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致扫了一眼,病历单?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跟他睡了一夜还给她睡出毛病来了?
不可能,作为一个二十七年都没有性,生活的人,他非常的洁身自好。
裴致向肖禾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肖禾深吸两口气,勉强的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我今天来找裴先生,是因为我发现,我怀孕了。”
我怀孕了。
这四个字,成功的让裴致心里所有的盘算和镇定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他手在阳光里几不可见的颤了一下:“什么?”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我确实是怀孕了,怀孕六周,按时间算,恰好是那一晚,病历单可以证明。”
这是什么?
喜当爹?
可他压根就不想跟任何人结婚。
裴致蹙了眉,表情一时之间变得非常难看。
肖禾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心口揪了一下。
几秒,她补充:“裴先生不要太有心理负担,我之所以来找你告诉你这件事是因为你作为这个孩子的父亲有知情权,希望我们可以就这件事商讨出一个让彼此满意的结果,并不是要强迫你做些什么。”
父亲......
这两个字,霎时将裴致拉回了幼时,那些不堪回首的,让人一想起来就痛不欲生的回忆。
裴致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面色也变得更加难看。
肖禾呼吸一滞,原先期待的心瞬间急速下降,坠到了谷底。
果然,不愿意接受吗?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裴致长得好,读书厉害,工作更是厉害,浑身上下除了性格几乎找不出任何缺点。
他存在在她的生命里,就像是一颗遥不可及的耀眼星球,而她,只是他身边的一粒尘埃。
以前是这样,现在更是这样。
所以,她到底在期盼什么?
肖禾攥了攥手,长睫轻颤了一下:“我知道了,我会打掉这个孩子的,今天的见面,裴先生就当没来过吧。”
话音落下,肖禾局促的站起身来,只想逃离。
刚走出两步,男人却淡淡的落在耳边:“等等——”
肖禾顿住,浑身僵硬的连头都不敢回,只怕听到什么更残忍的话。
谁知,男人却道:“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想,等想好了我会给你打电话。”
肖禾:“嗯?”
男人扫她一眼,蹙眉:“这事我需要考虑,不会很久,到时候决定了给你打电话,有什么问题吗?”
这次,肖禾听清了,裴致确实是有意把这个孩子留下。
一瞬间,那颗跌落谷底的心就重新回到了心脏,激烈的跳动起来。
她欣喜的回过身来,非常诚挚的朝着裴致鞠了一躬:“没有问题!感谢裴先生留情,祝你生活愉快,一帆风顺!”
“......”这个女人真是一言难尽。
裴致无语的摇摇头,从座位上站起来:“再见。”
肖禾盯着那道背影,直至那道背影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眨眨眼,唇角就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真希望,还有和裴致再见面的机会。
肖禾旁边的隔间里,秦香莲看着肖禾起身,压了压帽檐,吐出一口气:“孩他爸,咱家小禾眼光还是不错的,虽然那男人看着有些傲,不过到不像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这下你总放心了吧?”肖元悄悄的看了看门口的方向:“小禾走了,咱们也快走吧,菜店还等着开门呢!”
“走走走。”
两人小心翼翼的离开。
门外,肖禾边站在路边打车,边拨通了秦香莲的电话,准备报一下战况。
刚拨出去,后面忽然传来手机铃声,跟他妈的一模一样。
肖禾下意识回头,两个鬼鬼祟祟的人戴着黑色的棒球帽从咖啡店出来,不知道为什么,身形有点眼熟。
不过,不大可能,她爸妈这会儿在菜店呢应该。
肖禾收回视线,然后她发现,他妈居然破天荒的挂断了她的电话。
有点反常。
居然对她崽找爸爸的进度漠不关心?
肖禾蹙眉,又拨了过去。
然后,身后又响起了手机铃声。
她再次回头,就见那两道身影莫名其妙的跑了起来。
大概是跑得太快,风太大,帽子给掀飞了。
然后,肖禾的视线里就出现一颗明晃晃的卤蛋脑袋,反光的那种。
嗯,和肖元同志的一模一样。
还真是她爸妈。
这两人不开店跑这来干什么!
昨天说的好好的,真是人和人之间一点信任都没有!
