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只有女性才会拥有蛛后的垂青,而奥术天分则更多地出现在男性身上,我聪明的姐姐忘了我是一个少见的女性法师,这是她失败的唯一理由。否则当时的我是赢不了你的诸多竞争者的……我一直很想知道,你心理就没有任何不满?因为我,你失去了成为长公主伴侣的机会。”维兰瑟淡淡地说。
比勒格吃了一惊,他嘴巴几次开合,最终还是认真说:“开始时或许有,但是后来我想明白了,跟着长公主殿下固然风光无限,但是这么多年来,长公主殿下的伴侣换了无数人,她丢弃的东西结局只有毁灭!我如果没被您赢走,早就在某个角落默默无闻地死去了!”
“你能明白这一点很好。你很聪明,而且依照我族传统,抢夺自他人之物总是更能让人心醉,你又是如此体贴,所以许多年来一直是我的配偶。” 维兰瑟低头看着怀中抱着的男性精灵:“他已经被人丢弃了一次,不过是我捡来的玩物,唯一的价值是与索恩相似的脸……法师长那可是母亲的东西,我是绝对不能碰的,这个仿冒品倒是有一些价值,也仅此而已,或许很快就玩腻了,你的位置依旧稳固。”
比勒格略微思索,通常黑暗精灵女性裙下臣无数,名义上的配偶想换就换。把男性逐出家族,让他带着耻辱的印记回到贫民阶层是仁慈的做法,更多时候以男方的非正常死亡为终点。但以维兰瑟的地位,如果让一个被人扔掉的弃奴做公开配偶,还是与法师长索恩相似的脸,那她无疑将名声扫地。想通了这一点,比勒格热切的眼睛转而打量她的身体:“看样子您这次出去并不顺利,或许应该让我好好检查一下,看看您高贵的躯体上是否有没被发现的小伤口……”
维兰瑟食指轻点在他嘴唇上,浪荡地轻笑着:“晚上有的是机会让你表现,现在我需要处理我这次最大的收获。”
“是他?”比勒格嫌恶地看着她怀中的精灵。
“不,真正的客人在马车里小憩。比勒格,你需要布置一间足够坚固的密室待客。”
“是。”应答依旧利落,想来也会和以前一样,一丝不苟地完成维兰瑟的要求。这些年,他不光是维兰瑟的配偶,更是充当了她副官的角色,做事能力也算是不错。
而处置那位捡来男性的地点在维兰瑟卧室内一个用暗门连接的房间,事实上很多女性贵族都有这样的密室,毕竟尔虞我诈的生活为她们积累了过多的压力,寻常的交欢已经不能抚慰被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有时候就需要用到更特别的方式。
拷问台、痛苦之梨、九尾猫……种种骇人听闻的刑具分门别类摆放好,许多形状狰狞仿佛恶魔性(和谐)器官的物品因为长期使用甚至被浸润上黯淡的光泽。
维兰瑟把那名男性用拷问台的手铐脚镣面朝下固定好,就径直从魔法口袋里面取出一大堆瓶瓶罐罐,开始调配起药剂来。
希泽尔在浑浑噩噩中醒来,落入另一个女贵族手里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身下冰冷的石板,手脚上的禁锢都在提醒他,噩梦并没有结束。
梦境……对,梦境。
自他24岁以后,这个漫无边际的噩梦就一直存在。
理论上黑暗精灵有500年寿命,80岁则是他们的成人礼,在希泽尔生命中,24是一个分界点,前面是无忧无虑的童年,他身为宝石商人的母亲时常有机会行走于地表,因而与绝大多数的黑暗精灵母亲不一样,会带给他许多光怪陆离的神奇故事,以及其他孩童从未见过积木玩偶。
而他也不会明白,同龄人早早就把匕首当玩具,用各种手段终结某些鲜活生命的残酷游戏,然而事与愿违的是,后者才是贯穿黑暗精灵一生的主题。
“妈妈,你看,这是你说的天琴座吗?”黑暗精灵语言中,“母亲”仅仅是血缘意义上的名词,希泽尔更喜欢用地表人类通用语的“妈妈”称呼那位养育他的女性。
24岁那年,还是孩童的他第一次试着改变妖火的颜色和形状,让它变成画册上星辰的图案。
“蛛后在上……这太令人惊讶了!你果然是他的孩子!”
母亲高兴地抱起他,并告诉他,真正的星星之间,是没有那些细丝一样的连接线的。地表的星空,比安杜斯贵族区域林立的高塔上的魔法光焰更加浩瀚,让人一眼就要陷入其中……
“这个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下次给你父亲一个惊喜吧!”
然而这个时机来的如此突兀,以至于当他兴冲冲跑到难得一见的父亲面前时,正好赶上他怀中的妈妈垂死的痉挛。
一条毒蛇咬中了她的脖子,它正奋力地扭摆着细长的身体,仿佛要把最后一滴毒液都注射进她体内。
他无意识地张开嘴,只能发出悲凉的嘶声,仿佛这条蛇扼住的是他的脖子。
而那位血缘上是他父亲的俊美男性则饶有兴致地看着刚从他指尖消失的星辰光点,问道:“你做的?”
