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看着好像丢了魂似得裴致:......
几秒,他硬着头皮打断钢笔在文件上乱划的裴致:“裴总,那个,签错了地方了......”
裴致垂眸。
纸页被他弄的乱七八糟。
几秒,他按了按太阳穴:“这份作废了,你再重新打印一份过来。”
“好......”
好不容易重新签好字,助理退了出去。
裴致盯着沉黑的桌面,半晌,叹一口气,扯开领带靠进了椅背。
没用,根本没用。
不管在哪里,脑海里都是她的模样。
哭着的,笑着的,娇嗔的,生气的。
全是她。
避无可避。
本以为这种状况不会持续很久,很快,一切就能过去,回到原样。
他从来不是多情的人,长达二十八年的人生几乎都是独自一人。
可裴致没料到,这只是个开始。
忘不掉。
关于肖禾的种种,就像是刻进了他的脑海,每一处细枝末节都清晰到浓墨重彩。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那些甜蜜的过往愈发清楚。
那些东西,煎熬着折磨着他,让他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疯了一样的想念,几乎淹没了他。
想看到她,想碰触她,想跟她在一起。
又是一夜,裴致睁开眼,手指抓紧床单,心口空的厉害。
半晌,眼底如墨翻涌,隐忍到极致,终于一股脑的爆发。
裴致猛地掀开被子,起身。
隔壁是肖禾的房间,不知道里面会不会有她的影子。
他怔怔的走进去,打开灯,手指一寸一寸抚过她用过的东西。
衣橱里是他买给她的衣服,穿过的没穿过的,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气息,裴致拿到鼻尖,闭上眼嗅了嗅,一如记忆里的味道,熟悉到让人酸楚。
床头放了她买的玩偶,软软绵绵,像她一样。
床单被套被她从黑色换成了蓝白格,清新整洁,她曾躺在里面。
几秒,裴致掀开被子,躺进去。
很温暖。
抱着被子像是将她抱进了怀里。
他蜷缩起来,修长的手指压在像是快要撕裂的心口,眉间紧紧蹙起。
快要无法呼吸。
想她想的要命。
他垂下眼,目光落在枕边,长睫不住的轻颤。
几秒,他眼神一闪,呼吸微微凝滞。
枕头下,好像有东西。
裴致稍稍起身,弯下腰去把枕头掀起来。
入目,是个小本,粉色封皮,上面画着糖果屋,很厚。
裴致坐起身来,倚在床头,翻开。
好像是个日记本。
已经用了大半本。
笔记清秀,是肖禾的。
他一页一页翻过,不知什么时候,冷白的灯光下,眼眶就发了红。
全是他。
从高中一直到现在,十年间,每一则日记的主人公,都是他。
2005年9月2日,晴。
开学第二天,校长在上面演讲,我没听到他讲了什么,都怪那边那个男生长得太好看,好想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2006年6月25号,阴。
一年结束了,下学期就要分文科理科了,听说裴致要选文科,我理科好像好一点,可我好想选文科,我怕不是一个班,以后就再也见不到裴致了,不知道妈妈会不会打断我的腿......
2008年7月10号,小雨。
今天出成绩了,我没考上B大,怎么办,裴致,我该怎么办?哭了一整天,眼睛好疼,要是我再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就好了。
2009年9曰14号,晴。
复读一年,我终于考上了B大!B大我来了!裴裴我来了!学校这么大,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碰到你。
2012年7曰13号,晴转阴。
今天你站在台上戴着学士帽演讲的样子可真帅,可是你都要毕业了,我还没追上你,你什么时候能回头看我一眼?
2014年5曰3号,晴。
时隔两年,我终于再次有了你的消息,你还好吗?再见会认出我吗?我准备辞职去ZA了。
2015年5曰20号,晴。
我和裴致结婚了,从今天起,他就是我老公了,我要永远记住这一天,希望十年后的今天,我们还在一起,不,不止十年后,再过七十年,生命尽头也想和你在一起。
......
