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只有一瞬,现在天未亮,树干粗壮繁杂,人一躲进去一逃就找不到了。
易胭没有紧张也没慌乱,看到那身影的时候,心跳甚至都没快一分。
这种情况下也根本看不清人脸和身材。
易胭视线还落在那地方,就那样靠在回廊门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有所动作,直起身回了屋里。
天亮后,村里找了块空旷场地给几位医生放了几张桌子和几把椅子。
路还是土路,桌子直接往上放。
阿茶村也不是没医生,但偏向土方那种,甚至有的村民发烧,直接往热水里撒些烟灰,让他们这样煮了喝了。
难得有靠谱医生来一次,但来看病的人却不多。
这村里人也不算少,但来找这些医生检查身体的,根本没几个。
早上易胭她们往哪里一坐,几个小时下来就来了两个。
一个是早上到经过森林摔到腿的男人,另一个是一岁多的小孩发烧,小孩母亲抱她过来给医生看看。
这趟义诊,村民来不来看,都是自愿的,但没想人这么少。
闲着没事干她们聊起天来了,易胭去了趟洗手间没在。
“怎么回事?难道每天就来这么两个人,那我们回去报告怎么写?”说这话的是跟易胭最不对付的那位医生,叫丁纯沐。
坐她旁边的那位跟着埋怨:“本来过来就费了帮功夫,结果现在来了根本没事做。”
“就算当旅游,这里也什么可以旅游的啊,”丁纯沐说,“最主要没有帅哥,我来这边就没碰上个帅哥,想来段桃花运都不行。”
“哪里没有了,”她旁边那位说,“昨天路上那个不爱说话的男的,不就长得挺帅的,虽然不爱说话吧,但五官是真的长得好看,身材也不错。”
话落有人附议:“我赞同,昨天在车上我目光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五官很硬气。”
“啧,”她们放低了声音,“来一炮肯定很爽。”
这时丁纯沐忽然轻笑了声,大家不明所以看向她。
丁纯沐正摆弄手机,没有网络也不知她在摆弄什么:“别想了,他早就和别人看对眼了。”
她身旁那位问:“什么?”
“还有什么,”她说,“就昨天中午,你们没看到吗?那男的昨天给你隔壁那位送午餐了,我们几个可都是去食堂吃饭的,哪有这种待遇。”
“易胭?”那位同事试探询问。
丁纯沐手机轻翻转到桌面上,然后抱手闲散靠到椅背上:“你隔壁不就住这么一个人?”
丁纯沐昨天来的路上就对那男的有兴趣,即使男人看起来不爱说话,但也想着去勾搭。
却没想昨天出来上个厕所就看到男人给易胭送饭。
她本来就跟易胭不对付,再加上这层,就对她更不满了。
而人对另一个人有偏见,那人所作所为都会被放大一百倍,被解读并曲解。造谣对这样的人来说无成本。
“说不定啊,”丁纯沐语气有些阴阳怪气,“昨天你隔壁房里有两个人呢。”
她这句话说得格外明显,明面上任何一个禁忌的词语都没有,但其中的意思大家清楚得很。
她们这几人平时在医院都玩得好,私底下八卦谈论得不少。
有一个女生立马问:“真的吗?”
丁纯沐斜眼看她:“我昨天中午看到的,你说呢。”
就在大家快一起加入八卦的时候,这时旁边小沈说了一句:“没亲眼看到的事,不要乱说。”
丁纯沐闻言,转头看向她,几秒后她说:“我怎么没亲眼看到了,我可是两只眼都看到了。”
“你只看到了送饭。”小沈说。
“然后呢?”
