原来是想挖她的心,他为什么要挖好的心?挖她的心用来做什么?
瞿左脸上露出几近癫狂的笑,“雪儿,就差你一个了就够了,乖乖听话好吗?”
“我不!”冬雪怒吼,“亏得我那般信任你,你竟然要杀我,你还是不是人?”
瞿左也恼了,他失去耐心,又煽了她一巴掌,“贱人,别给脸不要脸,能拿你这肮脏的身体下一颗心救我的巧儿,是你的福气,你最好乖乖配合我,否则我可不止是挖了你的心那么简单!”
就差这一颗心,巧儿的病就能治好了,他便能和巧儿一辈子幸福的在一起,至于旁的人,是死是活又与他何干?他只要他的巧儿活着!
“挖我的心救人?”冬雪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她突然想到秋月曾经对她说过,瞿左是有未婚妻子的,难道瞿左将她骗出醉月楼,将她弄到这个山洞里,是为了挖她的心救他的未婚妻子?
被蒙骗的愤怒让冬雪也恼怒不已,她朝他脸上吐了口唾沫,斥骂:“我呸,你这个不要脸的臭男人,想拿我的心救你的未婚妻子,你做梦去!”
“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无情了!”瞿左阴狠说罢,抬手又煽了她一巴掌,将她煽爬在地,举起匕首朝她刺去,时间不多了,他得速战速决!
冬雪脸上火辣辣的直痛,但此刻脸上再痛也没有心里痛,她眼看着瞿左扑了过来,死亡的气息再次将她隆罩。
“冬雪姑娘,快跑!”这时,陈阿饼恢复了一些力气,冲过来抱住了瞿左的腰,大声朝她喊道。
冬雪顾不得点头出声,爬起来跑出了洞口。
“你这个臭卖饼的,让你多管闲事,老子先宰了你!”瞿左想大力甩开陈阿饼,可陈阿饼却像粘在了他身上一样,好事多次被人阻碍,他恼羞成怒,举着匕首就朝陈阿饼身上刺去。
一下,两下,三下,鲜血四溅。
陈阿饼不但没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嘴里一直在喊着,“冬雪姑娘,快跑,快跑……”
跑出去的冬雪听到山洞里的利刃刺入身体发出的声响和陈阿饼的话,像被人点住了穴道一般,如何也卖不开步子,她咬了咬唇,在听到陈阿饼的声音弱了下去的时候,终是做了决定,转身回了山洞。
“瞿左,你放开他,我让你挖心!”冬雪跑进山洞,扬手制止了还要往陈阿饼身体刺去的瞿左,她见陈阿饼后背已经被血染红了,血顺着他的衣摆滴在地上,地上已经有一滩血水了,而陈阿饼脸上全是汗珠,脸色煞白,痛到了极至的他,仍旧没有松开自己的手。
她鼻子酸得厉害,突然有些想哭,她却忍住了哭意,深吸一口气,再次走过瞿左,“我不反抗了,你放了他,这件事情与他无关,你要的是我的心不是吗?”
“早这样不就省事多了吗?”瞿左停住动作,扒开腰间的手,将已经奄奄一息的陈阿饼扔在了地上,擦了擦手上的血,走到冬雪面前,捏住她完美的下巴,“雪儿,你救了巧儿,我会一辈子记得你的。”
冬雪道:“可我不愿再记得你!”
瞿左微愣,很快恢复神色,紧了紧手中的匕首,“好了,巧儿的时间不多了,我得抓紧时间,来!”说完,举高手中的匕首就狠狠朝美若天仙的人儿刺去。
“住手!”却在这时,洞口传来丁虎的喊声。
瞿左看去,见丁虎带着一众官差冲了进来,他面上一惊,动作却没停,只要杀了冬雪取了心,哪怕他死也甘愿!
丁虎没料到瞿左竟然还敢动手,抽出手中的配刀就朝瞿左掷去。
“啊!”瞿左的匕首已经碰到了冬雪的衣服,只差一点就可以得手,丁虎的刀笔直飞来,砍伤了他的胳膊,刀和匕首同时跌落在地,他仍不死心,冲过去要捡匕首。
丁虎却带着人冲到他身边将他钳制住。
瞿左疯了一般反抗,“放开我,我要取出她的心救巧儿,就差她一个了,我的巧儿就得救了!”
“瞿左!”这时,荣楚带着三儿和秋月等人赶到了,荣楚看着瞿左道:“我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就在不久前,你的未婚妻金巧儿病死了。”
瞿左惊住,而后疯了一般嘶吼起来:“不可能,不可能的,巧儿怎么会死?我马上就取够二十一颗命格至阴之人的心,她不会死的,不会的!”
冬雪见到荣楚他们,终是崩溃的哭了出来,“妈妈!”
“冬雪,你没事?”秋月和春花向前扶起了冬雪,急问。
冬雪见到二人脸上满是关切,并无一丝嘲笑轻视,顿时后悔愧万分,除了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秋月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好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秋月,我错了,我不该不信你的话,我真的知错了!”冬雪扑在秋月怀中,哭得无比伤心。
当初秋月好心提醒她,她却说那般诛心的话来伤她,她太不是人了,所以今天这一遭是她该受的!
“好了,好了,没事了!”秋月眼中含泪,轻轻哄道。
荣楚看了搂在一起的几个姑娘一眼,再次看向瞿左,“这是金巧儿临终前给你写的信,你看看!”
三儿将信拿给了瞿左。
瞿左打开一看,见上面写着:“左哥,我们被那个老道士骗了,我已经油尽灯枯回天乏术,所谓的取至阴之人的心为药引之事全是胡言……左哥,收手,别再为了我害人了,不然,我魂至九泉也不得安息!”
“巧儿!”瞿左瘫坐在地,痛哭不已。
丁虎扬手道:“你们几个将他带回衙门,其余人留下来跟我清点尸骨。”
“是!”众捕快立即开始行动起来。
“陈阿饼,你怎么样?”官差见陈阿饼已经进气少出气多,急忙喊道。
冬雪惊醒,忙止了哭泣,朝陈阿饼跑去,“陈……公子,你怎么样了?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丁虎向前一看忙道:“还有救,赶紧带他去找大夫。”
大家忙七手八脚的将陈阿饼抬出山洞去找大夫医治。
……
陈阿饼的命救了回来,但他后背被瞿左刺了五六刀,但都没伤到要害,所有人都说他运气好,还说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陈阿饼父母双亡,只给他留下一间饼铺,他一直以卖饼为生,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所以受了重伤也没有人照顾,冬雪感念他的救命之恩主动去他家照顾他。陈阿饼每天躺在床上,看着那个美若天仙的姑娘在屋里进进出出,忙里忙外,虽然受着伤,却觉得是这一辈子以来最幸福快乐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