“呲”,回忆被现实的撕裂生打断,他残破的衣服被扯开,然后一个冰冷的口枷塞堵住了嘴,随后一些凉凉的膏剂倾倒涂抹在他背上,但刚一接触皮肤,它就迅速转化成火炭般的刺痛。
“疼吗?这种药剂愈合的速度很快,当然带来的疼痛也是加倍的。”
一个清冷的女性声音说着什么,但他听不清了,意识里只有火焰烧灼的痛苦。被禁锢的手什么也也无法做,只能用指甲在锈蚀的拷问台上刮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嗯?”维兰瑟发现了有点不对,黑暗精灵对于身体的掌控力优于人类,极少发生剧痛下咬伤自己的情形,她给他塞上口枷,只是嫌即将发生的惨叫太吵,但这名精灵除了进出肺部的粗重喘息外,不曾发出任何声音,连喉咙里的呜咽都没有。
她抓着他头发迫使其抬起脸,透过口枷上的孔洞查看喉咙,又摸了下喉结处的构造。
“声带明明完好,希望别是个哑巴……”
这句话与记忆中那个男性重合了,他亲手杀死了母亲,却留下了他,并把他带到这里。
“天分再好,无法诵咒也毫无意义。”
那位也说过同样的话,然后就像扔垃圾一样把他扔掉了。
第六章
“咚咚。”在礼貌的敲门声后,传来比勒格的声音:“我已经按您的吩咐准备好了。”
门外的比勒格其实对房间内发生的事很感兴趣,然而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他没有等多久,很快维兰瑟打开了房门,虽然她身体正好挡住了房间内的景象,但可以看得出衣饰丝毫不乱。
“很好,那就跟我去招待那位贵客吧。”维兰瑟对他说。
接下发生的事情大大超乎比勒格意料,维兰瑟甚至拆掉了好几处房门,让那辆车能直接拖到密室门口,而车里被秘银符文禁锢的异形类人生物更是让他惊疑不定。
“这是?”
“夺心魔。”维兰瑟用一种今天吃什么菜的平淡口吻回答。
蛛后在上!比勒格本就走的是上层路线,比起战斗技巧,他更擅长管理家族事务、举办茶会晚宴等,并乐意把时间花费在学习如何取悦女性上,至于夺心魔这样连精锐战士都很难目击后存活的异怪,对他而言几乎是传说中的魔兽了。
一时间,比勒格想起了那些自儿时就尘封于脑海深处的阴森故事,几乎要夺门而逃。
“我做的符文枷锁可以封印他的心灵力量,现在这位夺心魔阁下并没有多大威胁。”
维兰瑟的话适时打消了比勒格的念头,让他又陷入一种尴尬的懊悔。
确实,那沉重的精钢手铐脚镣带着,再封印了夺心魔引以为傲的心灵法术,那他实在没有什么理由畏惧一个法系职业。更何况维兰瑟站的位置离夺心魔那么近,几乎和冷餐会上能碰杯亲切交谈的距离无二,如果连她都不畏惧……让女性喜爱的技巧可不包括展示自己的胆怯。
于是他也整理了心态,从容来到维兰瑟身边,审视这个章鱼脑袋的怪物。
“真是难以置信,您竟然捉住了一只这样难缠的怪物。”
“蛛后保佑,确实是相当稀有的战利品。”维兰瑟自矜地笑了笑,“据说建城节伊莫瑞办砸了好事,让一个地表的妖精逃掉了,家族因此损失了一个有分量的祭物。这时候我把夺心魔献给母亲,我想她一定会很高兴的,真想看看因此伊莫瑞嫉妒扭曲的丑陋面孔!”