从前听肖禾说起那十年,裴致总是觉得不真切,现如今,看着这日记本里记载的那十年,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关于那十年的点点滴滴,忽然就在他的世界里清晰开来。
他不敢想象,这个世界上有人会这样十年如一日的爱着另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
但她做到了。
她那么好那么好。
可是,他把她弄丢了。
这一瞬,裴致终于意识到,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
他失去了自己的全世界。
泪水渐渐漫出眼眶,记忆里,自从长大后就再也没掉过眼泪的裴致,哭了。
一滴泪砸在日记本上,晕开了字迹。
他吸了下鼻子,半晌,狠狠抹了一把眼睛,站起身来,去隔壁拿了烟。
这晚,肖禾床头,裴致坐在地板上,抽了一整晚的烟。
黎明之际,看着天边那抹鱼肚白,他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什么面子,什么倨傲。
都不要了。
他得把她追回来。
离开她,他好像就要活不下去。
裴致一直记得提出离婚那天肖禾跟他说的话,她说他不够爱他,她说他总是把工作放在第一位,站在肖禾的角度一想,那件事,他确实做的很过分。
换位思考,如果肖禾身边有那么一个人,不管是什么原因,他怕是都不能忍受。
所以,不能理解无理取闹的根本不是她。
是他没有考虑过她的心情。
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之后,裴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顾笙打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女人接通,声音里如同往常一样含着笑:“大清早跟我打电话什么事?工作?”
“私事。”
“私事?”顾笙微微一顿,有些意外:“今天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
“你方便吗?”裴致没有理会她的揶揄。
“方便,你直接过来就行。”
“去公司吧,别再被拍到。”
“你很介意跟我传绯闻?”
“介意。”
“裴致......”
“不说了,见面说。”
挂断电话,裴致洗了澡,将一切收拾妥帖,出门。
半个小时后,WE会客厅。
裴致先到,顾笙姗姗来迟。
她腰肢轻摆在裴致对面坐下,双腿交叠,端起眼前的咖啡轻抿一口:“说吧。”
“和WE的合作,我准备就此终止。”
顾笙手一僵,面上的笑意凝固,几秒,挑眉,重新笑开:“你是在开玩笑?”
“没有,我说认真的。”
盯着男人漆黑坚定的眼神看了几秒,确定他确实不是在开玩笑后,顾笙放下手里的咖啡,眯眼:“裴致,你知不知道现在终止合作你需要赔给WE多少违约金?”
“这么几个亿我裴致还是赔得起的。”
“为什么?为了那个女人?”
第66章
“怎么, 不可以吗?”
“可是据我所知了解,你们已经离婚了,她提的。”
“那又怎么样?”
顾笙盯着裴致有些偏执的神色, 他抿着唇,深黑的眼底全是对那个人的执拗, 执拗到,有些可笑。
几秒, 顾笙嗤笑:“你是不是疯了?”
“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还清楚。”裴致斩钉截铁, 话落, 从身后拿出一份文件来:“签了这份解约文件, ZA和WE的合作到此结束,违约金也会在24小时打到WE的账户。”
他动了真格。
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
顾笙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裴致,值得吗?”
“值得。”
她为他付出了所有的一切。
他没理由有什么不舍。
更何况这只是他资产中的冰山一角,算不得什么。
有了WE的支持ZA会锦上添花, 可没WE的支持, ZA也总有一天能走到顶端。
肖禾说的对, 他不是非WE不可。
顾笙二十多年的人生只爱她自己, 从来没有真正爱过哪个男人,最多只是感兴趣,她一直以为自己和裴致是一路人,现在看来, 她觉得自己错了。
她沉默几秒, 像是不认识裴致:“你变了,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裴致了。”
“没有人会站在原地, 这样的改变,我觉得很好。”
顾笙挑眉,不置可否。
裴致也不欲和她多说什么,直接把文件推至她面前。
“想好了?”
