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岸没反应过来,一瞬没动。
直到前方车停,红色尾灯在黑暗中明亮。
苏岸这才有了动作,搭方向盘上的手垂下无意识要去推门。
易胭推车门从副驾出来,紧接着驾驶座那边钱宇也下来。
苏岸推门的手一顿,他认得这个男人。
上次在酒吧约易胭过夜的男人。
钱宇动作迅速,开后备箱把易胭行李箱拎下来,推着朝她走过去。
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易胭嘴带笑意。
聊着聊着钱宇俯身,笑着靠近易胭耳朵,不知说了句什么。
苏岸原本有些许迷茫的眼睛瞬间一暗,茫雾尽消。
第20章 不认识
水湾小区楼下。
“不请我上你家坐坐?”钱宇跟易胭说了几句后, 俯身贴近她耳朵。
易胭早有防备, 迅速往后退一步, 保持距离。
她直截了当:“不了, 明天还要上班, 没时间招待你。”
钱宇手还扶在易胭行李箱拉杆上, 把行李箱往她那边一推,也不介意她如此直接:“行,我有的是时间等你招待。”
易胭接过拉杆, 一边插大衣兜里,没接他的话:“先上去了。”
钱宇轻点了点下巴:“行。”
易胭一手拉着行李箱进了小区。
钱宇也没就久留,易胭一走他便上车离开。
周围又恢复一片安静,黑暗重新吞噬苏岸车厢。
易胭态度明显,他不会误会易胭与那人关系。
不过他一直记得那男人与她耳语的动作。
苏岸很久没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有所动作,驱车离开。
易胭回来轮白天班,回到医院上班, 护士小娜给她讲了很多八卦还有最近医院发生的事。
工作烦闷之时琐事当消遣。
小娜前几天遇到一位病人, 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奶奶。
老奶奶有阿尔茨海默病, 最近身体有点小毛病家人将她送来医院。
那天老奶奶见到她就跟她聊天,前言不搭后语, 小娜这人虽然平时咋呼, 但对病人很有耐心, 不然也不会做护士。
“那个奶奶就拉着我讲话, 她问我有没有糖,,”小娜说,“我说我没有,那奶奶忽然就不高兴了,瘪嘴不说话。”
“我当时正想着怎么让她开心,奶奶忽然对我笑,她叫了我声姐姐,我当时就愣了。她说,我叫你姐姐你就给我糖好不好?”
“然后呢?”病房里另一位护士问。
“我就去办公室找孙医生要了几颗糖给了奶奶。后来奶奶又来医院几次,一看到我就喊我声姐姐,找我要糖。”
护士笑:“这奶奶还挺可爱。”
易胭正写东西,闻言也莞尔。
小娜却是叹了口气:“但后来她家里人告诉我,奶奶之所以会叫我姐姐,是因为小时候这位奶奶的姐姐对她不好。后来我想是因为我一开始说没有糖,让她想起小时候了。”
老年痴呆症是一种让人类无力的疾病,老年人身体衰落的不可逆结果,药物治疗也无法根治。
令人唏嘘又无能挽回的事儿。
“哦对了,”小娜忽然想起什么,“其中有一次我身上没备糖,然后你们还记得吗?就上次那个破窗进来抓吸毒的人的警察,是他给了奶奶糖,没想到那么冷一人身上还有糖呢。”
易胭手里的笔一顿。
另一位护士显然有印象:“啊记得,长得很好看那个对吧,他怎么会在医院?”