“你并没有看到昨晚他们在一起,”小沈说,“没有的事情不能这么说。”
“小沈,你是不是对那男的有意思,你才这么维护。”
这来往几句对话,已让这几人之间的谈话氛围降至冰点。
下一秒一道低沉的声线打断了她们之间这种凝滞的氛围:“不是,我跟你们说的那位易医生没关系。”
大家皆是一愣,回头便看到话题当事人之一。
男人沉沉地看着丁纯沐,在小沈桌前的椅子坐下,手放了上去,声线有点哑:“感冒了。”
小沈一开始还有点呆滞,几秒后立马点头:“哦,哦,我给你看看。”
与昨天拒绝让他拿她行李的小沈完全不同。
易胭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碰上的就是这个景象,这群人之间的氛围还有点尴尬。
但她一向对她们这些人所说的不感兴趣,甚至她们谈论自己她也不介意。
她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回到座位上。
小沈就坐易胭旁边,正给男人看病。
易胭也没去在意,从兜里拿出手机看了眼,快到午饭时间了。
小沈给男人看完病后,男人起身,说:“可以过去吃饭了,跟我走,桌椅不用管。”
他说完这句也没等她们回答就走了。
几位女生也顾不上刚才的尴尬了,起身跟上。
易胭是最后一个起身的,还是走在最后头,但今天不只她一个走最后面,小沈也落在了后面,跟她肩并肩走。
今天换了一户人家吃饭,也是肉多蔬菜少,桌子往院子中间一放,大家坐板凳围一起吃饭。
来这里两天,她们还没进过任何一户人家的门。
但主人都很热忱,招待她们也周到,很友好,且没有看到特别贫困的人家,按理来说这种深山老林的地方,没有当地特色发展的业务,一般是很难富裕起来的。
直到吃完,易胭也没琢磨出是怎么一回事。
易胭吃得不快,是最后一个,其他人吃完已经先走了。
她吃完从村民院子离开,这里没什么好逛的,除了房子便是树林。
易胭顺着小路走回休息的那排房子。
走到半路,身后传来摩托车喇叭响,还有小女孩的喊声。
听到喇叭声,易胭往旁边灌木丛走过去点让路。
她实在想不通,这个看起来好像不是很穷的阿茶村,为什么不花钱修一下路。
摩托车从她身旁经过,易胭抬眸。
“啊姐姐!”
易胭挑眉,正是昨天早晨在镇上遇到的那个给她推销烟的小姑娘。
小姑娘坐在摩托车后座,前面开车的估计是她父亲。
她篮子往后挂在脖子上,高兴地回头朝易胭笑:“我们村长说有医生来我们这里。”
“原来姐姐就是来我们村帮看病的医生啊!”
小姑娘声音嘹亮得很,易胭朝她笑了下,不知为何也跟着喊了一句:“是。”
小姑娘笑得更灿烂了,摩托车远去,她朝易胭挥挥手,手往后拍拍挂背后的篮子:“我回家去咯,放东西,我知道你们住哪儿,待会找姐姐聊天。”
小姑娘这次的确没说谎,回家放好东西后很快跑来易胭她们住的这排房子,从外面整个人双手趴在回廊栏杆上。
易胭笑:“又来找我推销香烟?”
小姑娘笑嘻嘻:“不推销了不推销了。”
易胭靠在回廊柱子上:“你们村很穷?”
昨天小姑娘在易胭她们面前把自己渲染得多穷多穷,还说有人家没饭吃了。
她挠挠头,但也没见她不好意思。
“这不做生意嘛,做生意总要夸大一下的。”
易胭其实也就是开玩笑,没放心上。
小姑娘说:“不过我们是真的比以前穷了,以前很有钱的。”
“有钱?”
小姑娘点点头:“嗯。”
“你们村大部分人家以前做什么的?”
小姑娘摇摇头:“不清楚,我不是在这里长大的,是被我爸妈捡回来的,所以很多事都是听他们说的。”
她说:“所以现在穷了,我们都得到镇上卖东西啦,那个镇看着远,但离我们是最近的一个,但还是挺远的,我今天才回来呢,昨晚跟我爸在镇上待着。”
易胭就听她说,也不打断。
小姑娘在栏杆外面,仰头看着易胭:“姐姐,你有男朋友了吗?”
易胭看向她:“嗯?”
小姑娘眼睛亮亮的:“我有个哥哥,长得可好看了,很阳光,我把他介绍给你好不好?”