“想好了。”
裴致这样的性格,一旦认准什么绝不回头,他要想和WE解约,就算是用尽手段也会解约。
两人相识一场,没必要弄的难看。
况且站在商人的角度来说,解约于她而言无害,倒是平白赚了一笔。
几秒,她拿过签字笔,落下了自己的大名。
裴致干脆利落的收了合同,起身离开:“以后不必再见了。”
顾笙看着他走出去。
就算只是一抹背影都透着一股成熟男人特有的气质,孤高,矜贵。
纵横商场这么些年,她都没能遇到一个比裴致更让她动心的男人。
就这么放走,似乎有些可惜。
顿了几秒,顾笙毫无征兆的上前,扯了裴致领口,手臂缠上裴致脖颈,踮起脚尖,嫣红的唇瓣凑过去。
裴致愣了一秒,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几乎没有停顿的,回神的一瞬他用力扯开顾笙的手臂,将她生生推开。
力道之大,半点没有顾念两人之间多年的情分。
人没碰到,倒是差点摔倒,顾笙酿跄几秒,才扶着茶几稳住身形。
她抬眸看向裴致,不敢置信:“你推我?”
裴致整了整被她扯松的领口,掸了掸西装上不存在灰尘,满脸厌恶:“顾笙,别让我讨厌你。”
“就为了那个女人?”
“在我心里她是最好的。”
顾笙听着裴致的一字一句,忽然觉得没了兴趣。
一旦一个男人真正爱上一个女人,甘愿走下神坛沦为万千平凡中的一个,也就变得平庸了。
半晌,她站直,撩了下头发:“算了,你走吧,再见。”
裴致没应,只拉开门走出去,再没回头。
肖家。
自从那天从这里离开,一连好几天,裴致都没来过电话,也没来看过宝宝。
肖禾再看到有关裴致的消息,是在一个晚上。
哄着宝宝睡了,她打开手机,发现了微信里好几条未读消息。
点进去。
林璐发过来的。
一句话附加一张截图。
——看微博,ZA和WE解约了。
之前离婚的事和离婚的原因她也有跟林璐说过,所以林璐知道她和裴致离婚有顾笙的原因。
她这消息,是什么意思?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肖禾心头稍稍提起,依言点进了微博。
因为之前的事情ZA的热度一直居高不下,前段时间和WE的合作也是人尽皆知,这次解约的事情也一样出现在了热搜榜第十。
肖禾点进去查看详情。
不是空穴来风的猜测,也不是什么不实的报道。
是裴致在一个采访中亲口承认已经和WE解约,被问及毁约的原因,他眉眼间竟染上淡淡的温情,只说了四个字,私人原因。
这四个字令人浮想联翩,记者顺势问了他和顾笙的关系。
一直以来无论是裴致还是顾笙都未出面解释过两人之间的关系,这次,可以说是裴致首次澄清两人之间的关系,只有两个字,不熟。
被问及之前深夜出现在顾笙私人住处的原因,裴致一本正经:只是工作上的往来。
至此,近来一直出现在微博热搜的绯闻彻底偃旗息鼓。
床边,肖禾一遍一遍的看着视频里男人认真的解释,一直郁郁寡欢的心情,忽然就难得的生出几分欣喜。
所以,裴致到底还是这么做了。
只是,他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她吗?
无从得知。
可仅仅只是一个猜测,就让她红了眼睛。
好像那么多的付出,终于得到了一点点的理解。
她攥着手机,长睫很快被染的湿漉漉的,手背捂在唇上,却压不下微勾的唇角。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了秦香莲的喊声:“小禾?”
小禾慌忙吸了吸鼻子,把眼眶里的水汽压下去,收起手机。
秦香莲推开门,从外面走出来,身上还系着围裙:“开心睡着了没有?”
前几天看她情绪一直不是很好,秦香莲想着逗她开心,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法子,就给小宝宝取了这么一个小名。
她听人说,这叫心里暗示,喊的多了,可能心情也会稍稍好一点。
肖禾不知道她是打哪儿听来的,一阵无语,但也确实该给小宝宝起个小名了,她一时想不到什么好听的,索性就应了秦香莲叫开心了。
叫了这么几天,现在居然还觉得挺顺嘴。
她回眸看了一眼刚吃饱睡的正香还在吧唧嘴的小白胖子:“刚睡着。”
“那应该一下还不会醒。”秦香莲也凑过去看了一眼,摘了围裙:“那我们先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