“不知道诶,以前我也见过他,不过那是他来外科处理伤口,但最近几次都是在走廊遇到他,又不像来看病的。”
“老人家是不是也叫他姐姐啊,他什么表情啊。”
“才不是,奶奶很聪明的,看见是男的就不叫姐姐了。”
“会不会他自带高冷气场把奶奶给吓到了,不过这种人身上还带糖,很萌了。”
“对啊,真的很好笑,给奶奶糖的时候表情还很正经。”
小娜说完正好有病人进诊室,几人没再交谈。
易胭却没忽略小娜的话。
她记得,高中苏岸虽不至于讨厌吃甜的东西,但也不会喜欢。喜欢吃甜的,是她。
那段时间她在外地,苏岸来医院,不是处理伤口,那是来做什么。
不过这些想法带来的猜测也只是闪过一瞬易胭便瞬间收敛,病人在她桌前坐下来,脑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瞬间被易胭抛到脑后,开始工作。
早上风平浪静度过,下午有两台紧急手术,都是易胭协助陈主任手术。
忙完已经快到下班时间,易胭到诊室给手术后的病人开药。
病人手术后疼痛,易胭纸上龙飞凤舞,在写到盐酸曲马多时笔尖一顿。
最近因为去外地学习交流,易胭差点都把这事给忘了。
易胭直觉昨晚在机场遇到的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概率是追踪自己的。
但昨晚有钱宇在场,易胭懒得应付,也不想让人知道她难处。如果跟踪她的人是崔环杰,在看到易胭身边有另一个男人的时候,且这男人身材看起来也算高大,会担心自己无法应付而不会追上来。
但如果是另一批人,也会担心事情败露不会跟上来。
不过易胭至今不知道那盒盐酸曲马多是怎么一回事,无缘无故给人这盒药不像是陷害或者报复,更像是在恐吓。
不过好在易胭一向不怕恐吓,从小便没怕过。
唯一怕过的,大概是因为怕某些事发生没能和苏岸好好过生活。
虽然后来两人还是分手了。
易胭思绪不自觉又绕到苏岸身上,她颇有些无奈,叹了口气,继续开药。
下班易胭离开诊室。
刚出诊室门,便在走廊遇见钱宇。
钱宇看到易胭并不惊讶:“就是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碰上了。”
易胭手插白大褂兜里:“那你还真挺会碰。”
钱宇:“可不。”
易胭没停下脚步,往前走。
钱宇跟上:“下班了,一起去吃个饭?”
易胭每次对上钱宇就没一次好脸色:“你就这么闲么?钱医生,你自己都不用上班?”
钱宇:“这不刚下班就来找你了,你当我很闲啊。”
“饭你自己去吃吧,我现在没那个心情。”
这话一语双关,钱宇也听得出来。
没心情与他吃饭,也没心情谈一段感情。
钱宇笑了声,一副不正经样,抬手拽住易胭手臂。
“我又没那么急,”他高易胭一截,朝她笑,“骑摩托去不去?咱俩拼个输赢。”
易胭闻言一阵意外,钱宇这人其实很精明,很容易摸得清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这次她倒是没有拒绝,十分有兴致地问:“拼输赢?”
钱宇点头:“你输了我请你吃饭,赢了可以不跟我吃饭。”
易胭挑眉:“行。”
钱宇跟易胭独自相处的目的达到,这才松开她手臂,略一抬下巴:“那走吧。”
……
易胭坐钱宇车离开医院,开往城郊一个地方,那里有骑车的场地。
正是下班高峰期,车流堵塞,走走停停。
路上还几次遇红灯,后来到了公路才行走通畅。
一个多小时后两人到达目的地。
易胭推门下车,城郊空气要比市中心好一点,她深吸了一口气。
那边钱宇已经下车,带易胭朝里头走去:“这我朋友开的,以后你想来就来。”
对于钱宇朋友也这么有钱,易胭一点也不意外,因为见到钱宇第一面开始,易胭便知道他不是简单人。
场地时不时传来刺耳极限的引擎声,忽远忽近。
圆弧形摩托车道,车轮胎一个叠一个隔绝中间的草地与车道。
已是傍晚,路灯白色的光线打在车道上,莫名有种苍凉感。
车道上有人骑车,疾速、驰骋,转弯,动作行云流水。
不管视觉抑或听觉,都激起人体内一阵热血。
易胭盯着车道上那道穿车服戴头盔的身影,一时有点移不开眼。
直到前面钱宇喊了她一声:“看什么呢,换衣服去。”
易胭朝车道那边抬下下巴:“那人骑车不错。”
钱宇进来也注意到车道上的人,也赞同:“的确不错。”
但男人的胜负欲与挑战欲也不可小觑:“但或许我能骑得比他好。”
易胭知道钱宇说的实话,钱宇这人自身带有自信气场,但不是说大话类型。
易胭弯唇:“拭目以待。”
两人换好衣服出来,易胭一身橙白相间服装,一头长发束了起来,比平时多分精神气爽。
钱宇:“以后多扎头发吧。”
易胭直接拒绝:“不扎。”
钱宇觉得易胭就喜欢跟他杠:“行吧。”
车道上已经没人,只剩车道上炽亮灯光,天色全暗。
钱宇在告诉易胭一些事,两人都没注意前方走过来的人。
某刻易胭眼睛不经意一瞥,眼神一停。
前面的人一身蓝白相间车服,衬得身材精瘦颀长,头盔夹在手臂间,头发微湿。
只一眼,易胭便愣住了。
就在她感觉格外强烈之时,前面的人抬起头,目光颓懒又阴郁,额前碎发浸汗微湿。
带着荷尔蒙的冷。
易胭在触及苏岸目光时,脚不受控制停下。
像是被他的眼神制止一般。
身旁钱宇注意到易胭动作,转头看向身侧:“怎么了?”