肖禾收了手机,径直朝那边走过去。
肖元正弯腰捡帽子,一只手帮他捡起来,把帽子顶在指尖转了一圈,笑盈盈的喊他:“爸。”
肖元抹了把汗:“啊,好巧。”
“巧个屁。”秦香莲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一巴掌拍在肖元脑袋上:“怎么连个帽子都戴不好?”
“头滑......”
“......”肖禾把帽子口袋肖元脑袋上,看向秦香莲:“妈,这是你的主意吧?”
“什么主意?我就和你爸出来浪漫一下,喝个咖啡。”
“编,接着编。”
“怎么说话呢?你妈我这不担心你?你有没有良心?”
“担心我啥?”
“能有啥?我跟你讲,辛亏裴致今天的表现不算过分,要是他敢直接拒绝你,你妈我当场就......”秦香莲攥了攥拳。
“裴致他不是那种人。”
“知道了知道了,你就护着他吧,我和你爸以后还真不管了。”秦香莲瞥她一眼,拽了肖元:“有空车来了,我跟你爸先去菜店了啊。”
两人转眼就溜了。
肖禾站在原地看着隔着车窗跟她挥手的两人,简直哭笑不得。
这两人真是......
肖禾买了菜回家,一路面上笑意都没下去过。
就连房东王姐过来收租,就连她的支付宝里只剩下一千块,都感觉谜之开心。
有时候喜欢一个人,真的是一件特别神奇的事情,只要他一句话,就可以开心好久好久。
肖禾盘腿坐在床上,把自己的简历投了,电脑一关,仰面躺在床上。
几秒,没忍住,轻轻蹬了瞪腿。
转眼,一周后。
ZA,总裁办公室。
结束最后一点工作,裴致拎起外套,离开办公室。
刚踏出走廊,兜里手机响了起来。
裴致脚步不停,摸出手机,垂眸扫了一眼。
他妈。
想到这些天每每接通电话那端女声机械的让他见某某家的女儿,裴致心头就一阵烦躁,他挂断电话,继续往外走。
电梯里,手机却再一次想起来。
这次,是管家。
幼时,当父母忙着吵架的时候,唯一给他微暖的,就是管家。
裴致顿了几秒,还是选择接通了电话。
“喂,王叔。”
“你回家一趟吧。”
“我妈让你劝我的?不回。”
“不是,你妈妈生病了,你回来看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禾苗:小呀么小仙女呀,今天真高兴呀。
裴裴:这是哪来的沙雕。
钢铁直男男主上线。
第7章
到底,最后裴致还是选择了驱车去老宅。
铁艺大门缓缓打开,裴致熄火下车,把车钥匙直接扔给迎上来的司机,随即,转身往家里走。
走进去的一瞬,他的脸色却冷了下来。
比他周身夜里的寒气还要冷。
他看着坐在沙发上正和他母亲聊天的陌生年轻女人,只一眼,就转过身:“抱歉,我还有点事,就走了。”
早知道又是一场骗局,他就不该来。
裴致走的头也不回。
沙发上的女人面上带起一丝难堪和尴尬。
下一秒,客厅里忽的响起一道震响,是易淑兰,她一掌威严的拍在茶几,不动声色的扭头看向男人高大的背影:“站住!”
裴致脚步不停,连背影都透着一股拒绝。
易淑兰声音完全冷了下来,还带着一丝沙哑,末了,不知道是不是用力过度,她连着咳了好几声:“裴致,我让你站住,咳咳——”
听到女人的咳嗽声,裴致心头一软,在玄关处顿住脚步。
“过来。”女人捂着唇又咳了两声,尔后吸了吸鼻子,连眼圈都稍稍有些红。
而且,有些日子没来,他竟隐约看到她鬓边的几根白发。
灯光下,那个女人期盼的看着他,让人莫名觉得可怜。
几秒后,裴致眼眸沉了沉,手插口袋,重新走了回去。
无非是一顿饭,忍忍就算了。
就当是,看在她生病的份上叫她好过些。
“这位,和我们有合作的那位柳氏的女儿柳笙。”易淑兰面色缓和几分,跟他介绍了来人。
女孩眼睛发亮的看着裴致,方才的小插曲好似忘记的干干净净,面上带着一抹笑,生出了手:“柳笙,你好,裴先生,久仰大名。”
这种套路裴致早就习惯,他上去虚虚一握,前后不到三秒,冷淡的收回:“裴致。”
“他就是这个性子,苼笙你也别介意。”
柳笙看着眼前男人冷淡的眉眼,连眉梢都觉得耀眼,让人忍不住就心生喜欢,她摇头:“没事。”
裴致冷眼旁观两人虚假的客套,不耐烦道:“我饿了,可以开饭了吗?”