“毫无疑问,您的名声将传遍整个城市!即使最受宠爱的女祭司都难掩您的光彩!” 比勒格也热切地附和道。
长公主伊莫瑞本就看不惯这个抱上暗刃大腿的丧家犬,和维兰瑟矛盾由来已久,而且伊莫瑞身份更高,好几次寻着维兰瑟的错误,甚至当众抽了她蛇鞭,让维兰瑟十分怨恨。
维兰瑟轻轻抚摸着宠臣的脸颊,从他明亮富有感染力的双眸,到不断说出动人话语的嘴唇,缓缓说道:“比勒格,你现在的地位和声望都来自于我,我们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背叛我是不明智的决定。”
“但是,理性并非时刻能战胜本能……想在更优秀的女性体内留下种子,延续自己的血脉,是所有男性无法拒绝的天性,我想这大概就是你出卖我的原因吧。”
比勒格的脸一瞬间变得苍白,确实他曾向那位殿下提供过维兰瑟的部分动向,那也是暗刃长公主的授意。他明白自己价值在于刺探女主人的消息,如果维兰瑟死去,那他也失去了作用,就用一些自认为不那么致命的密报维持着关系,他不认为这样有任何错误,因为卓尔的谚语中有一条——“任何信任都是愚蠢的”。
他唯一的失误就是让主人发现了他的不忠,他想弥补什么,用他引以为傲的口才来挽回这一切,但一切都太晚了。
冰凉的触手迅速覆盖上了他的面孔,从耳朵、鼻子、嘴、甚至眼眶,它们不顾一切地钻进去,榨取颅腔中的脑汁。夺心魔被限制了灵能,但它本身肉体的强度对付一只养尊处优的金丝雀绝无失手可能。这位蜚声上流圈的美男子临终时没有生前丝毫的优雅美丽,他一只眼珠已经被挤压出了眼眶,面部表情扭曲诡异,四肢时不时抽搐着,但这已经是脊髓神经最后的反射了。
“如果你真的是伊莫瑞想要的东西,怎么还能活到现在?”比勒格当然不会知道,在维兰瑟心中他早已是个死人,这位不朽的亡魂冷眼旁观,已经清楚他在维兰瑟身边扮演什么角色,却故意没有透露,但如果它一旦掌握了这具身体,首先要除掉的就是这位两面三刀的面首。
“招待不周,希望您在敝处用餐愉快。”
黑暗精灵和夺心魔互为敌对,但这并不影响双方故意透露些风声,借对方之手处理掉竞争者以及政敌的“历史传统”。这位夺心魔目前是她阶下囚,如果不是经过与她心灵交流得到许可,也不敢在她面前把这位宠臣捕食。
“比勒格大人~比勒……”走廊里传来尖细的喊声,一只绿皮大耳朵的小东西蹦蹦跳跳跑进来,看到房间内的景象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地精是种懦弱、欺软怕硬的生物,在黑暗地域到地表,都时常被更强大生物奴役,而且它们有一种愚笨的狡黠,稍不注意就会把交代它们的事办的南辕北辙。
“什么事,直接告诉我吧。”
“主母……主母说要召见您……”地精揉捏着帽子,怯怯地回答。
“知道了,一会把这里打扫一下。”
地精发出一声尖细的哀嚎,似乎已经预见到自己即将步入地上那具尸体的后尘。
“你无须畏惧,这位阁下对你空空如也的脑袋不感兴趣,我也没有用劣质餐点虐俘的奇怪嗜好。”她顿了顿,突然想起来什么:“我房间暗门里有一位新加入的士兵,苏醒后为他准备食物和水。”
……
暗刃家族作为第一执政家族,理所应当占据了最广的庭院,而主母就居住在中央的高塔上,建筑紧靠着蜘蛛女士的祭坛,这样主母可以很方便地随时到礼拜堂祷告。
维兰瑟从车驾上缓步走下,而当她快要接触地面时,却仿佛踩上了无形的阶梯,然后像一片羽毛般轻飘飘地飞落到高塔的拱门前。
她现在扮演的是一位骄傲的贵族女性,黑暗精灵十分乐意用这种方式把自己和奴隶平民相区分。
“主母召见我。”她说。
但是回答她的却不是面前的侍女。
“这不是我们的法师小姐吗?看来我太久没有履行我作为长女的权利,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说话的女性有着冷酷的笑容和高大的身材,银色长发编成无数发辫,梳拢成一个适合战斗的发型,她眯着眼睛看着维兰瑟的样子,像极了她腰间长鞭末梢六只嘶嘶作响的蛇头。
蛇鞭是蛛后赐予祂祭司的礼物,鞭柄是刻着符文的金属,但鞭身则是活化的毒蛇,蛇的数量取决于蛛后的宠爱程度。在暗刃家族,拥有如此荣宠的,唯有地位仅次于主母的家族长女——伊莫瑞·暗刃。
真正的长公主嘲弄地将手指搭在鞭柄上,毒蛇们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憎恶,兴奋地昂首吐信,等待惩罚到来时将毒液和痛苦注入猎物的身体。黑暗精灵的社会祭司高于一切,即使贵族法师面对她们也只能低头,事实上维兰瑟本人就无数次因为一些小错误,在这柄蛇鞭上吃足了苦头。
“贵安,我亲爱的姐姐。”
回答她的是毒蛇狂舞的鞭影,但维兰瑟紧紧握住了即将落下的其中一根,即使虎口被震裂,血液顺着手腕流下,她的表情也丝毫不动。
“你又辜负了家族对你的期望,连运送物资的小事都办不好,你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来回报我们对你的信任,搞砸了事的你又做了什么?赦免我要处死的男性?”伊莫瑞嗜血的表情伴随着另外五只蛇头丝丝吐信。
“我曾听说,祭司中有一种仪式叫蜘蛛之爱。”维兰瑟缓缓开口,令伊莫瑞勃然变色。
“这是一种双重献祭,表面的祭品是这个男性本身,而隐性的献祭则是主祭女祭司刀割一般的心碎。据说经历过这个仪式的祭司将不再被凡俗的爱情冲昏头脑,从而把自己虔诚的灵魂更全身心投入到侍奉蛛后……这样说来,确实是一份上等的祭品,”维兰瑟舔了舔手腕上的血,“母亲大人的确相当有可能做出这个不利您的决定,特别是在您让那个该死的妖精跑掉后。看来您和我看法相同,不然也不用急着想要杀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