说完注意到易胭目光,顺着她目光看到苏岸,再看回易胭:“你认识?”
对面苏岸越走越近,两人无言,目光却又毫不躲闪,直直看着对方,谁都没避开。
直到某刻,易胭转眸,没再看苏岸。
“不认识。”
易胭说完,与苏岸擦肩而过。
第21章 做过
风疾速刮破耳际, 车疾速贴近地面。
车道上传来摩托引擎刺耳动魄的喧嚣声。
易胭和钱宇骑车结束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易胭车刹停, 单脚支地,摘了头盔,长发微乱。
钱宇也停在她身侧, 拨下头盔防护罩, 侧头看她。
“车骑得不错。”
易胭头盔搁身前,抬手一把摘了头上发筋,头发一泻而下,发丝蓬松柔软。
她谦虚道:“一般。”
有人骑得比她好。
钱宇毫不客气,把她所想一语道出:“刚才进来遇到那男的骑得比你好。”
易胭:“……”
钱宇忽然说:“我认得他, 上次在酒吧见过。”
易胭听这话也不意外, 苏岸长得好看, 气质自带气场, 想不记得他都难。
她嗯了声。
“你们认识。”钱宇很肯定。
易胭不想解释什么,腿一跨下车。
“我赢了, 可以选择不跟你吃饭。”
钱宇笑了下:“还真不客气。”
“送你回家?”钱宇在后头问。
前面易胭停了脚步,回头,忽然正经叫了一次钱宇名字。
钱宇有点意外,看向易胭:“嗯?”
“我没什么兴趣谈情说爱, 对你,”她歪头拧眉想了下, “也不来电。”
钱宇很少遇到像易胭这种性格合他口味还难追到手的女人, 今晚估计就是借骑车输赢来清楚划清界限。
不过他也不是平常人, 勾一边唇, 很轻松问她:“不来电是不能谈恋爱,但做其他呢。”
易胭当然知道他说的其他是什么意思。
风吹过易胭发尾,她笑了下:“不行。”
看着钱宇,易胭又重复一遍自己意愿:“我只对来电的人有需求。”
只有对来电的人才有情欲,会想日日夜夜跟人上床。
钱宇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微点头:“行,那以后还是朋友。”
易胭:“嗯。”
她点点头,打声招呼:“那我先回去了。”
她这态度就是不想坐他车回去,钱宇也不勉强:“行。”
易胭走到半路,后头坐车上的钱宇忽然问:“你对刚才那人,有需求吗?”
易胭脚步没停,也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沉默。
她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钱宇。
“做过吗?”身后钱宇忽然道。
话音一落,易胭脚步顿住,停在原地。
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易胭重新迈开脚步,分不清情绪:“做过。”
说完径直离开。
易胭不喜在外面一个人吃饭,打车回家,到家后点了外卖。
外卖点完一会儿纪糖电话便进来。
易胭接了电话:“干嘛?”
纪糖:“操,我们这么多天没见面了,你这啥态度呢。”
“行吧,”易胭说,“为了表达我的想念之情,请你来我家吃外卖。”
纪糖:“滚吧。”
易胭笑了声。
“我最近忙死了,”纪糖跟易胭埋怨,“我爸看我整天没事干,把我塞他其中一个公司里做基层员工,还不让我说是他儿子。”
易胭难得一次像姐姐:“纪糖,你爸这么做是为了你好,你的确有资本玩,可是你爸留给你的东西也总有花完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