只要结束这顿饭,他就立刻可以逃离这场该死的相亲。
易淑兰瞪他一眼,又笑着看向柳笙:“人齐了,走吧,苼笙。”
餐桌前,易淑兰笑着和柳笙说起裴致,裴致作为当事人,却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易淑兰看不下去:“裴致,苼笙跟你说话呢。”
“食不言寝不语,我不喜欢在餐桌上说话,抱歉。”裴致敷衍道。
听他这么说,柳笙也不生气,倒觉得这男人是个有原则的,还为裴致出来打圆场:“我觉得裴致说得对,阿姨我们也吃饭吧。”
说吃饭,那就真的吃饭,从头到尾,裴致都吃的认真,无论易淑兰给了他多少眼神示意他给柳笙夹菜,裴致都跟瞎了一样。
等吃的差不多了,裴致也不管易淑兰和柳笙,擦了擦嘴,径直站起身来:“我吃好了,先走了,两位继续。”
“裴致,你这是干什么!”忍了一晚,易淑兰到底是怒了。
裴致闻言,回头,冷笑:“我倒是想问问,你这是干什么!”
“你看不出来?”
“我不需要你给我安排这些!”
场面完全陷入了一种剑拔弩张的局势,柳笙也无法在继续装傻充愣,更不可能留下来看戏,她放下筷子拿了包:“打扰了,我下次再来拜访。”
柳笙被管家送出去,长桌上,完完全全陷入了无声的厮杀。
易淑兰攥着拳做在那里,胸口剧烈起伏:“不用我安排你倒是自己找啊,裴致你二十七了,不是小孩子了,你自己不上心,我帮你介绍些不错的女孩怎么了!”
“我说过了,我不想结婚,无论是谁,到底要我说多少遍?”
“不结婚像话吗?这么大的裴家没有人帮着你能行吗!”
“有什么不像话?我裴致从来不在意外界那些眼光,还有,我不想联姻,这种婚姻没有任何意义。”
“不是让你联姻,我只想从中挑一个你喜欢的。”
“我不喜欢女人。”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才不想尝试。”裴致眼眶一片猩红,他定定的看着易淑兰,几乎失去理智:“这些年,我看到的还不够吗?”
“难道,你要我像你一样一辈子都活在痛苦中?妈,这些年,你活的不累吗!”
这句话就像是一把刀,刺进了易淑兰最疼的地方。
她一步一步走到裴致面前,一巴掌抽了下来。
痛意渐渐蔓延,裴致舔了下唇角,按着太阳穴,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
易淑兰眼底掉下一滴泪,她快速抹掉,愧疚又有些强硬的看着裴致:“那是我的生活,我不会让你变成像我一样,我会让你找到一个很好的人。”
“一定要这样吗?”
“一定,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就换下一个,直到碰到一个你喜欢的为止。”
生活在裴家的这些年,她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给裴致一份像样的母爱,她活不了多久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撑过这次,她不想让裴致像她一样孤苦伶仃一辈子,夜深时都没个人嘘寒问暖。
裴致不知道易淑兰为什么如此固执,但她做的决定,从来不会改变。
可长达一年不断的相亲生活,他真是受够了。
裴致低低喘了口气,手指插进黑色的短发,感觉心口压抑到几乎无法呼吸的境地,就像是有人拿袋罩住了他的脑袋,唇边的呼吸越来越稀薄。
快要疯掉。
口袋里,就在此时,手机却忽然震了一下。
裴致烦躁的拿出来,扫了一眼。
是条短信。
啰哩啰唆的一段话——裴先生,我就是问一下,你有决定了吗?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你也考虑挺久了。当然,我不是在催你,我一点也不急,真的,我就是想,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都记得跟我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