易胭闻言笑了:“你啊,还真走到哪推销到哪啊。”
小姑娘嘿嘿两声。
易胭唇角还带着笑:“可对不起啊,我结婚了,有家室了。”
第76章 怪异
接下来两天都是如此, 白天找她们问诊的村民没几个。
但她们工作一结束村民又对她们格外友好,算得上热情。
这天在一户村民家吃完晚饭,易胭便回自己休息的地方了。
在这里可以说是与世隔绝, 平时手机没信号, 和村民虽然没什么冲突, 她们挺友好,但其实不怎么聊得来。
实在太闲, 易胭一路回房的时候烟瘾莫名被勾起。
但来的时候她没带烟, 香烟对易胭来说不是必需品, 有时候两个月都不抽一次,所以也没想带烟。
今天却突然格外想抽烟。
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烟可抽, 如若平时易胭不会觉得有什么, 但今天却烦躁起来。
这种烦躁不是因为单纯没有香烟,还夹带其他情绪。
阿茶村看似表面平和,但实际却怪异, 易胭不是没注意到。
她来的时候便注意到了, 偏僻山村的富有,几年前开始变穷的一村, 还有那天晚上树林里一闪而过的人影。
一开始易胭还能镇定自若,知道有危险潜伏, 但随着时间过去,危险的一角都没显现。
时间越长, 越是让人烦躁,不安引起的烦躁。
晚上一天黑, 蚊子便多了起来,耳边嗡响,今晚阿茶村还停了电,说是不知道哪儿的线路出问题。
易胭t恤外罩牛仔外套,露出的一截手腕不知何时已经被咬了两个小包。
她低头盯着手腕上鲜红的两点,半晌起身到桌边。
桌上是老乡给的蚊香和火柴,她们在这里过第一个夜的时候给的。
易胭推开火柴盒拿出一根,擦了下侧边,火苗跃起。
起火那端凑近蚊香点了,房屋里黑漆,也没蜡烛,就蚊香尾端燃烧的一点红。
不多时房屋里便泛着檀香,易胭盯着那点红,忽然想到祭拜时的香,烧香时一开始也是这样一点红,然后积灰,挺像的。
越是不安越容易想这些无关痛痒的东西。
易胭冷漠移开视线,转身到墙边拉开行李箱。
行李箱里放着衣物,行李是苏岸帮她收的,一片黑易胭也看不到什么,但对自己衣物肯定熟悉,她手稍微摸下便知道手下是哪件衣服。
况且苏岸也收拾得挺整齐的,上衣和裤子是分开的。
公共浴室在走廊尽头,易胭随手抽了件长衬衫和牛仔裤出来准备去冲个澡。
这里空气里湿气重,一天下来身上仿佛黏了层汗。
刚把牛仔裤抽出来,行李箱里有东西被带了出来掉在地上,咔哒一声。
听声音易胭便知落地点,手准确过去抓住掉下去的东西。
刚摸到边角她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烟,可以抽的那种香烟。
收拾她行李的只会有苏岸,易胭香烟盒在手里垫了垫,笑了声。
她起身到床边捞过手机看了眼,左上角信号有一小格,想找他就有点信号,挺幸运的。
她给苏岸发了条短信过去
你往我箱里放烟了
像苏岸这种平时不常看手机,有时甚至一天都不拿手机的人,易胭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秒回的
嗯。
易胭还没回过去,他又一条短信过来
不准抽太多。
易胭往床上一坐,借着手机屏幕的光,她认出这是她常吸的那款女士香烟
你烟都给我买了,还怕我抽
易胭香烟在手里抛了抛,弯唇,又跟他说
我刚抽了几根了,怎么,你过来找我算账吗
这句话虽然是玩笑,但其实挺无理的,明摆着就是想让苏岸过来找她的意思。
说实话就是有点想苏岸了。
易胭叹了口气,人真的一有软肋便要脆弱得多。
以前八年没见,难熬是难熬,但没这般难以忍受,现在不过才几天
你试试。
简短三个字,很苏岸的风格,易胭盯着他发过来这几个字莫名笑出声。
她都能想象手机那边他冷漠的神情。
每次没见面发短信的时候,易胭很喜欢通过苏岸发过来的只言片语想象他表情,挺好玩的。
她也不逗他了
逗你的,我还没抽,洗澡后抽一根。
然而她字打完,没发出去,没信号了。
易胭“”
她索性起身,手机随手扔床上,捞过衣服去洗澡了。
易胭没再见过树林里的黑影。
不管睡前,还是醒来的凌晨,她都会到回廊看一眼,一无所获。
易胭不是没想过告诉苏岸,只是知道告诉了也没用,告诉了别人反而很难把潜在的危险引出来。
又或许只是她多虑,告诉了反而给苏岸添麻烦。
是不是映沙的人,她不清楚。
今天早上易胭难得没凌晨醒来,一直睡到早晨八点被敲门。
易胭下床随手往身上披件外衫走过去开门。
是那个小姑娘,这几天熟悉之后易胭才知道她叫莎莎。
“姐姐,吃包吗”莎莎递给她一个热腾腾的包,底下垫着一张纸,“我妈妈蒸的。”
易胭接过来,笑了下“谢了,多少钱”
小姑娘也不客气,说“一块钱。”